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了,你去吧。”宋迟一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了侧身,并不看安梁,沉默一会,他说,“已经联系了那边的大使馆,目前没有中国人伤亡的消息,情况还算乐观。你要是有消息尽快通知我,如果…如果是坏消息,那就不要告诉我了…”

安梁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宋迟微垂着眼,简短地说完,转身往停机坪外走。

“哥…”安梁叫住宋迟。

“还有什么事?”宋迟停下来,却没转身。

“谢了。”

“去吧。”宋迟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双手插回裤袋里,慢慢地往回走。

北京时间20点50分,安梁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国际航班,飞机起飞前,他又给蒋子渊打了个电话,夏耳依然没有消息。他无奈关了手机,愣愣地看着底下的夜航灯。他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可是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他是多么自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多么希望回到她走之前的那一天,回到他们最后见面的那一天,他一定不会再像个傻瓜一样用沉默伤害她,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可是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来不及了?她曾经说过他们之间总是有时差,他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主动去弥补,他一味苛责着她的隐瞒和逃避,可是他自己呢,他并没有比她勇敢一些,他有什么立场指责她?

飞机起飞了,安梁看着底下越来越远的夜航灯,悲伤欲绝。

地铁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夏耳正在前往莫大的那班地铁上。列车比平时晚点了10分钟,开了两站,却突然停了下来。众人正奇怪,地铁广播却很快通知乘客:“前方故障,请大家耐心等待。”夏耳抬手看了看时间,暗自猜测是否前面有人从站台跳下了轨道。

然而等了二十多分钟,地铁还是没有启动。正是周一上班的时间,车厢里渐渐开始骚乱了。又等了一会儿,广播才通知乘客换乘地面交通。乘客依次鱼贯而出,地铁站里闹哄哄的,幸好并不混乱。俄罗斯的地铁恐怕是世界上最深的地铁,莫斯科的地铁建在地下五六十米深,圣彼得堡的甚至延伸至地下100多米,搭着长长的自动扶梯呈45度往地面去的时候,光线从出口漏进来,就像在出防空洞一样。地铁广播还在不停地提示大家不要着急打电话以免影响通讯,夏耳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急着去赴约,跟教授约在了9点,她怕赶不上,所以急匆匆地出了地铁站,转搭公交去莫大,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地铁里的情况。

她不知道,这一次停车,或许就救了她一命。

夏耳赶在预定的时间达到了莫大,会面的教授是叶莲娜老师的朋友,想找她翻译一本著作,翻译成中文,他们关于写作背景闲话了很久,坐在红场附近的街心公园喂了一上午的鸽子。那天天气阴沉沉,夏耳冻得鼻子通红,中午的时候教授邀请她去他家里做客。

午后她留在教授家的书房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培训结束后她正好有一段休息调整期,所以也不急着回去。她闲闲得坐到下午四点多,教授家里养了一只猫咪和一只豚鼠,一起窝在她脚边的地摊上打呼。夏耳用手指弹了一下猫咪的耳朵,它懒洋洋得睁开眼瞟了它一眼,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冬眠。夏耳微微好笑,转开头从教工宿舍的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红场上那几个标志性的洋葱头,在暮色里憨态可掬。

直到临走前她才想起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忘在了教授的办公室里。她返回莫大教学楼去拿自己的背包,在昏黄的光线里穿过校园,这一天收获很多,往地铁口走去的时候,她觉得心情比来的时候要好了很多。莫斯科的黄昏并不是那种雾霭中的浅灰色,而是一片苍茫而深沉的暗的发黑的蓝靛色,幽深浓烈,这个傍晚尤其凝重。

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把它塞回包里,心想应该没什么要紧,又在超市买了红菜和洒满葡萄干的白面包带回家去做晚餐。结账的时候前面排长长的队伍,她把购物篮放在地上,抬头看到前面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夏耳没有再敢搭地铁回家,尽管那个时间发生爆炸的一号线和文化公园环线已经恢复了通车。她才知道早上她坐的那班地铁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就在她下车的前两站,文化公园站,发生了第二波人为爆炸。

想起来并不是不后怕,夏耳裹了裹围巾,连东西都没要,第一时间冲出了超市去找公用电话亭。

夏耳在夜晚的街道上快速地走着,这个城市已经安静了,或许是混乱已经过去,又或者是,这样的恐怖事件在这里已经太习惯了,尽管这是俄罗斯近6年来最严重的地铁炸弹袭击事件。在过去的7年中,莫斯科的地铁发生了数次爆炸案,而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人,早就锻炼出一颗坚强而麻木的心脏,所以莫怪莫斯科人总是冷漠而面无表情。

可是她知道,在这个世上的另一个城市,必定有另外一些人在牵挂着她的安危,在她失去联络的这近十个小时里,他们该多么着急!夏耳这样想着,不由又加快了脚步。

她在过街的车流里闪避,匆匆穿过马路,跑到对面的电话亭。只迟疑了一秒,夏耳拨给了蒋子渊。

夏耳才说了一句话蒋子渊就哭了。

蒋子渊在电话那头大哭:“夏耳,我快疯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夏耳紧紧攥着话筒,也哽咽起来,她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我没事,渊渊,我没事,真的没事…”

“安梁在不在你身边,帮我报个平安,我手机没电了…”夏耳擦干眼泪,“还有,还有宋迟,也帮我报个平安。”

“安梁来莫斯科找你了,他等不到你的消息,连夜坐飞机过来,8点多的航班,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对不起,让你们这么担心。”夏耳顿了顿说,她十分愧疚,她本应该早点知道消息的,然而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

“是,我快担心死了,所以为了补偿我,你赶紧回国,不准再呆在那个鬼地方了。”蒋子渊用凶狠的语气说,“我不想哪天再看到新闻然后担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你。”

“好。”这一次,夏耳答应得十分爽快。

“还有,原谅安梁吧,”蒋子渊带着哭过的鼻音说,“他一定是在乎你的,看到新闻后他一直在自责那天没有留你,现在他还不知道你平安的消息,一定难过死了吧。”

夏耳泪眼模糊,微微翘起嘴角:“我早就原谅他了…”

十四、(3)

第二天他们去“卢比扬卡”和“文化公园”地铁站设立的纪念处参加悼念仪式,地铁站已经正常通车,里面却安静而肃穆,没有人大声讲话。墙上整齐地摆着爆炸案发生时现场的照片,一色的黑白照,在白色的日光灯下惨然。夏耳把带来的鲜花靠在墙角,安梁弯腰点燃了蜡烛,他们牵着手站在前来悼念的人群里,站了很久才离开。

那天的天气依然不好,莫斯科总是没有好天气。街头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发生爆炸后,市区变得很难打车,他们只好坐公交车回去。回到公寓后,他们拉上厚厚的窗帘,然后□。

整个过程里他们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更加热烈地拥抱彼此,热烈到,最好把对方镌刻到自己身体里去。

仿佛有些无法承受这样久违的热情和需要,最后夏耳哭了出来。安梁帮她擦掉眼泪,骤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有些沉,可是夏耳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外面已经下起雪来,雪花大而轻,是真的鹅毛大雪。夏耳把冰箱里可以用的食材都拿来做了晚饭,他们趴在窗台上喝小瓶的伏特加,装香水那样袖珍的瓶子,开了窗把酒瓶埋在窗台外厚厚的雪里冰镇,看着大雪埋住这个城市的屋顶,在一片灰白中透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闯入了童话世界。远处有红色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夏耳告诉安梁,那是克里姆林宫顶上的红星。

他们在屋里呆了好几天,外面冷,索性就呆在屋里。他上网发邮件找人代班安排工作,她也没有去上班,呆在他旁边翻译书稿,每翻译一段,就念给他听,或者教他简单的俄语会话,然后在上超市的时候,让他去柜台结结巴巴地跟漂亮的俄罗斯姑娘结账。

安梁用一种措手不及的心态应付着在这里层出不穷的尴尬,比如公寓的电梯没有关门的按钮,站在里面要一直等到它自动关上;比如冷水压太大,洗澡的时候总要等到快感冒了才有热水出来;比如交通很差,堵车的时候司机会把越野车开到人行道上狂奔一阵;比如电视遥控接收器上方有一个檐,一定要弯腰按遥控器才能打开电视;再比如这里的人,总是面带严肃心事重重地从身边走过,没有一点亲切感。

夏耳对他说,在莫斯科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并且从来没抱怨过。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同样被俄罗斯的高物价吓到,尤其是水果和蔬菜,但是牛奶和酸奶便宜又好喝。他们在超市的货架上挑面包,她提醒他要小心,因为各种价格全都混在一起,很容易就挑到很贵的或者口味很奇怪的面包。结果他果然就挑到了一个三百多卢布并且味道像牛黄解毒片一样的小面包,被她嘲笑了一路。

买冰激凌的时候也是,这一回他学乖了,看她拿什么他也拿什么。有一位胖胖的老爷爷跟他们一起挑冰激凌,一边选一边胆战心惊得反复自言自语,“这个是八十卢布,这个是六十卢布,这个是三十,还是两百?啊!十二卢布的!”

大家一起微笑起来。

后来才想起,这一天正好是愚人节。

安梁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法抵御这里的严寒,夏耳带他去买衣服,他们在成衣店一呆呆好半天。安梁身材偏瘦,但是骨架子好,穿什么都有板有眼的。夏耳却是第一次给男人买衣服,毫无经验。她把他当模特一样,把各种搭配往他身上试。

安梁被米色的羊毛围巾裹得喘不气起来,哭笑不得地对她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夏耳沮丧地收了手,站到一边坦白承认:“我确实不擅长这些。”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安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却心情极好的样子。

夏耳愣了愣,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好笑着别开头。

等天气好一点以后,他们决定去游莫斯科河。

那天的天空又高又蓝,到了基辅火车站码头后,安梁去买票,夏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河岸前缓缓停住了脚步。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宋迟坐在这里等她,他穿着卡其色大衣的背影,在夕阳里显得很落寞。

夏耳心里涌起一股怅然,她静静地站在河边,深呼吸一下,然后长长舒了口气,呵出大团的白雾。

“夏耳!”安梁在前面叫她,朝她扬了扬手中的船票。

夏耳笑着眯起眼睛,慢慢地朝他走过去。那天她和宋迟并没有登上游轮,而此刻她和安梁,会走完全程。

他们坐在游船最上层,没有顶棚遮挡,这个季节不适合旅游,坐在观光游轮上其实很冷,马达声轰响在河里泛起浪花,一点都不浪漫,可是他们都觉得很好。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夜晚的时候他们在广场附近吃过晚饭,裹成熊一样从餐厅里出来,走回去的时候看到有剧组在大桥上拍电影。零下二十多度的夜里女演员穿着皮短裙站在桥头,露出两条光洁修长的腿,十分敬业。夏耳和安梁对视了一眼,均作出一个打哆嗦的动作。

安梁的动作很夸张,夏耳哈哈大笑,被他裹在怀里一起笑着走过大桥,坐有轨电车回公寓,老旧的列车在夜色里穿过城市中的森林,两节车厢挂在一起,笨重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这样的时光,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没有工作、没有闲杂人等,每一刻都美好的像是电影情节。

然而世间万物再美,也别无二致,只是因为有你在此,才觉得此处风景独好。

夏耳从前没有觉得,莫斯科也会这么美。

夏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个戒指,她动了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喜欢吗?”一旁安梁已经醒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吻一下,“尺寸很合适。”

“你…”夏耳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看出来吗?”他说,“我在跟你求婚。”

“你都没有求,就直接给我戴上了。”夏耳又好气又好笑。

“我以为你心里已经同意了,”他不急不缓地说,“戒指我已经买了很久,一直带在身上,请不要拒绝我。”

“我有机会说不吗?你这个样子好像在逼婚,”夏耳有些无奈,“你考虑清楚了,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过再也不开玩笑了,还是你不乐意?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喜。”

“我想我大概是被惊吓到了,”夏耳幽默地说,“我以为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安梁说,“这句话一般都是男人不肯结婚时的台词吧。”

夏耳笑出来。

“我当然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但是你也说过,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应该结婚,我不希望看到你一次次走掉,如果这样能给你安全感,能留住你,对我们都是好事。”

“你确定我是你想要结婚的对象?”

“我曾经犹豫过,但是在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是我想要结婚的对象,是到七老八十还能跟我坐在一起的对象。”

夏耳有些感动,但还是坚持:“安梁,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或许你只是一时冲动。”

“你哪来那么多可是,”他无奈地揉乱她的头发,“毕竟跟我一起生活的是你,只要我认可就足够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后悔结婚这件事,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娶你,我以后一定会更后悔。我已经为自己的迟疑付出过代价了,那就是差一点永远失去了你。我现在慎重地问你一次,我们结婚,你愿意吗?”

“可是…如果我跟你回国,我就失业了。”

“没关系,我养你。”

他们去教堂举办了只有两个人的婚礼,神色忧郁的牧师宣布他们结为夫妻。即使是没有法律效应的婚姻,至少他在回去后会觉得安心。

夏耳带出差过来找她的蒋子渊去参加莫斯科人的传统婚礼,结束了教堂里的婚礼仪式后,年轻的新郎新娘站在教堂外面,拥抱着接受亲友们的祝福。路灯上挂满了彩条,新娘的妈妈穿着礼服派发着糖果和馅饼,三层的大馅饼,上面是水果和肉类,下面是鱼。尽管四月的莫斯科依然很冷,婚礼的喜庆却冲淡了天气的萧瑟。

夏耳和蒋子渊站在圈子的外围,微笑看着那一对新人,心里好像也微微温暖起来。

“这么说,你已经答应安梁的求婚了?”蒋子渊收回视线,转头问夏耳。

“我们已经在主面前宣誓过了,”夏耳笑道,“你知道,我从前一直在放弃和失去,现在,不管怎么样,我想争取一回。”

“那么宋迟呢,安梁对他已经不介怀了?还有他,他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起婚姻的责任了吗?我总觉得一直你迁就他比较多。”

“有时候,我们应该相信他。”夏耳说,“也是相信我自己,渊渊,我今年29岁,或许正适合结婚。”

蒋子渊笑了,伸手拥抱她:“现在,我是真的放心了。”

新娘在那头朝他们挥手,夏耳笑了笑,拉起蒋子渊:“走吧,去合影。”

夏耳去公司办离职手续,幸好培训期间还没有签正式合同,所以手续并不复杂。

奥列格很遗憾她没留下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现在培训结束了,我要调去圣彼得堡分公司,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过去,当我的策划主管。另外,我投资的一家木材出口企业可能要转手,我想把股份买下来,到时候你还可以去当我的翻译和助理。”

夏耳知道这样的工作机会很难得,她在国内一定找不到这么好的俄语工作环境,但她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很抱歉,奥列格,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得回去。”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事?”

“我也许,要结婚了。”夏耳略一考虑,还是说得比较保守。

“真的?是不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男人?啊,看他在乎你的那个样子应该就是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恭喜你们。”

“谢谢。”

“那,恐怕我真的没有理由留你了,毕竟你并不属于这里。”奥列格露出遗憾而无奈的表情。

“很抱歉,之前我也以为我会留下来,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这三个月里我学到了很多。”

“算啦算啦,再说下去就太官方了,我们的关系不该这么客气。”他居然懂官方这个词。

夏耳微微好笑,很配合得住了嘴。

夏耳抱起纸箱,搭电梯下楼,在依然凛冽的春风里走过四月的莫斯科街头。街道和大楼依然破旧,人行道上依然会有机车冲上来狂飙,马路上依然有年轻的男男女女提着酒瓶冷漠而嚣张地走过,十字路口依然有像恶霸一样颐指气使的警察。然而或许马上要离开这里,她觉得这一天的莫斯科很可爱。

安梁打国际长途给她,他请不了太久的假,只能提前回去。夏耳多留了一个礼拜,去参加日程中同事的婚礼,然后准备辞职的事。

“是不是明天回来?”他在电话那头喝水,她可以想象他赤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走动,仰头喝水时又把下巴和衬衫弄湿的样子。

“嗯,明天早上的航班。”夏耳把话筒换了一边,用肩膀夹住,她正在收拾行李,“你下班了?”

“我刚到家里,对了,我想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单身公寓毕竟小了一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而且那边离电视台比较近。”夏耳说,事实上,她对房子的面积没有概念,或许是她已经一个人住太久了。

“但是这里没有阳台,我想你可能喜欢种一点花。”

“我可以在飘窗上种,而且你不觉得阳光直接晒到被子上的感觉也很好吗?”

“又或者,你需要一个更大一点的厨房?”

“难道不是你在找借口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做饭给你吃?”

“好吧,果然被你看穿了,”安梁笑着妥协,“现在这样确实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我们都是比较懒得改变的人,直到你厌倦之前,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

“其实我只是想偷懒,”夏耳故意这样说,她知道女人不该太尖锐,“你知道的,房子大了打扫比较吃力。”

“这点我承认,不要指望我了,我真的不会做家务。”安梁缴械投降,顿了顿,他说,“还有一件事,今天,我跟宋迟说了…我们准备结婚的事。”

夏耳停了手里的动作,她缓缓直起身,拿起话筒,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掠了掠额边的头发,才缓缓应了声:“哦。”

“我以为你也会同意这样做。”

“对,这没什么不好。”夏耳点头,“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希望我能对你负起责任,并且保留随时接管的权力。”

夏耳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好笑了。

这是最好的结局。

第二天遇上delay,转机到吴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她取了行李出来,安梁早在出口等她。尽管中途频繁的delay和时差让她十分疲倦,但看到安梁的那一刻她还是绽放了笑意。

他站在她面前,朝她张开手臂。

她放开行李,跑过去拥抱住他,毫不在意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

“欢迎回家。”他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说。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周围很吵,她大声说。

“你怕我不来?”他大声笑。

“是,很怕我千里迢迢回来,你又临阵退缩。”她心虚地说。

“关于这点,你一点都不用担心。”他笑着说。

“咦?”夏耳疑惑地睁大眼。

“我们马上去民政局。”他一手拉起行李,一手揽住她的腰往机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