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对小情侣走过他们的身边,洛衍之随手拿过一个粉色的盒子,手腕一晃,它就砸向周夏的胸膛。

  “你看这个怎么样?”

  洛衍之的笑容坏透了。

  上面写着“草莓味”、“超薄”。

  周夏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指尖都快烫伤,立刻将它扔回给了洛衍之。

  “有病啊!”

  洛衍之耸着肩膀笑了。

  “你这么害羞,是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啊。”

  “关你屁事!”

  周夏在脑袋里骂了自己一千一万遍的“傻瓜”。

  “周夏,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验证,你的想法是对还是错?”洛衍之开口道。

  已经快要走出货架的周夏停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一旦回头,她不知道洛衍之会用怎样的表情,又或者唇齿间怎样的暗示来吸引她的靠近。

  “能验证你想法对错的,只有现实。所以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的身上,这样很危险,你会失望。”

  周夏还是没有回头,可是却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因为人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会背叛你的信任,会撒谎。但是现实不会。”

  洛衍之站在那里,当她背对着他,他会很失落。

  因为当他看不见她的眼睛时,就无法得知她是否还在注意着他。

  “我知道了。”

  “如果你想听见我对你所有观点最真实的想法,要怎么做吗?”洛衍之问。

  “雇佣你当顾问?”

  等了几秒,周夏都没听见洛衍之的答案,她转过身来,才发现整排货架之间的走廊空空如也。

  他就这样走了。

  她又被他耍了吗?

  他抛给她一个问题,却又不给答案。

  怎样才能听见你最真实的想法?

  不不不,以后再见到这个男人,一定要远远避开,可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洛衍之拎着一瓶矿泉水,自助买单结账离开。

  一瓶冰凉的水从头顶直接浇下来,冷却他所有旖思和干渴。

  如果你想要听见我最真实的想法,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听。

  可惜,你没说。

  一整个晚上,周夏都在翻来覆去地做一个可笑的噩梦。

  那就是一整排的货架在她面前倒下,无数粉色的小方盒哗啦啦掉落,她被砸倒,眼冒金星。

  她想要起身,可是随便一抓就是烫手的粉色小盒子。

  “你喜欢啊,我买给你啊。”

  低沉而嘶哑的男性嗓音响起。

  周夏一侧脸,就看见洛衍之揣着口袋低着头,勾着唇角对她笑。

  痞气冲天。

  “神经病——”

  周夏大喊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就坐在公寓里的床上。

  床头的照片架都被她挥倒在地。

  她赶紧把照片捡起来,照片里的中年男子温和地笑着。

  “老爸对不起,不是故意摔你。你要保佑我,别再看见那个神经病了!”

  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周夏决定要去看望爷爷,对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正好是中午,周夏还能陪爷爷吃个午饭。

  除了她,周家还有另一位客人,正坐在周老的书房里,与周老侃侃而谈。

  周夏站在书房外,从半开的门里只能看见男人的后背和他的后脑勺。

  她没有听墙角的不良习惯,只是觉得正在说话的男人声音沉稳。

  周老大概是看见了周夏的身影,停了停,说了声:“进来吧。”

  周夏走了进去,坐在周老对面的男人侧过脸。

  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五官很平和,戴着无框眼镜,他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审度。

  “周夏,这是我们睿帆的CTO宫莫容。”

  周夏愣了愣,她没想到睿帆的技术总监竟然这么年轻。

  “莫容,这是我大儿子凌生的女儿。她叫周夏,和你都是校友。”

  没有其他多余的介绍,宫莫容抬了一下眼镜就站起了身:“周小姐也是M大的吗?”

  “是的。”

  原来是校友,周夏笑了,露出两个小虎牙。

  宫莫容被她的笑容感染,原本严肃的表情也跟着温和起来。

  “你这个时候跑来,是蹭午饭吗?”周老没什么表情。

  “……是昨天晚上那个问题,我想到了我的答案。不过您这里有客人就算了。”

  周夏没好意思说,因为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关于“粉红小盒子”的噩梦。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了,所以只能过来“蹭午饭”了。

  周老“嗯”了一声,示意周夏坐在宫莫容旁边的椅子上。

  周夏已经习惯了爷爷对自己的不冷不热,反倒是宫莫容这个师兄在一旁,让她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把你的想法就在这里说出来吧。宫莫容不是外人。”

  周老抬了抬眼皮子,一副对周夏的想法也不是那么感兴趣的样子。

  周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的爷爷啊,宫莫容不是外人,可是你孙女是外行啊。

  你确定要外行讲笑话给内行听?

  周夏不好意思地看向宫莫容,对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就说了。我说的不对,爷爷还有宫师兄也不能笑话我。”

  “当然。”宫莫容点头。

  “确实,‘飞燕’又省油又便宜,但是它绝对不是未来节能减排的发展方向。如果把‘飞燕’作为我们给国家节能减排号召的答案,它仅仅是暂时的。”

  周夏说到这里,周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她。

  一旁的宫莫容也不动声色,但他很认真地聆听。

  “沃达森在节能减排交流会上说什么他们要向‘飞燕’学习,就是为了迷惑竞争对手。让大家都去生产没有技术含量的轻型车,这样就会分散大家对新能源汽车的研发注意力,转而集中在眼前的轻型车市场利润的瓜分。”

  “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沃达森的这番挑唆呢?”周老又问。

  “我……这不是我擅长解决的问题。我只是觉得睿帆在研发道路上,应该继续坚持对新能源汽车的探索挖掘。无论遇到怎样的利益诱惑和挑唆,都不能放弃真正的‘未来’。”

  周夏说完了。

  她从爷爷那里还是得不到任何反馈,倒是宫莫容笑了,说了一句:“还是周夏这种研发领域的人想法最单纯,最不容易被左右。”

  周夏知道,估计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睿帆这样的大型企业,盈利永远是首要目标。

  未来太遥远,对于无法确定结果的新能源汽车,睿帆又能投入多少呢?

  “你去厨房看看吧,可以叫他们做点你喜欢的饭菜。以后过来吃饭要提前打招呼,不然没准备。”周老抬了抬下巴。

  周夏知道,他和宫莫容肯定有话要说,不方便她这个集团外的人听见。

  还有……她被爷爷嫌弃了。

  她吃的也不多啊,一个菜一碗饭就够了。

  爸爸,不是说老人家都隔代亲吗?为什么你的老爸不疼我?

  周夏在心里碎碎念地退出了书房,把门给关上。

  等周夏离开了,周老沉着声问:“你觉得我这个孙女怎么样?”

  “啊?太小了点。”

  宫莫容忽然脸上浮起一片红,然后微微咳嗽了一下。

  “不小了,稍微再好好学学,就能独当一面了。”

  周老看了一眼宫莫容,忽然拿起桌上的文件拍宫莫容的脑袋。

  “你脑子里瞎想什么呢!我不是要把周夏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哦!是这样啊!最近被三姑六婆逼到快抑郁症,每次介绍完一个对象,就问我觉得某某怎么样,我都定向思维了。”

  “你啊,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是该好好给她找个妈妈。”周老语重心长地说。

  “先不说我的个人问题。先说回对‘飞燕’加大投资这件事。我本人的意见和我们的CEO、产品总监和财务条线是相左的。不少的股东也觉得我们不能坐等别人抢占轻型车市场。”

  周老用力地“哼”了一声。

  “这些管理者不是不明白沃达森想干什么,他们就是放不下。就是为了芝麻的利益丢掉比西瓜还大的未来。”

  周老站起身来,拍了拍宫莫容的肩膀说,“你先不动声色。继续新能源汽车的研发。你不要去反驳我们的CEO。这些事情交给我。吃饭去吧。”

  当他们走到书房门口时,宫莫容开口道:“对了,关于您问我觉得周夏怎么样这个问题,您还在意我的答案吗?”

  周老看了他一眼:“你们连意见都一模一样,我还需要问你的意见吗?周夏确实没有经验,但是经验这种东西是时间给的。思考的角度和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当一个人能走出利益之外,就能看见一个问题的全部答案。”

  到了中午吃饭,周夏看着桌上的四五个菜,心里有点不平衡。

  宫莫容来了,就有这么多菜。

  她上次来,吃的都是什么白萝卜炖豆腐、清蒸茄子、白菜煮五花肉片……反正就是白白的一整片。

  但今天,青椒炒牛肉、红烧鲈鱼、京酱肉丝……

  周夏连饭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我又没饿过你,你吃那么快干什么?”老爷子发话了。

  “今天菜好吃,谢谢宫师兄!”周夏朝宫莫容感激地点头。

  她每次来周家吃饭,感觉自己都是修佛之人,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

  宫莫容看她的样子哭笑不得。

  “谢我干什么啊,这还不是给你的。”

  周老有点闷闷不乐,直到张秘书来到他的身边,他才说:“白菜豆腐有什么不好?降血压降血脂,活得久!今天都是大鱼大肉,我都吃不下!”

  张秘书好笑地给老爷子顺气:“不是您嫌弃周夏个头太小了吗?不给点油水,怎么养的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