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永拿在手里阅看,凝眉半日,说道:“漕帮私下加收商户雇银的事虽然屡有发生,但因为漕帮本来就属三教九流,难以管治,朝廷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字据就是交到皇上面前,也不定能起什么效果。”

“要是这字据还不够,我这里还有样东西,表叔想必会感兴趣。”

说着,谢琬又从袖口里掏出一物来,放在桌上,说道:“去年我在沧州码头夜游的时候,曾经在码头附近一条船里无意了发现这个。”

靳永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那物,立时拿在手里,说道:“私章?”

“不错。”谢琬点头。说罢,便把当夜邢珠如何发现的这颗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此印上用的是什么印泥,表叔久驻公门,想必不难看出来。”

靳永素喜金石镌刻,拿着印对光看了看,神色就更加凝重了,“这是京师各大衙门通用的‘雨山泥’!你是说,有朝廷官员与漕帮勾结牟谋不义之财?”

谢琬点点头,“虽然不敢肯定,但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可能性极大。从此印缝隙里老旧的雨山泥看来,此人定是长期使用这个。所以十有**是公门里的人。”

说完她又道:“可是我让人在京师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这印的主人。同时我很疑惑的是,此人为什么出面替漕帮青使解围,如今漕帮里黑吃黑的现象十分常见,他是不是参与了帮助佟汾争夺沧州码头管辖权的阴谋?”

靳永沉吟半晌,望着窗外道:“朝官与漕帮勾结,这就不是小事了。”

谢琬笑了笑,站起来,“不但不是小事,对侄女这样的商户来说,还是很要紧的大事。表叔若能办成这件案子,升官加级指日可望。”

靳永深深看了她一眼。将那私章缓缓收了起来。

只要办成了这件案子,他就又为朝廷立了件功劳,谢琬料定这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只是不知道通过这件事能不能隔山打牛惊动到谢荣。他如果有动静,那就足以证明他也跟漕帮有牵扯。但是如果没有动静。那也无妨。

如今进了京,必定少不了会有几番交手了。

而这个时候,谢荣正在清河预备回京的行程。

黄氏一面让丫鬟们收拾着行李,一面走过来道:“真的不用把老太太接到京师去么?”

谢荣正在看书,闻言目光连移都没移。“母亲要是去了京师,大哥怎么办?这祖宅是咱们的根基,不能丢的。把它交到大哥手上,不出一年我们谢家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再说——”说到这里,他抬起眼来,“你别忘了。清河还有个谢琬。有母亲在这里,至少她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舒坦。”

黄氏看着丈夫,半日在身后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来,说道:“这个谢琬,如今当真那么厉害了么?”

“不知道。”谢荣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继续看起了书。

黄氏手扶着扶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说到谢琬,她也很恨她。也是直到分家之时,她才从丈夫口里知道原来谢葳与魏暹的婚事泡汤,是因为谢琬搅了局。

她虽然不乐意谢葳拿自己的闺誉去换取谢荣的前途,可是到了谢荣出面抛出自己为筹码的时候,事情已经有转机了。为了魏暹,谢葳嫁到魏府去后,魏府怎么也会给谢葳几分面子。那样就不会落到完全弱势的地步了。

如今虽然谢荣仕途越走越顺,可是谢葳至今的婚事也没有着落,眼看都已经快十七了,再拖下去。只怕连谢芸的婚事也要耽误。想到这里,她就越发地恨谢琬。从前果然是她看错了她,竟以为她的目标只是王氏,如今看来,她的目标是包括三房在内的所有王氏所出的后嗣无疑。

可是她又不敢把她的恨表现在脸上。一来她拿谢琬无可奈何,二来,在谢荣面前,她越来越不愿表现出她的心思。他虽然已经有三十五六岁,可是年龄对他来说并不是障碍,反而因为阅历的丰富,而愈加呈现出智慧和深沉。这样的男人,已经令许多女人甘愿投怀送抱了。

而反观她,永远都还是他阴影里的那个影子。而且如今她觉得,她这个影子离他也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像是个画上的偶像,她每日里看得着,但是心却再也贴不着。当日那个抱着她的腰脆弱地唤着“书蕙”的他,早已经没有认真的陪她赏过一场雪,折过一回花了。

纵然多年前她已早有准备,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时,她还是禁不住忧伤。对于谢荣,她放不下,她由当日的一滩水,已经化为了他骨架上的血肉,再也脱离不开他了。既然脱离不开,她就只能尽量地让他记住她温婉的一面,因此,她甚至都不愿让他看到她心里对谢琬的恨意。

她这辈子,是绝不要在他面前失仪的。

“老爷,太太,老太太来了。”

花旗轻步走进来,温声地冲沉默中的二人禀道。

黄氏收拾了下心情,站起来,迎出去。

王氏由素罗和周二家的伴着走了进来,神色十分不好。不过黄氏自打谢荣把王氏撂在祖宅,只带着他们母子搬去京师之后,因着距离一远,对王氏也就宽容许多了。她上前道:“这么晚了,老太太怎么还没歇息?”

因为赵贞那事儿,王氏原先在黄氏面前也有些底气不足,每回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地,可是今日她显然已经顾不上这层,走到谢荣面前,便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穷乡僻野?把自己的老母撇弃不顾,你算什么孝子!”

谢荣看着她,平静地道:“这里是谢家的祖宅,清河县也是河间府下数一数二的大县,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母亲留在祖宅,有这成群的人仆人侍候,还有您的长子奉孝膝前,怎么能说是儿子把您撇弃在这里?”

王氏气得发抖:“什么奉孝膝前!你明知道你大哥如今已经成了残废,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大哥做不成,还有桦哥儿桐哥儿,”谢荣笑了笑,说道:“母亲既然心疼大哥什么事也做不了,就该替桦哥儿桐哥儿想想。他们俩读书不成,又无上进之心,如果母亲不留下来监管,来日他们长房还有什么出头之日?母亲留下来,好歹私下能贴补他们点儿,若是走了,他们日子就真艰难了。”

王氏被捅破这层,顿时语塞。但是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她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于是又道:“合着我若是去了京师,你就对你大哥一家不管不顾了不成?桦哥儿桐哥儿都是你的侄子,你如今有能力了,也总能帮他们一把!”

“我不帮无用之辈。”谢荣定定盯着她,“我能走到今日,也是我一步步努力得来的。我既然能努力,他们为什么不能?就连谢琬,她都能把他们二房打造得如铜墙铁壁,同时把手伸向朝堂,他们身为男儿,连她一介女流都不如,也好意思让我帮忙?”

“那贱婢是什么东西,你竟帮着她说话!”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见着他放在桌上的书,冲过去一把拂在地上,“你读的什么圣贤书,越读越六亲不认,我倒是不知道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出来!”

府里人都知道谢荣平日里最珍惜爱护书籍,王氏这么样一做,屋里人便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谢荣盯着地上的书看了片刻,缓缓蹲下身,将它捡起来,拂去上头的轻尘。

王氏见他这模样,也知道自己冲动忘形了,虽然面前这是她的亲儿子没错,她也有权利责罚打骂他没错,可是,谢荣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能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都产生一种卑微心怵的感觉。

他让她住在佛堂里,她就得住在佛堂里。他让她留在清河,她就得留在清河。

如果不是因为心底里那分憋屈压得她实在受不了,她不会这么样气急败坏地闯过来。

“母亲肝火太旺,夜半是养肝的最好时候,还是回去歇息吧。什么时候你能成功地把谢琬给拖住了,什么时候咱们再来说进京的事。明日早上,儿子就不去跟母亲道别了。”

谢荣把书放在案上,平静地看着王氏。

王氏再也不能说出什么,瞪大眼看着他,俨然已经呆懵。

翌日天才蒙蒙亮,谢荣果然连王氏的门也没进,就带着黄氏及谢葳谢芸,直接去了京师。

去年初夏,谢荣已经在东城门内四叶胡同置了座四进宅子,一家人在这里住得十分宽敞。而他把老谢府里的庞家人也全都带进了京来,府里事务仍由庞福总管,俨然成为第二座谢府。

谢荣才进家门,庞福便随着黄氏进了花厅禀事,而庞鑫则随着他进了书房。

“昨日郭大人上门来找老爷,似是有什么事情。小的回话给郭大人,请他今明两日再来。前日则有翰林院两位编修过来,也是要拜见老爷。再者便是几位与老爷同科的士子,下了拜贴来,想与老爷聚聚。帖子小的都压在了书案上,请老爷回头过过目。”

谢荣随口应着,拿起一堆贴子看了看,然后道:“派人去郭府告诉声郭大人,就说我晚饭后过去拜访他。”

162 奏本

吃过晚饭,谢荣就到了郭兴府上。

郭兴自从升任了吏部侍郎,也新换了宅第,谢荣到达的时候郭兴正在作画,见着他来,便微笑道:“微平探亲归来,一路可还顺利?”

谢荣笑道:“托郭兄惦记,一切都好。”

郭兴放下笔,伸手请了他落坐,自己也在旁侧坐了下来。等下人们上了茶,郭兴将人都唤了出去,而后与谢荣道:“你回去这两日,京里出了件大事。原本困居在东宫外的废太孙殷昱,不知几时失踪了。初一早上宗室上太庙祭祖之时,皇上命人前去带他来祭拜,才发现此事。”

谢荣目光一闪,说道:“皇上不是派了人手监护么?如何会失踪?”

郭兴呵了声,捧起茶来,说道:“那殷昱是什么人?从三岁起,身边便有不下十位的侍讲武师教其文治武功,到了五岁,更是由护国公亲自教其骑术弓射,十三岁上又秘密去了东海,化名参军了三年,皇上派去的那几个侍卫,哪里能困得住他?”

谢荣道:“可是除了皇上身边这批人,还应该有批人盯着他才是。”

郭兴点点头,半是叹息地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逃走了。”

谢荣默默抿了口茶。半日后道:“他已然从宗室里除了名,可皇上还让人把他叫回来祭祖,可见并没有对他死心。就算逃走了,宫里恐怕也不会深究。”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郭兴叹气,望着前方。“皇上不但让他回来祭祖,而且还把这消息留中不发,只命了近侍秘密出宫找寻。而这件事也是我岳父觑得了蛛丝蚂迹我才得知的。你这两日若是在京师的话,也必会发现,这两日护国公府也屡有人出入,显然十分紧张此事。”

“季阁老怎么看这件事?”谢荣问。

“不知道。”郭兴收回目光,“我这几日正忙着官吏调任之事。手上待复审的履历成堆,并未曾得闲去见岳父。正准备忙完这两日,然后再去走走,不如你与我一道去。”

谢荣含笑揖首:“恭敬不如从命。”

一晃过了两日。这日上晌谢荣在詹事府里处理了些事务,估摸着早朝结束,便就往吏部衙门来,寻得了郭兴,一道往季府去。

季振元也刚刚回到府,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见得他们二人,便就道:“你们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有事跟你们说。”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来,一面坐下一面递给谢荣:“你看看。这是靳永今早参漕帮滥收雇银的本子,是我抄来的,你仔细看看!”

谢荣连忙正色接过,细看起来。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说道:“如今管漕运的是护国公,靳永参漕帮,岂不是等于参护国公?”

季振元捋须道:“确是如此。但是你仔细想想,历年来参漕帮滥收船银的本子数不胜数,都察院与六科几乎都已经不当回事,这回这靳永为什么突然要正儿八经地参漕帮?”

郭兴默然无语。谢荣沉吟了下,说道:“莫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又一想。“难道是最近都察院副都御史即将告老的缘故?靳永只要劝动了皇上着手调查此事,他的竞争力度便就愈发加码了。”

季振元哼笑了声,说道:“哪怕是没有这件事,他也会参。这漕运的事自打落在了霍达手上,便成了许多人心里想啃又啃不动的一块石头。你以为他有那么傻,明知道动漕运便等于动护国公府。还要出这个风头?他这回,是有了漕帮与朝官勾结的证据!”

郭兴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他有证据?”

谢荣也皱眉了双眉,显然也觉此事不似先前他们认为的那么轻松。

季振元吐了口气。说道:“老夫虽然不知道他手上究竟有什么证据,但是从皇上的态度来看,是准备要立案了。此事虽然查不到你我头上,但你们也都给我注意些。这事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可莫因小失大,赔了夫人又折兵。”

郭兴连忙拱首称是。谢荣也默然地垂了头。

出了季府大门,谢荣与郭在街口分了道,直接回了四叶胡同。

黄氏见他面色不善,连忙给他沏了碗茶来,问道:“不是去见季阁老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谢荣坐下叹了口气,接过茶喝了半口,说道:“季阁老斥了我与郭大人一顿,连话也没问,就告辞回来了。”

黄氏忙道:“怎么了?”

他看了她一眼,和声道:“公事上出了点问题,无妨。”

谢荣的去向自有人实时地告诉谢琬。

漕运的事交给靳永,他自然有他的法子处理。不管暗中相帮佟汾的那人是谁,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把漕帮背后的朝官拉出水面,他虽说不一定就此成为名臣,在言官史上也算得上有名有号的人物。这么一件大礼送给他当作拜年礼,怎么也说够得上隆重了。

接下来她去拜访了一下赵贞,而程渊则从赵贞那边得来个让人惊愕的消息。——大年初一的时候皇上居然宣诏让殷昱上太庙祭拜!

谢琬微怔,“皇上当真宣诏让废太孙祭祖?”

“千真万确。”程渊点头,“虽然这事只有宗室里的人在场,可是传令的却是宫人,宫人司里有我们的眼线。但是最近他们口风却极紧,似乎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却不知道是后宫里出事还是别的事务就是了。”

谢琬默然半晌,说道:“如此看来,皇上对废太孙还并没有死心。”

“我也是这么想。”程渊点头。

谢琬跟程渊议论殷昱的时候,霍珧在两条街外见骆骞他们。

“年初一的事我知道了。现在有几件事交代你们去做,第一,去东海传召公孙柳他们速速到京。第二,赶紧替我物色一间宅子。”

骆骞颌首称是。然后抬起头来,“主上是准备露面了么?”

“还不露面更待何时?”霍珧理着袖口,说道:“给你们半个月时间给我办妥。”

谢琬翌日也叫了罗矩来。

“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些的宅子出售,我要买下来。”

罗矩过不多久便要下天津,这件事得趁他在的时候把它办下来。

靳永参漕帮勾结朝官同流合污牟取暴利的事,翌日起就渐渐传得沸沸扬扬了,皇上已经如事先猜测的那般,在接到奏本、又召了护国公霍达进宫问话之后,即刻下旨让大理寺立了案,并着都察院御史兼六科给事中靳永监审办案。

据说护国公出宫的时候脸色十分阴沉,虽然只在外露了一小会儿脸,却也立刻引起许多波澜来,因为这样的脸色便代表了他这趟进宫绝没有听到什么中听的话,长盛不衰的护国公府居然也有今日,于是各路猜测纷涌而起,这几日街头巷尾,便就充斥了各种传说。

谢荣纵然没出门,外头的风声却也一丝不落地落到了他耳里。

其实说起来,靳永参漕帮参到如今眼目下这样的境地,把旁人难以撼到的护国公都绕了进去,按理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可是季阁老的话也是对的,靳永不是个鲁莽的人,正因为霍家地位难以撼动,他如果没有把握,便不会这么做。

而且,如今皇上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可是,靳永又是哪来的把握或者说证据参漕帮与朝官勾结呢?

谢荣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七先生’约您在桂子胡同见面。”

庞鑫走进院子,递了张帖子给躺在阳光下藤椅里的他。

“七先生?”谢荣闻言,接过了帖子。

谢荣前往桂子胡同赴约的时候,谢琬让人去把宁大乙给叫了来。

宁大乙对于谢琬到京师来感到很高兴。

寒暄了几句,谢琬道:“最近有人在参漕帮的事,你听说没有?”

宁大乙想了下,“听说了。”他虽然是个十足的商人,不大关心朝政这些,可是因为酒楼里人多口杂,这些事难免听进耳里。“我听说还是你那个表叔靳永参的,他倒也胆子大,连护国公的手下都敢参。怎么了?”

谢琬道:“其实是我让他参的。”看着宁大乙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道:“是因为我发现了些事。”接着她把事情来龙去脉跟他一说,然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我的目标是我三叔。我就是想看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主要是跟他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

就算她没把事情告诉过宁大乙,宁大乙认识她这么久,也知道几分了。

他说道:“你要我做些什么,只管说就是!不过可千万别让我读书考举当官!”他两手猛摇着,露出一副晦莫如深的模样。

谢琬好笑地道:“我让你当官,你当得了吗?”

说完她正色道:“靳永参漕帮的事,护国公府肯定要受波及。可是我并不想激惹他们。咱们的东兴楼里每日人客众多,你帮我在那里放出些风声,大意就说靳永此次参漕帮,乃是因为发现有人暗中针对护国公府而来,所以要揪出这背后蛀虫。

“我不管你怎么说,总而言之你想办法替护国公府说说话,平平他们的怨气便是。”

163 回来

“这个没问题!”宁大乙听完,拍着大腿道:“咱们东兴楼如今可是人气旺得很,包管不出明日,这城里风向就变了!”

谢琬点点头,“如此最好,护国公府我们目前惹不起。最好先不惹。”

谢荣从桂子胡同出来,脸色青得可怕。

回到府里,黄氏正在看媒人送来的名贴,听说丈夫回来顿时微笑迎出来,待见着他这脸色,又不由把笑容敛了下去,说道:“怎么了?”

谢荣挥手把人都唤退了下去,对着墙壁站了片刻,才回过身来,说道:“靳永这次参漕帮勾结朝臣,你猜是谁背后捣鬼?”

黄氏一怔,“是谁?”

“谢琬。”

“谢琬!”

黄氏惊出声来,谢琬,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个闺阁女子,纵使比寻常的闺秀能耐些,总也不至于把手伸到朝堂!“是不是弄错了?”她试探道。

“靳永手上有七先生遗失在沧州码头的私印为证,这还能弄错么?”谢荣眯起眼来,负手站于堂中,说道:“我本觉得此事此我关系不大,就是我曾经接触过曹安,那也不算什么。现在看来,这丫头是根本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

黄氏想不明白。即使这件事是谢琬怂恿的,如今目标也是对准的护国公府,以及背后这位七先生不是吗?谢荣公事上她虽然不过问,可是大致上她也是知道的,他如今是太子辅臣,而且目标是为扶持郑侧妃所出皇次孙殷曜,这七先生被盯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知道,这印的主人在知道自己被盯上后,一定会去查来龙去脉。”谢荣看着他,幽幽地道:“而当夜沧州码头闹事。本就是她座下的人在挑头。七先生一定会顺着她这条线索去查,当他查到谢琬与靳永的关系,自然会来找我。

“于公,我必须帮助七先生把这个首尾给去除掉。于私,我这里一动,谢琬则肯定会收到了风声。她也就从而得知,我跟这件事,起码我跟这颗印的主人,跟与漕帮勾结的这位七先生有没有关系了!”

黄氏听得目瞪口呆。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连葳姐儿那么大都不够的女孩子,居然能有这么样缜密的思维,她居然能够通过一件事看得这么远,要不是这话是经谢荣嘴里说出来。她兴许会觉得荒谬不堪。

可是谢荣又怎么会说出毫无根据的话来呢?

“这么说,七先生今儿找你,就是为的这事了。”她担忧的看向他。

谢荣无语。半晌道:“她这是使的离间计,她以我侄女的身份拖我的后腿,好让季阁老不满于我。看来。我还是不慎让她给缠上了。”

黄氏默然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回过头来,冲她道,“你不要操心这些事。只要好好地管着这个家就好了。”说完他站起身,“我去趟郭大人府上,不必等我吃晚饭。”

黄氏待要开口问他谢葳的婚事,他却已经披上斗蓬出了去。

霍珧在暗巷里倾听骆骞等人回话。

“……季振元一党最近因为漕运的事有些分身乏术。所以眼下谢荣对谢姑娘并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卑职估计他迟早会因为沧州码头的事怀疑到谢姑娘头上。谢荣此人心胸狭隘,主上如果要考虑谢姑娘的安全,还宜早作安排。”

霍珧静默片刻,说道:“知道了。”

谢琬发现,宁大乙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他回去的翌日早上城里风向就变了。许多人在议论着,究竟是谁在背地里打护国公府的主意,由此也激起许多打抱不平的声音,觉得本朝就这么一位功勋卓著的勋贵,而且还是太子妃的娘家。居然还有人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于是,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人们发现护国公的脸色稍好了些,甚至还主动与靳永打起招呼来了。

与此同时,大理寺也很快派了人去积水潭漕帮总舵进行调查,青使穆癸已经被收押。靳永作为监审,自然亦步亦趋随行,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要离间谢荣与季振元,当然不是一两次小把戏就能成功的,但是一两次不行,还有三四次不是吗?

谢琬收到这些消息后沉吟片刻,便交待玉雪:“你让人明天去送个信给魏公子,就说我到京师了。”

内阁的事情她得要防备,左右不过年底前就会有眉目。所以从眼下开始,她也该想个法子去探探魏彬的口风了。当然也不能冒然去见,这些文人还是蛮讲究的,越是有事相求,似乎越应该找个合适的契机才是。

但是不管怎么样,魏暹还是要先见见的。

玉雪笑着道:“好,魏公子可还欠姑娘一顿饭呢,当时可说好的。”

谢琬也笑了,说道:“你一说起这个,我倒是又想起大姑娘来。也不知道她如今嫁出去了不曾?”

玉雪一面给她端茶,一面说道:“自然是没嫁。嫁了的话王氏不得有动静?只是订亲没有就不知了。”

谢琬记得前世谢葳就是在这届春闱后挑中的一名寒士,当时这名寒士也是急于在京中立足,如果事情没有变化,那么应该也快有动静了。

她跟谢荣交手必然避不过黄氏和谢葳,往后再见面,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还能装作无事般坐在一处谈天论地,曾经那些虚伪的姐妹情也将会撕开面纱露出真面目,想起曾经两个人窝在纱壁后的退间里绣花写字的时光,真唏嘘。

不过人生际遇本就像同生在一棵树上的枝桠,一开始还是在一起的,到后来必然会分开朝不同的方向长去,她跟谢荣从一开始就没朝一个方向长,作为附生在谢荣身上的谢葳,自然也不会与她朝着一个方向迎接雨露。

她跟玉雪道:“你去拿本经书来,我来抄抄经。”

前门胡同因着靠近顺天府学,附近都是早打烊的笔墨铺子,所以一到晚上格外安静,而在相隔小半座城外王府大街的护国公府,也同样显得宁静肃然。

只是公府里的宁静与外间有些不同,因它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凝重。最近,因为一来殷昱下落不明,二来又发生了漕运上的事,所以不要说欢声笑语,就是连府里猫狗走路也小心的溜着边儿。护国公夫人愁眉不展,护国公本人也没有了走动的心思。

府里现在人也不多,世子霍世榜和老三霍世栋去了五军营,老二霍世楷在三千营,小世子霍英与二少爷霍茗去了南方寻找殷昱,府里只有一众女眷与尚未成年的三少爷霍芜和四少爷霍苁。内外院相隔,更加显得清静了。

在窗前默站了半晌的护国公叹了口气,走到屋内躺椅旁,坐下正要闭目养神,管事武呈忽然迈着轻而快的步子走进来:“国公爷,殷,殷公子回来了!”

护国公略顿,双目睁开:“哪个殷公子?”

“还有哪个殷公子?”武呈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就是我们的太孙殿下回来了!”

“什么?”护国公忽然抬起头,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你是说昱儿回来了?!”

声若洪钟的声音顿时传出了好几层游廊,内院里随在护国公夫人跟前尽孝的夫人小姐们都纷纷往书房方向望来。

世子夫人杨氏道:“我去瞧瞧。”

才出了大门,护国公跟前的管事就又小跑着进来了,带着激动得颤抖的声音说道:“老太太!殷公子回来了!”

护国公夫人腾地从位置上站起,也顾不得问究竟,抬步便往外去。

余下众人连忙紧跟着过来,于是就见平素大敌当前也不变颜色的护国公竟然单穿着一只鞋冲向书房门,然后急步奔向了二门外。大家来不及计较,于跟着纷纷往外跑,然后在二门下,他们就见到了一个穿着普通,但是格外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垂花门下向护国公行着端正的大礼:“昱儿见过外祖父!”

“昱儿!”

几乎所有人都脱口失声,可不是么!面前这普通衣着也掩饰不住其风华的男子,可不就是他们太子妃的长子殷昱!

一时间,护国公府的闹腾就不用说了,就连着遛着边儿走的猫儿狗儿都撒丫子欢奔起来!

“昱儿!”

片刻后,众人已齐聚在正堂,护国公夫人眼泪一滚,展开双手将跪在地上的他揽在怀里。霍珧任凭她揽着,重重地点着头,唤着“老太太”。

一屋里子人都在啜泣,就连如铁塔般站在一旁的护国公霍达,即使单着一只鞋,也禁不住胸脯起伏。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护国公夫人抚着怀里的霍珧的头发,端凝地望着前方,纵使是这样激动,她也并没有表现得很大幅度,只是将他搂紧着,坚定地说:“你母亲病了有大半个月,但她到底是我霍家的女儿,并没有让郑侧妃看到笑话!你也要坚强,没有什么人能打倒我们霍家的子孙!”

“外祖母。”霍珧缓缓地直起身,“外祖父曾教导昱儿说一个人只要内心不垮,就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昱儿不敢忘。”

164 请辞

“好孩子!”

护国公夫人含泪微笑,抚着他的头,将他扶起来,将他细细地打量。而后眼泪又忍不住滚出来,她连忙拿绢子抹去,笑说道:“我不跟你多说了,现在要让人去宫里送个信给你母亲,你去跟你外祖父那里说话吧。”

霍珧闻言点头,随同护国公进了书房,其余人有的随护国公夫人去了花厅,有的人则留在门外等候。

霍珧向护国公作了个揖,说道:“昱儿从今以后便不是什么太孙了,此次登门是有事相求外公。因为我并不想自甘堕落,所以目前想进外公麾下寻个差事,日后也好发奋图强,以图在这大胤朝能有个容身之地。”

护国公道:“孩子,你不打算攻回去了么?”

霍珧笑道:“我失手杀人,皇上废我天经地义。我若就此攻回去,拿什么服天下人的心?”

“说的也对。”护国公点头,“饭是得一口口地吃。难得以你的年纪沉得住气这份气,先在京师露了面也好!皇上既贬了你为庶民,那你就以庶民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过自己的日子,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挣份功名!——你想要什么差缺?!以你曾经在东海立下的战功,直接入参将没问题!”

霍珧道:“外公的爱护之心昱儿心领,不过,天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在东海立过战功,一来就爬这么高的位置,既让人难以心服,也容易引起郑家的警惕,到时若以此弹骇外公滥用职权,反为不好。我觉得,在京师码头任个把总就成。”

护国公嗯道:“也成。把总这位子本来大多就是勋贵之后在任,你纵使不再是皇孙,也是我的外孙,坐这个位置。不会有人敢说什么。”说完他拍拍他的肩,“职位低也不怕,外公相信你,用不了多久便会爬到更高位置的。”

他目光隐含着深意。隐约还有火苗升起。

殷昱是霍家与殷家共同的血脉,如今殷家不要他,他霍家要!

“霍休!”他高声一呼,门外很快进来一名俊郎男子,到了他跟前弯腰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护国公把手上的文书递给他:“明日一早,你把这个送到兵部,让他们即刻办理上任!告诉他们,若有懈怠,仔细我翻脸不认人!”

“小的遵命!”霍休笑道,躬身退下。

夜已经有些深了。窗外传来时有时无的虫鸣。春天一到,这样的声音就多起来了。

谢琬在抄了几页经,看桌上漏刻,正要唤玉雪收拾下去,门外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玉雪。谁来了?”

玉雪转进来,望着她说道:“是小霍,他说有话要跟姑娘说。”

谢琬想了下,放了笔,“让他进来吧。”

霍珧走进来,谢琬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然后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霍珧坐下来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就着灯光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单独跟你说么?”

谢琬想了想,让玉雪下去了,然后挑眉看着他。

霍珧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是来请辞的。”

“哦?”谢琬把写好的经文放在一边。并没有很意外。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在她身边呆一辈子,纵使他没说过,她也看得出来他是只蜇伏中的雄鹰,走是迟早的事。她随口道:“你谋到什么高就了?”

霍珧道:“五军府下京师码头驻军营,一个小把总。”

谢琬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停了约有半刻她才抬起头来,目光幽深而沉凝,“码头驻军营?那是护国公霍达的麾下,你是什么人?”

“殷昱。”他平静地说。面上的表情依然亲切和蔼,“我就是殷昱。”

世界忽然静下来,连虫鸣声也没有了。谢琬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好半天才找回呼吸。

她曾经是猜疑过霍珧的身份没错,可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殷昱。不是想不到,是不敢想。殷昱应该在京师,不应该在清苑州的山路上,更不可能刚刚好就让她遇见,并且救了下来。

这也太巧了,不是么?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两块印玺来,摆在他面前。

谢琬接过一看,上头刻着“太孙昱印”。闻了闻,是丹朱的味道。

她把印推回去,看着他道:“之前为什么隐瞒,我大概能知道。但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她的目光也是沉静的,即使他是殷昱,她也不觉得自己该因为他而情绪失控。

“因为我并不想骗你,即使我仍然可以编个理由请辞,可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与其让你来发现我,不如我主动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望着谢琬,说完之后他则望向被她随身携带挂在墙上的松岗图,“而且,我是殷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总还有我的人生要过。”

谢琬垂下双眸,看着面前灯苗摇曳。

“那祝贺你,终于可以摆脱逃亡在外的日子了。”她扬起唇,目光似笑非笑,“你既然能够有勇气在天子脚下露面,应该当初被废之事有蹊跷吧?是不是有人暗算你?”

他盯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还真是时刻都没忘了打探消息。”

谢琬弯唇垂下眼来。

他接着道:“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在陷害我。当日殷昊言语挑衅我,我本没有理会,我也没有拔剑刺他。只是因为他言语过激,身边侍卫瞪了他一眼,他抓住把柄,拔剑先刺向我,我才只好拔了侍卫的剑与他对了几招。然后正在对打之时,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站着不动了,而我收势不住,平划过他胸前的剑刃还是刺伤了他。

“因为我本无心伤他,剑刃是平伸出去的,伤口并不很深,只是拉了有半尺长。事后太医也说了并没有伤及要害,养上个把月就成。可是三日后,他突然就死了。现场并没有查出有人下毒和暗杀的痕迹,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仍然成了罪魁祸首。然后我就这样被废了。”

“所以说,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有仇要报。”他偏头看着她,微勾的唇角有丝无可奈何,“只不过你知道你的仇人在哪里,他是谁,而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面前的灯光有些暗了,谢琬拿起旁边的银签儿将灯芯拔出来一点,然后拿纱布擦着签子,说道:“这么说,你进驻军营也是有目的的。”

“没错。”他简短地说道。

然后站起来,“明日我会来再一趟,跟大家告个别,然后就走了,你如有什么事,可以到榴子胡同殷府来找我。”说完他又瞥着她,“还有,别有事没事往外跑,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

谢琬并不曾留意他末尾的话有什么异样,却被榴子胡同几个字引去了注意力,榴子胡同已经有了殷府,那么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悄然布署好了一切。

不过这对于一个曾经被当作皇储培养的人来说,有点自己的门道也不算什么。他若什么都不做,只是潜伏在她身边,反倒要令她生疑了。

她扬唇望他:“好,祝你好运。”

他不置可否,再看了眼那墙上的松岗图,走了出去。

谢琬站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头忽然也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翌日他果然又来她面前提出请辞,这次是当着罗矩钱壮他们的面说的,理由也是寻得了另外的差事,只不过没说在哪里。这还真是个懒于撒谎的人,即使掩人耳目也不愿编造别的理由。

好在大家也都没有细问,因为跳槽本就是很常有的事。他又不同钱壮,钱壮是在式微时当初由谢琬亲手提拔出来的,自然立志一辈子效劳谢琬。霍珧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有来历的,谢琬虽好,终归是个女子,他有别的志向很正常。

他走了之后钱壮罗矩俱都松了口气。谢琬笑问为什么,钱壮摸着脸道:“实在长得太好了,有他在,我老担心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儿。”

众人大笑起来,倒是把这一层又给揭过了。

城里这段时间议漕运的话题少了,许是因为仍未有进展的原因,而春闱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谢琬借着风声平静,已暂时把心思转向置宅子的事上。

作为监国太子,春闱这样的大事东宫自然不敢轻怠,而作为辅佐太子的詹事府,谢荣此刻正在向太子禀报内阁里这次于殿试选题的议案。

太子坐在御案后,似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枝笔在手上把玩。

谢荣见状,便把话停了下来,垂手退在一侧。

大太监崔福从旁觑了太子半日,见他还在神游,遂接了宫女手中的参茶上前,“殿下可是累了?”

太子看了眼面前的茶,慢腾腾举到唇边,又不喝,停了下便就放下来,望着谢荣:“这次漕运的案子,有什么眉目了?”

谢荣微顿,说道:“据大理寺那边说,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但具体尚且不宜透露。不过也给了有话,说是尽量在中秋之前结案。”

太子凝眉望着地下,手上的笔忽然啪地被他扔在桌上。

一屋子宫人大气不敢出,谢荣闻声抬了抬头,很快又平静地低了头下去。

165 同仇

殿内静默了片刻,太子才端起那碗参茶慢悠悠饮了口,说道:“传护国公进宫。谢爱卿下去吧。”

谢荣颌首,躬身退步出了殿门。

到了殿外,他对着阳光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眼宫门,才下了石阶,出了东宫,坐马车去了郭府。

郭兴也是刚到府。

换了衣裳出来,见着谢荣一脸严肃,不由得也敛去了脸上笑容。

“微平这是怎么了?”

谢荣坐下道:“方才太子殿下问起我漕运的事。”

郭兴闻言也怔住,“此事皇上亲自督办,太子殿下眼下也在过问?”

谢荣点头,“方才殿下又召了护国公进宫。我猜太子殿下已经对此事起了疑心。他宣召护国公进宫,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到了漕运这件事,就是有关于殷昱的事。总而言之,无论哪件事都对我们不利。底下的事情,你得立刻派人前去补漏,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郭兴皱眉点头:“难怪我昨日收到消息说,太子殿下宣召过靳永,难道他暗底里也动手了?”

谢荣沉吟摇头:“不可能。如果是太子殿下动手,那么以殿下的性格,他不会打草惊蛇地再来问我,我猜测他只是起了疑心,还并没有到决定暗查的地步。毕竟这已经是皇上下旨专办的,太子虽然监国,但他不会去冒然插手皇上的事务。”

郭兴道:“那他先后召靳永和护国公又为何事呢?”

谢荣沉吟了片刻,说道:“靳永我不清楚。但我猜宣护国公应是为殷昱。”

“殷昱?”郭兴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