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此时又有了动静。这次端木亲自前去开门。他与外边的人低声交流过后,回到公良身边,贴到主人耳边说:“崔侯托人来话,称今身在宋国内。”

公良难得地表情一变,用速度十分之缓的慢动作转过头,望向端木求肯定。

端木点头,表示这个消息应是十分可靠。

公良在缓缓转回头后,向着火盆里的火呈现出一副静思的神态。

他四周的人在见到他平日里难以见到的表情,均感惊奇。

平士偷偷地问信申:“公良先生,莫非是收到了贵女消息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

信申保留对这个问题斟酌的余地。

随着夜渐深,外边又有几个分头去打探消息的武士回来答话,大都的回话是没有寻到任何线索。但是,其中有一名武士说:“据闻,宋国上卿羸牧于前几日出了商丘。”

“上卿羸牧不在宋国国都?”信申惊疑。

据他所知,为了稳定宋国的朝政,也可以说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势力,上卿羸牧几乎是从不走出商丘一步的。今上卿羸牧急匆匆出了国都,是为了何事?

“可知上卿羸牧去了何处?”信申以为这事太重大了,焦急地追问。

“此——”武士迟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公良这时发话,却是对着信申的:“信申侯,汝可知太师今在何处?”

信申拢着忧愁的眉。说到太师庞统,因为见他一直在处理季愉这件事上有犹豫的姿态,后来,竟是再也无找他商谈。以至于现今,不止太师的下落,隗诚与韩夫人的下落他也一慨不知。公良见他神态,便知道他被太师给剔除出阵营了。所以,现在整个局面变得更模糊不清了。但是有一点他需要确定的,在开战之前:“信申侯,如今你在宋国侍奉之人为何人?”

这一点,信申倒是答得很爽快:“吾自来在宋国只侍奉宋主。”

只要是子墨决定站在哪一派阵营,他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去。

公良听到此话,把双臂抱了起来,嘘一声气说:“信申侯,汝可知此话意味汝可能与太师为敌?”

信申最大的弱点就是:对于自己熟悉的人下不了手。

身为谋士,或许他做到了睿智,却未能做到狠毒。

果然,信申眉间又浮现愁色,否认道:“吾以为,主公应不会与太师决断。毕竟,太师为主公所做之事,向来光明磊落,不似阴狠毒辣之上卿羸牧。”

“上卿羸牧阴狠毒辣,是汝亲耳所闻,还是汝亲身经历?”公良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语速缓慢,显得胸有成竹。信申答不上话。因为自己,确实以“道听途说”为多,来判断上卿羸牧的为人。公良对于上卿羸牧这人,也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但是,见过他派去齐国的使臣。记得那时他在齐国接见上卿羸牧的人。对方说要给他进献一名女子,其姿态却没有一直以来那种臣子向主人献美女讨好的谄媚,反之,还一副清高的模样儿自居。好像在说:这场交易对于你与我家主人,都是很公平的。最少,在上卿羸牧眼里,给他献美女,以获得自己该得的一份利益,这场交易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这说明了,上卿羸牧不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是个逻辑能力空前绝唱,能将坏事说成好事,绝不是太师等人可以轻易对付的强人。是,上卿羸牧的作风强悍,那是无论正面与负面新闻都有的统一说法。

上卿羸牧,他是很想亲自与其会面与交流的。

“可有消息称,上卿羸牧已准备回商丘?”公良问道。

信申跟着点头:“可有上卿归都消息?”

“尚不知。然吾等人,可在商丘回路上布下眼线。”武士作答。

于是公良允了部下们这么做。

一群人把捕捉上卿的动向作为了目标。虽然他们也还是落力寻找季愉等人的下落。“阿斓今会在何处?”阿朱喟叹着道。

这屋里的人,都与季愉有深与浅的关系。自季愉出事后,都为季愉的性命所堪忧。信申想起往事与身负的重任,又剧烈地咳嗽。阿突不得不让他喝下汤药强硬要他去休息。公良推开房门,是走了出去望雪,一边听呜呜的风声,一边低声交代跟出来的端木:“让人追寻崔侯下落,并令崔侯即刻返回国内。吾不在国内,需崔侯安定国事。”

“是。主人。”端木一面答应并派人立马去办这重要的事情,一面却是迟疑地道出心里的疑问,“主人可知,崔侯到宋国是为何?”

“我想——”公良顿了一下,垂下眼,“是阿媪让他来。

“莫非姜后已将贵女之事传至国内?”端木大为惊讶地说。

“姜后将此事传至国内并无对错。”公良为自己的妹妹辩解,“只不过,太吕过于紧张。”端木倒是为主人感到忧愁了。因为公良让阿斓进入公宫学习,并在天子与太房面前提出要娶阿斓的事,并没有事先经过齐国主母的同意。可能公良也知道母亲的一些性格,想先斩后奏。现在因整件事闹得大了,这先斩后奏的法子恐怕就行不通了。

“崔侯应是会为主人着想。”端木只能这样安慰。

公良琢磨的是:莫非,他已经与她碰过面了?不然,会答应回国吗?所以要他回国这步棋,只 想作为探路。只要对方答应回国,也就肯定了她的去向。

到此可以肯定,她必是吉人天相,毫发无损的。

公良轻轻吁出口长气,感觉这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虽然他一直都笃定她不会有事。

但到了半夜,端木亲自把他叫醒,以一种事态严重的语气说:“崔侯托人传言,称会受命归国。并言,望主人小心行事,贵女俨是受了些伤害以致忘了事。”

忘事?公良霍地坐了起来,一双目瞠圆。这是他听过的最出乎意料的事了。

作若有话要说:此章某个人可能会与史实有一定出入。这是考虑了很久之后的结果。

佰拾壹.遗物

快到商丘了,进商丘前,隗诚过来拜访司徒勋,问守在门外的百里:“扬侯可

是在屋内?”

百里看了他一眼,倒还客气地行个礼,答道:“在。大人请进。”

隗诚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看见司徒勋跪坐在漆几旁,在翻开的竹简上写字。

见有人进来,司徒勋搁下笔,神情莫测道:“未想,

是隗大人来访。莫非

是由

夫人让隗大人来此?”

是凭直觉用的,到最后变成了水到渠成。

司徒勋对这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只因这人总

是微笑着,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波动,比假人还假。他吸了口气,问道:“隗大人有何事拜访?”

“吾知扬侯决心未下。恐

是心思仍在贵女阿斓身上。”隗诚看得出他不耐烦的情绪,便开门见山地说。

“吾之心事,与隗大人有何干系?”司徒勋拧拧两道英眉,不客气地驳了他的提问。

“有。因吾不能见侯君犯错。”隗诚口气诚诚恳恳。

“吾有何错?”司徒勋放重语气。

“贵女阿斓心不在扬侯,扬侯放纵阿斓,于公良先生有利,于扬侯与吾等无利。”隗诚一口气道出来,不给人多想。

“汝等已不

是派人追杀贵女?杀计不成,便责怪于吾?”司徒勋怒气地拍一下桌案。

“扬侯请息怒。”隗诚伸出只手摆摆,想要司徒不用这般怒气,有话好好说嘛,因此自己喟叹口气说,“吾

想进言,扬侯应作出抉择。”

“此话何意?”司徒勋努力地平复怒火。

“扬侯,若吾等杀了贵女阿斓,扬侯

是否仍会迎娶贵女仲兰?”

这个要他决断的事儿,他本不

是在放纵他们去追杀季愉时做了吗?但

是,在得知季愉成功逃生之后,自己内心里未尝不

是有点儿松气。所以,今听隗诚这话,倒像

是这一次真能将季愉置于死地一样。司徒勋的眼皮子垂了下来,看着漆几上翻开的竹简,上面缭乱的字迹

是自己写给楚国兄长的信。大概兄长看到他这封信后,也不大高兴吧。因为,他在信中承认自己没有办法娶仲兰为妻,但

是若兄长要娶其她女子并无关系,就

是仲兰不行。如果说这其中的缘由没有季愉的因素,说不过去。

“扬侯——”隗诚凑近两步,见司徒勋用一只手撑起了额眉十分苦恼的样子,轻声地说,“扬侯大可不必过于忧愁。”

“隗大人——”司徒勋轻声念道,“莫非你有妙计?”

是。贵女阿斓怀了公良先生子嗣,既已

是如此,扬侯尚能继续心怀善意容纳贵女阿斓?”

她,怀了公良的孩子?!这个消息,对于司徒勋无疑

是晴天霹雳在头顶上作响,直将他活生生劈成了两半儿。没错,他知道她和公良在一起了,但怎么也不曾想过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毕竟公良不

是还未真正地迎娶她入门吗?不说公良这个狡诈的小人如此不齿的行径,她心甘情愿于婚前委身于公良,不

是显得她

是个轻浮的可耻的女子吗?自己怎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他无法忍耐下去了,喘着气问:“隗大人,此事

是真

是假,可不能胡说?”

是真。吾曾奉韩

夫人之命,一直留意于贵女体况。吾想,今贵女应有两个月孕期了。”隗诚答。

嘭!司徒勋的拳头砸在了漆几上,双目阴森森的:“饶了她?不可!”

隗诚到此知道自己得手了,低下头,说:“扬侯,若扬侯已经决意,请入商丘之时与贵女仲兰一同出席席宴。”

司徒勋那拳头一直捏得紧紧的,答:“好。”

“贵女。听好,汝命中有数劫,其中有一劫不能避过。此劫因男子而生。”梦中的女子依然目不能视,一身朴素的衣装掩盖不住底下的非凡脱俗。

“姜虞——”季愉蓦地睁开眼,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

“贵女可

是醒了?”曹悠慢慢将她扶起,拿布帮她擦额头的汗。

季愉定下神,回忆起自己

是在车内睡着了,苦笑道:“如此天寒地冻,我竟能入梦。”

里氏拿被子给她裹着,免得她醒来受了凉,边说:“你已睡了几个时辰。”

因此,这一路往商丘赶的马车,从大清早启程之后,没有停下休息过。而昨夜里在路室,季愉睡得并不踏实。自从见了那对自称不才与不公的商人父子后,她记起了公良这一回事之外,更可怕的

是她一些童年的模糊片段也在脑子里闪过。

姜虞,那个在幼年教导她一切的女子,总

是神秘得让她在内心里产生敬畏。姜虞今会

是在何处?

“贵女。”曹悠能感受到她心事重重,不禁想说些话儿安抚她,“若有事,不妨道出让我等替你解忧。”

“曹

夫人。”季愉调息自己的呼吸,“汝可曾听过一名女子叫姜虞?”

曹悠的脸上闪过一抹神色,快得任何人都捉不住,却装作毫无所知地问:“此人来自何处?贵女为何询问此人?莫非贵女与此人认得?”

“此人乃吾食母,且

是太昊遗民。”季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曹悠很怕她如针尖一般的目光,避了开去,答:“太昊遗民中,有善于占卜之术之人。”

“莫非——”季愉盯着她闪闪躲躲的脸。

曹悠垂下脸蛋,两只手放在下裳上局促地揪起又松开。

“汝

是——”季愉已从她神态里推断出来。

“吾与族里之人皆

是——”曹悠鬼鬼祟祟地答。

他们都

是太昊遗民。那么,不会不知道姜虞和师况的事。季愉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问:“可知吾食母下落?可知吾食母来于何处?”

曹悠的眼皮向上挑了挑。看马车后面有上卿羸牧白马的影子,她立马捂了季愉的嘴巴,缓慢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要季愉不要再问这个事情。

季愉顺她的视线也望到了上卿羸牧,因此心里的疑惑针对向上卿羸牧。上卿乃宗族之长,肯定掌管了所有的占卜神人。若姜虞真

是来自宋国,恐怕从上卿羸牧口中才能得到最可靠的信息。问题

是怎样才能从这个狡猾的上卿口里套出话?

进入商丘的那天,天气倒

是变得暖和了点,没有下雪。

上卿羸牧的宅邸坐落在王宫附近,地儿广,且近于宗庙。众人下了马车,早有一排贵妇与寺人们站在门口等候贵客的到来。

站在最前面的那女子,与曹悠却

是不太相像的。但曹悠贴着季愉的耳边说:那就

是她自己的姐姐曹晚。

曹晚去年刚产下一子,身体尚在围产期间,稍显丰腴。然细挑的眉毛儿与一双明亮如初升阳光的眼睛,看得出年轻时不

是美人也定

是个充满睿智和英气的女子。仔细比较,曹悠似乎比姐姐还要漂亮一点。

然上卿羸牧一眼看中的

是曹晚。

曹晚离开队列迎向自己的丈夫,向上卿羸牧鞠个躬,千言万语寄在一言:“大人辛苦了。”

上卿羸牧含头,轻声道:“拜见一下贵客。”

然后,两人来到季愉面前。里氏就站在季愉后面,偷看上卿

夫人曹晚,心里嘀咕:这

夫人,看起来好像和谁在长相上有点儿像?

“吾拜见贵女。”曹晚之前已有听说,很自然地向季愉行了尊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