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要去西湖的,虽然是春天,可湖上风大,多带一件披风总是好的。”

走在前面的白薇目光微闪,却没有回过头看她。李玉娘也忙挽了披风快步追出。在白薇上车时殷勤地侍候着。倒象是做惯了这些事一样。

看白薇有些沉默,她又笑着闲扯:“听玉儿说小姐是去参加赏花诗会的。可是,现在桃花开得正好,以小姐的才学一定能得首好词。”

“你也懂词?”白薇哼了一声,又瞥她,“你又怎知我会不会做词呢?倒象是你从前看到过我做词是的…”

被她噎了一句,李玉娘不禁有些语塞。不过是客气客气,大家哈哈一笑也就过了,何苦揭穿她呢?干笑了两声,她撩起窗帘往外看去。

马车正在经过繁华街市,行得并不是太快,李玉娘看着道路两旁穿流不息的行人,正自微笑,却突然目光一滞,“啊”了一声。

此时,马车正经过一家脂粉摊,摊前围着几个女人正在看货。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手里还拉着一个正在摆弄一只皮鞠的孩子。不知怎么的,孩子手中的皮鞠竟突然脱手滚落,那小孩情急之下挣脱大人拉着他的手,合身扑到街上。就在他闯到街上之时,她们坐的马车正好经过。眼看着马头正对着那小孩撞过去,李玉娘惊呼出声,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也是大惊失色。紧急拉住缰绳。却不想拉得太急,马儿受惊之下竟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白薇惊呼一声,滚了下来。李玉娘虽然扒着车窗,却也被突来的震荡而甩到一边。两个女人在窄小的车厢头碰头地撞在一起,同时呼痛出声。所幸马车只震了一下便缓了下来。李玉娘抬起头,心神稍定不禁脱口叫出:“那孩子…”

白薇一听脸色也变得煞白,“撞到人了吗?”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两个人连滚带爬下了车。还没看到情形如何,先看到围在车前的人群。目光一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骇之色。不会真的撞到刚才那个孩子吧?

咽了下咽喉。李玉娘胆怯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那车夫一叠声地道着谢:“还好您出手相救,要不然小的可活不成了…”

先喘了口气,李玉娘拍了拍朐口,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回头看了白薇一眼,点了点头,见白薇也放松下来,她才扬声问道:“师傅,可碰到那孩子了?”

走到车前,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那孩子。因车夫挡着那男人的脸,李玉娘一时没有看清,可看那孩子乐呵呵地把玩手中的皮鞠,小手还亲热地扒着那男人的肩,想也知道定是这个男人救了这孩子的。

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她笑着走近,还没开口,人群里已经扑出一个妇人,大叫着抢上前来抱那孩子。“大嫂,你可得好好谢谢这位官人,要不是他,这孩子…”随着车夫的叙述,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争着夸那男人。

“不用谢,快快起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那男人弯腰去扶想要跪下的妇人,又摇手谦让着。李玉娘却是皱起了眉。这男人的声音好熟啊!看着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立刻瞪大。

“陆五?”眨了下眼,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失笑出声。平时看惯了陆五一身差服的装扮,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短衫的男人,竟不敢认了。

听到她的声音,陆五转过头来。虽然没有笑着招呼,却是冲着她点了点头。

“这位壮士?”听到身后白薇的低问,李玉娘忙侧身让开。眼角余光看到陆五望向这边的目光现出一丝惊讶之色,李玉娘不禁撇了下嘴。果然是男人都愿意看到美女。

垂下眼,她只装作没看到白薇柔媚到骨子里的笑,可侥是这样,听着白薇甜丝丝的声音。她还是觉得身上发麻。

“多夸壮士及时出手相助,要不然这孩子就危险了。”白薇柔声说着,一副后怕感慨之色,又取出钱袋取了几块散碎银子递与那妇人,“这位大嫂,这些银子就请你买些珍珠粉给这娃儿压压惊吧!”

那妇人犹豫了下,没有立刻接那银子,“我们穷人家没那么娇贵,再说了,又没撞着,这银子我不能要。”

眼看着白薇唇边的笑有些发僵,李玉娘忙上前道:“这位大嫂,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就算这孩子没撞到可总是受惊了,你就是拿了银子给他买些好吃的也是好的嘛!”说着,便自白薇手中拿过银子塞到那妇人手上。

那妇人迟疑了下还是接过银子,又拉着孩子一叠声地道谢。白薇却只是温然浅笑,并不见半分得意之色,反仍是一副忐忑难安的表情。

李玉娘和声劝走了那妇人,一扭头看到陆五脸上现出一丝欣赏之色,再看白薇垂下眼脸上似乎是有些羞涩的表情,不禁暗自撇了撇嘴。

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寒喧几句,陆五便执意告辞,似乎全不知美人心意一般连再作停留都不肯,李玉娘又觉可气又觉可笑。这鲁男子真是没有眼色,连送上门的艳福都不知道享,白白浪费了咱们白行首的心意。

眼看着陆五告辞转身,她忍不住喊了一声,追上前低声道:“陆都头,你…”原本还想说的劝慰之言竟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她怔怔地看着陆五询问的目光,只能挠了挠头,傻笑道:“你早点回家,陈小哥儿还有陆大娘都在家里等着呢!”

目光一闪,陆五笑着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后才平声道:“我再走走就回去…很久,没有穿着这一身便服走过这条街了…”

李玉娘心中一动,看了陆五一眼也没有再劝什么。只是笑着挥了挥手便跑回马车旁。一抬头,看到白薇有些异样的目光,她便陪着笑脸笑了下。待服侍着她上车后立刻主动报料道:“小姐,刚才那位就是咱们府衙里的都头陆五,您别看他一副木头样,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是府衙的都头?”白薇扬起眉,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是都头啊!”看了看白薇不以为然的神情,李玉娘偏头一想就笑了起来,“陆都头和别的衙役不一样的,你刚才也看到了。”看白薇并不搭腔,李玉娘便也不再说话。她又不是媒婆,实在没必要那么卖力地往外推荐陆五。再说了,虽然刚才白薇有那么点美女爱英雄的意思,可到底见识的人物多了,眼界之高又怎么会真的看中陆五呢?

因着她的沉默,马车里便又陷入安静。让人觉得有几分尴尬,可李玉娘却没了多话的兴趣。索性掀开了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偶尔用眼角瞄一眼若所有思的白薇,一路上倒也悠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当马车渐近,看到前面如绛云一般的红,李玉娘不禁支起身子,几乎半边身边都要探出车外。就连一直沉默着的白薇也抬眼看了她一眼,现出一丝好笑之意。

杭州的桃花种得最多的就是西湖边上的白堤还有孤山北麓,成片成片的桃花,每到春季便绽放出别样的妖娆与妩媚。红的白的粉红的,繁密的花朵簇拥着,如同美目横波的美人,自骨子里透出那样的媚,勾人心魂。

这样的明媚*光里,连风都是暖的。漫步在白堤之上,一步桃花一步绿柳,翠彩相间里,柔的更柔,媚的更媚,偶有生得出奇的桃树,横出枝干,满树的花朵皆映在水面上,更显别样的风情。难怪有人说“山中看杏,水边赏桃”了。

漫步花间,眼中皆是风景,李玉娘看得心醉神迷,白薇却只是偶尔抬头扫上一眼,神情间淡淡的,尽显大家风范。

之前只听说是赏桃诗会,李玉娘只道必是一些穷酸文士故弄风雅,可真的见了,才知来者非富即贵,介绍时不是某大官人就是某名士。因着历史知识不够丰富,李玉娘也不知眼前这些哪个名传后世的名人,不过这不妨碍她用好奇的眼神看这些神采飞扬,高谈阔论的文人。

因着相邀白薇的正是本府的学官也就是之前嫁女的那位解大人,李玉娘得以坐在首位的后面。虽然只能半跪半坐在案后,随时服侍同解大人坐在一起的白薇,可毕竟位置不错,倒可以看遍全场。坐在下首的文人里,她最熟悉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春试中得了进士头衔却没有接受授官的金同仁。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金同仁抬起头望过来,目光一对,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便笑着转过头去继续同人大谈京中见闻,又说什么“陛下厚恩想要授某某官却被他所拒”云云。

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这皇帝授官还能拒绝?李玉娘奇怪地偏了脑袋,却也识趣地把目光转开。大概,这位新出炉的进士也不希望被人知晓竟认识她这个小小的使女吧?自嘲地笑了下,她看着坐在靠后席位上的一个美女突然起身盈盈走来,不禁有些奇怪。不会是想要堂而皇之地来抢客人吧?

她还在奇怪,白薇已经抬起头对着那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便疾走几步,先是向面白蓄须的解大人行了一礼,这才附在白薇耳边低语了数句。李玉娘只隐约听到他们提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却没听清具体说的是什么。只见白薇笑着点了下头,便转过身去柔声对解大人道:“大人,钱塘学子许之清求拜。”

解大人闻言,便放下酒杯,转过来对着白薇笑着点了点头。那女子见了便露出欢喜之色,又向解大人行了一礼,同白薇点头示意后便返回座位。不过片刻,那位许氏文士便缓步上前,先向解大人行过大礼后,又献上诗文,恭敬地接受解大人的评论,又恭声求教…

李玉娘听得有趣,又见之后陆续有美ji上前通过白薇相询,解大人或是点头应诺或是摇头拒绝,便有众多士子应邀上前拜见。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陪同出游的美ji最大的作用不是用身体取悦这些客人,而是施展交际手腕为自己的客人去开展外交活动。难怪之前顾洪去喝花酒时,姜氏虽然不悦却从不阻止。果然,通过这些美ji,的确是可以认识更多的人,若是运气好了,真可以得到名士或大人的青睐。

李玉娘默默地坐在身后,看着白薇或笑或嗔,对上前相询的姐妹应对自如,甚至有好多在她这里便被笑着婉拒,而一旁的解大人却全无半分不悦之色,似乎是对白薇的行事很是满意。不禁生出感慨,看来这花魁也不是容易做的,除了色相之外,交际手腕也是一等一的重要呢!

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五章 都想有个归宿

第三十五章 都想有个归宿

因着那份感慨,李玉娘看白薇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佩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白薇却隐约感觉得出,不禁奇怪地看了李玉娘两眼。

赶在男人们吟诗作词相互唱和之时,白薇笑着告罪起身往桃林中走去。李玉娘跟在后面漫不经心的,只当她是要方便,却不想白薇快步绕过桃林,拐过一处楼阁竟在一处掩在林中的庵堂前停下了脚步。

看白薇左右张望,又叫她仔细看着后面可有人跟上时,李玉娘还以为这位白行首是来偷会情郎的。李玉娘多少有些八卦的意思,还在心里念叨着刚才还对陆五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呢,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跑来会情郎。

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她立刻就回过头去,一心想看看能迷住白行首的是怎样的帅哥。谁知当门而立的竟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虽然身着布衣,未施脂粉,却掩不住眉眼间那股子妩媚风情。

“小薇?”女子惊喜地拉着白薇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容似这满林的桃花,璀璨夺目。

“杜娟姐,”白薇欢喜地叫着,眼中却隐隐闪动着泪光。挽着杜娟的手,看不够似地打量着,未了。眼中有泪,“姐姐清减了…”

看她又似要哭,那杜娟便笑着拭去她眼角的泪,笑着拉她进院,“清减些才好,若是再胖,姐姐我怕是要走不动路了。”眼角一扫,看到李玉娘,杜娟现出一丝惊讶之色,“这是…”

“我新雇的使女。”白薇轻描淡写地说着,拉着杜娟往里面走,李玉娘跟在后面分明听到她在低声说:“总不方便叫小桃她们跟来的。”

轻轻关上门,李玉娘转过脸看着两人的背影,虽然奇怪却还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抬眼四望,这座斋堂很小,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富户在这桃林中修建小住的。院里横着几枝桃花,生得极艳,可一眼看见敝开着门的的厅堂,却觉得这桃花越发映出那厅堂中的暗淡。

堂上,正对着门的是一条香案,供着的是观世音菩萨。左右垂着白幔,触目所及,无不是青、白二色,竟比庙里还素淡三分。

把二人让入侧厅,杜娟迟疑了下便笑道:“我这里只有水没有茶,倒要委屈妹妹了。”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自家姐妹说什么委屈。”白薇笑着。可在杜娟起身去厨下端水时却悄悄拭了拭眼角。

李玉娘暗自称奇,却也不多话,只快步跟在杜娟身后。“杜娘子,我来帮您吧!”

回眸看着她一笑,杜娟也不谦让。看着李玉娘忙乎,她只笑道:“小薇性子太倔,说话又直,可是她的心是好的,若是得罪过你,你千万莫记恨她才好。”

李玉娘回头笑道:“杜娘子这是说什么话。白行首雇了我,她就是主我是奴,哪里会记恨她呢!”

杜娟听了只是笑,并不多言。却在李玉娘提了水壶起身时自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塞到她手上,李玉娘待要推辞,她却握着李玉娘的手硬要她收下,“你莫要客气了,既然小薇带你来了我这儿,可见你是信得过的人。若不是在这儿见到你,我断不会多嘴说那些话的。”

李玉娘干笑了一声,也不再推辞。却在心里暗笑:谁说我是白薇信得过的人呢?分明是讨厌的人才是…

杜娟放下手中的小碟,却是一碟炸过的蚕豆。不知是放得久了还是原本就没做好。有些浸油。杜娟的神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天来,便没备了点心。”

白薇只是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点心呢?”说着话却取了一颗蚕豆放进口中,“很香…”

李玉娘在旁看着却觉得白薇分明是要哭了似的。可到底事不关己,她只是扭过脸去装着没看见。

只听得白薇哽咽着,到底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姐姐,你受苦了…”杜娟却是浅笑,合身拥她入怀,轻轻轻地拍着她安慰道:“这算是什么苦呢?天天有得吃,有得睡,姐姐这是在享清福呢!”

“把你关在这么间破屋子里,又不许你见人,算什么享福?姓胡的那老混帐,当初赎姐姐出去时说得多好。只说把姐姐当菩萨一样敬着爱着,可现在呢!也不过两年,就借口姐姐病了需要静养把姐姐送到这破屋子里自生自灭。他还真是有情有义了…”

听着白薇嘶声悲泣,杜娟却只是温言相慰:“算了,在这里生活总算是过得清静,没有大宅里那么多事儿。其实,他没有顺着他娘子的意思把我卖得远远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呸…”啐了一声,白薇仍是愤愤不平地恨声相骂,杜娟却只是软语相劝,又笑着问她姐妹们的近况,白薇才渐渐消了气。

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喜色,“苹姐姐近来可能是要有喜事的。”

“苹儿?莫不是有人要为她赎身了?”杜娟也是惊喜莫名。拉着白薇细问,才知苹儿接了个客人,却是杂货铺的小老板,存了几个月的银子才得已一亲芳泽,却偏巧苹儿感怀身世竟喝得烂醉如泥。那小老板非但没有借机占她的便宜反倒侍候了她一整晚没有睡。就这么着,打动了苹儿一颗芳心。只说就算是被豪门富户赎身去做了如夫人也不如就这么跟着一个老实汉做正头夫妻。因此便有意叫那小老板赎她出去。

“崔妈妈如何肯呢?一个开杂货铺的小老板如何有银子赎得起苹儿呢?”

见杜娟现出忧色,白薇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苹姐姐这些年也攒了不少体己钱,说让那小老板为他赎身不过是试探他罢了。若那老实汉真地有心,这赎身的钱苹姐姐却是自己就能拿得出的。”

听到这儿,杜娟这才现出一丝喜色。想了想,便进了内室,过了片刻拿了一方手帕出来,打开看里面却是一枝看起来样式稍有些过时的珠钗。见白薇推拒,她便恼道:“我和苹儿也是一场姐妹,她如今有了好归宿,我这做姐姐的为她添妆也是应当的。就是嫌弃我的礼轻也是要苹儿亲自开口才是,哪有你代为推拒的。”

听她这样说,白薇便笑着收了珠钗,又与杜娟闲话了一会儿便告辞。“我是趁着那些人不注意偷溜出来的,只怕这会儿正找我呢!”

杜娟点点头,也不多留,一直把她们送到门前。白薇几次相劝仍不肯先回去,执意目送白薇她们远去。

默默走在林间,白薇没有回头去看。却忽然幽幽吟道:“红颜未老恩先断…”

李玉娘扭目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回过头去。隔着一片花海,看到倚在门前那抹惨淡的白,不禁也心生忧思。

“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白薇扭过头,愕然望她,良久才嗔道:“凭地粗俗…”虽然是在嗔怪,可声音却并不见严厉,李玉娘便只是淡淡笑了下并未反驳。

回到丽人坊。白薇便去见了那位苹小姐。可巧这位苹小姐正坐在窗前看一封信,满面喜色,竟连白薇进来都没察觉。被白薇唬了一跳她也不恼,只拉着白薇娇羞地笑。白薇索性抢了那封信自己看,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小老板写信来说自己就是卖了铺子也要赎苹儿出去。

“这男人竟肯卖了铺子也要赎你出去,倒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弯眉一笑,白薇语带调戏地道:“总算苹姐姐是盼到了有情人,这回可是如愿以偿了。”说着又取出杜娟送的珠钗与她。

苹儿抚着珠钗,也是一阵感慨,“难为杜娟姐姐还记挂着我。这女人啊,求来求去,也不过是求一个真心真义对自己的男人罢了,便是苦些也无所谓…”

白薇也是叹息:“当年杜娟姐姐从良时何等风光,大家都以为她终遇良人,有了依靠,可看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听到苹儿叹息,她才似警醒一般笑着拉着苹儿道:“不说这些,姐姐要从良是件大喜事,我们姐妹还是要聚聚才好。嗯,让我想想送什么与姐姐添妆才好,总不能让杜娟姐姐比下去。”

果然,白薇为了送一份好礼物,特意跑到金楼仔细挑选,后来才选了一只镶着宝石的簪子。在聚会上众姐妹送的添妆礼中果然拔了 头筹。

“金楼的掌柜说,这块宝石乃是从西域运来的上等宝石,若不是我去,少了两百两他断不会出手的。”

“知道你和朱大官人相熟,那掌柜的又怎么敢卖你贵呢?”和白薇一直不太合的如茵冷眼瞧着,话里压不住的酸。白薇瞥了一眼,却也不恼,只是拉着苹儿絮絮说话。

被白薇无视,那如茵耐不住性子冷笑道:“苹姐姐莫要开心得太早了,若是崔妈妈改了主意,姐姐能不能从良还不知道呢!”

“呸,打你个乌鸦嘴!”白薇啐了一声,又劝苹儿:“苹姐姐莫要理她,她惯是见不得人好的。”

“不是。我已经叫人带钱给了吴郎,怎么他竟还没有来呢?”苹儿攥着那只簪,忐忑难安。左思右想,一双美目便带了泪珠。

几人细声劝慰,只叫她安心。又有如茵在旁故意冷嘲热讽,屋里一下子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只说崔妈妈唤苹儿小姐到前堂去。

此时,刚刚过午,丽人坊正是冷清之时。平时根本就不会有客人上门。一听到崔妈妈唤,苹儿立刻紧张起来。拉着白薇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白薇忽然挑眉笑道:“不如我们姐妹们陪你一道去。”

那小丫头劝阻不了,只得带着一帮人往前堂去。还好白薇有分寸,到了前堂幔后便停下脚步,一众姐妹只躲在幔后偷看。

李玉娘被挤在角落,远远地看着苹儿缓步走过去。先见过了崔妈妈又把脸侧过去看那坐在一旁坐立不安的男子。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喜色,却立刻就垂下头去不言语。

因离得有些远,从她这个位置看不到那男人的脸,只看到那人半截新衣和脚上簇新的鞋子。似乎很是局促,脚也不时地动来动去。

便有人悄声抱怨苹儿没有眼光,竟看上了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男人。白薇低哼了一声,斥道:“你懂什么?没听过每多仗义屠狗辈,负心薄情读书人吗?”

难道这便是她那天对陆五温言以对,隐含情义的原因?

李玉娘在心里暗想,回头看看白薇艳如桃李的容颜,再在心里一想这位花魁有一天也嫁个目不识丁的市井之徒。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突。实在没法想象白薇在破屋子里围着灶台过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似乎大堂那头崔妈妈问了苹儿什么,苹儿含羞带怯地点了头,崔妈妈便也笑了。

“既然我这女儿也是愿意的,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们。只要你能照我方才说的,能出得起五百两银子,我便把这女儿许了你。”

那男人大喜,提起脚下的篓筐便往桌上一放。崔妈妈愣住,俯身去看才知篓筐里竟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想到那篓筐里竟会装着银子,崔妈妈一窒,却也不好再反悔。也只得把苹儿的卖身契翻了出来,又强笑道:“罢了,看起来你们也是郎有情妹有意的,我要是再拦着可就成了坏人姻缘的坏人。苹儿,好歹你我也是母女一场,今儿我便为你设宴,让众姐妹为你添嫁,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

苹儿哽咽着,泪眼凝望那吴郎片刻。却突然转身对着崔妈妈深深一礼,泣道:“苹儿谢妈妈多年看顾之情,只是苹儿今日得还自由之身,心愿已足,只愿悄然离去,不敢劳动妈妈再为苹儿破费…”

崔妈妈沉下脸,哼道:“随你便是。不过,苹儿,你今日离了这丽人坊,过好过坏可就都要看你自己了。莫要他日哭着回来求我,到那时候别怪妈妈心狠,从过良的ji女再想进我丽人坊的门,可是难了。”

苹儿抹去脸上的泪,答得淡然:“苹儿知道。”转身看向吴郎,她只温言道:“郎君且在门前稍候,我换过衣裳便与郎君相会。”

再向崔妈妈施了一礼,她猛地转身直往幔后奔来。白薇急忙迎上前,两人执手相看,苹儿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得回自由之身,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白薇笑着点头,携着苹儿的手一起返回后园。又特意喊了李玉娘过来与苹儿梳头。

“不用梳什么新发式,只要普普通通似一民妇就是。”苹儿柔声道,又亲手洗去脸上胭脂,粉黛未施的一张脸更显得眉清目秀。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苹儿又把所有首饰皆装进匣中,郑重交托给白薇保管。“此刻我着实不便带这些东西出去,日后还要劳烦妹妹带给我了。”

白薇点头应下,先把东西送回房中,这才带着李玉娘赶到前面相送。此刻丽人坊中的女子都已得了消息,便是不曾往门前相送,也都在二楼扶栏相望。在门前停下脚步,看着孑然一身的苹儿缓步走出大门去。

外面,阳光灿烂,仿佛所有的光都披洒在她的身上。虽是一直背对着她们,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可她们却仿佛能看到苹儿璀璨的笑容。

依稀听得那男人关切地问:“没有行李吗?可要我帮手?”苹儿只是摇头,在那男子问“可还要同众姐妹说什么”时低下头去却始终都没有回过头去。

白薇抬手拭过眼角,低喃着:“不要回头…”

“是啊,不要回头…”有人便低声应和着,虽然都只是低声说着,可这样听来却显得声音格外的响亮。

恍惚看到苹儿似乎是举起手来挥了挥,便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走去。众女站在门前,一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背影,这才散了。

回到房中,白薇便倒在床上,默默流泪。李玉娘也不好劝什么,倒是小桃似乎是很感慨似地道:“不知我们小姐以后碰到什么样的人…”

“小姐一定要从良吗?”玉儿在旁边低声问。

“说的什么话,你问问坊里这些个小姐,哪个不都等着这样的归宿?不趁着年轻赶快找个人家,难道还要等到人老珠黄没人看中了不成?”

玉儿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那边白薇长叹一声,也厌厌地不肯再说话。

又过了几日,白薇派人去打听苹儿的住处。

“苹儿姐姐若是过得好,我心里也觉得很是欣慰。至少,会让我觉得自己以后也是可以有希望的…”

听着白薇的低喃,李玉娘转目看着她哀伤的面容,心里倒有几分可怜她。虽是花魁,看似风光,可其实比她的日子更难过吧?

听着白薇絮絮地说着些往事,回忆着与苹儿的过去,李玉娘也不禁微笑。四月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进窗来,洒下一片温情。

门却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得撞在墙上,惊醒沉溺在回忆中的白薇。两人愕然看着跑得喘不过气来的小桃,脸色都有些变了。

“小、小姐,您派去打听苹儿小姐住处的小厮回来了!他说…”小桃喘着粗气,在白薇霍然起身时嘶声叫道:“苹儿小姐死了…”

PS:搬家断网,所幸头天还赶出一章来。到时候上网吧发去。嗯,搬完家后事情少了,先头答应补的番外会尽量赶出来的。

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六章 人情,不过一杯冷却的茶

第三十六章 人情,不过一杯冷却的茶

“你说什么?”乍闻恶耗。白薇骇得连站都站不稳,还要李玉娘从旁扶住,才勉强站稳。“你再说一遍,前几天苹姐姐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

小桃急急地道:“刚才出去的小厮回来,只说苹小姐去了,小的听得慌了神,一时也未打听清楚。”

白薇瞥了她一眼,深吸几口气,缓下心神,虽有玉儿胆怯说着“是不是那小哥儿打听错了”的话,可她的脸上却不曾再有半分笑意。只绷着脸吩咐小桃去唤那小厮过来问话。

李玉娘垂下眼,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白薇回眸看她一眼,接过茶杯后抿了一口热茶,脸上神情倒回复几分血色。听到脚步声,她立刻往前疾走了几步,可快到门前却又顿住脚步转了回来。

坐在椅上,她表面上冷静异常,可放在膝上的手指却绞在一起,连指节都有些泛白。李玉娘默默看着,想起那个只见过几面却觉温婉堪怜的苹儿,心里也是难过。

那小厮进得门来。看到白薇,还要油嘴滑舌地讨好卖乖,却被小桃推了下,狠狠地瞪着他喝道:“你还不快把事情和我们小姐讲清楚了,要是有半句不详不实,小心你的皮。”

那小厮看着小桃叫苦连天:“哟,我的小桃姐姐,我可是尽心尽力地为咱们白小姐做事,就是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你这样唬我,可着实让人心寒。”

看小桃气得脸色煞白,白薇也皱起眉来。李玉娘便轻咳了一声,搭腔道:“小哥儿,你也知我家小姐和苹小姐姐妹情深,如今关心情切,还请你快些把事情说清楚了,过后我家小姐自有重赏。”

那小厮听得有赏,立时双眼放光,假哭一声叹道:“苹小姐可是个好人,如今这么去了可真是老天没长眼…”虽然嘴巴油滑,可这小厮叙述起事情来却是口才便利,再加上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让几个人都随着他的叙述心情忽上忽下,愤慨莫名。

却原来,这小厮找到了那吴记杂货铺时,苹儿已经死了,却还没有发殡。那吴记门口还堵了一帮子人大声呼喝。又有人揪着那吴蒙讨要银子。他没有机会上前问明事情详情,却在外面围着看热闹的街坊口中得知那姓吴的把苹儿转手卖给了外地一个富商。苹儿不堪受辱,伤心绝望之下竟悬梁自尽…

“外地富商?”白薇沉声问了一声,指甲不经意划破了手背,她却似无知无觉。“莫不是从山东道来的那个姓周的盐商?前几天他来时还问过苹姐姐的下落来着。”

猛地起身,白薇急声唤着小桃去拿衣服来,嘴唇颤抖着,虽然强压着没有落泪,可眼眶里却是湿润的,“苹儿姐姐,等我…”

那小厮骇了一跳,忙大声拦着:“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去那种地方,先不说刚死过人晦气,就是那种破地方也不是小姐您这样身份的人去的啊!”

白薇冷眼瞥了他一眼,转脸冲着玉儿抬了抬下巴,玉儿便跑到梳台前自一个小匣子里取了块碎银塞到那小厮手上,“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快些去做你的事吧!”

那小厮拿了银子,看看面带霜色的白薇,一转身便跑了出去。

白薇冷哼了一声。在李玉娘的服侍下洗净了脸,又换了一身素衣。也不理在旁现出忐忑之色的小桃和玉儿,抬脚就往外走。

“小姐,崔妈妈那里…”小桃追上前,刚出了门口就见到前面被人簇拥着过来的中年妇人。忙收声往后面站了站。

白薇掀了掀眉,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擦过众人往前走去。崔妈妈挑起眉,沉声低喝:“站住!”在白薇脚步稍顿时绕了过去立在白薇面前,冷冷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白薇抿了抿唇,眼中现出泪意,可抿起的嘴角却露出一抹嘲弄之意,“妈妈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如今苹姐姐惨死,我说什么也要去送她一程的。”

“送她?你作甚去送她?自从迈出丽人坊那道门,苹儿就不再是我丽人坊的人,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如今她是死是活,都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只管当从没认识过她这么人就是了。”

“我没有妈妈那么硬的心肠。”白薇抬头看着崔妈妈冷沉的面色,唇轻轻颤抖着,她却把头仰了仰,不肯让泪水流出来。“我和苹姐姐自进丽人坊之时便一起学艺一起生活,我们曾经一起笑过一起哭过,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当自己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呢?”

把目光扫过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姐妹,她沉声喝问:“你们呢?真地可以当自己没有认识过苹姐姐吗?”

被她目光扫到,那些女子脸上现出犹疑之色,可看看脸色难看的崔妈妈,却都垂下头去不肯言语。如茵更是尖着嗓子道:“她是良家妇女,我们又是什么人?我倒觉得妈妈说得对,苹儿迈出丽人坊那道门。就和咱们没半分干系了。”

“如茵,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气极,白薇的身子有些发抖,“我记得你刚到丽人坊时,每晚都做恶梦,那时候是谁整晚陪着你,哄着你的?你如今竟然这么说话,你的良心难道是被狗吃了不成?”

如茵呶了呶嘴,却到底没敢反驳,只是又往崔妈妈身后闪了闪。

崔妈妈冷眼看着白薇,语气却缓和了三分,“小薇,你莫要那么固执了。好好为你自己想想,若是别人们知道你去了那样晦气的地方,哪个还敢近你的身?别以为你自己是花魁就可以一辈子都是花魁了,只要一次疏忽大意,弱了自己的声势,等着抢你花魁位置的人多得是…”

“妈妈说的,我省得了。”白薇笑了下,可就在崔妈妈也露出笑容时,她的目光突然转为犀利,“不过一月半月没有客人,小薇还撑得住。”

脸色一沉。崔妈妈冷眼瞪着白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好了…”说着,便拂袖而去。

眼看着崔妈妈转身离去,众女迟疑着,却还是在白薇殷切的目光中转身。一个女子走到白薇面前,怯生生道:“姐姐莫要怨我,我们这些人实在比不得姐姐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如茵一声轻唤,女子便忙应了一声,施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

白薇默默站了半晌。仰起头吸了吸鼻子,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

“人一走茶就凉,世情如此,小姐也不必太挂怀。我想苹小姐有你一人相送,也会走得欣慰的…”

李玉娘低声的劝慰让白薇几乎忍不住涌出泪来。默然半晌,她突然自袖袋中取出一把钥匙递于李玉娘。“你去开了我床后的柜子取那只用蓝布包住的小箱出来。”

李玉娘一怔,还是顺从地转身往楼中走去。目光所及,小桃一脸嫉恨的表情,就连玉儿看着她的表情也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上了楼上转到白薇床后,李玉娘利落地开了柜门,目光一扫,看着那几只看起来就象装了贵重物品的木箱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不好细看,她匆匆取了那用蓝布包着的小箱,关柜上锁,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拉了拉锁,确认自己的确是锁好了才快步下楼。

出了门正听到小桃在低声求道:“小姐,让我陪你去吧!”

“不用,有玉娘就够了。”白薇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玉娘,转身就走。李玉娘忙举步跟上,隐约听到身后小桃低啐了一声却不曾回头去看。

*

马车停在巷子外面,就再也走不进去了。

这条巷子,比李玉娘现在住的地方还要偏僻还要脏乱。巷口窄得只能让两人并肩而行,因前日下了场雨,地上泥泞不堪,还有或大或小的水坑里积着脏水。也不知路两边被人丢了什么垃圾,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味。低矮的茅草屋里不时冒出一两个孩子,衣衫褴褛,甚至有的连身体都不能完全遮住,噙着手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偶尔有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妇人出现,也是挠着乱鸡窝一样的头发用或羡慕或敌视的目光看着她们。

小心地提着裙脚迈过面前的小水坑,白薇忍不住抬手拭了拭眼角。“苹姐姐最后竟然死在这种地方…”哽咽着,她顿了一下又道:“若当年我不是被收入官家教坊,今日不知是不是也沦落至此…”

扭头看了她一眼,李玉娘淡淡道:“人活在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只要身体健康,勤奋肯干。总会让日子好过起来的…”

闻言默然片刻,白薇目光扫过李玉娘挽起系至小腿处露出里面薄裤的裙子。没有说话,可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七拐八绕,又问了几个人,总算找到了吴家。这所谓的杂货铺又小又窄,从敞开的门看进去,柜台外能有一个人转身的地方都不错了。此刻看热闹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可门口却仍有流连不去的闲人。抱着膀子,嘻嘻哈哈的脸上只有兴灾乐祸的表情。生活的重压早让这些生活在最低层的人失去了本应有的同情心,一场死亡,只是让他们对这个突然天降横福能娶到一个仙女般的美人的小子消了原本的嫉恨之心,甚至还带着些“没那个命充什么蒜啊”的心理。

扭头看见白薇和李玉娘,他们的表情立时变得丰富起来。李玉娘低咳了一声,只当没看到男人们发亮的眼中yin邪的目光还有女人眼中嫉恨嫉妒的眼神。还好白薇出门时去了满头的珠翠,要不然这些女人的眼神怕是比这个还要可怕。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隐约传来的咽口水声里,两人举步迈进杂货铺里。半眯了眼,好一会才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目光扫了一遍,却没有看到人。听到通往后面的布帘后传来争吵声,便又撩开帘子往后面走去。

撩开帘,后面却是一个小院,窄窄的院子里只有一间很矮的破房。院子里,一个男人半坐半趴地倒在地上干嚎着,身边又有两个男人在对他拳脚相加。

认得出男人身上那件簇新的布袍还有那双鞋,李玉娘冷冷地看着那倒在地上放赖,一任那两个汉子大骂:“你个王八蛋,还不快点把那一百两订钱交出来,当我们大官人的银子是那么好骗的吗?”

眼角瞥见白薇微微发颤的双手,她也懒得再听,突然扬声喝问道:“厮那汉子,苹小姐现在在哪儿?”

正闹得欢的三人同时扭头看过来。那两个汉子倒是有些眼色,竟是认得白薇的。手中动作一停,对着白薇束手唤了一声。白薇冷眼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你们可是周大官人的手下?”见他们点头应是,便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又用要杀人似的目光瞪着那吴蒙,“苹姐姐在哪儿?”

愣愣地伸手往屋里指了下,吴蒙还没回过神,白薇已经扑进了屋里。

急步跟进,刚进门,就见白薇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李玉娘忙把挟在腑下的包袱,上前扶了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到平躺在地上的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