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按住剧烈地绞痛的心口,艰难地呼吸。

他们在街边聊了很久,安诺寒热切的目光流连在美女不盈一握的腰肢,细长的腿,他的目光那么热切

虽然她只有十岁,但她知道一男一女那样暧昧的笑容,那样热切的眼神代表什么,那叫“爱”

沫沫哭了,眼泪顺着玻璃,静静滑落,留下一条抹不去的水渍。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吃冰激凌,一杯接着一杯。

好冷,无论她怎么扯紧身上的夹克,还是冷得她浑身颤抖!

过了很久,安诺寒回来了,身上带着浓浓的蔷薇香。

沫沫很讨厌那个味道,往后挪了挪椅子,坐远些。

“妳怎么吃这么多?”他吃惊地看看桌上放满的玻璃杯,忙捉住她冰冷的小手,用力地搓着她的手背,还在她手背上哈着热气。

“冷不冷?”

她默默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拖到怀里,他身上的蔷薇味道香得刺鼻。可她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所以甘愿忍受着刺鼻的气味。

“妳呀,能不能不要这么贪吃!再这么吃下去,不变成小胖猪,也会冻成冰激凌!”

“小安哥哥。”她搂着他的颈项,脸贴着他的脸。“那个漂亮姐姐是谁?”

“我的女朋友。”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过,要娶我做老婆的。”

安诺寒笑了,他的笑容跟同学的嘲笑一模一样。她仿佛能听见了他和别人一样的嘲笑声:傻瓜,妳长得那么丑,谁会娶妳

她委屈地扯着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摇着他的手臂:“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可以反悔。”

“好”他无奈地用袖子抹去她满脸的眼泪鼻涕,哄着她:“我答应你,我不反悔不要哭了,再哭小安哥哥不喜欢你了。”

于是,她不哭了。

她努力地对他笑,她总以为,只要她笑,他就会一直喜欢她。

第 5 章

孩子就是孩子。

她以为自己能很快长大,殊不知在有些人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一个月后的周末,安诺寒答应她要带她去放风筝,一向贪睡的沫沫很早便起床,翻出自己最不喜欢的白裙子。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白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臃肿,笨拙。

于是,她决定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抱着风筝走下楼。

宽敞的客厅里,韩濯晨眉头深锁,微合双目靠在沙发上,脸色有些阴沉。

韩芊芜跪坐在他身边,一边揉着他的额头,一边劝他:“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何苦逼他?就算你们逼着他娶了沫沫,沫沫真能开心吗?”

“我也知道,可我担心沫沫接受不了。她太依赖小安了”

“晨,不如我们带沫沫换个地方住吧,让她离小安远点。或许她会慢慢淡忘”

“也好!”

听到这句话,沫沫急忙跑下楼梯,大声说:“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小安哥哥。”

韩濯晨和韩芊芜彼此对望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我不理你们,我去找小安哥哥。”

沫沫以为安诺寒一定会帮她说服她的爸爸妈妈,谁知她刚跑到他的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安以风的大吼声。“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见她。”

安诺寒愤然顶撞回去。“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就凭我是你爸爸!”

安诺寒沉默一阵,语气缓和了些:“爸,我知道晨叔叔没有儿子,他想让我娶沫沫,继承他的事业。我能体谅你们的苦心,可沫沫才十岁,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会一直十岁,她早晚会长大。”安以风的语气也缓和些。

“可她现在十岁,我已经快二十岁了!等她长大,至少还要十年!”安诺寒的声音近乎恳求:“爸,我不是和尚,我有感情,我也有七情六欲!”

“”

“而且,你们有没有为沫沫想过,你们连她的意见都不问,就为她决定了一切。如果她长大以后根本不爱我,怎么办?!”

沫沫呆呆站在门口,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隐隐明白,他不想娶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先给我安分点。”

“你自己换女人比眨眼睛都快,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安分?!”

“你!”安以风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安诺寒丢下最后一句话,便走了。“对不起,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比你们更怕沫沫受到伤害!”

他宝蓝色的跑车消失在蜿蜒的公路上,沫沫才从墙角走出来,悄声进门。

在沫沫的记忆中,安以风的嘴角总噙着笑意,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她完全想象不到,他发起火来如此可怕,眼神寒光阴森,握紧的拳头青筋毕露,她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咯咯声。

沫沫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向前一步。

“风叔叔,你别怪小安哥哥,他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沫沫。”安以风走向她,蹲在她身前,拍拍她的头。“无论小安哥哥做错什么,妳都不要怪他。

她点点头,长长马尾辫随之摆动。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你们的感情是融在心里的,你们谁也无法割舍谁”

沫沫开心地笑了。

她的笑容比晨曦还要圣洁无瑕。

“风叔叔,那你也不要生他的气了!”

*

连续一周,安诺寒没有回家。

周末,沫沫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凝神地看着一片妖娆如火的彼岸花,对他的想念令她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她清楚地记得,七岁那年,她坐在花丛里哭,因为她的小朋友不爱跟她玩,还嘲笑她长得又胖又丑,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她哭着对安诺寒说:“小安哥哥,你娶我做老婆吧我的同学都嘲笑我嫁不出去!”

“好!”他帮她擦去眼泪,笑着说:“只要你不哭,小安哥哥就娶你做老婆。”

她不哭了,以为只要不哭,她就能嫁出去。

可他欺骗了她!

“沫沫,想不想听故事?”韩芊芜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问。“妈妈给你讲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好不好?”

“妈妈,我想听彼岸花的故事,我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沫沫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坐在藤椅上听妈妈讲彼岸花的故事,尽管她不完全懂,可她每次都觉得很感动。

故事是这样的。

曾经有一个男人很爱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却恨他入骨,一心想要杀了他。有一天,男人带她去一个地方,那里盛开着一片血一样妖艳绝望的彼岸花。

男人对女人说:你知道吗?这叫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是一段被诅咒过的爱情。

女人摇头。

男人给女人讲述了那段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花神和叶神相爱了,他们在彼岸深深思念着对方,终于有一天,他们违反了神的旨意,偷偷见了面。神知道后勃然大怒,为了惩罚他们,让他们变成了这彼岸花。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生生世世同根而生却不能相见。

后来,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魔鬼爱上了一个美丽善良的少女,魔鬼把少女囚禁起来,只为天天都能看见她。有一天,来了一个武士,他用剑斩杀了魔鬼,救出了少女魔鬼的鲜血溅在地上,一片绚丽酴醾的彼岸花绽放开来,那个地方就是地狱的“忘川”,是人死去后忘却今生情缘,转世投胎的地方

于是,彼岸花成了来自无垠地狱的爱情使者。从此之后,忘川河旁一片血一样绚烂鲜红的彼岸花恒久不灭。

人死后会踩着它一路前行到奈何桥边,闻着花香就会记住他前世的爱人”

男人讲完了这个传说,又对女人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早晚有一天我会死,会用血偿还我欠下的债你能不能答应我,当我死去的那天你带我来这里,我闻着花香,来世就不会忘记你来世我要做个好人,我要做个警察”

女人哭了,她对男人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要陪着你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闻着彼岸花的味道,来世我要嫁给你,我要好好爱你因为爱有来世,但恨没有!”

爱情,即是如此。爱错了,就要承受苦果,没人可以救赎你。

“妈妈,后来怎么样了?” 沫沫揉揉泛红的眼睛期待地问着,她一直想知道男人和女人的结局是什么,可每次故事都讲到这里,都没有了下文。

“妈妈,他们是不是死了?”

韩芊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韩濯晨,他正沉默地望着花瓣发呆。

韩芊芜坐在藤椅上,轻柔地摸着沫沫披在肩上的头发,缓缓讲述着过往。“没有,他们还活着男人带女人去了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请花匠在院子里种满了彼岸花,他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让我死在花园里,让我闻着彼岸花的味道来世就不会忘记你。’

女人不再恨他,还想为他生个儿子,让他的血脉可以延续下去,让他做一个警察的梦想可以延续下去。可惜,她的精神受过严重的刺激,还曾经流产过,所以她的孩子出生的那天,她流了很多血,血就像彼岸花盛开得一片一片。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她看见了她死去的亲人站在花丛里向她招手她对大夫说,我没事,一定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男人哭了,拼命抓着她的手:我只要你活着!你明不明白,我只要你活着!

女人摇摇头,咬着牙维持着最后的意识,当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女人笑着闭上眼睛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男人放弃了没来得及出世的儿子他说,这是上天的惩罚,血债就是要用血去偿还!”

“妈妈”沫沫伸出冰冷的手,搂着韩芊芜的腰,缩在她的怀里,沫沫想起了每年生日都会去拜祭的墓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双胞胎弟弟。

“沫沫乖,你的小安哥哥遇到了他爱的人,你不要去为难他,好不好?妈妈和爸爸带你去别的地方,你慢慢就会忘记他。”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忘记他?”

“等你长大你就会懂了。”

她不懂,大人的想法她总是不懂。

尤其是那一句:爱情,即是如此。爱错了,就要承受苦果,没人可以救赎你。

也许,长大就会懂吧

*

午后,明媚的阳光落在火红的花瓣上,炫目的鎏金漂漂浮浮。

沫沫正看得出神,安以风走过来,让她打电话给安诺寒,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她乖巧地打过去:“小安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是不是想我了?”

“我才不想你,是小淳阿姨想你了。”她故意压低声音说:“昨天小淳阿姨把风叔叔赶出来了,她说:风叔叔不把你找回来,就不许再回家。”

“我爸现在住哪?”

她抬眼看看身边对她做手势的安以风,说:“我爸爸也不让他住我们家,他去酒店了。”

“哦。那我过几天回去。”

“好吧。”她有点失望,刚要挂电话,听见电话里说:“等一下!”

“有事吗?”

“你想不想吃冰激凌?”

提起冰激凌,她觉得浑身发寒。“自从上次我吃得生病,妈妈就不准我再吃了。”

“我带你吃法国菜好不好?”

她咽咽口水。“我想吃鹅肝酱。”

“好!你去路边等我,我马上过去接你,记得别让人看见。”

“嗯。”

见她挂了电话,安以风急切的问:“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

“他还说什么?”

“他要带我去吃法国菜。”她乖巧地看着安以风:“我能去吗?”

安以风还没说话,韩濯晨的声音已经从她身后传来:“去吧。小安肯定是想你了!”

十几分钟后,沫沫刚跑到路边,就看见安诺寒的车已经停在那里。

他半倚着车,警惕地看着四周。半月不见,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阴郁。

不过,她一走进,他便笑起来,还用力捏捏她的脸:“怎么好像胖了?一定是只顾着吃,都没想我。”

“我才不想你。风叔叔说了:你见色忘义,你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想。”

“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我爸爸,还是你爸爸!”

沫沫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他还说,你不回来没关系,他再生一个儿子娶我当老婆。一定比你帅,比你对我好。”

“他真这么说?!”

“是啊!”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某人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自己的老婆赶出家门,至今无家可归。

第 6 章

法国餐厅里,安诺寒为沫沫点了一盘鹅肝酱,乳酪和一份鲜汤,自己则只点了一杯苏打水,看着她吃。

“小安哥哥,你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鹅肝酱?”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口说:“我刚吃过饭,吃不下了。”

吃了一会儿,她用纸巾擦擦嘴角:“我爸爸说我们要搬家了,我走之前还能看见你吗?”

“什么?!”安诺寒震惊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们要搬走?”

“嗯!妈妈说让我忘记你”

他无力地松开手,侧过脸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沫沫才发现他消瘦了,脸色也有些差。

“小安哥哥,你能不能劝劝我爸爸?我不想走。”

他勉强对她笑笑,用温热的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他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应该学会独立了。”

她推开他的手,低头吃着鹅肝酱,鹅肝原来是苦的。

吃过饭,安诺寒没有刷卡,拿出钱包里仅剩的两百澳元付了帐。她当然不知道,安诺寒的信用卡已经被停用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路很快到了尽头,安诺寒熄了火。

沫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她正欲下车,蓦然间,一双手搂住她的腰。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安诺寒不顾他的反抗,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灼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