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事,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不!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有个人在身旁照顾。快告诉我在哪家医院!”

是啊,她现在确实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但是妈妈远在家乡,爸爸连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林宇燃此时此刻一定守在春妮的身旁。想着,一阵辛酸的感觉突然涌上了秋露的心头。本来不让杨帆过来只是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不想把他搅进这场感情纠纷,但他却执意要来。好吧,来就来吧,事情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林宇燃进来的时候,秋露撇开头,不去看他。

“恨我?对不对?”林宇燃走到病床前,低头看向秋露。

秋露闭上眼睛,不说话。

“其实,我也恨我自己。恨我总在伤害身边的人!”说着,林宇燃攥起拳头,狠狠往墙上砸去。伴随着“咚”的一声,他的手上开始渗出鲜红的血。

“你不要这样!”秋露心痛地喊。

“这样,我会好受一些。”林宇燃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受伤的手撑着墙壁,血顺着墙壁流下来,雪白的墙壁上多出一道醒目的红色线条。

“可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好受,春妮更会难过。你去照顾春妮吧!现在,她更需要你的照顾。”

“我心里很苦,你知道吗?”林宇燃俯下身子,直视着秋露,表情充满无奈,“春妮是我一直喜欢了十二年的女孩子,以前千方百计想得到她的爱,但每次都会落空。这种喜欢积累得久了,会渐渐变成一种依赖。只要喜欢着她,我就会有动力去做一切可以让她高兴的事。喜欢久了,她在我心里竟成了女神,我也不再奢望得到她,只想默默地喜欢着她。原来以为,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一辈子,默默地喜欢。可是,她的男友出国了,然后她给了我和她约会的机会。虽然,那次约会失败了……”说到这里,林宇燃停顿了一下。因为,正是约会失败的那天,上天让他遇见了命中克星许秋露,注定了他在劫难逃,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喜欢一个人跟爱一个人原来是有区别的。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喜欢是一种直觉,爱是一种感觉;喜欢是执著,爱是值得;喜欢不代表爱,爱却代表很喜欢。

真的如“倾诉空间”的主持人所说,自己对春妮十二年的喜欢仅仅是少年情愫的一种延伸,这种喜欢曾一度让他迷失了自己,让他误以为这就是爱。直到秋露出现,直到她慢慢走进自己的生活。其实,林宇燃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秋露的。是她帮自己追求春妮的勇气打动了自己?还是吻她时她娇羞的表情感染了自己?

爱上一个人,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时间短到让身处其中的主角都不敢相信那就是爱。果然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古人对爱情总是参透得很精辟。

“对不起。”秋露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晕车,就不会耽误你和春妮的约会,也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对不起。”

“你不用为此事道歉。感情是冥冥中注定的,该属于你的逃也逃不掉,不该属于你的想抓也抓不住。原来,我以为我会默默喜欢春妮一辈子,可是,现在,还不是输给了你?我现在脑子好乱!”林宇燃在病床前坐下,双手揪着头发。

林宇燃的抓狂让秋露心中不安,此刻,他就像一只迷路的小兽,让她感到心疼。她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用舌头轻轻吻干那些血迹。又腥又苦的血。

“疼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包扎?”秋露轻声问。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林宇燃笑笑,将身体向秋露靠近。

两个人越靠越近,秋露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林宇燃的嘴唇快要贴近秋露的嘴唇,秋露已经感受到他的温度,她自己也快意乱情迷的时候,一丝仅存的理智唤醒了她,她把头转向一边:“这样不好。”

“我爱你!秋露!我爱你!你知道吗?”林宇燃几乎狂吼出声。

“嘘!这里是病房,别影响到其他病人。”林宇燃的反常让秋露感到惊讶,“我的点滴快完了,你赶紧去照顾春妮吧!”

“我照顾她,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林宇燃望着秋露低垂的眼睛。

“不在乎。”秋露一字一句地说着。

林宇燃冷笑道:“女人,果然是容易忘情的动物。”

“过会儿,杨帆会过来照顾我,你快走吧。被他看见不太好。”秋露狠狠心说道。

“情愿被他照顾都不愿见到我吗?”林宇燃的声音沉痛。由于没好好休息,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愈加憔悴。

“是!”秋露咬着嘴唇说,嘴唇已经快被她咬破了。说这些话,对她来说,也是很艰难的。

“很好!许秋露!算你狠!”林宇燃愤愤然摔门而去。

在林宇燃推门而去的同时,秋露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

她转头,目送林宇燃高大的背影。

那么,那么孤单的背影。

他,不快乐吗?不幸福吗?和喜欢了十二年的女孩子走到一起也不幸福吗?她可是一直希望他幸福的啊。

第五十章 打击

夜幕笼罩着大地,秋风瑟瑟。

丰华医院门口。

“小兄弟,这次春妮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春妮这孩子估计大半辈子就要被毁了……”许文刚紧紧握着林宇燃的双手,满脸都写着“感谢”二字。

“伯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这次您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叫许秋露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她能及时把她的血输给春妮,恐怕……”

“许秋露?”许文刚的脸色突变,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是啊。难道伯父您认识她?”许文刚的表情被林宇燃看在了眼里。

“不……不……我不认识她。”许文刚结巴起来,但很快调整好状态,“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因为跟我们家春妮的名字比较像。”

“是啊!一开始我看到她的名字也觉得跟春妮应该是姐妹的。后来才发现,她们俩不仅名字像,长得也比较像,而且,居然都是世界罕见的那种血型。说起来,秋露跟春妮还真是很有缘分呢!”林宇燃说这些的时候,与秋露有关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钻进自己的生活里,并且占据了自己那颗心的呢?

听了林宇燃的话,许文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因为他知道,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在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伯父,您怎么了?不要紧吧?”林宇燃也察觉出了许文刚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对了,小兄弟,你知道许秋露现在在哪里吗?”

“您是想专程去感谢她吗?她刚好也在医院休养,您要是想看她,我可以带您过去。”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林宇燃带着许文刚走向秋露所住的407病房。

推开门,望向秋露的病床,却发现秋露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被子也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了。她莫非已经不辞而别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每次都视自己的感觉于不顾?怎么可以在自己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把自己撇在一边!真过分!林宇燃不由得心里有些恼火。

“伯父,您先在这里等我!”说着,林宇燃跑出去。

林宇燃找到了当天值班的护士,问她:“请问407病房的许秋露已经出院了吗?”

“是啊!她已经过来登记过了,一位先生将她接走了。”

“一位先生?”难道是杨帆将她带走的?

“是的。”

“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了。”

“哦。谢谢!”林宇燃的脸色很不好看。

丰华医院四楼的走廊。

许文刚背着双手,焦灼地踱着步。

二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还记得自己不?见到她时,该说什么才好呢?问她和她的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还是说对不起她们母女俩……

“伯父,秋露已经出院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改天有机会我再帮你们联系见面。”林宇燃的到来打断了许文刚的思绪。

“哦……”许文刚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这二十多年来,说一点都没有想她们娘俩,那是假的。他也曾想过倘若偶尔在街头邂逅她们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但,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遇到了,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始终让他觉得亏欠她的方式。

路灯下,略显苍老的背影。

许文刚老了,不复当年的英俊潇洒。白发也渐渐染上他的额头。是岁月的摧残,还是精神的折磨,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他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来是非得见见她不可了。

“秋露!快醒醒!有人找你!”依依使劲推着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秋露。

也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吧,身心俱疲,秋露甚至在最喜欢的《国际贸易学》课上睡着了。

“哦。”秋露揉揉眼睛,望向教室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陌生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熟悉是因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你就是许秋露吗?”中年男人将秋露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通。

“是的,叔叔。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秋露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办法,实在太困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饿了没有?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秋露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因为她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这回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得提高警惕才对。

在确定他不像坏人后,秋露提出了疑问:“叔叔,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你的疑问,过会儿我会帮你一一解开的。我们先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吧。”

“好的,那我们就到附近的‘红辣椒’吧,那里的菜还不错哦!”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陌生叔叔还是没有跟秋露说为什么找她。他就那么微笑着望自己,眼睛里满是慈爱。

他给秋露的感觉很亲切,这种亲切的感觉像……像爸爸。不知为什么,秋露会有这种感觉。爸爸,多么陌生的词语,从来都没有喊过的词。竟然就悄悄地从心里滋生了出来,像野草一般,肆意地生长,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这是个从来没喊过的名词呵!

“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出来呢!”秋露见他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可是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没有心思吃饭啊!”

“如果告诉你为什么,你恐怕会更没有心思吃饭。先吃饭吧,孩子,菜都快凉了。”许文刚夹起一块排骨,塞到秋露的碗里。

“嗯。”秋露不再勉强,埋头吃了起来。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文刚要了一瓶白酒,他胃不好,已经好久不喝白酒了。但是,今天是个例外。只有借着酒劲儿,他才有勇气把那个故事讲出来。

看着秋露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许文刚的心里一阵辛酸。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俩肯定受了不少苦。他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秋露。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讲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好的。”秋露今天吃得很快,就是想尽快知道事情的缘由。

“二十多年前,有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的生活不是很好,却很恩爱,他们婚后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姐妹。丈夫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外出打工。打工的过程中出了车祸,受了重伤,被一位好心的姑娘救起。但是那位姑娘却爱上了那个丈夫,并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这让他非常感动。渐渐地,丈夫也对那个姑娘动了心。于是,他回家后,跟自己的结发妻子提出了离婚。法庭最后判决,夫妻二人各带一个孩子长大,姐姐被判给了爸爸,妹妹被判给了妈妈。后来丈夫带着孩子与救自己的姑娘结婚了,丈夫怕孩子在后娘面前受委屈,就把孩子送到奶奶家……”讲述这段故事时,许文刚满脸的感伤。

“这个故事与我有关吗?”秋露打断许文刚,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位叔叔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个故事。

“有关,当然有关。孩子,我就是故事里的丈夫,而你,就是故事里的妹妹。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春妮是你的亲姐姐。不然,你们的血型怎么一样呢?这次你姐姐的命还是你捡回来的呢!你姐姐是春天生的,所以取名‘春妮’,谐音‘春泥’,取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是隔年的深秋生的,为了和姐姐的名字对应,所以取名‘秋露’。你们俩的名字都是我取的。秋露,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当然……这对你来说有些为难,我不会勉强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叫我叔叔吧。”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秋露了,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无法更改的,许文刚对秋露不仅有愧疚和责备,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父女之情。他其实一直以来都牵挂着他们母女俩,但碍于面子,也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所以一直没有与他们联络。

“不!不是……你一定是编剧,在编造剧本,对不对?”秋露的眼里满是惊讶,不住地摇头。她不敢相信这个故事,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的情敌——春妮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

“孩子,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爸爸!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许文刚皱着眉,额上的皱纹更深了。

“不!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死了的爸爸才不要我!死了的爸爸才从来不会找我!死了的爸爸才不管我和妈妈过得好不好!”秋露一边摇头,一边激动地说,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秋露,不要难过,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俩的。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秋露边哭边摇头。一想起妈妈,她就会心痛,因为妈妈过得很不好。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妈妈让她在报告高考志愿时全部填报这个城市了。因为妈妈的心在这个城市啊!妈妈让自己来这里,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爸爸和姐姐吗?为什么这一切妈妈都不告诉我呢?妈妈一定承受了太多的苦,她明明知道爸爸的下落,却还是坚持一个人将自己拉扯大,遇到困难也不来找爸爸,告诉他她的苦衷。

但是,这样的妈妈更加让秋露肃然起敬啊!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女人尽管一直深爱着丈夫,但还是不会向他低头,所有的苦都一个人吞下。

她哭不是因为无法接受春妮是自己亲姐姐的事实,而是因为自己的爸爸竟是这样无情的人。她是为妈妈而哭。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下次,我还会过来看你的。”许文刚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万元现金。

“免了!你以前没有介入过我的生活,我希望,以后你也不要介入我的生活。我不想看到你。”秋露擦干眼泪,然后大声喊道,“老板娘,结账!”

“说好我请客的。”许文刚伸手阻拦秋露付钱。

“我可承受不起。”秋露固执地去掏钱包里的钱。

“这次我付好吗?就当我代春妮感谢你。求你了……”许文刚恳求地望着秋露,“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

那种眼神让秋露的心软了下来:“好吧,看在你跟许春妮父女情深的分上,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我还要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忙。”

“你肯定能做到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永远不要再来找我!”秋露扔下这句话,拿起包,起身离去。

“为什么?”许文刚跟了出来。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秋露的眼泪奔涌而出。

爸爸,爸爸。为什么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曾出现?别的小朋友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生病卧床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悲伤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妈妈为了谋生拼命打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出了饭店后,秋露的心情无比低落,她想打电话给妈妈,想问她,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又不敢打,她怕勾起妈妈伤心的回忆。

她去超市疯狂地购买了一堆零食,然后把依依叫出来。

两个人就坐在一个安静的茶吧,边吃零食边聊天,当然,更多的是秋露在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