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姐,您总算醒了——”王玲的脸色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容恩觉得口干舌燥,“我怎么了?”

“你…”对方哽咽了下,眼神闪躲,“你流产了,医生说让你多休息。”

“噢。”她的反应,出乎王玲的意外,容恩淡淡应了一声,便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上头。

医院外面,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气焰嚣张地赶来,名贵的跑车并没有按照规定停车,而是一甩尾直接占了几个车位。

车门砰的被甩上,南夜爵面色铁青走了进去,上次在欲诱的事后,他本想冷淡她几天,却不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流产?孩子?男人不耐烦地松开领带,银色西装下的高贵显得越发冷毅,他双眸阴寒,脸上表情差点就能吓死人。

来到病房,王玲见到他后忙起身,“先生。”

语气中,愧疚的意味如此明显。

容恩双手放回被子中,她空洞的双眼从屋顶上收回来,缓缓对上站在床边的男人。几天不见,她倒是消瘦了许多。而他,依旧光鲜夺目,走到哪都是聚光点。

“说,怎么回事?”南夜爵笔直地站在那,一身气焰不容人忽视。

容恩只是望着他,不说话,长发枕在身后,那抹如墨的黑色,更衬得她面色惨白,南夜爵见她迟迟不开口,便又问道,“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南夜爵,你来做什么?”容恩知道在电话中,王玲已经都告诉了他,“孩子没有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上次你问我,若是生了孩子,会不会放你走,原来,你那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南夜爵眼中的神色凛冽起来,“容恩,我没有想到你心机如此深。”

“对,”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在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确实问过你,后来,你说你不会要,南夜爵,若不是我被你逼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这么做…”

“容恩,难道我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你忘记了吗?”

“是,只是交易而已,”容恩剥开那层血淋淋的事实,眸子内已经溢出水雾,“南夜爵,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对我那么好,让我习惯贪恋,习惯地认为我们能走到一起去。”

“难道你要这个孩子,就是因为想离开?”

“孩子,是个意外,”容恩双眸对上男人眼底的锋利,“当我知道怀孕后,当时,我是想离开,可是你的话让我凉了一大截,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我希望,你会因为有了孩子而将我留在身边,南夜爵,喜欢上你的女人,都要弄得满身是伤吗?”

她目光凄哀,虽然完全扭曲了事实,可这样的解释,不正是南夜爵以为的吗,男人眸子阴暗了下去,他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这张脸。这个女人,不说他对她是否有爱,但至少他迷恋过,对她,他已经破了很多次例,可…他觉得有些无力,又是一个,妄想以孩子牵制他的女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南夜爵,”容恩泪流满面地对上他,“这话,你不应该问我,玩感情,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是一个玩偶,我的心也会被慢慢捂热,我希望你只有我一个,你能做到吗?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和别的女人那样,被你玩腻了就踢开,我只是以为,有了孩子你就会对我不一样。我怕早早告诉你后,你不会要,所以…我想等他慢慢长大,你就不会逼着我去拿掉他…”

容恩双手捂住脸,从没想到她撒谎的时候,已经这般娴熟。

男人站在床边,沉默了很久,容恩放下手时,如愿从他那双墨亮的眸中捕捉到了一抹鄙夷,她,已经不堪至此了。

“既然你都打算好了,为什么还会躺在医院内?”

“先生,”这时,站在边上的王玲插嘴道,“本来,今天下午是我和容小姐出去的,但是她中途接了个电话,我就在咖啡厅外面等她。后来,我看见夏小姐来了,然后就见她们在咖啡厅里面吵了起来,等容小姐出来的时候,就…就被她从后面推了下,这才会流产的。”

“夏小姐,夏飞雨?”

王玲点了点头。

南夜爵好看的侧脸越发阴鹜,薄唇紧抿起后,微蹙的眉峰已见隐匿的暗涌,他忽然勾了下嘴角,话再说出口时,已经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寒彻入骨,“容恩,你也学会收买人了。”

眼里的讽刺,转为更深的鄙夷。

王玲神色慌张,而容恩则一派常色,“你以为我冤枉她了吗?南夜爵,你又要护着她是不是?”陡然尖锐的声音,令男人蹙起的眉头越发紧拧。

“她会推你?容恩,她今天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难道还有两个夏飞雨不成吗?”南夜爵的口气,差到极点。

“你们终于承认了?你这几天不回家,都是因为她,是吗?”

“容小姐,先生,你们不要吵了,”王玲来到床前,端了杯水给容恩,“你刚醒来,就不要这么浪费力气了。”

容恩将水杯接过去,却并未凑到嘴边,而是朝着对面的南夜爵掷去,男人反应奇快,侧头躲开时,身后就传来了激烈的碰撞声。

“容恩,你这幅样子,真是令人厌恶!”南夜爵眼神阴寒,那深邃的潭底,再也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柔。

“吵什么?这儿是医院。”正在巡房的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她走到容恩窗前,翻看了下病例,而后便语气严肃道,“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你前段日子不是才处女膜撕裂大出血吗?现在又遇上流产,哎…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医生将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病例递到南夜爵面前,上头的日期,清楚写着,赫然就是他和容恩第一次后的隔天,男人冷毅的嘴角始终抿起,眼底,似乎又恢复了些微柔和。

容恩听闻,双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她一手指向南夜爵,头发凌乱,扯开嗓子喊道,“南夜爵,你听到了吗?我的第一次给了你,我就你这么一个男人,你怎么能那样对我?”

模样,真同泼妇无异,她将床头所有能丢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边上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目光中已有同情。

南夜爵一甩手,护士手上端着的输液瓶便悉数摔倒在地上,碎渣滓满处都是,容恩看得出来,他的怒火已经隐忍不住,都迸发出来了。

“容恩,我玩的处多了,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和你这么闹腾?玩不起的话,那就别玩!”这般无情的话,他说出口时,丝毫不假思索,迫人的气势压得病房内每个人都憋着呼吸,生怕喘息声大了都会惹上他。

“南夜爵——”容恩反手拿起身后的枕头,王玲忙拉住她的两手,“容小姐,你刚流产,身体要紧啊——”

南夜爵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黑燿的眸内,那种疏离已经明显地透了出来,他冷着脸,不带丝毫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背影决绝,那般无情冷漠。

男人,在宠你的时候,真能将你捧上天,甜言蜜语,从来都是不缺的,但若腻了,哪怕再看一眼都是浪费,女人若要抱着曾经过日子,真是自欺欺人。

确定南夜爵已经走远后,容恩这才安静下来,她用右手梳了下凌乱的发丝,将枕头放回原位,并躺了回去,目光恬静如初,“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显然还没有回神,她抬了抬眼镜,走过满地狼藉来到容恩床头,“在这观察一晚吧,明天再出院。”

“好,麻烦您了。”

医生怔了下,帮容恩将输液速度调慢了些,“姑娘,你也别想不开,先养好自己的身体,自己爱自己才是真的。”

“嗯。”容恩经过方才这么一闹,气息还未调稳过来,医生护士走后,病房内就留下二人,王玲正在收拾残局,“容小姐,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玲,谢谢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先生,你是去了阎家,被那人推了之后孩子才会没有的?”

“王玲,我让你撒了那么一个谎,我是不是很坏?”

“容小姐,”王玲收拾完后,拿了把椅子坐到她床边,“昨天我就给先生打过电话,他说今天要和夏小姐去出差,你又让我说是夏小姐将你推下去的,这不摆明了先生不会信吗?”

“我就是知道了他们今天在一起,我才让你那么说的。”容恩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尖锐,这样的平静,才是王玲所熟悉的。

“可是为什么呢?”女子不解,“你不是很爱先生吗?”

“你看出来了吗?”容恩侧首。

“当然,”王玲点点头,“容小姐,你别难过,其实先生还是很关心你的。”

容恩转过头去,两眼盯着上头的筒灯,打点滴的那只手背冰冷的厉害,医生的一句话,还了她的清白,可是又有何用?

南夜爵说的没错,他流连花丛,一两个女人的清白就想羁绊他的脚步吗?

从开始,他就不在乎是与不是。

容恩将手缩回被中,这个孩子,来的突然,走得又令她措手不及,“王玲,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我也没有去过阎家,知道吗?”

“可是…”

“我爱先生,所以…”

“好吧,”王玲虽然对容恩的做法并不理解,但是容恩平时对她很好,人也很和善,“我答应你。”

不牵扯到阎家,并不是怕南夜爵会对阎守毅怎样,毕竟这个孩子他本来就是不要的。她只是不想让他怀疑自己的心,他只有相信了她的深爱,那她的所作所为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

“是那个刘妈叫的车子,容小姐,你当时真的吓死我了。”

容恩蜷起身体,侧躺着,面向王玲,“那,还有别人吗?”

“没有,刘妈跟我们到医院后,就离开了。”

“哦。”容恩轻应,眼中的失望透溢出来,她枕着一条手臂,眼睛始终定在不知方向的一点上。

“容小姐,你是不是很难过?”耳边,传来王玲战战兢兢的声音。

“我没有难过,”容恩眼皮子都没有抬下,“这个孩子,或许和我真的没有缘分。”她转了个身,背对女子,脸上也因这个动作而溢满冰凉,容恩将被子拉高头顶,四肢收拢起来,缩成一团。

南夜爵回到御景苑,几天不曾回来,卧室里,便只剩下容恩的味道。

开了灯,男人洗过澡后坐在阳台上,手里的红酒只是在杯中轻晃几下,并未下肚,夜凉如水,南夜爵穿着睡衣,便觉有些冷,这幢房子内,有他所有的宠爱,他以为他和容恩不至于会这么快结束。

面对她的坚韧果敢,他曾经追逐过,以至于将她驯服后,他仍旧算得上是对她迷恋。

她想要什么,他眼睛都不闭一下,她无休止地转账,他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她似乎依旧不满足。

以至于,想以孩子作为筹码,深深套牢他。

南夜爵只觉头痛欲裂,想起病房内的吵闹,心头又加深了烦躁。

回到卧室,他拨了个电话,徐谦来的时候,南夜爵正坐在床沿,他仔细给他检查了伤口,“不是和你说过吗?伤口恢复慢,少喝点酒,少点夜生活。”

南夜爵抬下胳膊,只觉没有什么大碍,“我最近修身养性。”

徐谦瞥了眼一侧的酒杯,嘴上并不饶人,“那杯酒和女人不断?对了,住在这的女人呢?又换了?”

南夜爵心情烦躁,瞪了他一眼,“你何时话那么多?”

起身,浴袍的带子不小心扫到床头柜上的药瓶,哗的一下,那白色的药丸洒的到处都是,药瓶滚了几圈后落在徐谦脚边。

南夜爵并没有可以避开,而是踩着药丸走过去,反正,这药也不打算再用了。

徐谦弯腰将药瓶捡起来,里头还有几颗药丸,“这种避孕药长期服用,对人身体并不好。”

南夜爵将双手插入兜内,走到旁侧的酒柜前,倒了杯红酒,“劣质东西,服了药还能怀孕。”

“噢?”坐在床沿的男人禁不住扬笑,“那是你太强了,连药都阻止不住嵌进的脚步。”

“你嘴巴欠抽了是不是?”南夜爵坐回徐谦身边,男人将药丸倒在手心内,漫不经心瞥了眼后,眉头忽然皱起来,“谁和你说这是避孕药的?”

南夜爵一口红酒凝在嘴中,凉薄的唇越抿越紧,他对上徐谦眼里的质疑,面色越发阴鹜,将红酒咽下肚后,男人沉寂许久,方冷漠开口,“这是什么药?”

徐谦将药丸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下,“很明显,这是维生素一类的药物,只是外形如同避孕药极为相似,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好,很好!”

南夜爵握紧手中酒杯,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就连这个孩子都不是意外。

他起身走了出去,双手撑在栏杆上,凉风袭来,将那头张扬的酒红色短发吹得凌乱不已,即使这样,却丝毫遮掩不去男人那种犹如罂粟般的魅惑,他缓缓低下头去,眼里漾起狂狷。

第七十一章玩腻了,走吧

先是设法怀上孩子,见此不行,又想私自将孩子生下来,容恩,在那之前,他当真是小瞧她了。

这个女人,他独宠过,同她住一起后,他并未碰过别人,他甚至信任她,却不料,她早有安排,若不是这一次意外,他就等着被人耍地团团转吧。

南夜爵心中顿觉挫败,却也有一种道不明的刺痛深深扎入心口,他阖上的双眼慢慢睁开,满夜星空璀璨,却不知,雨过天晴是何等景观?

徐谦望着男人吞没在黑暗中的背影,他默默将药瓶放回床头柜上,退了出去。

医院内,容恩几乎一整夜没怎么合眼,吊着点滴的手背冰冷到每个手指,怎么都捂不热。

王玲醒来后就出去买早餐,容恩身体虚弱地半躺在病床上,眼神不由瞥向门外,就看见一道犹豫的身影在那徘徊。

“刘妈。”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身影顿在门口,进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保温瓶。

“刘妈。”容恩见她走近,又喊了声。

“恩恩,”刘妈将保温瓶里的鸡汤倒在小碗中,“这是我特地给你炖的。”

“谢谢您。”

“恩恩那,”刘妈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张乐几次口,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哎…”

“刘妈,对不起,昨天那样,我是为难了您。”

“老爷这一年的脾气坏了很多,恩恩,你就原谅他吧…”

容恩将手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面,反复摩挲,“其实,他不用担心的,”容恩努力勾了下嘴角,但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我都这样了,怎么会去缠着阎越呢?昨天,真的是我眼花了…”

刘妈心有怜惜地握住她的手,“恩恩,以前的事就早些放开吧,我知道你和少爷爱的很深,但是…”

“刘妈,”容恩止住她的话,“我知道,如果我没有看错,在我倒在阎家门外的时候,他就应该出来了,所以你说得对,而且,现在的阎越也不是我所坚持的那个,经过昨天后,我完全放开了。”

“恩恩…”刘妈垂下双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话咽回肚中,“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

“来,”她端了鸡汤送到容恩嘴边,“这时候是需要调养的,流产就等于坐小月子,可马虎不得。”

容恩想要将碗接过去,刘妈却将汤匙触到她唇前,“你还在挂水,我来喂你。”

容恩心头一热,这样的关怀,除了妈妈就只有刘妈了,心情复杂地喝下碗里的鸡汤,“我没事,等下就能出院了。”

“恩恩,”刘妈拿起纸巾给她擦下嘴,“你是个好姑娘…”

“刘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容恩目光别向窗外,屋内的暖气再温暖,也比不上外头的阳光,“这个地方,我真的是不想呆了。”

刘妈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在王玲回来的时候就离开了。

一场全心全意地爱,已经伤的她体无完肤,容恩再没有这个勇气去谈感情。

挂完点滴后,王玲结了帐,打车回到御景苑,正好南夜爵驾车准备离开,容恩下车,站在萧瑟的风中,身体显得越发消瘦了。她穿着简单的居家服,上身是纯白色的羽绒服,南夜爵将车停在门口,这幅样子,同初见她时很像。

跑车堵在大门口,容恩以为他会一脚油门踩出去,却不料,男人熄了火,满脸阴霾走来。

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眼前仅有的阳光,容恩在面对他时不知该有怎样的表情,僵硬许久后,还是扯动嘴角,“你是想去接我吗?”

男人的眼底很冷,那种寒彻的温度,谁若敢对视,必会被逼的溃不成军,容恩扬起下巴,眼底的凄凉浸润了一大片。

南夜爵擢住她的手,并用力将她往二楼拖去,他紧紧地抓着,刚插入点滴的血管脆弱无比,容恩疼的直喊,“你轻点。”

“先生,容小姐刚出院,经不起…”

“砰——”

剧烈地摔门声,容恩感觉整栋房子都像在颤抖,南夜爵顺手将她推在床上,西装包裹下的健硕身体随之撑在她身侧,“容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睁开双眼,不明所以。

南夜爵倾起身,从床头柜上将那瓶药丸拿过来,打开瓶盖后,手一顺,白色的药丸便悉数撒在容恩脸上,顺着她低领的毛衣滑入胸口,“你当初为了要离开,居然偷偷换了药,孩子,对你来说是什么?就只是你想走的工具吗?”

容恩目光移至那个药瓶上,她扯了下唇瓣,忽然觉得这件事真是讽刺,命运,到底是在捉弄她还是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