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途回到网吧,江路已经看完比赛,不用他拎,就主动跟在他身后回家,他的自行车坏了,两人一路走到巷子口,花了半小时。

巷子口站着一道瘦小的身影,扎着马尾。

江途抬头,林佳语跑过来,解释说:“路灯坏了,太暗,我不敢回去,正想叫我爸爸来接呢,你们就回来了。”

路灯已经坏了两天了,江途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子口,走在前面,“走吧。”

江路嫌弃地说:“佳语姐,你胆子真小。”

林佳语:“要你管。”

江路让她走前面,“我就不怕,你走我前面,我跟我哥哥保护你。”

林佳语没理这小鬼,小心翼翼地捏住江途的衣角,江途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衣角自动脱离。林佳语哎了声,站在原地一跺脚,真是小气,抓一下都不行,小时候还手拉手过家家呢,越长大越难相处。

她跟上去,对着他的背影说:“对了,梁哥说他们有个店员周日请假,上不了夜班,你要去吗?去的话我帮你说一声。”

江途打工跟别人不一样,他只有一份固定兼职,其他时候,只要别人需要顶班,不跟学校课程冲突,不论白天黑夜,也不管是什么工作,他都去,因为帮人临时顶班酬劳比较高。

林佳语有时候都觉得他太拼命了。

穿过这段巷子,前方渐渐透过一丝光亮,是居民楼窗户里透出来的。

“那你帮我说一声。”

江途声音寡淡。

林佳语说:“你回头再买个手机吧,这样方便些。”

这时候高中生大多都有手机,只要不在上课玩手机被逮住就可以用,江途之前有个很旧的按键手机,平时用来联系打工的,前段时间追债的人找上门,江途打架的时候,手机打坏了。

一直没买新的。

三人走到家门口,江途“嗯”了声,各自回家。

推开家门,饭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江锦辉依旧不在家,只要他不在家,这个家还勉强像个家,江母端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微笑地看他们:“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江路饿坏了,跑过去抓筷子。

江途毫不客气地把人拎开,沉声:“今天再挑战我的耐心,我揍你。”

江路:“……”

他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跟着哥哥身后去洗手。

江途洗手的时候,突然想起祝星遥一本正经地说“打一顿就老实了”,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他笑了声。

江路跟见了鬼似的,洗完手就跑。

周一早上,升旗仪式结束,大家回到教室。

各科科代表开始收作业,祝星遥第一次收作业遇到了困难,她站在第一组最后一桌,看着整个脑袋埋在课桌上似乎睡得很沉的少年犯了愁。

江途在睡觉,眼镜脱下,搁在堆起来的课本上,手也搭在上面,他的手指修长,比一般男生都白,手背上青筋清晰凸显,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力气。

祝星遥看了一眼他的桌面,整整齐齐,没看到作业本。

丁巷似乎总在抄作业。

他飞快抬头看祝星遥一眼,又低头去抄,“江途的作业在我这里,我马上就抄好了啊。”

原来写了作业的。

祝星遥欣慰地收回目光,看丁巷一字不漏地抄作业,忍不住说:“你能不能自己写一次作业?我好像每天都看到你在抄作业,对了,江途物理是满分的,你上次月考物理刚好在及格线。”

意思是,你抄作业也掂量着点儿抄。

丁巷被女神说得脸红,故意写错一个答案,咳了声说:“我下次不让你看到我在抄就是了。”

周茜走过来,没好气:“你智障啊!祝星遥是这个意思吗?”

黎西西因为上次被嘲笑发育不良的事还记恨丁巷,立即走过来,加入攻击丁巷的队伍,“星星是让你抄作业也抄得有点水平,好吗?傻叉!”

数学课代表走过来,骂了句:“丁巷,你他妈快点!”

语文课代表:“快快快!”

化学课代表:“快!”

丁巷:“……”

一时间,江途的课桌四周站满了人,吵吵闹闹的。

江途埋着脑袋,睡得很不安慰,手动了一下,指尖把眼镜往前推了一点,丁巷抄完作业,嚯地一下站起来,把作业往桌上一拍:“给给给!催命呢催!”

作业本不小心撩到眼镜镜腿,直接打飞了出去,关键大家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看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掉了下去。

祝星遥第一个收好作业,刚迈出一脚,准备走出去,突然飞来横祸。

咔嚓——

很清脆的一声响。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个刚才还在江途手边的黑框眼镜猝不及防被她踩断了,踩得特别狠,质量不算很好的镜架碎了三段。

祝星遥:“……”

众人循声一看,都愣住了。

丁巷懵逼:“我操!不是吧……”他低头看江途桌面,眼镜已经不见了,他看看祝星遥,又低头看看江途,一时间无语了,“那个……”

“是江途的眼镜吧?我都没仔细看清,怎么就突然掉了。”

“我也没看清……”

“好像突然就飞了。”

实在是太吵了。

江途手肘撑着桌面坐直了,皱眉抬头,他不戴眼镜的模样显得很凌厉,眼底不耐极了,看得周围的人全都静了下来。

祝星遥抿了一下唇,转头看他:“那个,我不小心把你眼镜踩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星遥:不喜欢戴眼镜的男生,所以我踩了。

江途:……

——

《时光里的蜜果》也是二零零几年的高中背景,勉哥跟丁小蜜比他们大一届这样,不过两个文很不一样,上本写唐总,这本写江途,正好可以换口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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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等星星

江途一愣,站起来往她脚下看去,果然看到自己的眼镜四分五裂地散在她白色运动鞋旁,他昨晚一夜没睡,其实很累,在这种情况下被吵醒脸色实在不太好。

祝星遥觉得自己有点冤,眼镜突然就跑到她脚下,责任在谁已经不重要,反正已经被她踩碎。

她想到那天晚上他的眼镜被弟弟打掉,现在又被她踩碎,心想真是多灾多难的眼镜,最后想到江途家里的情况,估计再配一副新眼镜也困难,在他开口前又补充:“抱歉,要不……我赔你一副吧。”

江途抬眸看她,忍不住皱眉。

其他人反应过来,黎西西下意识说:“星星也不是故意的,眼镜突然就飞了……”

说完这话,感觉有些不对。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负责了?

丁巷挠挠头,忙说:“好像是我不小心打飞的,应该我赔才对。”说完还笑了一下,对祝星遥说,“哪能让你赔呢,要赔也是我赔啊。”

其他几个男生也说:“就是,怎么能让女生赔呢,这就怪你。”

祝星遥说:“这不是男生女生的问题,是我踩坏了。”

男女平等。

这时,张晟走过来,低头看了眼碎掉的眼镜,还是那副不屑的腔调:“啧,他们两个都不是故意的,不就是副眼镜么?也没多少钱,校门口旁边就有家眼镜店,我前两天还陪曹铭去配过,便宜的一副一百多块钱就可以了。”

有些人,你真的没办法指望他学会替别人考虑。

丁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呛道:“你这么有钱,那你送我几百块呗。”

张晟不悦:“我好心……”

祝星遥看向他,皱眉打断:“你闭嘴吧,这不关你的事。”

张晟:“……”

他眼睛瞪了瞪,差点想骂人,但想到对方是祝星遥,怎么着也憋下了这口气,谁让他喜欢她呢。

祝星遥没搭理他,转头看江途。

他默默看她片刻,重新坐回去,目光微垂:“不用。”

“你近视多少度?”她问。

江途近视三百度,不算太严重,但也属于不戴眼镜就半瞎的状态,加上个子高只能坐后排以及打工需要,不戴眼镜不行,他重新抬头看她,眼底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语气很寡淡:“我说了不用,眼镜我会配。”

“那你看得见黑板吗?”

“看不见。”

“……”

正僵持着,上课铃声突然响了,数学老师谢娅抱着教案走进来,时间踩得特别准。

祝星遥不知道江途是不是因为张晟那些话才不用她赔眼镜,但也顾不上了,她被黎西西拖回座位。

一中有个传统,数学老师都特别严厉,谢娅好像还不到30岁,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怎么看都不是个好说话的老师。她还是隔壁8班的班主任,经常听到隔壁班同学说他们班主任多凶,简直是年轻版的灭绝师太,妥妥的提早更年期,哦对,她还没结婚呢。

黎西西不敢在她的课上说话,只能在草稿纸上写了句:那眼镜还赔吗?

祝星遥看了一眼,写上:赔。

递过去。

黎西西:可是他说不用了,总不能把人拖去眼镜店吧?

递过去。

祝星遥想了想,确实不能,如果换个人她可能没那么为难,偏偏是江途,他家里欠那么多债,为什么要拒绝?她叹了口气,写了句:他要是配了眼镜,我回头把钱给他吧。

再递过去。

下一秒,谢娅敲了翘桌子,凉声道:“黎西西,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黎西西:“……”

她都没听课,她心虚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旁边打草稿。

谢娅看了一会儿,冷面无情地看向祝星遥,“祝星遥,你来。”

祝星遥长得漂亮,成绩在年级里排在前十,一般老师看在好学生的面子上都不会为难她,谢娅可不会因为你漂亮就不惩罚你。

老实说,这还是祝星遥第一次这样上讲台解题。

她耳根微热,觉得有些丢人,好在昨晚做过复习,很快就解开了那道函数题。

“下次注意听课。”

谢娅点点头,总算放过她们。

祝星遥暗暗松了口气,跟着黎西西一块儿走下讲台,好不容易熬到数学课下课,等谢娅一走,黎西西就暴躁地抓着她那头软绒绒的短发,哀嚎起来:“啊啊啊啊!我想换个数学老师!”

“我也想。”祝星遥抱着物理作业起身,低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提醒,“我去交作业,你别抓头发了,小心秃头。”

黎西西连忙放下手,爱惜地温柔地顺顺自己的短毛,“我错了,我不想秃头。”

祝星遥走了两步,回头看她,笑眯眯地给了颗甜枣:“哦对了,好像秃发是传男不传女的。”

黎西西:“……”

第三组第四桌,曹铭看向张晟:“卧槽,真的假的,张叔叔他有点……”

还没说完,就被张晟捂住嘴,凶狠道:“你他妈乱说什么呢!”

其他人一听,了然:哦?张晟爸爸秃头的?

祝星遥看张晟跟曹铭快打起来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转身走了。

周茜哈哈大笑,抱着作业起身,叫住祝星遥:“等等,我跟你一块儿。”

“老天估计是看张晟做人太损了,所以准备让他中年秃头。”丁巷笑了一阵,转头看向江途,刚才整节数学课上,江途都没怎么看黑板,估计看也看不清,但江途说了不用赔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提。

江途这次竟然没反驳,很淡地笑笑:“大概吧。”

张晟忽然看过来:“你笑什么?”

江途:“大家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张晟骂了句脏话。

下午放学后,大家闹哄哄地涌出教室。

江途因为睡了一节自习课,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离开,他大步走到自行车棚,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推出来,长腿一跨,很快就蹬了出去。

他不戴眼镜有些不习惯,也看不太清楚,微眯着眼。

已经快十一月了,这两天天气降温很快,风也透着寒意,祝星遥走出校门,左拐,往司机停车的老位置走,经过张晟说的那家眼镜店,停住脚步,往里面看了看。

就在这时,江途高瘦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校门口人多,他骑的慢,似乎没看见她。

她想也没想,往前跑了几步,喊住他:“江途,你等等。”

江途身体一顿,右脚撑着地面,回头看。

她已经跑到他面前,笑了一下,指指他们斜后方的眼镜店,轻快地说:“我们去配眼镜吧。”

江途低头看着跟前的少女,她眼睛清澈明亮,笑意盈盈,像缀了星光,他滚了滚冒尖的喉结,别过眼看着前方:“我说了不用赔,你快回家吧,你家的车在前面,别让你爸妈等久了。”

祝星遥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家的车,有些意外,下意识说:“我爸妈今天没时间,我跟司机说一下让他等等就好了。”

天边乌云层层,压着霞光,好像快下雨了。

江途转回头看她,目光微微下压:“我有事要先走了。”

说着就准备蹬上车,又有人喊了一声“江途”,林佳语手上拿着手机,自行车骑得有些摇晃,在他旁边停下,急急地把手机递给他:“你妈妈打电话过来找你。”

他脚又放下,看了一眼祝星遥,接过手机。

还没说话。

林佳语已经低声说:“好像是那些人又找上门了……”

祝星遥听见了,咬了一下唇,抬头看江途。

少年似乎隐忍地绷紧了脸,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冒出来,手机贴在耳边,他只说了句:“我现在回去。”

他把手机丢给林佳语,转头看祝星遥,这回清清楚楚看清她眼底的同情了,他用力捏住把手:“我真的有事,有什么之后再说吧,你先回家。”

林佳语转头,这才看见祝星遥的脸,她愣了一下。

祝星遥顿了一秒,小声说:“好,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

她话没说完,被人打断:“不用。”

江途很快骑出去,林佳语看看祝星遥,说了句再见,骑着车去追江途。

祝星遥看着他们骑远了,才若有所思地转身,她从小到大没体会过什么是苦,除了祝云平和丁瑜反对她考音乐班她大哭大闹了一次之外,基本上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