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下午,接到陆轻舟电话,我问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他却对这事避而不谈,只问,你和你那位朋友认识多久了。我说不久,就几个月。陆轻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道。

你可真是当冤大头的料啊夏平安,你这姐妹可不是第一次犯事儿了,人家可不只告她故意伤人,还有欺诈。

听见陆轻舟的话,我懵了,我说你什么意思,不就推一个人怎么又和欺诈扯上关系了?我感觉陆轻舟肯定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下,他说那估计你也不知道,这厮不是她第一个金主,换了有好多手了吧。

我从陆轻舟的语气里听出了鄙夷和不屑,我捏住电话的手有些汗湿,但最后依然很镇定的回,我知道。

我的回答完毕,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我知道他是在用无声来等我解释,我不再像那天晚上如同谈判一样嚣张,我的语气带了祈求,因为我知道,如果陆轻舟已经讨厌那个人,又怎么还肯伸出援手。所以我低了姿态,我说我知道。

而正是因为知道,我才特别想要帮忙。陆轻舟你不了解,或许这辈子你都不会明白,很多人从生下来,就是由天不由己。或许在商场和社会上厮杀算计,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是种挑战,可对那些平凡到不起眼的人而言,光是三餐温饱,就已经足够让他们进退维谷。自尊是什么?是看你身家的厚度来决定你的尊严多少。资本越多的越大爷,其他都是孙子,所以我真心觉得,你们无资格看不起那些底层的人,当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对方。

后来陆轻舟还是插手了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番话起了作用,总之最后那通电话是被默然挂掉的。我打完这通电话以后,转过身,发现明珠也出来了,就站在我身后。大概这两天我打电话总是背着她,行为有些反常,所以她终于也发现了端倪。

她汲着人字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那十个亮亮的脚指甲,在昏暗的走廊里特别引人注意。我摇头,说没,就是陆轻舟要我假扮他女朋友,想要解除一桩婚约,上次给你提过的。她盯着我好半晌,最后才短暂地回出一个字,哦。我在心里咂舌,自我安慰道,其实也不算欺骗,毕竟我说的也是事实,只是没有道出前因。

而对于欺诈那件事情,我没有问甘蒙,我一直觉得,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她是你的朋友,那么就该投以百分之百的信任。怀疑是一把刀,插在别人心里的同时,也割伤自己。

没几天,陆轻舟就通知我说对方撤诉了,我很激动,在电话这边跳过去跳过来道谢,他却趁机敲诈我一顿饭,我心下高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欣然答应下来,没问题,明天吧!等下要去会甘蒙。闻言,他淡淡应了声好。

晚上吃饭,甘蒙特别激动,她指着菜单上的海鲜大点特点,完了将菜单甩给服务生,挥斥方遒地对我说靠,夏平安!陆轻舟真他妈仗义!你被潜得好幸福啊!

她的嗓音几乎能将整个客厅贯穿,我狠狠瞥她一眼。

给我马不停蹄的去自刎谢罪!哀家保不齐给你留个全尸!

甘蒙依然亢奋不减,她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回应我。

我说的是真的!皮相就不提了吧,他那作风,也一点不像现今社会上那些富二逼,没事总爱跑去健身房练个肌肉,在女人面前摆摆pose,遇上打架就拿着板砖冲上去叫唤,就是不往下砸,要不就是站在大桥房顶上,故作往下跳的疯狂示爱,其实自己就是一蜘蛛侠的孩子!

在甘蒙嘴里,她一直管富二代叫富二逼,我在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的时候,趴在桌上笑得心肝儿都在颤,后来,每当陆轻舟叫我夏傻子,我就嘴贱地回他富二逼,在口舌上永远保持势均力敌。

那个问题,我依然没有问出口,可喝了酒的甘蒙却向我坦白了一切。她说那个男人其实不只告她伤人,还告她欺诈,我故作不知情地问为什么,她捏着酒瓶转圈圈。

因为啊,那辆MINI就是他买给我的,只不过载了你和明珠一次后,我就卖掉了,钱寄回去了给我妈。本来望城就人满车多,拿在手里是一负担,那笔钱寄回去够她撑好一阵子了。

我的手越过桌面去握住她纤细的腕儿,我说甘蒙啊,以后…我们一起正正当当的工作好不好?你要是没有特长,可以学啊!我可以教你PS编程什么的,有一技之长生活就会好很多。

是个很尴尬的话题,原本应该永不提起,可是我必须说,我不想她一辈子在那个漩涡里,乃至以后想拔都拔不出来。况且,她也不是真心想要就此和北广分头老死的,不是么。

第30章 Who care?

许多事件证明,陆轻舟果然不是一个善茬,因为在他帮了甘蒙脱离困境以后,我才消停没多久,他就来索取报酬了。他说,他的那位未婚妻已经来到望城,陆家都在准备着两人的订婚,再没有行动就为时已晚。我特别鄙视地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道。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不想订婚,手上却带着订婚的戒指。

陆轻舟更加严重的鄙视了我,他说带戒指就是订婚戒?你从哪里看的这些歪理论?

我彻底毛躁。

真理都是在大多数人手上的!你没看见人家结婚都是带无名指吗!因为那里有一根血管连接心脏,所以戴在那里寓意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愿上天为二人的姻缘赐福!

相比我高昂的情绪,他淡定多了,掌着方向盘的两只肩膀耸了耸道。

Who care?

我不再想与他在这件事情上争论,瞬间凌波微波,将话题转移到我们的去处,他很不以为然的看了下后视镜,随即快速的变换了车道回我。

带你挑衣服。

两个小时后,我穿着身上那件紧迫逼人的银色小短裙,被陆轻舟绅士的牵下了车,脚尖方落地,镁光灯就成带状在眼前闪成一片。

脚上是十厘米有余的红色镂空细高跟,丝质缎带细细地缠上脚踝。在挑选它的时候,我望而却步,并且诚实地表达了我的意愿。

我觉得…我驾驭不了它。

陆轻舟似乎特别看好这双鞋,他挑眉,没有任何想要叫专柜小姐换的意思,只道那就让它驾驭你,你只需要表现出身在雅座的感觉就好。于是我就这么踩着它,如漫步云端的来了。

陆轻舟侧身挡在我前方,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Kenzo味,经典款的纯净之水,清爽中带点辛辣,余味是橄榄香,带着厚重的木质感,仿若一张年代久远的梨木桌,感性且深邃。

我喜欢的作家曾经写过一句话,她说穿一双红鞋,走在红尘里。而此刻,我也穿着一双红鞋,踏上红地毯,是不是代表我也走在红尘里。不为溜达,也不为溜你的影子,只为留一场美丽的梦境。因为不管有多么的不适应,我也否认不了,有那么一瞬间,我错觉地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而无论当晚是谁陪在了我的身边,他都是我的王子。

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陆轻舟,也不是任何一个商场新贵,是N市一家重型企业在望城设立了分公司,分公司的执行总经理上台,于是便有了这个大鱼大肉衣香鬓影的理由。刚开始我不知道,我以为陆轻舟带我来了他的主场,是为抛头露面,好强烈地对陆家人宣告他心有所属,他不会订那婚,可直到步入大厅,听见周围人的讨论,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新上任的总经理似乎还是个年轻女人,这点让我特别感慨。所以我低头在陆轻舟耳边对他说,听说那女人大不了我多少,这样一比,我真觉得自己好没有文化啊。闻言,陆轻舟一声轻笑后再不做声响,摈弃掉我同那些人周旋。

我和陆轻舟到场后没多久,宴会就开始了,首先是酒店的司仪上台主持,然后将主角请上台去。陆轻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终于说了当晚的第一句话,他说夏平安你看好了,这就是你的情敌。语毕,他喝了一口血色的香槟。我吓一跳,不可置信地问他。

这就是你传说中的未婚妻?我一直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没道理的,应该和我一样没文化才对啊,否则老天是有多不公平。

陆轻舟扫我一眼道,要和你一样没文化,真的是很困难的,你以为别人的智商都只比你高个几十吗?

我听着这话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就和他这样一边拌着嘴,一面盯着台上的人出现。

一阵雷动的掌声过后,首先印入我眼帘的是一身亮黄连体长裙,被精心扎起来的粟色长发,额际有几缕发丝自然下垂在脸庞,整体成熟韵味却不带老气。就在我几乎都要质问身边的人,这样的绝色你都放过,还说智商比我高的时刻,于遥远的灯光尽处,我彻底看清了那张美轮美奂的脸。

我眨了眨眼,那精致的眉目依然在我视线里鲜活跳动。刹那,我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抖,一股未知的恐惧犹如一盆凉水,将我从头到尾浇下,令我开始不自觉地感叹造化弄人。

陆轻舟从我一开始的欲言又止,到最后的表情发愣,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他轻轻掐了掐我的腰,却不知道那是我特别敏感的地方,所以我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便将全场的视线都吸引到这里来。更要命的是,我一个不小心碰洒了他手里端着的香槟,那红色的液体一大片滴落在银白衣服质料上,突兀无比。我暗自翻了翻白眼,今天出门应该查一下黄道吉日的。

不管陆轻舟的询问,我直接从会场处逃到了厕所里,去整理残渍。光是清水肯定没办法弄掉了,但我仍旧逮着被弄脏的地方,来回磋个不停,似是要将这些污秽,连同心底的紧张一并洗去。

待我再出到宴会厅,主角已经发言完毕,所有人都散开了开始各自游乐。我微微垫了脚尖,在人群里搜寻陆轻舟的影子,一个高胖的男人总是挡住我的视线,他终于离开的时候,我的视线没有搜到陆轻舟,却找到了她。

能再次见到卫优澜,是我从来就没有预想过的事情。

这么几年过去,她出落得更加玲珑漂亮,笑脸盈盈地待人,哪怕那个人和她有过过节,比如我。

卫优澜优雅地扯着裙子一角,提步来到我面前。她友善大方,且准确地同我打了招呼,这让我更加确定,当年,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那几个人也是她找来想要毁掉我,明珠却帮我挡了所有的难。

她在我面前站定,礼貌地同我说话。

夏小姐,是在找人么?

我发自内心的冷笑,点了点头回,在找我男朋友。

语出,卫优澜优雅的笑容依然堆在脸上。是了,我怎么能忘记,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同我们都不一样,她在17岁的时候,就已经心理强大得可以直视一场犯罪,并同那个伤人犯谈恋爱。在她面前,我的功力根本算不上道行,充其量叫碉堡,只供自保。

哦?是吗?夏小姐的男朋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像监狱那样的地方,应该更适合吧。

她的风度维持得很好,并且一句话将我击得毫无还击之力。我屏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感觉有关于许灼的一些东西,也将要破土而出。

何出此言。

卫优澜的嘴角依然是上扬的样子,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看来夏小姐不怎么会聊天,浅显的字面意思都不懂么?是多没有文化才能至如斯?

我终于再笑不出来,盯着她满带笑意的瞳孔,连喘了几下气,将那个禁忌般的名字脱口而出。

许灼,你把他怎么了?

她打量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像在看一只刚刚出生,还不具备任何攻击力的雏鸟,因为我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不屑,似乎我根本还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她泯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百转千回的说话。

许灼?好熟悉的名字呢。啊,有印象了,夏小姐是说几年前那个,让我失去了兴致,一脚踹开的男孩子?不过,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他怎么样?顶多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什么样子,就打他回原形。

她在说打回原形的时候,仿佛在说踩死一只蚂蚁,因为对方渺小得如蚂蚁,所以就算踩死了,心里也不用有罪恶感。我看着眼前这张虚有其表的面孔,恨不得手里有把刀,刺破她的皮。期间,有侍者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叫住他,顺手从他的托盘里拿下了一杯酒。接着,所有人都被玻璃碎裂的声响吸引过来,包括陆轻舟。

陆轻舟到的时候,看见的景象是卫优澜的礼服上多了同我一样的痕迹,甚至波及范围更大,不仅如此,她的脸上以及她引以为傲的秀发上也有,并一滴一滴顺着往下掉,弄得我想当场做首诗来赞美她一下,名字就叫,啊,多么有气质的蛇蝎。她的脚边是一圈碎裂的玻璃酒杯,杯子的残骸在地上翻滚了一小圈儿,最终和这气氛一起,沉寂下来。陆轻舟率先出声,他问怎么回事儿,我却头也不回,只对着卫优澜的方向质问。

为什么要和我争这杯酒?

听见我的话,陆轻舟似乎皱了眉,他伸手过来要拉我,却被我力气过猛的甩开,以至于我余光瞥见他惊悚的表情,似乎没想到我火气那样大。我依然是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句的发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争这杯酒!

我的情绪一下就亢奋起来了,吼声几乎能将整个会场的屋顶掀开,原先还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的,这一刻全都静谧了。他们盯着我和卫优澜,仿若看一出话剧,我却不顾所有人的眼光,继续质问。

为什么要和我争这杯酒?!你回答我啊!既然争到了,为什么不好好喝要将它摔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最后,我是彻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感觉心底有一只猛虎,它此刻不想细嗅蔷薇,它只想挣脱出牢笼,撕烂面前那个人的嘴,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我上前去,抓住卫优澜的肩膀,那瞬间,我终于看见她惊了一下,所有冷静全都灰飞烟灭,她大声叫着安保,要求他们把我这个疯子丢出去。

我最终是被安保人员拉离卫优澜身边的,红着眼睛,走火入魔一般。那两个保安一人一边架住我的手,将我往大门的方向拖,陆轻舟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不对劲,他再次从旁观者的身份抽离出来,盯了一眼我被架住的手,随即很不悦地皱了眉,淡淡出声。

拿开你们的手。

那两个保安一听,立即停止了对我的钳制,岂料他们刚一放,我又撒着野地冲着卫优澜冲了上去。

陆轻舟的忍耐也似乎到了极限,他从中途冒出来,挡在我身前。我额头重重地撞上他西服外套上的钮扣,尖利的金属表面铬得很有些疼。见我还闹,他很不文雅地说了句shit,随即打横将我抱起来,在全场惊异的眼神中,招摇无比地走了出去。

这一晚上,我和陆轻舟一起,出尽了风头。第二天的娱乐周刊,很不失众望地让我俩占了整整两个版面。其中猜测最多的,是说我和卫优澜因为陆轻舟争风吃醋,我故意借酒撒风,而陆轻舟最终选择了我,于是灰姑娘的戏码即将上演。只是他们似乎忘记了,童话里的灰姑娘虽一样,结局都是被王子找到,但现实里的灰姑娘,她也许是故意遗落了那只精美的水晶鞋。

我被陆轻舟抱出会场,整个人才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喊,难得温顺。陆轻舟力道不轻的将我整个人扔进车后座,盯着我冷冷哼了一声道。

满意了?

他仅仅三个字,就将我自导自演的戏码戳破。是的,我是故意的,我被卫优澜那句将许灼打回原形,刺激得不轻。我那么珍惜的人,曾经想要厮守终生的人,既然你得到了,为何不好好珍惜。是不是对于你们那样的人而言,感情也可以是一场游戏和竞技?突然有一天,你对这样游戏厌倦了,你失去了想要比赛的兴致,就将那个玩具永远的堆在角落里,或者送人,甚至是不喜欢了,就彻底毁掉让别人也得不到。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夜晚,我就像黑童话里的巫婆,戴着黑色斗笠,靠近那个拥有美丽华贵皇冠的公主,在她耳边如恶魔般地低语。

不要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有资格当玩家,也不要以为自己是全宇宙中心,你会的那些把戏,其实我也会。

然后我立直身,特别淡定地将手里的红酒一滴不剩的从她脑袋上,临头浇下。当然,为了维持大家风范,她没有当场给我一个耳光。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我笑,感觉心脏里要长出一朵妖冶的罂粟,继续道。

并且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也会抢走你喜欢的,一切。

第31章 你也不是良善之辈。

我坐在后座,盯着居高临下的陆轻舟,他习惯性皱眉,却好看得要死。

车后座的灯没有开,所以有些黑暗,他的轮廓一半在明亮路灯下,一半隐在浓重的夜色里。我就这样盯着眼前那个男人,他却倾过身,重重地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冷言。

夏平安,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抵死不认。

我怎么不良善了?是我让你管我的么?还是我让你抱我走的?

陆轻舟语气里满是讽刺,他说,不管怎样,也不管你和卫优澜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毕竟是我父亲世交的孩子,目前在身份上也还是我未婚妻。所以,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有下次,你要是再动她,我绝不再保你。

听见他的话,我瞬间怒火中烧,我忘了他保全我,本来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我就是觉得火冒三丈。于是我从后座上弹跳起来,一把推开眼前的人,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足跳了下去。

你放心,身家横亘在背后,地位明摆在眼前,我也不是那么缺心眼儿!

语毕,又重重推了他一把,像个小泼妇,光着脚,气势汹汹地朝前方跑。陆轻舟在背后大声叫了一下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他再叫,连名带姓,我依然置若未闻。

夜很深。

只有我爸妈和明珠知道,我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我觉得每一个摇晃的影子都是鬼魂。但这一次,我一个人一路担惊受怕的往前走,却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对我说,前面的路还很远,也许你会哭,但是你一定要走下去,你一定不能停。

很多时候,我都能听见这个声音。几年前,明珠遭遇不幸,我决心放弃许灼的时候,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见他的时候,这个声音也是这么对我说,前路遥远,你肯定会哭,但你必须走下去。

好像是一场宿命的邀请,好像它知道我人生所有的路途,它在指引我该怎么走,才是最正确。

陆轻舟最终还是来追了我,他从背后用力扯住我的胳膊,我转过身,看见他怒气翻腾的脸,可是我不害怕,还牙尖嘴利地说,请陆少放手行么?我怕我一失控再伤了尊贵的您。

我估计,他就差抬起手来给我一巴掌,我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反而腕骨被捏得生疼,僵持半会儿,陆轻舟才又开了口,他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撇了撇嘴角道。

夏平安,你不就想要我帮你一起刺激人么?行,没问题,反正我也是想要利用你来解决掉这段关系。既然如此,既然我们都真的各取所需,那我们就认真谈一谈。

我一愣,压根儿忘了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错愕地与他对视,半晌问出一句,谈什么?陆轻舟晃了晃我的胳膊,悠然地回。

谈情说爱。

后来我被陆轻舟拉上车,一路气氛诡异的往回走,他送我回家,在宿舍楼下拦住满脸睫毛膏和眼线狼狈不堪的我,双眼发亮。

你似乎还有些问题没有回答。

我一手提着那双红色高跟鞋,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即惊讶地指着一方大叫,外星人!陆轻舟却没有如我所愿地将头侧过去,依旧视线捉住不放,然后我焉菜了,吞了口唾沫,随即故作无所谓地道。

陆公子,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你有任何诚意在邀请我做你的女朋友。我虽然头发不长,可我心里也住着洋娃娃啊。

听见我的话,陆轻舟终于笑开,随即将手撑在车身侧边的后视镜上,满脸不屑。

…哼,还洋娃娃。夏平安,你充其量就一武侠,还是搞笑的那种。

我自觉没趣,不再理会他飞奔上楼。

对于此后陆轻舟频繁的出现,裴明珠虽然没有问,但她用各种明里暗里的面部表情向我发出了疑问,但每每我都装作没有发觉,我并不是想瞒着她,我只是也从心里觉得,我和陆轻舟这一段完全就是场乌龙,并且,我不知从何说起,以及,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私心。

我不否认,这一切的结果都是我想要的,我在酒会上面对着卫优澜大胆挑衅,我表现出了我对许灼依然超乎寻常的关心,并且我很明确的告之,我会抢走她想要的一切。而以卫优澜以往的行径来看,她怎会坐视不理,或许,为了阻止我接近陆轻舟,她会帮我找到许灼。

我卑鄙的利用了这个光芒万丈的男子,我不知道,我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我觉得,经过了许灼以后,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承受得起。

我开始和陆轻舟出席各式各样的场合,高调和不高调,我只需要露脸不需要参与应酬,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做自己的事情,然后我也自己做自己的事,当然他的比较正经,而我比较恶趣味。

那时候刚出来一款语音软件,可以给各地的陌生人发送语音结交朋友,原本一开始我是对这类东西没兴趣的,但因为甘蒙对此情有独钟,于是在陆轻舟提出建议的那个晚上,莫名闷热到失眠的夜晚,我下载了它,并且跑到厕所唱了一段好汉歌的前奏,将语音发送了出去。大概一分钟,有很多人回应我,其中一个是N市的男孩子,资料上显示20多岁,他接着我的前奏往下唱: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我一个人蹲在厕所里捂着嘴笑,然后回复他一句: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接着那男的声音更精神了,我俩神经病就这样亢奋的唱完了好几首,我唱好日子他唱浏阳河,最后我觉得无聊了,感觉神经不那么兴奋了于是回一句:哥们儿我睡了啊。结果他不依了,很明显是被我从睡梦中吵醒的,嗓音洪亮又抖擞,估计我在他面前,他会掀桌子掳袖子。

姑娘!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因为这件事,我开始在每个无聊的时刻,上软件发匿名消息取乐,有很多猥琐男大概到处勾引小妹妹,所以看见他们的资料上都写着:咱能别举报有话好好说么。我就很手贱的要去点举报按钮。

这天晚上,陆轻舟送我回宿舍,因为去的地方离学校有些路程,所以我又拿出手机来自娱自乐,刚登上去就收到一个小妹妹的陌生消息,全篇都写着伤感的爱情诗句,我火速去换了个男人的头像,将昵称改为高富帅,然后回复。

我:小妹妹,失恋了?

她: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永恒的爱情。

我:小妹妹没关系,哥哥安慰你,哥哥是高富帅。

她:…滚。

我:亲,如果滚,请深滚。

看我坐在旁边一路打字一路近乎丧心病狂的笑,陆轻舟终于忍不住好奇了,他原本是两手掌著方向盘,随即默不作声地伸出了一只手,轻巧地从我手里面夺走了电话查看,三秒后,嘴角瞬间惊天动地的抽搐起来。他将手机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还给我,我却抬起脸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有一种原本你的人生是一出经典电影,自从有我参与后,就成了弹出来的广告的感觉。

车窗外开始下雨,很小,一丝一丝却密密麻麻的落在玻璃上,各种街灯车灯交织在一起,场景更是静谧的辉煌。

听见我的话,陆轻舟没有回答,他打开清洁前方玻璃的东西,然后看了我几眼,最终竟伸出手来,一根手指很准确地戳到我脸侧颧骨的地方,道。

夏平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笑,这里也有酒窝。

听见陆轻舟的话,我愣了好大半会儿,随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地叫着一语惊醒梦中人!陆轻舟不解,我便很有耐心的告之。

我吧,小的时候比较顽劣,经常在学校里和同龄的小女生争吵打架,每次都被告到我妈那儿去。不过我比较会装可怜,刚开始被捉回去,挤几滴眼泪我妈就心软了,然后我就很得意的背过脸笑,结果每次一笑完,立马结局大反转被暴打。我一直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出卖了我呢,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每次我一侧脸笑,这里的漩儿就特别明显啊!

正好,车子开到离学校不远的红绿灯十字口,是绿灯,陆轻舟将车停下来,盯着我满眼含笑。他张嘴,刚想说什么,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轿车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停留了几秒,随即从副驾驶上扔出一个重物,狠狠地朝着陆轻舟的方向砸过来。因为陆轻舟是面向我,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整个过程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玻璃都是合上的,重物与玻璃相撞,发出巨大的崩裂声。

那瞬间,我只来得及叫了一句小心,便下意识地倾过身去,一把抱过陆轻舟的头,将头叠放在他的上方,一起往下压。

我感觉到一些玻璃的碎渣顺着头发一直滑到脖颈处,冰冰凉,刺激着皮肤。外边的小雨开始无孔不入地斜斜洒进来,合着盛夏夜晚的风,让人更加清醒。

事发后没多久,陆轻舟就很迅速的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我的肩膀,盯着我,眼神锐利,言辞令色。

夏平安,你要真那么想死,就死在我手上。

我姑且认为他是在担心我,或者是,我维护他的举动,严重伤害到了他的男性自尊,反正不管是哪样,我都没有心情和他争辩。我只知道,在看见他毫发无损的毒舌我之后,我终于嘴一扁,特别害怕地对他说。

陆轻舟,我怎么感觉我的脖子痛得要掉下来了。

第32章 献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只是因为雨水和玻璃的温度我才觉得凉,而是玻璃碎片割伤了我脖子后边,触手是血。

陆轻舟一点也没有惊慌,他条理清楚地轻轻扫掉我脖颈后边的碎渣,然后脱下外套捆成一团,用来捂住我那些分布不均匀的伤口,顺便固定住我直起腰的姿势,然后启动已经没有了一面挡风玻璃的车,呼啸着往医院开去。

生平第二次进医院,躺在案板上任人鱼肉。

我趴在床上,听医生口吻寻常地说着要取出玻璃碎片,他简单吩咐了一句上半身麻醉,随即拿起手术钳开始要行动。我看不见陆轻舟的脸,可是我感觉到他就站在我旁边,我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样一个过程,以至于在我醒来的时候,竟从他眼睛里捕捉到真正的温柔如水。

我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陆轻舟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他这样的神色和行为让我有些尴尬,我几乎要错觉地以为,我真是他心爱的某个谁,所以我张了张嘴,无厘头的冒出一句。

其实没什么,真的,受点儿皮肉伤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