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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差点误机?”他在车里问她。

“在免税商店买手信,忘时间了。”

“是送给安梁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她硬着头皮答:“是给他的。”

他仿佛也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便闭了嘴,一路再没说过一句话。

宋迟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从后面取了行李箱,绕回前面跟他道谢,宋迟沉着脸略一点头,开车离去。

夏耳把行李搁在门口,稍微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衣服,临走前看到电视墙前的柜子上摆放的水生植物,依旧葱葱郁郁,想来是安梁来换过水,不由就心情大好。

她去了餐厅,一家越南菜馆,东南亚风情的装潢,有流水、蕉叶、屏风和布幔,光线有点暗,桌子之间的间隔很大,所以私密性很好。

安梁还没到,服务生过来添水,问要不要点餐,她摆摆手,“我先等人,一会再点。”

面前红木矮几上的烛火在水晶盏里晃晃悠悠地飘着,夏耳靠在软椅里,看着落地窗外一盏一盏亮起的街灯,手中蓝丝绒的表盒无意识得一开一合,发出绒布下弹簧搭扣闷闷地声响。

也不知等了多久,仿佛是已经很久,她开了表盒看时间,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以为是安梁,夏耳拿起来,却是宋迟的号码,眼皮突然莫名跳了一下,她手指停在通话键上,顿了顿,才按下去。

夏耳按下通话键。

“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事跟你说。”宋迟的开场白一向简单,明确。

“我在外面,是什么事?”她捏着话筒,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宋迟顿了顿,说:“你爸爸在牢里死了,大概是在我们下飞机的时候,我刚刚接到消息…”

手中的表盒答一声扣上,在心里回荡起一声闷响。夏耳手扣在蓝丝绒布上,忘了作何反应。该做什么反应呢,是悲伤难过还是松一口气,是怅然若失还是暗自庆幸。曾经最憎恨的时候,只盼他死了才好。后来心灰意冷,他爱怎样就怎样,跟她再也没有关系。她没有帮他请律师,也没有去看他。她还有自己的人生,不想跟着他一起毁掉。多年以后也曾有些内疚,毕竟父母子女一场,回国后去看过他,他不肯见,去了几次后来作罢,就当他已经死了吧,他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可是现在他真的死了,她却不敢相信是真的,可是她知道宋迟从来不会跟她开玩笑。

夏耳松了手,坐在椅子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你的地址,我过来找你。”宋迟大概预料到她一时无法接受,帮她做了决定。

他过来接她,带她去城北的监狱,她在车上绞着手,摇头自言自语:“我还是不敢相信…”

“诊断是心肌梗塞,他吸过毒,心脏和肺都不太好。”

她又沉默下来,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到了监狱狱警带她去认尸,夏耳站在门口犹豫,最后还是怯场。不如不看,只是个结果,不如不看。宋迟过来拍拍她肩膀:“我陪你进去。”

后来又有检察院的人拿了文件让家属签字火化,夏东明身上有伤痕,问她要不要找法医验尸,她摇头,迅速在纸上签了字,然后出去。

“你还好吗?”宋迟出来找她。

“没事,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她冷汗涔涔。

回到市区才镇定下来,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夏耳脑中空白一片,疲惫不堪。

宋迟送她回家,到小区门口,她下车,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跟上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她摇摇头,却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

“夏耳,”宋迟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样我不放心,心里有什么事,都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点…”

她看着他,渐渐回过神来,伸手抱住手臂,只觉得冷,凄凉地笑了笑:“我以前想他死了,或许我就可以解脱了,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的,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给我惹麻烦,但是好像不是这样…他一直说他活到40岁就够了,趁着还风光的时候,老死太难看,刚才在里面,他不像45岁的人,看起来像60岁的人,一个人,一生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到死都没有人会记得他…”

她语无伦次,他竟然也听得懂。宋迟看着她,伸手把她拥到怀里:“本来你不一定要去,但是我想,如果不让你去一次,你以后可能会后悔,这样也好,以后都没事了…”

她麻木地靠在他肩上,咬住了唇:“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难过,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我也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还一直那么憎恨讨厌他…”

等很久,宋迟没有回答她,搁在她背上的手却松开了,夏耳转过身去,安梁站在门口壁灯下,灯光下他的脸神情不明,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居然忘了,忘了还跟他约了晚餐。

“夏耳,”他先开口,声音却变了,“我去餐厅找你,看到你上了宋迟的车,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他看着她,面容平静,并没有生气,可是神情分明是哀伤的,他是太正直的人,连质疑她都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要求解释。可是她惭愧,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她沉默着,嘴唇微动,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就算在心里也预演过终有一天撞破的尴尬,然而等真正发生了,还是那样难堪而无措。

“我给过自己三次机会,”他见她不开口,眼里满是沉痛,“第一次,你在车上睡着了,梦里叫的是宋迟的名字,我却欺骗自己你们不认识;第二次,去捉蟹你摔倒的那次,他扶住你,我只能当做没看见他眼里对你的感情;第三次,那天你去机场,其实我本来决定要来送你,但是到机场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还要欺骗自己你们只是恰好一起去工作。昨天夜里你打电话给我,我其实很高兴,不管怎样,至少在那一刻我确定了你的心意。但是现在,你要我怎么再次说服自己相信你们没有关系?”

夏耳震惊到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隐藏得够好,却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察觉。那么宋迟呢,他一定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转过头去吃惊地看着他,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原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夏耳心头闪过一阵苍茫,心里是焦急的,却几乎只能机械地解释:“安梁,刚刚我爸在牢里死了,我去办手续,我很抱歉…我和宋迟…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们以前是男女朋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跟现在并没有关系。”

在事实面前,语言是显得那么苍白。

“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毕竟对于未来,过去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仅仅是分手很久的男女朋友?我不知道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我甚至已经打算不顾一切,在晚饭的时候跟你…””他攥着手,突然停下来,好像已经说不下去。

“我本来打算…”她突然说不下去,她本来已经打算晚饭的时候跟他说清楚,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都是借口。她很清楚,如果可以,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她和宋迟过去的事。

“安梁,这件事我来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宋迟突然开口。

“不用了,我无法想象,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愚蠢,而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你们。”他转身就走,开了车离开。

“安梁…”夏耳追不上,赶紧拿了手机打他电话,没人接,他已经不肯接。

宋迟拉住她:“你先回去,我去找他。”

他开车追了上去,夏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人相继离开。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打了无数通,他不肯接。夏耳在飘窗上坐到半夜,在沉沉夜色里心里荒芜一片,突然心灰意冷,她很清楚,要是换了她自己,也必定不肯原谅。

她坐回沙发上收拾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把衣服拿出来重新叠好放在沙发上,无意间看到了行李箱里手表的包装盒,才想起落在餐厅的那只手表,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却已经丢了。

那晚也没再睡好,噩梦连连。梦见最后见到夏东明的那次,他说,“那就当我死了吧”,她看着那扇合上的铁门,绝望刻骨。一会画面又变成安梁的脸,他哀伤得看着她,“我真希望你只是跟我开玩笑,我不相信…还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她想说既然我们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回事,可是他不听。又梦见家里办丧事,夏东明回来找她,“小耳,我死了你也终于解脱了是不是…”

“我来找过你,你怎么不见我?”

“以后再也不怨爸爸总是给你丢脸了,你小时候我给你算过命,是有福气的人,不过一直被我克着,我早一点死也好…”

“要是你肯争气一点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她看见自己在梦里哭。

“以后好好过日子…一直没跟你说,爸爸其实一直以你为荣。”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醒过来大骇,太过真实的梦境,她睁开眼,几乎以为前一刻,夏东明还在房间里,她在黑暗里剧烈喘息,裹紧了被子,也不敢开灯,连翻身都不敢,那股气息仿佛一直不去,她就这么睁眼到天明,直到天光大亮,才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暮色沉沉,再也没有做梦,醒过来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恍惚地坐起来,竟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渐渐想起昨日之事,心头一片惨淡。床头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找到充电器插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宋迟打不通她电话,又给她发了信息:“放心,昨晚我已经跟他解释了。”

解释过后呢,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说。

又有老余的电话,才想起刚回来,应该有不少工作要交接,她这一睡,一天已经过去了。她打回去请假,丧事本是大事,老余无奈准了假期,让她节哀顺变。

还有蒋子渊的电话,原本她出差回来,他们约了隔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蒋子渊打电话来约地方,她也忙,见她不回,就发了信息让她定地方。

她拨回去,蒋子渊见她号码就嚷嚷:“我眼皮直跳,打你几个电话不接,别一回来就让你加班吧,都快吃饭的点了,我今天中饭没吃,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她觉得心头松了不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有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既然都是坏消息,不听也罢,”蒋子渊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顿了一下,说,“还是当面说吧,饿着肚子说伤心事,那就更悲惨了。”

十二、(3)

一觉睡到暮色沉沉,再也没有做梦,醒过来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恍惚地坐起来,竟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渐渐想起昨日之事,心头一片惨淡。床头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找到充电器插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宋迟打不通她电话,又给她发了信息:“放心,昨晚我已经跟他解释了。”

解释过后呢,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说。

又有老余的电话,才想起刚回来,应该有不少工作要交接,她这一睡,一天已经过去了。她打回去请假,丧事本是大事,老余无奈准了假期,让她节哀顺变。

还有蒋子渊的电话,原本她出差回来,他们约了隔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蒋子渊打电话来约地方,她也忙,见她不回,就发了信息让她定地方。

她拨回去,蒋子渊见她号码就嚷嚷:“我眼皮直跳,打你几个电话不接,别一回来就让你加班吧,都快吃饭的点了,我今天中饭没吃,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她觉得心头松了不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有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既然都是坏消息,不听也罢,”蒋子渊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顿了一下,说,“还是当面说吧,饿着肚子说伤心事,那就更悲惨了。”

十二、(4)

夏耳起床洗漱,洗过澡后,她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即使前方路上乌云密布,可是没有选择,她还是要走下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些肿,不过在蒋子渊面前,她也没必要掩饰。

“真是坏消息,”蒋子渊坐在夏耳对面喃喃自语,“他居然已经知道,还能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纸包得住火,”夏耳摇头,“这次错的人是我,我总是抱着可能不会被知道的侥幸,一直拖延到最后。”

“就算你早告诉他,情况也未必会好一些,对不对?”蒋子渊一针见血。

“…”夏耳沉默着,她知道蒋子渊说的是事实,就算先说了,情况也不一定会好一些。

她苦笑一下:“至少情节上严重程度不一样,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他再也不愿听我解释。”

“对一个男人来说,面子上难免过不去,可能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蒋子渊犹豫了一下,开口,“有些事以前没跟你说,因为我也没料到安梁和宋迟是认识的。”

“什么事?”夏耳心里微微一凛。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想起来,可能会是他死结,你知道安梁以前谈了六年的女朋友,也是电视台的女主持。电视台的环境向来复杂,尤其对女的来说,长相、能力、背景又好的比比皆是,不靠一点手段没办法年纪轻轻就爬上主播的位子,要是凭实力,等爬上去了,人也已经老了。安梁没几年就当上男主播了,吴晓云却一直在二三流的位置,给一些剪辑的节目配配音,或者出外景,吃力又不讨好。这些潜规则她自然是懂的,一开始可能还不在乎,后来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也未能免俗,你想安梁那种工作狂,肯定后知后觉,后来他知道了,很快跟吴晓云分了手,也不想再谈感情。我知道一开始是我硬把你们拉在一起,但是我觉得他人不坏,虽然不是太热情,起码很正直,别给一个女人耽误了,而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别让一个男人给耽误了,你们在一起,应该是很合适的,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认识…”蒋子渊说到这里,突然哽咽。

“渊渊,谢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夏耳握住老友的手,喉头也开始发哽,她想起那夜安梁看着她和宋迟,他说,“而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你们”,突然心生恐惧,只怕再也无法挽回。

“谢我什么,”蒋子渊嗔怪,“你别太担心了,我想安梁他会想通的,只要他在乎你。如果他过不了自己那关,那么他也不配跟你在一起。”

“但愿如此。”

“那么你和宋迟呢,你已经不再考虑他了吗?”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说回来之前我还有一些疑虑和期盼,但现在我很清楚,从我决定要走得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结果了。现在,我更愿意保留他曾经在我心里的位置和感受,而不想面对现实的距离,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渊渊,他等我那么长时间,你说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吗?”

“不,我很高兴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真希望安梁能听见这番话,不然他就不会误解你至此。”

夏耳笑了笑,心头苦涩。

“对了,你爸的后事你打算怎么料理?要不要帮忙?”

“等火化后我把骨灰带回乡下去,我爷爷也葬在乡下。”

夏耳去殡仪馆,宋迟陪她一起,她买了一只骨灰盒,挑款式和颜色最好的。她想夏东明身前最爱穿着打扮,应该会喜欢这些。

宋迟想送她回乡下,她拒绝了,他陪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她怎么还能贪心。

他也没强求,只淡淡说:“路上注意安全。”

他没有提安梁的事,她也没有问。

夏耳坐巴士回到乡下,家里房子早就卖了,只好住在一个叔伯家,多年不联系的亲戚,又因为她爸的关系,虽然人家客气,她却总觉得生疏而尴尬。最后葬在村里的安息堂,入土为安,一块小小的石碑,一个人一生,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这样一想,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只是以后,她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

又是隆冬时节,陵园里刮着风,十分萧条,亲戚走后,夏耳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然后才慢慢从乡野间的小路上走回去。有人在田埂上赶鸭子,她停下来等那群灰扑扑的鸭子蹒跚着身子从脚边穿过,觉得很有趣。突然想起很早以前跟蒋子渊的戏言,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好朋友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随便骚扰。

她很遗憾:“要是你现在还没结婚,我们这个时候就可以去温暖的地方度假了…”

蒋子渊哈哈笑起来:“那我明天就和谢新海离婚去!”

“说笑而已,要是真的谢新海还不怨我。”

“顺便刺激他一下,这叫夫妻情趣。”

夏耳也笑起来。

“乡下要比城里舒服,难怪你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我很好,没事了。”

“安梁有没有联系你了?”

“还没有。”

“或者你可以找他,他总不可能躲你一辈子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

“我其实也不敢打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心比心。”

“哎,你总是太为别人着想,太在意别人的感受,这样做人太累。”

晚饭后婶婶来给她铺床,夏耳帮忙,看她欲言又止,便笑着问:“婶婶,你有话都直说吧,不要紧。”

“也没什么,”婶婶有些局促,“我就是有些感慨,你别怪我说话直,你爸那样的人,真去了也好,以前是那个样子,就算出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要放宽心。幸好你从小就懂事,没被你爸给拖累了,听说这些年出国了,现在有出息了吧。”

她笑了笑:“在外面好几年,才回来的,要谢谢婶婶以前一直照顾我。”

“你太客气了,我哪里帮上什么忙,你岁数也不小了,有对象没?”

她知道婶婶是好心,怕她从此以后孤苦一人,犹豫了下,并不想让其他人操心,于是笑着说:“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

“难得来一次,多住几天吧,我明天杀只鸡,给你补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胖嘟嘟的,哪里像现在这么瘦?”

盛情难却,她只好先答应下来。

夏耳睡不着,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在爷爷庇护下没有烦恼的童年,懂事之后的种种艰辛和失望,求学时期的苦闷辛酸,和宋迟的短暂快乐又分离。又想起那一次安梁带她到乡下洗澡,月光下他肌理流畅漂亮的身体,清晨慌忙逃走困倦不堪的狼狈,还有车里玩笑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擦身而过的吻,溪流边的爽朗坏笑,篝火前他侧头到她耳边,“今晚不要回去了,留下来…”。

突然想到心痛。

并不是不在乎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但是否真的玩笑开多了,一旦成真就根本没法面对。

她想起蒋子渊白天的话,拿了手机给安梁发信息,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打出来,又删掉,反复写了好几遍,才发出去。

“安梁,那天你跟我讲狼来了的故事,我大概就是那个放羊的孩子,玩笑话说多了自食其果。过去的事情不美好,所以我总是害怕讲出来,并不是故意瞒你,也不是把你当成无关紧要的人,只是那些对我来说,还有一点困难,我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连打破一下都不敢。你给了我一起走下去的信心,所以这次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也打算回来以后就跟你坦白。不管怎样,我和宋迟已经过去,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你难堪,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那我可以离开…”

她按了发送键,等了很久,他没有回,也是意料之中。她关了手机,在黑暗里默默流泪。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为一个人伤心。

第二天婶婶再三挽留,夏耳还是走了。再怎么客气,毕竟已经生疏,留着总是会麻烦人家,也不自在。

她坐上回城的巴士,开了手机,收件箱里并没有新的短信,她轻叹一声,把手机放回包里,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或许她应该认命,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不适合恋爱,也许比较适合孤独终老。

十三、(1)

夏耳回城以后就开始生病,突如其来的发烧,半夜的时候,烧到39度7,满面通红,浑身无力。她爬起床吃了一颗退烧药,昏昏沉沉得去厨房烧水,喝了一大杯开水捂在被子里,然而浑身抽痛,根本睡不着。最后只好再次爬起来穿衣服,打算去楼下拦的士到医院打针。

她关了灯推门出去,却看见安梁就站在她门口,差点被门撞到。楼道里灯光明亮,他显然也是没有料到,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讪讪开口:“那个,我正好…”

最难是找借口,她却快烧糊涂了,连跟他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哪里还在意他找什么借口。

他才注意到她不对劲:“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上前探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我正准备去医院。”她勉强开口,站直了往电梯走。

“我送你去。”他不由分说扶住她进了电梯,按下负一楼到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