梨香院靠近贾政这一房,从通街出来,林钰便瞧贾琏那表情一下松快了。

“京城里这天气热,不过天气热也有天气热的好处,前一阵有个新的戏班子进京来,就在棠花苑,不如我带钰哥儿去瞧瞧?”

贾琏摇着扇子,眼底含着深意。

林钰没拒绝,扬州戏园子里也有不少的戏在唱,盐商们有时候追逐戏子、豢养优伶,并非罕见事。刚转出门,贾琏便觉得路远,还是叫了轿子来抬着走。

一路出了宁荣街,便到了城西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沿路摆摊设点叫卖东西的商贩奔奔走走,当真京城繁华好风物。

轿帘子被打起来,前面轿夫压了轿,林钰走下来便看贾琏已经站在那里了。

“闻说扬州有瘦马出名,不知道……”

贾琏露出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林钰自然知道他说什么,不过摇摇头道:“家父管教甚严,不敢见识。”

这倒是真的,林如海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女过早接触这些东西,哪里能跟这些市井污秽联系在一起?他这样一说,只让贾琏以为他是不懂什么风月人情的,拉着他便往楼里面走,园子里面搭着大戏台子,达官贵人们也常常往这边,只是林钰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个半拉子的熟人。

夏省之跟几个富态老爷一起进了里面,不过他不经意回眼的时候瞧见了林钰。

远远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漕粮运到通州便可,而夏省之乃是扬州漕帮的掌舵人,来往于京通之间并无不妥,下戏园子也是应该,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脸上的变化没露出来,贾琏也没注意到,只叫他去听戏。

这贾琏是一边听戏,一边说些个荤话,林钰只当做是什么也不知道,面不改色,倒让贾琏高看了一眼。

他们坐的位置只跟夏省之那边隔了一条道,他们这边的门是只掩着一半,可对面的门却是紧闭,似乎也不听戏。伺候茶水的侍者都站得远远的,像是被特意吩咐了不能离门太近。

这些细节,本无足轻重,落入林钰的眼中便很有意思了。

半路上的时候,林钰便已经知悉夏省之在帮人贩运私盐,现在在戏园子里谈机密事情,想来肯定与生意上的往来有些关系。

坐不一会儿,对面的门终于开了,却是一名胖子出来,挥手叫了些人进来。

京城这一家戏园子跟别的不一样,达官贵人们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一点也不在意规矩。

对门直接过来了一群姑娘,转瞬那边就热闹了起来。

贾琏看得眼馋,不过瞧了瞧林钰没这意思,也不敢放浪形骸,又想到自家那泼辣娘们儿,更没了胆子,一时连听戏都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只问了方才下戏台子的花旦在哪儿,便借口小解尿遁而去。

林钰只看他眼神便知道他有龌龊事,叫自己来听戏不过是个幌子,不过人家的事情林钰一向是只知道不干涉,没到用的时候一个字不会抖落。

他这样的人,擅长背后捅人刀子。

现在这房间里没人,正面开着对戏台子,背后便是门,里头还热闹着呢。

他也放下了茶杯,走出了房门,从走廊上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淫声□□,可见是混乱不堪的。周围的小厮跟侍女都听得面红耳赤,幸得这里还没旁人路过,只林钰一个已经让人多看几眼了。

夏省之想必也在里面,人都有两面。

林钰自己想着,便转过了拐角,还没走远,便忽然听到背后“砰”地一声巨响,却是前面那雕花木门被人一脚给踹翻了,里面顿时一片惊叫之声,只听得盘碗乱翻桌椅倒地,不知多少丑态被人撞破。

谁人这样大胆子竟然敢挑了这些富商巨贾的好事?

林钰抬眼,便看到一华袍公子站在门口,方才踢门的乃是他旁边的壮汉,像是他手下奴才。

这人相貌堂堂,看着年纪也就跟林钰差不多,只是面带贵气,眼底乃是不屑。看他腰上一块双龙戏珠黄玉佩,便能肯定他不一般了。

“人都在这里了,还不是一锅端?杨大人,还不动手?”

他发话,站在另一边拐角处穿戴补服的官员便立刻挥手,把里面的人都给抓了出来,顿时这整个戏园子都乱了起来,台上唱戏的给吓得不清,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往这里看。

林钰只觉得这事情不对,听那官员对着年轻人一躬身喊了声“十四爷”,又想起方才那黄玉佩,心下猜到几分这人的身份。

林钰远远地避开,只怕搅进事端之中,只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跑不了。

夏省之没被人从那屋里逮出来,倒是隔壁屋里搜出来的,看上去睡眼惺忪——之前林钰分明是看到夏省之进去了,可现在竟然从隔壁屋出来,这事情透着诡异。

贾琏也倒了霉,那十四爷发话说里里外外都被放过了,一个个抓起来先关进去问了才知道,贾琏还在后面跟那戏子亲热,就被抓了个现形儿,狼狈得很。之前有端茶小厮认得林钰,也把他找了过来,只是林钰看着端方,他们倒也不敢造次。

一群人都被压在大堂上,还要说带回衙门审问,林钰从没想到这天降横祸,贾琏更是脸色惨白浑浑噩噩。

夏省之看着也很是忧虑惶恐,可林钰却发现他被捆着的手指竟然还似乎在打拍子——这是方才唱的那一出《武松打虎》的音调吧?

似乎感觉到林钰在望他,夏省之回过头朝他一笑,“林公子也在。”

“……”

看个戏都能被牵扯进去,林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相信自己定然不会出事,贾琏这边就……

若是让二奶奶知道这事儿,回去他一身皮都要被剐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家致富慢慢来

☆、第八章 客人

贾琏身上捐着个同知,如今面对着前面站着的那俩。竟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还唯恐被人发现了一样。林钰自然一发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混在人群里,却看向前面来的人。

“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本事,不会被发现,你们卖着私盐,还敢这样明目张胆,也不怪爷要逮你们,不惹了爷,谁管你们?”

这一位十四爷,说话一点不客气,对着那几名被抓起来盐商极尽讽刺之能事,只羞辱得那脑满肠肥的几个人抬不起头来。

只是在林钰的视线之中,夏省之一直很淡定,现在那些盐商甚至都还没注意到他。

林钰虽然注意到夏省之,但这个时候不会主动出来说话。他知道夏省之肯定与这件事有关联,可推测来推测去,林钰倒觉得这夏省之分明是来算计那些个盐商的。

这些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利益上的冲突。

夏省之之前跟他们一起进去,被抓出来的时候只有那一群倒霉的私盐贩子,夏省之被摘出来,现在还没人问讯他,普通人哪里能有这本事?

贾琏这边是哆哆嗦嗦,棠花苑表面上还是个很文雅的地方的,说是文人雅士聚集之所,又有种种的达官贵人,寻常人不知其中猫腻。可如今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大了,不管这地方干净不干净,他贾琏是不能干净了。在这里他是跟下面的戏子厮混到了一起的……

“钰、钰哥儿……”

贾琏的声音有些发抖,瞧着一张脸都要扭曲起来了。

林钰埋着头,尚算镇定,微微侧了一下头,问贾琏道:“怎么了?此事应当牵连不到我们,还是放下心便好。”

他话音刚落,前面那差役已经审问完了前面的人,走到了林钰面前。

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钰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的贾琏,这官差倒也有几分眼色,问道:“您二位姓甚名谁,打哪里来,又跟里面被抓的那些人有什么交集?”

名姓肯定都是必须说的,可自然跟那些被抓的人没什么关系。

林钰注意到,这差役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夏省之已经望了过来,应该是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林钰道:“林钰,从扬州而来,不曾认识里面的人。”

扬州?

听着确带了一点南方口音。

这差役倒是也没怀疑,在本子上记了一笔,便去问贾琏。

“你呢?”

这一位看着也是个富家公子,这里被扣留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十四爷说得本事,都通通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过,可这些人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棠花苑表面上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可背地里什么样儿知道的人都清楚,也就能搪塞方才那哥儿那样的。

见到贾琏自然跟见到林钰不一样,林钰看着周正,贾琏相貌原也不差,但他因为种种的原因心虚害怕,已经落了下风,此刻回话甚至有些哆哆嗦嗦起来:“贾、贾琏,荣国府出来,与此事并无、并无关联……”

他说得磕磕绊绊,不过好歹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贾琏原本就是冤枉的,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的委屈,做戏起来其实很有一套。

这差役听见“荣国府”的时候上上下下地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惊异。不过这里多了的是达官贵人,也没太过在意,轻易地便放过了他去。

下一个便是夏省之了。

现在已经有差役走上来给,准备让下面的人走了。

贾琏站在林钰的身边,尚惊魂未定,手一抹自己的额头,当真是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真真是飞来横祸,要吓死我了。还好还好,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祖宗保佑他,夏省之不留情也没用。

林钰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竟然看到那官差重新看向了自己。

夏省之到底对那差役说了什么?

林钰心底有一定的猜测,不过在那官差重新向着林钰走过来的问话的时候,他已经有数,

贾琏正叨叨咕咕准备着走,哪里想到差役是去而复返,竟然给吓了一跳。

“你是扬州巡盐御史林海的独子?”那官差过来之后只有这一句话。

林钰顿时知道是夏省之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所以拉他下水了。夏省之这样的人,身份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这个时候要说跟那些个私盐贩子没关系,只能把林钰拉下来说。不过林钰猜测夏省之本来有脱身之计,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要扯上他。

看了那边夏省之一眼,林钰做出一副似乎才看到的表情,转过头来对官差道:“确是如此。”

那差役手一指夏省之,“你认得那人吗?”

林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像是……夏帮主?”

“早说了,我夏省之清清白白,虽与林公子所识不深,但还算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几位差爷便不要怀疑于夏某了,我若真与那些个盐商有联系,林大人岂能容得下我?更不会允许我与其子交流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谁也比不过夏省之了。

直到从这里走出去了,甚至夏省之也跟着出去了,贾琏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觉得钰哥儿认识的人很多?单说是官职,肯定是林如海高位,贾府这边除了世袭的职位竟然没一个能与之相比。而今忽然冒出个风流俊秀人物,说他认识林钰,林钰也承认了,现在还跟着一起走,贾琏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方才那差役们也不敢随便放人,去禀报过上面才敢过来的。

林钰那时候瞧见了胤禛,似乎是后面才过来的,站在那里跟十四爷说了一会儿话,也看到了林钰,随口便叫他们放了林钰,想必是肯定他们抓错人了。

林钰本来就是很纯良的外表,看着不像是会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的人,更何况有林如海的人品担保,四阿哥都发话了,下面人哪里敢怠慢?

那四爷跟十四爷之间怎么协调,终究是爷们的事情,下面的人做事就可以了。

夏省之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便给林钰贾琏拱了拱手,“林公子,有见面了。”

如果可以,林钰想着自己怕还是不要见到他的好。

而今夏省之先跟他打招呼,他还不能冷着脸,只能跟着笑了一下,在贾琏的狐疑目光之下,不曾露出半分的异样,道:“之前在船上还多亏了夏帮主出手相助,感激不尽,只是没想到夏帮主竟然也被牵扯到此事之中,幸而无事。方才混乱之中并未一眼将您认出来,倒是失敬了。”

话说得客气,简单一些就是“我之前并没有认出您来,而不是故意不认您”,夏省之哪里听不明白,他也懒得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愿意搭理自己,反正现在夏省之的心情好着,一点也不担心。

今日即便是没有林钰,他夏省之也不会出任何的事情。

今天敢算计这一帮盐商,背地里肯定有人给他撑腰,没人撑着夏省之也不会做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他手段圆滑,本事不小,也不在意这一点二点的风波。

跟林钰说话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一旁的贾琏。出于礼貌,林钰介绍了贾琏一下,却并没有准备深谈的意思。

夏省之勾唇一笑,一拱手便告辞,走向了一旁的茶楼。

林钰看见那方向,却跟着贾琏往回走。

来的时候是意气风发,还说是什么来见识见识京城的风物,回去这事儿若是传开了定然也叫人笑掉大牙。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到底是瞒不住的。

贾琏现在犯了愁,“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担心的乃是熙凤,若是这件事被王熙凤知道,回屋里定然闹腾开。

林钰知道他苦恼,竟然给他出了个主意:“未进得棠花苑的时候,谁知道里面是那种地方。倒是哥哥你,十四爷跟四爷都出现,哥哥推脱一下也就过去了。我想着,这件事——琏二嫂子肯定不轻易放过,不过只要得了老太太的欢喜,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左右贾府后宅里真正掌权的乃是贾老太太,即便事情是下面的人在做,可若是她不高兴,下面的人哪里能安生?

王熙凤不过是刚刚嫁进来没两年的新媳妇,除了侍奉老太太还要侍奉自己婆婆,得罪不得王夫人,也得罪不得邢夫人,至于贾老太太更是不敢。

贾琏与王熙凤相比,好就好在他不需要像王熙凤一样谁都不能得罪。

此刻的状况是,他只要能讨好了贾老太太,到时候老太太一心疼他,出言护上一句,王熙凤都不敢说任何话。

林钰给贾琏出了主意,只耳语两句。贾琏顿时笑了,拍手道:“钰哥儿好算计,好算计!”

忙叫贾琏低调,林钰只道:“这法子不过是普通,表兄不过是没想到罢了。但求哥哥您不要说出去,回头嫂子得收拾我呢。”

凤辣子的泼辣,谁人不知道?林钰有这样的顾忌是正常。

只是现在贾琏得了计策,心里高兴,满口地应承下来。

“那我现在去办事儿,钰哥儿你——”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让贾琏为难,他四下看了看,道:“我便去那茶馆,表兄办完了事情来这里找我便是。保管一会儿跟您一起回去。”

“好,好。”贾琏差点乐开花,只将林钰送到那茶楼旁边去,让老板给他端了好茶水,自己却出去办事情了。

林钰才坐下来没一会儿,竟然就前面的珠帘被人掀开了,那珠玉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

“这位爷,这雅间里面有人了,您若喝茶,这边请——”

似乎是有人走错了路,只是林钰没忽略这件事,他抬头看向那门,那修长影子已经到了门前,却笑道:“不曾走错路,这雅间里面的爷,乃是约了我的。”

“这……”小厮明显没反应过来,之前不是荣国府琏二爷把里面这小爷送来的吗,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外面来的是谁,林钰心里有数,也早就有准备。

他给贾琏出了个主意,却是调虎离山,让贾琏自己忙活去,回头来林钰却是要跟夏省之见面,若是贾琏一直在,还不大好办事。如今夏省之果然来了,林钰的预测倒是已经对了一大半。

其实偶尔想想,能认识夏省之,未必不是他的机会。

他听了外面对话,便道:“夏公子确是我客人,请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火井

夏省之乃是扬州漕帮的帮主,本来是极其简单的押漕之事,路上遇到江盗不说,竟然还因此结识了林钰。

虽然这人没什么官职,可好歹是林海的儿子,认识一下总没哟坏处,哪里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在通州码头的时候,漕船便已经纷纷卸船,先将漕粮解送下来,之后才是南方带过来的土宜。只是船上毕竟不止有这些东西,夏省之守着他们把私盐弄下来,却一点也不想给那些个盐商。

他才刚刚当上漕帮帮主不久,就遇到了扬州大盐商卢家倾覆一事。没了原来的扛鼎人,现在那边相互之间的倾轧很是厉害。

夏省之这一次运送的私盐,乃是扬州很有名的盐商宋清的。这些人都是官盐私盐一起走的,毕竟没有当初的卢家那么大的本事,几乎垄断了官盐的贩卖,还有官府庇佑。虽然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可在盐商的这个行当里,卢家一向是一言九鼎,但凡是他家说要卖的盐,路上连遇到打劫都少。

当一个家族,已经成为一个行业的规范,那他们的存在便有如神祇。

有时候,夏省之便觉得,这才是卢家覆灭的真正原因。

这一次不比以往,局势已经改变,想要吞吃宋清这一船的私盐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现在卢家没了,便是宋清独大,一下成了众矢之的。这些盐商来,本来就是要跟夏省之说私盐贩卖的事情的。

只是夏省之没想到,他这个贼,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官。

还好他早有察觉,这才没有被一起牵连,但若说他不曾算计那些个盐商,也是假话。他有自己的私心,那些个盐商没了,这盐的下落也就没人知道了,说不准又是一笔巨财。

这个时候遇到了林钰,还恰好给解了围,这人看上去还跟贵人交好,又是是巡盐御史的儿子——对夏省之来说,林钰是个值得利用的人。

可对林钰来说,夏省之更是一个值得利用的人。

相互之间的这种利用关系,使两个人一见面就热络了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利用与被利用的不愉快。

林钰请他坐下之后,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去:“在下也没想到竟然还能跟您在京城见面,倒是很有缘分。只是每一次见到您,情况都有些特殊,真是巧呢。”

夏省之不置可否,知道林钰是在打趣他,玩笑两句,却问林钰怎么跟贾府那一位混在一起。

林钰有些近期,“此话怎讲?”

“我来京城这时间虽然不长,也不常来京城,可对这贾琏却是有所耳闻。”

夏省之还真知道一些,毕竟贾府乃乃是这京城的富贵人家,听闻前一阵又有政老爷的长女贾元春入宫当女史,闻说还颇为受宠,贾政在工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虽然是个小官,可颇为重要,比不得林如海,油水却是不少的。更何况贾家乃是袭爵,一门子的高官厚禄都不从他们自己身上出,而是从已经故去的祖宗身上来。

一早便有人说了,这贾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虽是那“白玉为堂金作马”,却怎么也比不得当初开国时候的风光了。

这贾琏,便是纨绔子弟之中的“翘楚”。

夏省之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尽说这贾琏的种种荒唐事。

林钰虽然早就料到贾琏是个能闹腾的,却没想到在外面竟然如此荒唐。“赦老爷怎么也不管教管教,便是邢夫人……”

他暗自纳罕,夏省之像是瞧出了他疑惑一样,道:“他赦老爷也是个荒唐的,更何况现在的夫人乃是个续弦,不是邢夫人亲生,哪里还管。”

一个外人,竟然也对贾府的情况了如指掌,林钰又是佩服又是狐疑。

“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桩事情在这里。”

想来那邢夫人若是续弦,对原配的儿子哪里敢管教?况且……她不管教,这才是正理儿,所谓捧杀,不捧哪里有杀?看贾琏现在这样子,根本不像是受过管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