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侍女递于她的衣裳,李玉娘拒绝了那侍女的帮忙,自己一人忙乎了半天才算是把衣服穿上了。

盘腿坐在矮几上,她对着铜镜,只觉自己颊上泛上粉红,未上胭脂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就连眼睛也是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分明就是陷入恋爱之中小女人情动的媚态,摸着脸颊,想想刚才那由死至生的一刹那涌上心头的温暖,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抗拒是多么的可笑。

何必呢?不过是一场恋爱,在这个还没有完全被朱氏礼教道理束缚的年代,象那些动人诗词中一样“人约黄昏后”“娇羞倒人怀”…谈一场让自己开怀的恋爱,何乐而不为?

没有挽起头发,她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映在门上的挺拔身影,她抿唇一笑,扶着门边,把额头抵在门上,她低低地唤着:“萧青戎…”

“我在。”萧青戎笑着应了一声。

李玉娘垂下眼帘,仍是低唤:“萧青戎,萧青戎…”仿佛只是这样唤着他的名字,就觉得有一股暖流窜过全身。

萧青戎笑出声来,在她一声一声的低唤声里轻声回应。一声,一声…傻傻的事,这时候做起来却竟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丝毫不觉得肉麻。

双目明亮如星,李玉娘轻轻笑着,只觉得有些好笑。有些傻气,却让人觉得怀念。在现代快餐式的恋爱里,这样傻傻的纯纯的情怀早已经在色 欲横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青戎,你真的肯象你刚才说的一样,对我总是千依百顺?”她低声问着,心里却在想:何须你千依百顺,我又不是要个牵线木偶。

门外,萧青戎已经低笑出声:“你可想要那作傀儡戏的偶人?若你真想要,我倒不妨扮上一扮,可若是哪天演砸了,你却不要恼我。”

目光一瞬,李玉娘低笑道:“要你扮偶人,又能扮上几个时辰?”抬起眼,看到纸门上映着他的手,知是他的手抚在门上。浅笑,她抬起手在门里合上他的手掌,笑笑,自己先觉得这样子若被人见了定要被笑话。

拉开纸门,她靠在门上,手臂垂在身旁轻轻地弹点着门边,头略微偏着,她脸上的笑极尽的柔媚。

“我不要你做偶人,也不要你时时刻刻都呆在我身边。可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还有,”她一伸手,拉着萧青戎的衣领,把他拉近,面孔近在寸许间,“你要记着。我不是个好相处的女人。你不要对不住我,更不要让我恨你。要不然,我不知会做出些什么…”

萧青戎勾起嘴,没有说话,目光却缓缓下移。李玉娘知道他的目光是落在自己的胸口。身上这件低胸高丽服,遮不住的*光外泄。迎着他的目光,却没有回避,她反倒故意地挺起了胸。清楚地看到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她便有些得意地坏坏地笑了。

抓住她的肩头,萧青戎哑着嗓子沉声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讨厌让你恨了,不要让我的血脏了你的衣裳,一杯毒酒足以了结我这条命了。”

“呸,当我真是毒妇不成?…”李玉娘轻啐着,一句话还未说完,声音便哽在他粗鲁地堵过来的唇间…

夜,便渐渐温暖起来。

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三章 蚂蚁可撼大树否

第九十三章 蚂蚁可撼大树否

抵达开京后,一切事情都顺利得让李玉娘难以相信。果然。人脉的重要性,古今皆同。

打铁趁热,经过商议后,他们的“三杭”商行建立了第一个驻外分行。事实上,这家分行根本就是他们的第一间商铺。只是这自然是不外露的机密,位于杭州的总行规模能说多大,就有多大。只差夸耀他们是百年老字号了。

设立分行是经过郑重考虑后才决定的。一来,以后他们的商船运来货物后可以很快就载满早已收购的货物返航,很大程度上节省了货运时间;二来,有宋忘的关系在,他们的分行会很快建立并继续维护高丽的人脉网络,以后除了卖他们自己的货外还可以代表从他国运来的货物…可谓一举数得。

让李玉娘没想到的事,他们的分行还没开业大吉,就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要求合作。来者,正是泉州五大家之中的刘家二管事刘银库。虽然李玉娘对这刘家不甚了解,可蒲安却是熟知甚深的。而且在提及这刘家是五大家唯一没有和蒲家联姻的一家时,神情间颇有钦佩之色。

虽然仍不能完全猜到这刘家人为什么会登门拜访,可李玉娘心里却隐约有莫名的兴奋,总觉得是要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一切都太顺利才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不自觉地就往好处想了吧!

原本,这一次的会务。她并无意出头的。接待刘银库时她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帮忙煮茶。因为高丽人不喜饮茶,新租下的铺子里请的伙计也是不通此道的。李玉娘这个半调子便也充了成手,派上了用场。

含笑送上香茗,李玉娘正待退下,却不想那看似平庸的刘银库竟是笑着抬头谢道:“让李娘子这位大老板亲自煮茶,刘某真是愧不敢当了。”

目光一闪,李玉娘抬头看着刘银库,不由在心里重新把这看不出多精明的商人重新定了位。

“来者是客,小女子亲奉香茗原是应该的。”李玉娘淡淡一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咱们这间小小商行竟也能得刘老板青眼,实在惭愧…”虽然没明说,可心里到底是生了戒心。这刘银库事先就摸清了他们的底,想来是有备而来了。

目光一转,她和许山目光一对,已经明了对方的想法。管他到底是为何而来,总是要静而观变的。

轻啜香茗,刘银库虽然是眼皮下垂,却早已将许山和李玉娘的互动看在眼中。就他的情报里,这李玉娘是三杭的大股东,可三杭大多数事情却都是由这许山出面处理的。而蒲安…

抬起头,刘银库笑吟吟地看着蒲安,道:“贤侄,咱们倒是许久未见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么小的年纪竟也能赚下这么大的家业。”

原本还带着笑的蒲安立刻变了脸色,“刘老伯,虽然咱们在泉州城里没什么交往,可我一向佩服你们刘家的洁身自好。若是你看得起我,蒲安自然也会以礼相敬。可有一件需先当面说清:我蒲安生来便是有母无父之人!以后刘老伯也还是莫要再说那些话了。”

他这么一大小声。不只刘银库捋着胡子默然无语,就是许山和李玉娘也是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既恨且盼,在蒲安心里,大概泉州蒲家还有那位无论是长子还是私生子都痛恨无比的蒲大家,就是永远都没法解开的心结了。

刘银库轻轻扬起眉,顾盼之间将在场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暗在心里道:“还是太年轻了。”不过,年轻正好,若是老奸巨滑一如蒲家那老东西,反倒大大不妙了。

心里暗自盘算着,他笑问:“怎么竟不见萧公子?”声音一顿,他又笑道:“我听那些高丽人叫得甚是恭敬,只不知萧公子府上是…”

说来可恼,底下人对“三杭”商行的其他人都摸清了底,却唯独那位在太子别院与太子左相甚为亲密的萧青戎完全打探不到风声。就是“三杭”的水手也只悄悄地说那是李娘子的夫君,除此之外竟是一无所知。

在心里把那消息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刘银库听着李玉娘不着痕迹地避重就轻竟是不曾提及萧青戎的身份,就更觉得神秘难测。

他屈了手指,食指和中指徐徐地揉搓了良久,终于抬头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几位也不要嫌老夫唐突。实话说,今次来访却是要与几位商量一下大事的。”

目光一闪。李玉娘笑笑没有说话。许山开口笑道:“刘老伯说笑了,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哪里有什么资格与您共商大事呢?”嘴上虽然是在谦让,可从“刘老板”到“刘老伯”的亲近,却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海上豪富,泉州过半…”刘银库眯着眼笑道:“不是刘某夸口,蒲贤侄同是泉州人,自然知道咱们泉州是如何繁盛。虽然始终未曾设立船舶司,可天下的大海商却多是泉州人。而这其中最大的海商便是——蒲家!”

精神一振,李玉娘屏住呼吸望向刘银库。知道今次会务的戏肉终于要来了。眼角瞥见许山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虽是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底却是隐隐有什么跃动着。一旁的蒲安却是瞪大了眼,盯着刘银库,连拳头都捏得紧紧的。

“蒲家算是泉州首富,且不提他横贯东西的航线,西洋各国的人脉,单只是泉州城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够让人乍舌的了。可是,树太大了,未必就会一直茂盛下去。年头久了,树也会从根子烂的…可是,”抬眼看看几个年轻人,刘银库的声音压低了两分,却更充满了一种古惑的意味:“哪怕根烂了,可那棵老树却也不会立刻就倒下去。总还是要人去动手推,它才肯不情不愿地倒下去…几位,可敢与我刘氏一起做那个推倒老树的勇者?!”

他充满鼓动性的喝问,如同晴天炸雷,轰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与李玉娘目光一对,许山飞快地按住一旁激动得无以自抑的蒲安。而李玉娘则淡淡地笑道:“刘老伯莫不是在和我们这些小辈玩笑作耍吗?您都说了。蒲家是大树。我们‘三杭’呢?不过是大树底下的小蚂蚁罢了。就算大树的根烂了,我们这些小蚂蚁又如何能推倒参天大树呢?我看,刘老伯是找错人了。”

目光一瞬,刘银库轻笑道:“蚂蚁?不错,若是从前,老夫大概也要笑你们这样只有一艘船就莽撞闯到海贸这一行的年轻人是蚂蚁了。可是现在,在你们成为在高丽最得势的宋商之后,还有什么人敢说你们只是蚂蚁呢?”

望着李玉娘,他做出诚恳的表情,“李娘子,我们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自然都知道推倒蒲家会得到什么好处。坦白说,我们刘家近几年一直想往西洋发展,只可惜有蒲家压着,所获利益远不及南洋。大海,就是无尽的财富源头。而海贸,不是一家两家就能吃得下的。蒲家已经腐朽不堪,你们光看蒲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那灰溜溜离了高丽的蒲万里,就该知道蒲家大势已去。只要你我现在揩手拿手,何愁他日不雄霸海域?!”

李玉娘浅笑无语,眼角却是瞄向许山。许山目光一敛,抬头笑道:“既然刘老伯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们也不好再说别的。承蒙刘老伯看得起。竟视我们这些小辈为合作伙伴,虽然有愧,却也不敢不郑重考虑。如此大事,还请刘老伯容我们三思后再回复。可否?”

刘银库捋须一笑,并没有拒绝。事实上,当许山说出考虑这句话时,他心里已经有数,这事情多半是成了。接下来的无非是些合作细节又并那些利益分配。这世上原没有那么多正义公道,就是打着正义的名头做事的,也少不了那些或有形或无形的利益。

刘银库所想的没错。事实上送走他之后,李玉娘等人便迫不及待地于房中进行了密谈。撇开了按捺不下兴奋与激动。整个人都沉溺于幻想之中的蒲安不理,许山和李玉娘本着借人之势,自我壮大的原则,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确定了与刘氏合作的方针。

只是方针虽然定了下来,那些细节问题却仍要细细考虑。

最初,两个人所考虑的都是要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利益。虽然自知自己的实力与刘家不可相提并论,可是既然对方主动来谈合作的事情,那一定是有需要他们做助力之处。既是如此,自然是要吊起资本好好讨价还价了。

可是当从左相府中回来的萧青戎一语惊醒他们之后,两人便立刻改换了思想。

“蛇吞大象,是要被噎死的。”萧青戎只是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道:“欲速则不达,以‘三杭’现在的实力,就算人家把整个大宋的海贸都交给你们,你们又能做什么?”

当头棒喝,惊醒了密谋的两人。说得不错,如果他们只一昧提条件又想谋取无数的利益,刘氏会如何想?就算他们和刘氏合作推倒了蒲家,可被他们索取无数的刘氏下一个会不会转头来对付他们呢?

抹去冷汗,重新来过。在第二次与刘银库的会务中,双方友好协商并最后订立了最终的合作方案。

在签合作合同时,刘银库有意无意地笑言“还以为你们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又故作淡然地道:“你们真的不想要通西洋的那条航线?”

“我们是什么样的实力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嘛!西洋那么远的航线实在是不适合我们的。光是高丽与东瀛再加上半个南洋,就已经够了。”许山温言笑着,目光在刘银库挂着笑的脸上一扫而过,心里更肯定他们只要近海航线的决定正确无比。若是想染指西洋,怕是合作还没开始,就要受刘氏敌视了。

点了点头,刘银库显然也是极满意这次合作的。虽然未推倒蒲氏前,这些分配的航线什么都不作数,可对“三杭”几个小辈的自知之明他还是很高兴。定下这样的协议,大哥以后一定会更加重用他,说不定下一任家主…

想得开怀,他对合同中的其他条款更是格外宽松,“许贤侄,答应你的那五艘船,待我回泉州后便立刻着手办理。不知刚才说的那样东西…”

闻言微微一笑,许山对着蒲安招了招手。蒲安走过来。似乎满脸不情愿地自怀里取出一只木盒,小心翼翼地递与刘银库手中。

刘银库半眯着眼,强压下心头狂喜,以同样小心的姿态接过木盒。在明亮的光线中,盒中的小小木龟轻轻晃了一下,然后定在一个固定的方向上。刘银库连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欣喜之下,不禁低喃出声:“果然是蒲家的…”

及时收声,他轻咳了一声道贤侄回航时还要用此物,老夫这个时候拿走好象…”

“无妨,”许山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似地道:“这东西,小蒲就会做。以后刘老伯想要多少,我们就供多少。”

刘银库目光一瞬,眼角抽了一下,却立刻便笑起来,大赞蒲安少年了得。

蒲安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没什么笑模样,似乎仍是不太舍得似的。这神情看在刘银库眼里,却是另一番思量,面上却仍是一脸笑容。

送走了刘银库,蒲安吁了一声,抬手揉着脸,略有些恼地道:“可累死我了,非要我这么板着脸。”

许山一笑,也不作答,只回头去看正把合同装起来的李玉娘。李玉娘抬起头看看蒲安,歉然问道:“小蒲,就这么把那指南龟送了刘银库,为难你了。”

大手一挥,蒲安毫不在乎地道:“有了我自己的罗盘,鬼才要那什么破龟呢!”

李玉娘抿唇一笑,和许山目光一对,都有些得意。想了很久,他们才略有些猜中了刘银库的心思。一只指南龟,换来五艘低价船,算来算去,都是他们占了便宜。虽然在刘银库眼里,那只指南龟大概是宝物了,可在蒲安新制出并最终由李玉娘顺应历史命名为罗盘的新型航海用具面前,那早已是过时的东西。

技术就是生产力!这句话果然是放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正确无比。他们的新罗盘,就等于是一大秘密武器,有了它,便可在同行中占尽先机。

新分行开张,好一番热闹。货物备齐,修整过后,几人便打算回航。

离开之前,李玉娘陪着萧青戎前往左相府道别。依依惜别,左相夫人拉着李玉娘的手,千言成语,皆是在请她劝萧青戎留在高丽。一方面是那高丽太子极看重萧青戎,日后必有重用;二是宋忘与萧青戎既是世叔侄又是师生,等同半子一般,若能留在高丽承欢膝下也能让宋忘老怀大慰。

李玉娘听着,只是浅笑,既不点头也不说话,最多只是笑道“一切都凭夫君作主,我一妇道人家不敢枉语”。做足了一幅温婉贤妇的模样。

出了相府的门,上了车却是拧住萧青戎的耳朵,狞笑道:“你若要留在高丽便一人独留,莫要牵扯了我。”

被她拧着耳朵,萧青戎却只是笑。甚至还作怪作小鸟依人状倒在她的身上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做了你李家的女婿,怎么还肯随便一人滞留在外呢?”

忍不住去搓手臂,李玉娘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戳着萧青戎,“谁允了你做什么女婿了?这么搞怪也不觉得羞…”虽是嗔怪,拧着他耳朵的手却是放柔,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耳朵。

不知为什么,自从两人把话说清楚后,萧青戎便时不时地做出幼稚的搞怪动作。她初见时尚觉惊讶,过后才意识到这高大的男人竟是在撒娇。虽然仍会觉得怪怪的,可心里却还是觉得心甜。一个只向她撒娇的男人呢!

没有追问高丽太子和左相到底对萧青戎说了些什么,甚至没有问他到底是和那太子到了怎样的关系。直到在他们离开开京的那一天,在城门外看到送别的盛大场面时,才意识到原来萧青戎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在高丽建起了属于他自己的人脉。

华衣高冠,诗词唱和,来的多是文人,偶有看起来象是武将的也不过一两人,还多是露脸就走。不远处的小亭中,几个高丽歌伎用宋话吟唱着一首又一首的送别诗。不管好坏,总是引来无数的赞许…

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候的高丽文人们写诗作赋,所用的文字都是汉字。千年后提倡的杜绝汉字应用,显然和这年代粘不上什么边。在大宋年间,很多周边小国的真实情况是:如果不识汉字,请不要说你是个文人。

送别的最高潮,是太子近臣的到来,他不仅带来了太子的一封亲笔信,更捎来了一车的礼物作为送予萧青戎的仪金。至此,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来自大宋的萧公子是真的受到太子的宠信了。在那些高丽贵人的窃窃私语中,李玉娘偷笑不已。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分行以后在高丽会是怎样的红火了。

“怎么样?你为鲁重找来的那几个高丽女人可让他满意?只望他能安下心留在高丽,莫要又起了回去的心。”

马车辘辘,回望开京渐远的女儿墙,李玉娘忍不住低问。虽然鲁重是粗人,对经营上的事务懂得不多,可留下来成为监管者,却是对那些雇自本地还有刘银库介绍过来的掌柜伙计是最大的威摄。

当船终于驶离高丽港时,李玉娘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远远地望着那一片渐远的陆地,幽幽道:“我想,我会想念在这里的日子…”

“嗯,我也会。”萧青戎低语着,在李玉娘笑道:“在高丽,所遇到的都是好事”时,嘻笑出声:“是啊,所遇到的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事。”

“你怎么老是…”李玉娘扭头嗔着,可目光在触到他带着暧昧笑意的眼神时,不禁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啐了一声,笑,却自唇边荡开…

船在耽罗岛顿作修整,便往东瀛驶去。原本并没有往东瀛的计划,可在与刘氏签定了协议之后,他们便决定去往东瀛一行,当是探路也好。

早有熟识的水手把东瀛的物产细细说了,比如东瀛漆柄折扇,螺钿器具,又比如东瀛刀,而最著名的却是阿久也玉。李玉娘初不知这阿久也玉是说的什么,听了一会儿才知这说的是珍珠。东瀛的珍珠极美,时人称之为“东珠”。据说曾有人用七十余贯购买一颗珍珠,回到大宋却卖了五万贯之多的天价。

这样的故事,显然这水手是说过无数次了。说的时候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极是动情。而李玉娘却是初次听到,直听得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到了东瀛买上一大箱上好的珍珠,回到大宋换回千万贯钱才好。

东瀛的港口比之高丽港要大上许多,因为比高丽通航早上许多,所以来东瀛的商船比高丽更多了几成。颇有当日在泉州所见的繁荣。

想是见惯了海船,对那些在港口混日子的东瀛人来说,他们这艘小船并不起眼。甚至起先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也并不如那水手口中所说宋船入港的欢迎盛况,直到他们上岸后才有人远远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李玉娘起先并没有在意,入港的手续以及其他事宜自有许山、蒲安带着水手去办理,相对而言,她极是清闲,眼下,也只是看看风景便是。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不远处竟聚了一群东瀛女子。

奇怪地挑起眉,她转过身看看似乎是想起什么,忽然扬起眉来的萧青戎,皱眉嗔道:“你可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还不快快讲与我听。”

萧青戎一笑,轻咳了一声,附在她的耳边,还未开口,远处那群东瀛女人竟突然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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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二章 我自私,别爱我

第九十二章 我自私,别爱我

第九十四章 倭女多情

听到喧哗之声。李玉娘转目看过去骚动的人群,立时瞠目结舌无法说出半句话来。

那,是许山和蒲安他们吧?还有那些身上散发着汗臭味的水手…

眼角抽搐,看着那一群被那些东瀛女人围住的男人们,李玉娘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感觉上,这几乎是天皇巨星大明星的待遇了。这样被一群热切的女人围着,拉扯着,纠缠着…比现代最热情的粉丝还要狂热上三分。真是难以置信。好象一群患了性 饥渴症一样的东瀛女人…

只听得莺歌燕语,那些东瀛女人娇声唤着什么,听不太懂,可是只远远地听着那些娇滴滴的声音,李玉娘已经觉得身上酥了半边。都说中国女人温柔,那是没见过日本女人是什么样子。而现在被称为东瀛的日本,这些女人只比现代更温柔十分。

声音又娇又柔,象是蜜一样的甜腻,而盯着男人的目光既柔得好似要滴出水,也热得好似燃着火。柔情似水,热情如火,大概是每个男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女人了。难怪那些男人乐得脸都笑开了花。

“糟了,这回真是没办法向三娘交代了。”李玉娘低喃着,有心叫站在身旁的萧青戎上前帮着许山脱困。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会这一去就成了羊入虎口吧?若是那样…

甩了下脑袋,她暗笑自己越来越小女人心结。男人又岂是看得住的?要是他有那个心,你就是把他拴在身边,该变心的还是会变心。

抬头看见许山和蒲安外加一个陈子孺正奋力挣脱出包围圈,李玉娘笑着迎上几步,看到三个男人身上不是被揪得皱成一团就是被撕坏了衣袖,脸上也或多或少染上了些胭脂。一时倒不知是该说他们艳福无边还是倒霉了。

垂着头,没留意到李玉娘迎了过来,陈子孺还在感叹:“果然,倭女最多情。真是可惜,若不是没有时间…”一抬头,看到李玉娘,他的脸立刻就红了。虽然和一群水手混在一起日久也染上了些粗俗的毛病,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是斯文人。一群男人怎么说都无所谓,风流才子,正当如此,可对着女老板就难免…

他腼腆了,李玉娘却浑不在意。在现代时,听到男同事讲的荤笑话不知比这个色多少倍呢!指着陈子孺,她好奇地问道:“那些女人说什么?莫不是东瀛的青…”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咳,她便收声,只是淡淡一笑。

陈子孺有些尴尬地笑笑,有心不答,可是因为李玉娘一直盯着他,不得不轻咳道:“那些女子说的无非是些求欢的话,娘子不听也罢。”李玉娘还没红脸,他已经先觉羞愧。

求欢?难道日本意外服务业竟是从这时候就开始了?李玉娘眨巴着眼。不知是该感慨还是叹息世风日下。就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萧青戎笑道:“这些女子是为‘度种’而来。之前那水手讲这事时不好当着你的面讲,我们却是都听过了的。”

度种?李玉娘有些惊讶地扬起眉。一眼望去,果见许山和蒲安也多有尴尬之色,而那些留在那些女人中间调笑无忌的水手们也是一幅色眯眯的模样。看来还真的是人人都有了心理准备,只她一个被蒙在鼓里。心中好奇,可惜不待她问,许山已经大声招呼,示意时间紧迫。无奈之下,李玉娘也只能私底下问萧青戎。只知这所谓的度种古已有之。

话说,古时候的日本,是把贵族称为华族的。从汉唐之时便认为中华乃天朝上国,极尽仰慕之情。所以这些倭女以怀有天朝骨血为荣,到宋时更有远度重洋往大宋度种的风俗。

这样的风俗,李玉娘还是第一次听到。听过之后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而出了港口,一路行来,于路旁见到那些神情恭顺,态度温善的东瀛人,这种古怪的感觉就越来越重。

真的很难想象,这些视宋人为贵人的东瀛人和千年后那一票在神洲大地上烧杀抢掠的是同一个民族。千年岁月,改变的太多。苍海桑田,改变更多的却还是人心。

不过,这不是感慨的时候。事实上,她也并不认为自己这样一个女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眼下,李玉娘最关心的还是这些东瀛人会不会向她敞开自己的荷包。

漫步在街头,触目所及,尽是唐风。这样的古典建筑,若是在现代看到,恐怕是要大赞一句古色古香了。可现在,看多了古代建筑,便不觉得有多惊讶。相较于雅致的宋式建筑,这些唐代风格的建筑更显雍容大气之态。

已经入冬,可过往的行人却多衣着单薄,许多穿着类似汉服的和服盈盈而过的女子甚至还光着脚踩踏着木屐。清脆的踢踏之声让这条街更增生气。

自然,有许多目光飘过来。只是比起在港口遇到的那些倭女,这些倭女更显矜持。只是或远或近地把眼神瞟过来,有意无意地用柔婉的目光表达着爱慕之情。

一辆马车驶过,停在不远处的街口。有女子的低笑声自车中传出。接着便有一衣着朴素的东瀛少女跳下车来。赤着脚,素着一张脸,看起来似乎是某位贵族的侍女。

这少女笑盈盈地走近,对着萧青戎施了一礼,一张嘴竟是说的汉语:“荒山孤残壁,年年寂寞春。愿君惜抚子,得沐雨露恩。”

这是一首并不见得多高明的唐诗,就是李玉娘这样的非文化人都听得懂她意思了。虽然没有立刻勃然大怒,却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东瀛少女敢情是当着她的面来撬男人啊!

那东瀛少女显然不大会看脸色,甚至都没有看李玉娘,只是继续说着,这次却是说的日语。据陈子孺在旁翻译,大意就是她家紫姬乃某某贵人之女,高贵美艳,性情温婉,愿与君结一夕欢好云云。

听了翻译,萧青戎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过头看着李玉娘,竟是掀了掀眉,颇有几分得意之色,李玉娘冷眼看他,却是低哼一声竟是什么也没有说。萧青戎讨了个没趣,便笑着对陈子孺道:“嗯,把我说的话翻译给她听,就说我是有主儿的男人,想与我欢好,总要问问我的女人才成吧!”

陈子孺为之气结,虽然觉得萧青戎真是太煞风情的鲁男子,却不敢不照实翻译。那倭女听了,竟真地转过身来看李玉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玉娘后才深施礼道:“这位娘子,我家紫姬容貌美,身份高贵,与你夫君一夕这欢绝不至使你有失颜面,还请娘子成全紫姬心愿。”

听罢陈子孺翻译过来的话。李玉娘几乎气个半死。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敢情想和别人的男人玩一夜*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来请求!怎么着,你美丽你高贵,我就得把男人双手奉上?

忍着气,她璨然一笑,看着那倭女道:“赠我千金,许你与郎一夜*好。”她就不信那唤紫姬的倭女肯为萧青戎舍出千金来。

她这一说,那倭女果然一愕,带着惊讶的神情看了看李玉娘,便施礼扭身往那马车跑去。

自撩起的车帘后,隐约可见倩影窈窕。李玉娘还在想是怎样的美人时。就见那女子侧过半边脸来,一张白得象抹了半斤面粉的面容让李玉娘吓了一跳。原来,古代日本女人真如现代日本艺伎一般打扮。这,算是好看吗?

她这就是不懂了,这些日本贵族女子脸敷白粉,颊抹胭脂的妆容,仿的是晋代的贵族妆容,有个名堂叫“红妆粉饰”。当时不仅是女子做如此妆扮,就是男人也是如此。中国出了名的美男子,潘安、韩寿、卫介无不出自晋魏时期,诸如“粉郎”“玉人”的形容词都是这么来的。

且说这会儿李玉娘肚里暗笑,转头看了看萧青戎,忍不住调笑道:“若这紫姬真肯出千金求一夕之欢,那你连晚饭都可以省了。”刚说完,她便有些后悔,这话说得太过轻浮了,若是萧青戎恼了怎么办。抬眼细瞧,见萧青戎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似乎,不知不觉之中,她越来越在乎萧青戎的想法。这,算是好事还是不好?

正在心里琢磨,那倭女已经转了回来。看着李玉娘,神情颇为严肃地道:“紫姬是真有诚意求欢,娘子何苦这样为难于她?不如这样,紫姬许十金换取一夕之欢可好?”

十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数年生活费,就是李玉娘从前得到十金,也要兴奋很久了。可见这紫姬确是有些诚意的。只是这样的诚意却是李玉娘并不乐见的。

扬起嘴角浅笑,李玉娘朗声道:“十金也可,不过这对象却是要换一换了。”说着,目光便在不远处抄手看热闹的水手群里一扫。那倭女立时变了颜色,“娘子太过了,那些粗人,我家紫姬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的。”言词间颇有厉色。

李玉娘闻言冷笑出声:“你家紫姬就不过吗?不知贵府大人是如何教养的女儿,当街向他人之夫求欢。岂合礼教?!”

她这一怒,那倭女便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远处车中那紫姬啾啾数语,虽不知她说的什么,可看那倭女神情,李玉娘便知不象什么好话。待要问,陈子孺却是在摇头晃脑。大赞:“ 想来这就是‘鹤音’了,这倭女果然是贵族,说的是皇族用语。”

李玉娘哪管什么皇族,瞪了一眼陈子孺,她冷眼看着那倭女,沉声道:“转告紫姬,我大宋没有你们这样当街求欢羞辱于人的风俗,请紫姬自重,莫要失了东瀛贵女的身份。”

那倭女听了陈子孺的翻译,便现出惶恐之色。匆匆一礼又去回了那紫姬,紫姬垂下头,沉默片刻,竟是遥遥向李玉娘深施一礼,便放下车帘,乘车远去。

李玉娘还在奇怪,萧青戎却已经笑了起来,“我素闻宋人在东瀛势大,就是见到倭皇也未必会行跪拜之礼。今日一见倒真有那么些意思。难道越是倨傲无礼的便越受人尊敬?!”说到最后,看着李玉娘却有丝调笑之意。

李玉娘瞥了萧青戎一眼,待要转身离开,却被他伸手拖住手腕,竟不顾身边还有别人,附耳低问:“我是谁人之夫?”

被他一问,李玉娘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饶是她脸皮厚也要颊上飞红。

低咳一声,她只作没有听到,还故意把脸扭到一边去。只是目光转处,却突然一声轻咦。

“那人我曾见过。”

萧青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觉那竟是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中年和尚,正从一间店铺中走出。身后相送的男人合什礼拜,那和尚只是笑着一礼,神情间颇为从容,倒有几分得道高僧的风范。

皱起眉,他还在奇怪李玉娘是从哪里认识了这和尚时,李玉娘已经扬起眉,小跑过去施礼笑道:“许久未见,大师一向安好?”

那和尚闻声转目,面上却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是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李玉娘的。

李玉娘见状,便笑着提醒道:“大师莫不是忘了‘径山寺’?”看那和尚扬起眉,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暗暗在心里吁了一声。

其实,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打招呼,着实是赌上一把,她其实何曾认得这和尚,充其量不过是在余杭有一眼之缘罢了。只是在东瀛,他们没有什么人脉,虽有刘银库介绍的商人朋友,到底还是势弱。虽然不知道这和尚是什么人,可看刚才的情形,却是个颇受欢迎的人。说不定就可以为他们打开另一扇门。

那和尚看着李玉娘,虽然仍是想不起什么,可既然这女子提及他之前在大宋修行的寺庙,想来应是常去那里参佛修禅的施主。想到这儿,他便笑着合什道:“贫僧无相这厢有礼了。”

“啊,无相大师…”李玉娘笑得灿烂,试探着道:“不知大师何时回的东瀛,若是早知道,我便早日把那好茶送到寺中去了。”

无相闻言,双眼一亮。虽然出家人无欲无求,可对于很多高僧来说,一两好茶胜似俗人黄金百两。所以虽仍记不起李玉娘究竟是哪一位,无相仍露出笑容。“未知施主所言何茶?”

李玉娘为之语塞,只是一顿,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地道:“此茶名龙井…”真是该打了,这时候又哪来的龙井呢?她讪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的真。“此时还未解行囊,不如大师留下住址,改日我亲自拜访。”

那无相略一犹豫,终是放不下那好茶,便留下地址,又道:“明日小僧寺中便有茶会,与会者多是好茶之人,施主若是有意,不妨一会。”

李玉娘闻言大喜,立刻应下邀约。虽然无相并没有说与会者都是些什么人。可是打死她她都不相信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有那个闲情逸致举动什么茶会。

果然,李玉娘猜的不错。第二日应邀到会后,所见果然都是些东瀛贵族。

就象那紫姬一样,这些东瀛贵族,虽是男身,却也是脸涂白粉,又剃光了眉毛,代以浓墨画了黑眉。看起来很象日本浮世绘里的人物。看着这些戴着尖顶帽的东瀛男子,李玉娘严重怀疑潘安貌美的传说。如果晋魏男子都是这样装束,她实在是看不出美来。

举行茶会之处是在寺中的茶亭。平心而论,东瀛对于中华的文化吸收借鉴得远比高丽更为彻底也更为精妙。单只从这优雅的园林建筑便能体会一二。

茶亭临水,虽已经入冬,因着亭中燃着的炭炉,并不让人觉得寒冷。红炉小火,茶汤腻白,跪坐煮茶的无相煮茶的姿态与小英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因着人物不同,更显出尘之意。在李玉娘看来,手法更不见多精妙,可跪坐于旁以庄重之态看着无相煮茶的众贵族却都露出赞叹的神情。

这些东瀛贵族,显然也是所谓的“雅人”,甚至坐在上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手中还捧着一卷书。书名自然也是汉字,李玉娘侧目看去,却是认得那是“源氏物语”四字。萧青戎也是看到的,却未曾多加关注,李玉娘却是皱着眉若有所思。这书名,好熟悉。好象是在哪里见过…

突地扬起眉来,她倒真是想起这本书来着。这本《源氏物语》,据说是世界上第一本小说。由一个日本宫廷女官所著,描述当时宫廷男女的爱情生活,素有日本红楼梦的雅称。李玉娘偶尔在电视节目上听过介绍。虽然记不太全,可想来她这次却是有了谈资的。

不管是什么时代,有学问的人,尤其是有学问的雅人走到哪里都是会受欢迎的。

所以当李玉娘巧妙地卖弄了几句之后,在座的众人看待她的眼光便有了些变化,显然不再单纯只视她为萧青戎的侍姬。

坐在上首手捧《源氏物语》的那位姓藤原的大人甚至还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赞道:“竟不知天朝竟也流传着我国著作。想来紫式部泉下有知,也定会觉欣慰的。”

李玉娘忙谦逊作答,很是夸赞那位早已仙逝的东瀛才女。这让藤原更感高兴。反是萧青戎转目看着李玉娘,笑容背后又有几分疑惑。他是知道李玉娘的,虽然李玉娘识字会算,可对于这些学问诗词之类的东西却根本就是个外行。没想到今日却能就一本连他都没有听过的东瀛书籍侃侃而谈,不得不让他心感奇怪。

转目看了他一眼,李玉娘目光微敛,也知自己太过卖弄却不好多作解释。

在无相笑着取了她带来的茶叶,言说可品新茶时,她轻笑出声阻止。她拿来的茶是绿茶,也是在杭州产的,只是这茶究竟叫个什么名字却是不知,虽然她觉得这绿茶味甘清香,可也不过算是从当地樵人手中买来的野茶罢了。

这会儿她顶着龙井的名头把这茶叶送出,可心里清楚若是按照无相所学的大宋煮茶法来煮这茶叶,这茶的味道未必会比无相刚才所煮的好上多少。

“大师勿怪,实是这茶另有吃法。”她笑着施礼,在无相略带好奇地让开之后起身换了位置。

执了汤瓶于小炉上烧水,又用刚才无相所用的热水将杯子一一温好。取了茶叶放入瓷壶中…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抬起头,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浅笑盈盈,神情从容而平和。

“无相法师刚才所展示的茶道固然美妙,却只能显出茶之香,而我这茶所求却是清。清,清雅也。此茶,如山溪野泉之甘;似清雪白露之纯;有草木自然之香…故而,这茶不能煮…”她娓娓道来,把肚子里关于茶叶的那一点存货都倒了出来,从茶叶讲到用水,可谓是照搬了现代时她老板所谓的茶之道。虽然不是故意为之,却恰恰迎合了这些东瀛贵族的心态。

这时候的东瀛,不是越谦逊越温善就越有好人缘的。就象《源氏物语》中所描述的那样,这时候的东瀛贵族们的生活是雅致而yin 靡的。他们疯狂地热爱着一切风雅的物事,唐诗宋诗,琴棋书画,茶以及禅…

来自天朝的种种,在这些贵族眼里无疑都是一种雅致到极处的美。任何一种能让他们提高自身声望的雅都是值得热爱、歌颂的。而眼前这个来自大宋的从容女子,从举止言行到她所展示的未曾见过的茶艺无疑就是大宋风雅的象征。

李玉娘日后无比感谢自己在这一天的临场发挥。正是这一次茶艺表演,为她打开了东瀛贵族的荷包。

嘴角噙着微笑,看众人捧着茶杯,细细品味,而后轻赞此茶清香无比,竟是生平仅见。她不禁在腹中偷笑。可不是要称赞吗?在她讲了那么多之后,哪个说这茶不好,哪个就是不配喝这茶的粗人了。这些高官贵族,谁又会愿意做不懂风雅之道的俗人呢?

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五章 初雪

第九十五章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