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太阳冒出一点的刹那,她的兴奋达到极致,从地上猛得跳起来,将毯子丢在地上,走到前方,然后转过头对沈洛激动大叫:“日出!”

大自然的力量有时候很强大,北雨心潮澎湃,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妙,然后有了一股强烈的认识和探索的欲望。

此时的她完全被日出的美景迷住,忘了自己身处这里的原因,忘了自己是在为了一个男生等了一夜。

她站在山石上手舞足蹈,兴奋对着朝阳大声尖叫,毫无矜持。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山中。

沈洛默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微微眯了眯眼睛,低下头去调试相机。

咔擦的快门声,湮没在女孩的呐喊中。

北雨的叫声唤来了江越他们。

一伙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男生跑过来,纷纷爬上山石。

不知是因为北雨的叫声,还是日出太美,抑或是仅仅因为年轻。几个人也手舞足蹈对着朝阳大喊大叫,兴奋得不得了。

江越甚至还将北雨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

只有沈洛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

这些人真是快乐。他想。

闹过之后,太阳升上了当空,大家回到营地收拾,准备下山。

趁沈洛没注意,江越悄悄凑到收拾帐篷的北雨旁边,朝她眨眨眼睛:“昨晚和沈洛待了一夜?”

北雨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江越两根拇指对着比划了一下:“有没有突破性进展?”

北雨道:“我就是去看星星等日出。”

“没做别的?”

“能做什么?”

“那他……”

“没有。”

江越贱兮兮笑了笑,低声道:“没事,等有机会我问问他的口风,看他对你的印象如何?”

“不用了。”

说是这样说,其实她心中也有点好奇。自己对于沈洛,应该不是陌生人了吧?

不过北雨同学显然是乐观了点,下山的时候,她故意走在沈洛旁边,然而他一直低头看路,几乎没看过她。

她试图搭话,他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一行人下车道别之后,北雨也没确定沈洛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印象。

好在她并不是太纠结的女生,想到自己和沈洛一起看星星等日出,她就已经很满足。

她记住了猎户星座和冬季大三角。

也是从这一夜开始,她爱上了野外的星空。

年后不久,就是北雨的生日。

十六岁,花季到了。

吃了晚餐,她就被邹淼和晓静叫出去庆祝生日。

三人去了一间叫飞驰的酒吧。

邹淼的黄毛男友也在,还带着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朋友。

北雨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叛逆的时候,她虽对这些不良少年不以为然,但觉得和他们在酒吧庆祝自己十六岁生日,也算是很酷的方式。

她没什么喝酒的经验,不知深浅地与人拼酒,不一会儿就晕晕乎乎,两个好友也被灌醉。

结束时,黄毛扶起邹淼,北雨和晓静分别被另外两个男孩搀扶着往外走。

北雨一直迷迷糊糊,直到人被带到一辆出租前,一阵寒风吹过,才稍稍清明。

她到底还是有点警惕性,被身边这个才刚认识的陌生男孩推着上车,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双手拉住车门:“你干什么?”

男孩笑嘻嘻道:“宝贝儿,我送你回家。”

“邹淼和晓静呢?”她迷迷糊糊转头看,可夜色里哪里还有两个好友的影子。

“他们回家了,让我送你。”

“我……我不要你送。”醉酒让她说话舌头打结。

男孩笑用力把她往车里推。

“你放开我!”北雨挣扎,可醉酒后的身体,根本就提不起一点力气,而且脑子越来越昏沉,用尽全力才能保持一点清醒。

男孩没了耐心,自己站在车门边,将她整个人抱住往车里拖。

就在她快要被拖进出租车内时,身后忽然有另外一股力量,将她拉开。

“你谁啊?!”男孩看到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恼火地从车里跳出来。

沈洛看都没看他,只将半闭着眼睛往地下滑去的北雨打横抱起来,转身往路旁走。

北雨眨了眨眼睛,隐约看到上方的面孔,嘻嘻笑着含混道:“沈洛……是你啊!”

沈洛没有出声。

身后的男孩举着拳头冲上前,可还没碰到他,人已经被一脚踹开。

这一脚看起来轻描淡写,沈洛似乎都没怎么动,可那男孩落地却已是在两米之外。

因为同伴都已经离开,男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鸡蛋碰石头,只能悻悻地打车离开。

而从头到尾,沈洛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将迷迷糊糊的北雨抱在路边的长凳放下。

北雨闭着眼睛双手抓住椅背,口中含混道:“不要你送。”

沈洛皱了皱眉,弯身将她的手机从包里掏出来,调出电话簿,找到江二狗的名字,编了条短信发过去。

“我喝醉了,在飞驰酒吧门口,你快来接我。”

那头很快回过来:“靠,你丫是要上天了!我马上来。”

沈洛将手机收好,塞回她包里。

又默默看了看寒夜中蜷缩在长椅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自己则站在长椅旁边。

偶尔有夜归的男人,路过长椅时,看到上面睡熟的女孩,会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但看到旁边男孩冷冷的目光,只得悻悻摸摸鼻子走开。

在寒风中站了不知多久,沈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转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沉沉的女孩,默默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等等再开。”他坐上车,打开车窗,看向路边的长椅。

“等也要计费的。”

“嗯。”

他看到长椅上的北雨在梦中翻了个身,差点掉下去,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没过两分钟,前方停下一辆出租车,江越急匆匆跑下车,叫了两声北雨,没得到回应,又左顾右看,终于看到长椅上的疑似身影。

江越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人。

“北大嘴!你醒醒。”他蹲下身去掐北雨的脸。

“干嘛?”被掐的人含混嘟哝,伸手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朝内。

“靠!”江越决定下狠招,两手掐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扯。

北雨疼得尖叫一声,一个骨碌竖起身,一手揉着脸颊,一手揉着混沌发疼的脑袋,看清面前的人,恶声恶气道:“江二狗,你干什么?”

江越气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我问你干什么才是?一个女孩子喝醉了睡在大马路边,不要命了?”

北雨左右看了看:“我怎么在这里?邹淼和晓静呢?”

“谁知道?幸好你还知道给我发短信接你回去,不然明天妙龄少女横尸街头的新闻就该上报纸头版了。”

“什么鬼?”北雨用力甩甩脑袋,迷迷糊糊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邹淼黄毛男友的朋友,要强行将她带上出租车,她挣扎不过时被人拦下了。

那人好像是……

沈洛!?

她几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脑子里瞬间清明了几分。然后左右看了看,又摆摆头,怎么可能?肯定是她喝醉的错觉。

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做好事也不留名。

她这才发觉身上还有一件陌生外套。

江越也发现了:“衣服谁的?”

北雨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好心人看我睡路边怕我冻坏给我的吧?”

江越笑:“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然后又戳了戳她脑门,“以后再敢乱喝酒,小心我抽你!”

北雨难得没和他掐起来,因为此时的她也很是后怕,若是之前自己被那不良少年带上出租,后果不堪设想。

她没告诉江越之前发生的事,因为知道说了肯定免不了要被他臭骂一顿。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赶紧打电话给邹淼和晓静,他们跟男生走了。”

江越道:“打什么打?邹淼跟他男朋友都在外面同居了,晓静三天两头夜不归宿,你管他们!”

“真的啊?”

在她的概念里,邹淼和晓静不过是跟自己一起在国营厂大院里胡闹的孩子。原来他们都已经是跟男孩子鬼混的大姑娘了。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江越看着她夜灯下怔怔然的表情,揉了把她的头发,口无遮拦道:“你长点心吧!她们虽然是你好朋友,但也别跟她们一起胡闹,闹出事可别叫我陪你去打胎!”

“江二狗!”北雨大怒,作势要打他。

江越抱头躲开:“我就是这么一说,是让你长点记性。”

北雨踹了他一脚:“你有脸说我?也不看看自己?”

“我怎么了?我还是处男!”

“我呸!”

江越抹抹脸,啧了两声:“行行行,赶紧回家吧!”

两个人打打闹闹走到路边,江越拦车,北雨举着手中的男士外套看了看,感叹道:“世间自有真情在,要是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我的衣服,我一定要去送面锦旗给人家。”

“得了吧!”

等两人上车离开,不远处坐在出租车内的沈洛,才淡淡吩咐司机:“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许多年后,洛神会收到一面锦旗的。

11、晚会

北雨是偷偷摸摸回的家,父亲临时去加班,母亲在楼下和人打牌等她。

她跟北母打了个招呼,也不等她老人家打完最后一局,就一溜烟先跑回了家,完美躲过了被发现饮酒的危险。

抱着手中的男士外套回到房间,她有点困惑。这衣服十有八九是那位将她从不良少年手中救下的好心人的。

无奈她当时醉得实在太厉害,怎么都想不起来细节,只隐约记得自己把人当成了沈洛。

她知道那人是沈洛的可能微乎其微,肯定是自己醉酒后的臆想。

手中这外套是勾勾牌的运动棉服,对他们学生来说,算是价格不菲。是年轻人的款式,看起来很新,应该没穿过几次,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味。

也不知是什么人,就这样把衣服送给了她。

此时她除了后怕,还有点庆幸和温暖。

这个世界果然处处都充满了爱。

她掏了掏衣服口袋,想找出这衣服主人的信息以便感谢别人,但很遗憾,里面空空如也,只在内层口袋找到一只漂亮的派克钢笔,没寻到任何主人的信息。

北雨到底是很感激那位陌生人,也不想将衣服和钢笔据为己有,隔日就跑去打印店打了几张招领和感谢启事,贴在酒吧附近。

然而直到寒假结束,也没有人联系她。

她只能作罢,默默将衣服和钢笔收好放在自己柜子妥善保存着。

新学期一开始,他们高一姗姗来迟地举办了一场新生晚会。

北雨上学期练了两个月手风琴,几首苏联手风琴曲,已经弹得炉火纯青,于是兴致勃勃报了名。

晚会那天,在她的极力反对下,江越还是叫了一帮狐朋狗友来给她捧场。

她在后台准备时,悄悄往观众席看,果然见着站前面走廊位置的江越一伙人。而令她惊讶的是,沈洛竟然也混迹其中。

本来是不怎么紧张的她,顿时心乱如麻,一会儿跑去找化妆老师帮忙补妆,一会儿又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有不妥之处。

主持人在前面报幕念到她的名字时,她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人提醒她,她才抱着手风琴手忙脚乱跑上前。

在台上坐定后,她下意识扫了眼观众席。

江越用力地朝她挥手,不用看就能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有多夸张。

他身后的沈洛在暗淡的灯光下,看不清模样,但整个人安静地伫立在边上,显然是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这是进了二中之后,北雨的第一次登台表演。

但她从小到大,有过各种表演演讲的经历,曾经无数次站在舞台上。理应来说是不用紧张的,可此时知道沈洛就在台下看着自己,便迫切地想表现完美,吸引他的注意。

她今晚穿着格子裙,弹得是一首轻快的《山楂树》,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晃动,一头落在肩头的黑直长发,也就轻轻随之起舞。

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泯然众人的普通女生,而是舞台上耀眼的美丽少女。

只可惜她还是紧张,以至于中途弹错了两个音,好在她手指过渡自然,不是专业人士应该听不出来。

一曲完毕,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北雨站起来鞠躬谢幕时,一个男生忽然抱着一捧花跑上台献给她。

是邵云溪。

邵同学站在她面前,灯光下一脸激动:“北雨,你弹得真好!”

北雨对邵云溪的献花有点意外,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接过来道了声谢,视线就越过他朝沈洛的方向看,灯光暗淡,她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江越跳起来朝她挥手。

她抱着花去后台,邵云溪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我看到节目单有你,专门去订的百合花,你喜不喜欢?”

北雨敷衍道:“喜欢啊!”

邵云溪大喜:“那我就放心了,本来想买玫瑰的,又怕你觉得俗气。”

北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就是弹个琴,你送花做什么?小心其他同学误会。”

邵云溪:“我……”

北雨挥手打断他:“不过还是谢谢你啦!我去找我哥,回头再聊。”

说完抱着花跑了。

江越正准备离开,看到她出来,便对她招招手。

北雨压抑着激动跑过去。

“雨姐可以啊!风采不减当年。”江越对她竖了个大拇指,看到她手中的花,笑道,“送花的那小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