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确实人神共愤,但始终是自己的女儿,又已经病逝了,她就算想骂她也骂不出口,只希望女儿留下的孤儿能得到该得到的一切,也好圆了女儿的心愿,微华做那么多,也是为了茂官啊。

微月见她这样的神情,便知她事先应该是不知道潘微华所为的,忍不住问道,“潘微华对方家几个少爷下手,潘家直的毫不知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说,这是我们潘家指使的,这种丧尽天良…”潘粱氏生生地忍住了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起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他示意微华去做这些事情的?否则凭着微华一个始娘家的心思,怎么会那样狠毒?

微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潘家这么多年来,就真那么光明正大,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

其实这个潘粱氏除了善妒,心肠并不是很坏,看如今潘世昌儿女成群,小妾一个纳过个就知道了。

听说前几天才收了一个舟女在屋里,那长得像白馥书的小妾最近还添了一个小儿子。

“你真的能将茂官当自己的儿子?”潘粱日紧紧绞住手中的绢帕,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白。

“潘夫人,始终潘家和方家如今的关系太敏感。你思念外孙是情理之中,但我不让你见他,也有我的思量,请见谅。”方十一如今对潘家也有怨,方家上下更是将潘家当了仇人,茂官必须远离潘家,才能不用成为瞩目的对象,不能让他们对潘微华的恨转移到茂官身上。

潘粱氏咬了咬牙,站起身,“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打搅方少奶奶了。”

“不送。”微月起身微笑道。

日暮避渐西沉,方十一没有回来吃晚饭,几乎是到了快半夜的时候,才满身疲倦地回来,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微月点着一盏油灯在等他。

“怎么不早点睡?”方十一看着她掩不住困顿的双眸,心疼地问。

微月却问,“怎么又喝酒了?”

“没喝多少,今天要应酬粤海关的几位大人。”方十一解释道。

“昨儿的事情,已经吹到他们耳边了?”微月问。

“十三行就那么点,有什么事情瞒得住,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方十一解开长袍,跨进浴桶中,舒服地曙叹一声。

微月替他擦着背,“四少爷找到没有?”

方十一闭上眼睛:“还没,四少奶奶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要不要让爹帮忙?”微月轻声询问。

“再过两天如果还找不到,就得麻烦岳父了。”方十一道。

“那几个洋商如何了?”微月问。

方十一笑了笑,“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等福掌柜的茶叶从福建运过来了。”

事情能解决最好,不过只怕这次不禁要赔洋商一船的茶叶,就是粤海关那边,也是疏通了不少银子吧。

“榆庭,这次…对同和行的损失是不是很重?”微月拿来了干绫中,替他拭干身体。

方十一穿上中衣,牵着她的手走到床榻动,一边说道,“确实是个大损失,但也没办法,同和行的现银都压在茶山和东海那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已经是最好了,洋商没要求赔双倍白银。”

微月在内侧躺了下来,方十只是靠着床柱坐着。

“四少爷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造成的?”微月忍不住问,从昨天她就开始在想,究竟方亦承是为了报复方十一才故意将茶叶都换成次品的,还是无心造成的损失,为什么事情发生了,自己却避而不见,难道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如果是故意的,未免太没用大脑了,同和行是方家的根基,他也是方家的少爷,怎么能拿这个来开玩笑?

方十一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我也不知道,微月,我希望四哥是无心的。”

微月坐了起来,直直盯着方十一,“榆庭,你还记得老爷的样子不?”

方十一点头,“父亲是在我十五岁那年才走的。”

“你不觉得自己和老爷很相似吗?”微月问。

方十一轻轻笑着,将她拥进怀里,“其实也并不是很像,只是我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多少学了他一些习性,别人看来,才觉得我很像他。”

自己看自己都不能确定的,就像以前,大家都说她长得像爸爸,但她完全没这种感觉。

“那,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微月抬头看了他优美的下颚一眼。

“恩,已经让人去查了。”方十一道。

“那早点睡觉吧,你明大也还要忙吧。”微月拉住他的手笑道。

虽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实在不想她担心,方十一便躺了下来,闻着她淡淡的体香,没多久,呼吸绵长均匀起来。

微月唇角牵起一丝笑,昨晚他都没睡好,今晚能好好休且了吧。

好困,安神香果然效果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方十一边忙着同和行三些善后手尾,重新申请船期,和那些洋商打交道,重立对方的信心,一边派人弄找方亦承,只是几乎都将广州府翻过来了,依旧没有方亦承的消息。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从广州消失了,只能解释,是离开广州去了别的地方,但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竟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平时跟在方亦承身边服侍的小厮也不知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广州。

方十一亲自去找了翁岩,请漕帮的人帮忙把方亦承找出来。

很快十天期限到了,福掌柜终于在最后一天,将茶叶从福建拉了回来,全都是上等的茶叶。那些洋商地方十一比了比次指头,道是下次还找同和行做生意。

漕帮也在盐步找到了方亦承,就在广州附近的小村落。

仿佛事情都该告一段落了,然而,生活的意外从来就是一个接一个,全然不顾及你的心情能否承受得住。

第四卷 相持

烧粤省十三行七昼夜,洋银熔入水沟,长至一二里,火息结成一条,牢不可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滋事

“英国商船海王星号的水手在岸上滋事,乱放枪炮打死了本地水手的事情?”方十一点点头,他今天早上已经听说了,这事儿是否严重,就要看进行如何判了。

“十一,这艘船的保商…是,是我们同和行。”方亦浔支吾地道。

“什么?”方十一大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同和行没有保过海王星号的!”

“是四哥担的保。”方亦茗道。

方十一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筋抽痛,咬牙问道,“你们现在才知道,还是一早就知晓了?”

“老九刚知道,我…是之前知道的。”方亦茗低下头。

“五哥,你们这是打算报复我,还是报复同和行?”方十一目光冷厉地看着方亦茗。

“十一,我们没这样想。”方亦茗涨红了脸,急声解释。

“是你没这样想,还是四哥没这样想?”方十一心头冒火,这几日的奔波已经让他的耐心消磨殆尽了。

英国水手打死本地百姓,这事态有多严重,他们大家彼此都心里清楚。

“不管怎样,等四哥回来了再说吧。”方亦浔怕十一跟方亦茗吵起来,急忙道。

方十一看了他们一眼,“我去粤海关打听一下情况。”

另一厢,微月听着多寿回话说同和行的事情解决了,又是找到了方亦承,不禁松下一口气,心想这下方十一就能好好休息了。

章嘉却突然急忙忙地赶来了。

“…那几个英国水手调戏住在码头附近的姑娘,当地的水手见了,就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到了晚上,英国水手就烧毁了关卡,放炮打死了吴亚科和王运发,现在两个打死人的英国水手已经被抓起来了,就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章嘉微喘着气,满头的大汗,他是刚听到消息,就马上回来告诉微月的。

“这关同和行什么事儿?”微月皱眉问道。

“同和行是海王星号的保商,朝廷不能对英国水手处什么刑,却能将责任推卸到同和行上,十一少又是同和行的东家,姐,这件事可大可小。”章嘉回道。

“难道朝廷还想将这罪行扣在十一少身上不成?”微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怎么这麻烦就是一个接一个。

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方亦承!她现在就想一脚把他踹醒,一个大男人心里有怨气直接撒出来就是了,在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算个什么啊!还一点担当都没有,出了事就躲到别处去喝酒,简直不是个男人。

“同和行既然是这艘船的保商,就必须保证这些英国人不会在岸上惹是生非,现在出了事,自然是要找同和行的东家。”除非方十一不是同和行的老板,但如今就算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了。

“你知道是谁抓了英国的水手么?”微月问。

“是广东巡抚孙士毅,李寺尧在肇庆,所以案子由孙士毅处理。”章嘉道。

微月让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再大约在脑海里整理一遍,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想办法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死者的家属可有到官府去说什么?”微月沉吟片刻后问。

“这个没听说过。”章嘉道。

微月对吉祥道,“去把左边的柜子里的匣子取来。”

吉祥应了一声。

“你帮我去一趟这两个死者的家里,送些帛金抚慰他们,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帮。”微月取了两千两的银票放在章嘉手中,“毕竟是双方都有错,别把事情弄得不好收拾。”

章嘉神情一肃,“我晓得怎么跟他们说。”

微月点点头,“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章嘉起身就走出了正房,走出大宅门的时候,却看到有一辆双轴四轮的马车停在外面,一个穿着素服,约莫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下了马车。

章嘉怔了一下,穿着素服,是在为家里的人守丧吧?只见这个小男孩摸着脑袋左右看着周围,看到章嘉站在门边,咧嘴一笑,走前了两步,合手一抱,“请问这位公子,这里可是方家的宅子?”

带着京味的官话?章嘉皱眉看着他,问道,“你找的是哪一位姓方的?”

来人想了想,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明亮的笑意,“这里有很多位姓方的么?”

章嘉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从京城来的?”

“听您的口音,也是京城人?那敢情好啊,大家都是同乡,我这是第一次来广州呢。”小男孩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对章嘉嬉笑着。

章嘉轻笑出声,这孩子真是个精灵鬼。“这儿是十一少的家,你若是想找十一少恐怕还得再等等,他不在。”

小男孩脸上笑容灿烂,“我不找十一少,我找少奶奶。”

章嘉挑眉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和珅!”小男孩笑道。

章嘉瞪大眼,“你就是和珅?”微月曾经和他提过在京城收了一个学生,就是叫和珅的,还曾经和那个海嘉有矛盾的。

看来自己是没找错地方了,“公子是?”

章嘉哈哈笑着,走向前拍着和珅的肩膀,“好小子,一个人从京城来广州的?我就住在这里,小姐也是,以后你就叫我章嘉大哥。”

“原来是索绰二公子。”和珅赶紧行了一礼。

“别跟我提这个恶心人的姓,我姐跟我提起过你,咱们也算自己人,我现在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先让小厮带你进去,等我回来再跟你问问谷杭大哥的事儿。”章嘉道。

和珅笑眯了眼,“是,章嘉大哥。”

章嘉大笑出声,觉得这个和珅还真是对眼,长得俊秀可爱又聪明伶俐,难怪微月一直提起他,说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你这是…自己驾车来广州的?”章嘉看了马车一眼,觉得这个小子胆子还真不小。

和珅呵呵笑道,“本来是打算走水路的,只是刚好这位大哥要回广州,就顺便搭上了我,车钱也没那么贵。”

和珅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回车里拿了自己的细软,摸了摸腰带要给车钱,章嘉已经给车夫扔了一小锭碎银,车夫眉开眼笑地道了谢驾车离开了。

“谢谢章嘉大哥。”和珅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道谢。

“谢什么。”章嘉笑了笑,招手喊来一个小厮,“带这位小公子去找少奶奶。”

“和珅,那我就先走了,回来再找你说话。”章嘉笑道,他还有许多关于谷杭的事情想问个明白,既然这个和珅是跟在谷杭大哥身边的,应该是清楚他为什么要请战出征吧。

不知道苗疆的战况如何了?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到南疆这边来。

章嘉登车往码头去了,和珅则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来到垂花门,跟守门的婆子说明了恶意,那小子看了和珅一眼,蹲了个安儿,请他稍等一会儿。

没多久,便看到这婆子跟在一个衣饰鲜丽的丫环身后走来。

和珅笑眯眯看着那丫环,“荔珠姐姐。”

荔珠远远地就见到和珅的身影,只是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他,“和珅少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和珅跟着荔珠回到正房,微月正在跟茂官讲故事,听到和珅来了广州,不无觉得诧异。

茂官看到荔珠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走进来时,马上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和珅。

和珅察觉到茂官的视线,回头对他咧嘴一笑。

茂官也怯怯地笑了笑。

“怎么来了,也不先来封信,你也忒大胆了,一个小孩子竟然就上了陌生人的车,要是被卖猪仔了怎么办?”微月听完和珅讲他来广州的经过,不免呵斥了几声。

和珅抓了抓头,“什么叫卖猪仔?”

“就是把你卖了。”微月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还在咸安宫上官学吗?怎么有时间到广州来呢?”微月问道。

和珅明亮的眼睛一下子黯了起来,手里抓着桂花糕低下头,声音透着落寞和孤单,“贝勒爷去打仗了,咸安宫那些人都不和我说话,我就想着,那还不如到广州来,跟着十一少或者章嘉大哥也好,在广州做生意,怎么也好过在京城受人白眼吧。”

“说什么胡话,你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微月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做生意容易吗?有书不读竟然跑这么远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做生意哪里有贪官好当,看人脸色累死累活才赚那么点钱,他将来几句话就金银满贯,虽然她是觉得少了个贪官对天下百姓是一件好事。

“您怎么就觉得我将来能当大官呢?少奶奶,我不想看人家眼色上学,之前有贝勒爷在那些人不敢对我如何,现在贝勒爷去打仗了,他们就…”

“难道你这辈子都想依附着别人生活吗?现在嘲笑你的人,将来未必比你有出息。”微月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

和珅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既然来了广州,就好好玩几天。”微月也不想在他第一天来广州就跟他讲道理,“你说贝勒爷去打仗了,可有听到战场上的什么消息?”

和珅见微月已经没打算继续说教,立刻又笑颜逐开,“贝勒爷是六月份出征的,还没什么消息传来,少奶奶,您不用担心的,贝勒爷骁勇善战,敌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要害怕了,哪里还敢应战呢。”

这可难说,毕竟谷杭有几年是看不见的,就算年少的时候名声在外,那些人也会为了试一试,跟他正面打起来的。

“真的是贝勒爷自己请战扣?还是别人…有意想让他去?”微月问道,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怎么会问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些问题,就算其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和珅又怎么会知道?

和珅抓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我听贝勒府的侍卫说过,是五阿哥向皇上提议,让贝勒爷出征的。”

微月皱起眉心,刚解决了一个三阿哥,就马上来了一个五阿哥吗?她记得五阿哥的命应该不长。

茂官见大家都冷落了他,嘟起小嘴走到微月身旁,拉着微月的衣袖,“娘,我们去找弟弟。”

和珅疑惑地看着茂官。

微月笑道,“茂官,这是和珅哥哥。”然后对和珅道,“茂官是瑞官的哥哥,你还没见过呢。”

和珅对茂官笑了起来,从随身的细软中摸出一把木制的短剑,“这个,送给你。”

“哥哥会武功吗?”茂官眼睛顿时如星星一样明亮起来,兴奋地看着和珅。

和珅耍了两下子,“我们满人自小就要学些拳脚功夫的。”

茂官高兴地拉着和珅,“哥哥教我武功,哥哥教我武功…”

微月含笑看着他们两个,眼底却仍萦绕着淡淡的担忧。

方十一到了粤海关了解事件事情的经过之后,知道是孙士毅负责判案,心中倒是生出了一点希望,他最担心的是李寺尧,如果案子落到李寺尧手里,只怕同和行就难以脱身了。

他立刻返回了同和行,取了五千两的银票,又差人到广州最大的药店买了一支千年人参,花去了五千两,然后和银票一起装在一个外表普通的锦盒里,来到孙士毅在广州的住所。

在这个贿赂成风的官僚制度里,许多事情不必问来历原因,只要有银子就好办事。

这份重礼一下,孙士毅自然是有了判案的决定。

从孙府出来,方十一马上就赶到死者家中,却刚好遇到正要离开的章嘉,知道章嘉的来意之后,方十一心中微暖。

吴王两家住得相隔不远,都是贫苦人家,家里男人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怎么替自己的丈夫伸冤。

方十一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道明了是同和行的东家,对于这次事件感到十分抱歉,并每家送上两千两作为赔偿。

这一共就是三千两了,这是她们做梦都没敢梦见的银子。

其实这件事论起来,吴王两人并非全然没错,只是洋人手里有枪,他们没有,不然死的还不知道是谁,所以两家的家属也不敢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他们只是穷人,不和富人斗,更加不跟洋人斗。

方十一见他们愿意收下两千两的赔偿,心里这才算轻松下来。

他让章嘉先行回去跟微月说一声,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自己却往方家老宅去了,方亦承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在家里,他必须去问个明白。

到了方家老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秋风渐起,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方亦儒,方亦茗,方亦浔都在大书房等着他。

方十一神情冷凛地走了进去,自然而然地在书案后坐下,“方亦承呢?”

连四哥也不愿意叫了,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个眼色,方亦茗道,“四哥刚醒来,已经使人去叫了。”

方十一沉默下来,目光冷凝地盯着屋门。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起来。

方亦儒轻咳了一声,“十一,也许…老四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

方十一只是淡淡扫了方亦儒一眼,目光更加清寒淡漠。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方亦承踉踉跄跄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

方十一冷冷地注视着他。

“四哥…”方亦浔站起来想去搀他。

“滚开!”方亦承一手挥开方亦浔的手,“哪敢劳烦当家的来扶我。”

方十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方亦承面前,目光虽清冷,声音却很温和,“我问你,是不是你故意将换了那批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