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父子俩一大一小，从窗边往外走，路过沙发时，小正太笑眯眯朝北雨挥手：“姐姐，债见。”
北雨抬手，呵呵笑道：“债见。”
而沈洛没有再看她一眼。
待父子二人出门，全程被忽视的男人才冷不丁开口：“这人有点眼熟呢？”
北雨看他：“你不认得了吗？他是你们年级的沈洛。”
“沈洛？”男人想起来。
北雨站起身，将手中名片夹在指间：“婚礼开始，咱们出去吧。”
在门口路过一个垃圾箱时，手中那张名片，不着痕迹地从她指尖滑落飘落进去。
回到桌上，在坐的人正好在谈论沈洛。
一个男人兴致勃勃道：“刚刚遇到沈洛了！”
“就是当年我们年级空降的那个洛神？”
“他不是直接去MIT了吗？现在在干嘛呢？”
“刚我和他打招呼问了一下，说没有工作。”
也不知谁优越感十足地笑了声：“成绩再好又有何用？高分低能出了社会什么都不是。”
桌上有女人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高分低能了？”
“当时在我们班他跟谁都不来往。”那人顿了顿，“哦，对了，好像跟江越那伙渣滓后来走得还算近，不是有毛病么？”
北雨默默翻了个白眼，用贬损沈洛的方式来秀优越感也就罢了，连江二狗也不放过。
所谓精英的素质，也不过而已。
几个人正说着，北雨身边忽然冲过来一个小正太：“漂亮姐姐，你在这里啊？”
北雨看了眼靠在自己身边这自来熟的萌娃，朝他笑了笑：“是啊！又遇到你了。”
也不知道沈洛那种高岭之花怎么教出这么接地气的萌娃的。
小正太道：“姐姐，我名字叫沈飞舟，你可以叫我小飞船。”
李静怡笑道：“这孩子长得好可爱，谁家的？”
小飞船转头笑眯眯看她，糯声糯气道：“阿姨，我是沈洛家的孩子。”
这声阿姨让李静怡面色微僵，明明这孩子叫北雨姐姐，到她这里怎么就成阿姨了？虽然从年龄上确实是。
桌上的人显然有些意外，有人道：“沈洛？孩子这么大了？”
他话音刚落，沈洛已经走了过来，将黏在北雨身旁的小飞船抱离：“婚礼要开始了，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沈洛，这些都是我们当年二中的校友，这里还有位子，一起坐吧！”之前那位和他打过照面的男人笑着道。
“不用了。”
男人又道：“你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吧？国内体制和就业形势跟美国差别很大，大家都是校友，如果有好的资源和讯息，可以提供给你。”
沈洛眯了眯眼。
就在此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沈洛，这是科大的程主任，他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科大天文系任职？”
沈洛道：“程主任您好，天文只是个人爱好而已，不敢贻笑大方。”
那位叫做程主任的男人笑呵呵道：“沈博士太谦虚了，你是麻省理工天文博士，前些日子还多亏了，将你云山私人天文台借给我们学院的研究生，让他们采集非常棒的数据。我和沈老爷子刚刚说了，我们院里正缺博导，如果你有兴趣，院里会直接聘请你为正教授带博士。但沈老爷子说你可能没多大兴趣，我不甘心就让老爷子带我来找你了。”
沈洛微微笑了笑：“多谢程主任，我爷爷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这个打算。”
沈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我没骗你吧，我这孙子是挺喜欢天文，但就是个第二学位，业余爱好而已。”
程主任笑着摇摇头：“业余爱好也能业余出博士学位，让我们这些干这行的真是汗颜啊！”
沈洛道：“程主任过誉了，学位不过是张纸而已，没那么重要。”
北雨挑挑眉，她也很想要一张麻省理工不重要的纸呢？
程主任大笑，和沈洛又客套两句，搀着沈老爷子说说笑笑离开了。
沈洛神色莫辨地斜眼看了下北雨，牵着小飞船转身。
小飞船边走边笑嘻嘻对她挥手：“姐姐，我待会再来找你。”
北雨看着她轻笑，她什么时候成正太杀手了？
桌上静默片刻，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其中一个大学老师先开口：“沈洛的爷爷是沈隽和老先生。”
沉默之后，有人开始忘了刚刚也跟着一起酸人家，朝提供虚假情报的那男人道：“你不是说人家没工作的吗？自己不想工作和没有工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人家可是麻省理工双博士，没听科大聘他当教授都不去么？”
于是其他几个人便一起开始阴阳怪气将矛头对上同一个人，以掩盖刚刚秀错了的优越感。
全程当做吃瓜观众的北雨，这回真是忍不住低头轻笑出来。
她喝了口水将平复情绪，转头去搜寻沈洛的背影。
他坐在隔几桌的位置，在婚礼仪式开始前略微嘈杂的环境中，看起来沉静如水，与十几年前的那个清朗少年如出一辙。
因为他此时微微低着头在和小飞船说话，北雨的目光就有点肆无忌惮，可不出片刻，他忽然抬头，面无表情朝她看过来。
北雨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好在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暗恋他，却像个蠢货一样，只知道刷存在感却不敢正视他的清纯小女生。
于是她嘴唇微微勾了勾，朝他露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轻佻的微笑。
笑容还没收敛，沈洛已经面无表情低头。
“爸爸，你刚刚为什么把我拉走？”小飞船趴在他腿上问他。
“我不是教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小心被别人拐走。”
“我觉得那个漂亮姐姐不像是坏人。”
“坏人两个字不会写在脸上。”
小飞船瘪瘪嘴：“爸爸，你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
沈洛蹙眉看向儿子：“你想让那个姐姐当我老婆？”
小飞船道：“爷爷说了要全面撒网重点捕捞，你马上就要三十岁，再娶不到老婆就要去坐牢了。”
小孩子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还是让旁边几个沈家亲戚听了清楚，大家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
沈洛堂姐道：“小飞船说得没错，你看周煜比你小半岁都要结婚了，你这还是个在室男吧？”
沈洛冷冷斜了她一眼。
然而堂姐并不罢休，继续笑道：“不过说实话，你要哪天真带个女人回来，那估计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小飞船噘嘴反诘：“姑姑，爸爸很优秀的，每次都是她看不上人家，我觉得爸爸是在寻找他的真爱。”
堂姐笑得乐不可支：“小飞船，你下个月才满五岁呢！是不是知道太多了？到底是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飞船道：“在书上看的。”
堂姐拍拍沈洛肩膀：“所以说小孩子不能认字太早？这比十岁八岁的孩子都懂得多，好在小飞船本性天真烂漫，不然早晚变成跟你一样的怪咖。”
一个曾经十岁上初中，十二岁上高中，十四岁上科大少年班的天才，成为怪咖似乎是有点理所当然。
小飞船抱着沈洛的手臂，狗腿道：“爸爸才不是怪咖，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堂姐再次被逗乐：“幸好你这么个儿子，不然估摸着就只能有丝分裂了。”
嗯，便宜儿子。
沈洛不着痕迹地朝那边的北雨看了眼一眼，淡声道：“婚礼马上开始，你可以闭嘴了。”
他话音刚落，音乐就响起来，小飞船兴奋地爬到他腿上。
作为一个理工男，沈洛习惯理性和逻辑，向来对这种仪式感的东西毫无兴趣，对男女之间感情这种类似于玄学的事物更加不以为然。
所以他一度对表弟周煜的人生选择皆源于一个女人，十分匪夷所思。
但此时看到那个蠢表弟西装革履，一脸傻笑地等待红毯那头的新娘朝他走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点不以为然，可又好像对那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情有些羡慕。
仪式不长，他看得有点出神，等到反应过来，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又不见了。
新娘子站在台上正准备扔捧花。
小飞船跑到北雨身旁，拉起她的手：“漂亮姐姐，他们说接到捧花就能很快嫁出去，你要不要去抢？”
北雨对嫁出去毫无兴趣，笑着摇头。
小飞船道：“那你能不能抱我去抢，我想给爸爸抢。”
虽然北雨不懂屁大个小孩，如此操心自己单身爹的终身大事是为哪般，但这孩子实在是萌态可掬，可爱得很，她一个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完全还未产生母性的单身女人，也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她点点头，起身牵着小飞船来到几个年轻女孩堆里，将他抱起举高。
在捧花被新娘子扔出来之前，小家伙嘴甜地大声唤道：“天底下最漂亮的婶婶，你要扔给我啊！”
所有人包括新娘新郎都被逗笑。
新娘子瞅准了他的方向，背过身将捧花扔过来。
其他女孩子自然不会跟这么个可爱的萌娃抢，待小飞船接过捧花，都笑着凑过来掐他的小脸蛋：“小朋友，你这么小就想娶老婆啊？”
小飞船也不回答，只高兴地直笑，一手抱着花，一手抱着北雨的脖子，狠狠在她脸上亲了口：“谢谢漂亮姐姐。”
然后从她身上滑下来，朝沈洛的座位蹭蹭跑去。
“爸爸，我帮你抢的捧花，放心吧，你会很快娶到老婆的。”
桌上几个亲戚哄堂大笑。
沈洛面无表情将花接过来，叹了口气：“沈飞舟小朋友，我谢谢你啊！”
小飞船脆生生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洛无语地摇摇头，将捧花放在桌面，把儿子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柔声道：“好了吃饭，别再乱跑了。”
“收到，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放存稿箱。。。。
17、同行
婚礼是白天举行的，北雨从会所出来，时日还尚早。
她刚刚将车子开上路，忽然就瞥到前方站在路边的沈洛父子，似乎是在等车。
小孩子大概是闲不住，抓着爸爸的手摇来摇去，摇够了又从身后的小书包里掏出一支彩色笔，开始在那只手上作画。
北雨靠边停下车，饶有兴致地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看着这对父子。
在她的概念里，沈洛就是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她很难想象，他就那样任凭儿子在他手上乱画。
男人身长玉立地站在路边，整个人还是带着些难以接近的冷感。只是微微垂头，看向儿子的眼神，隔着老远，都能让北雨感觉到其中的温柔。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很奇妙。
而且还莫名有点迷人。
她想起少女时代的一见钟情。
大概一个人对异性的偏好，始终带着一点惯性，无论过了多少年。
然而这个结论，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她正要启动车子，前方的小飞船已经发现了她，跳起来朝她挥手。
北雨挑挑眉，将车子开过去停下，打开窗户，从驾驶室探出脑袋：“小飞船，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小飞船道：“我和爸爸在等出租车。”
北雨抬头看向沈洛，对上他那双看过来的淡漠黑眸，朝他笑了笑：“学长，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二中高三同学江越的妹妹北雨，以前我们一起爬过云山的。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沈洛没回答她前面的话，只淡淡道：“不用了。”
小飞船却拉着他往车门走：“爸爸，我们就坐姐姐的车吧！”
沈洛微微犹豫，到底是没拒绝儿子，跟着上了车后座。
北雨从后视镜看了眼，父子俩还真是守规矩，坐在后排也各自将安全带系好。
她笑了笑：“你们去哪里？”
沈洛没说话，是小飞船回答的：“玩具城，爸爸要给我去买玩具。”
北雨笑：“你爸爸对你真好。”
小飞船点头得意道：“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北雨心中好笑，却不知为何，竟然有点莫名感动。一个少言寡语的单身爸爸，教出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大约是真的就是父爱的力量吧。
小飞船努力倾身向前，双手拉住驾驶座椅背，笑嘻嘻问：“姐姐，你结婚了吗？”
北雨笑，随口道：“没有呢！”
“那你有男朋友吗？”
稚气的声音问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北雨犹豫了下，笑道：“也没有呢。”
小飞船哦了一声：“我爸爸特别好，长得帅，会做遥控飞机，而且还会做饭，他做得卤肉饭比餐馆里还好吃。”
北雨联想到这孩子之前陪他爸爸相亲，刚刚又帮他爸爸抢捧花，心下明白他是想干什么，无非是四处撒网帮自己单身爸爸找对象。
他笑了笑：“是吗？学长。”
说着，从后视镜看向后面的男人。
沈洛眉头微微蹙了蹙，没有说话。
北雨心道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不过她可不是当年那个在他面前不敢说话的怀春少女，她笑了笑：“学长，你真不记得我了？”
这回洛神终于开口：“记得。”
言简意赅，却让北雨有点心花怒放。
“我记忆力很好。”他又补充了一句。
也是，人家可是上过少年班的天才。
北雨怒放的心花又萎了。
小飞船这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道：“原来爸爸和姐姐认识的啊！那有没有兴趣留个电话号码，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糯声糯气的童音，小大人般说着这些话，北雨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从来只听过父母催婚，比如她家和江越家那四位，孩子催父母倒是头一回见着，而且还是个五岁的小孩。
果不其然，天才养出的孩子也比较与众不同。
后座的沈洛沉默片刻，冷声道：“小飞船，看来这几天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少了。”
虽然带着点低喝，却并没有威慑力。
小飞船显然不忌惮他这个爸爸，直接忽视他这句话，笑嘻嘻抱着他的手臂道：“爸爸，我觉得姐姐长得很漂亮，你觉得呢？”
沈洛没有给出北雨想听的答案，只淡声道：“待会儿买完玩具回家，默写五十个单词。”
小飞船撅了撅嘴：“爸爸，做作业有这么重要吗？你怎么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不上心，我都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