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巧跪在地上索索发抖,脸色苍白,她知道这位主子说得出做得到,也有这样的手段,她抚着脸上的伤痕,想起萧家长女对自己的要胁,左右都是个死…

刘贵妃见她沉默,手往座椅扶手上一拍,腕边的珠玉镯子击在扶手之上,发出冰石碎裂之声,就如她的嗓门一般地尖利:“你还要死护着那个人?”

素巧放下了抚着脸的手,眼神定定地望着那高高在上而坐的两人:“奴婢说了出来,娘娘会护着奴婢么?”

刘贵妃手一扫,把茶几上的杯子扫了落地,那杯子跌落地的碎裂声直刺进人的心底:“你还想本宫护着你?”

李景誉侧过头扫了刘贵妃一眼,这才转过头来,极温和地道:“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你虽犯了错,但如果立了功,却是可以功过相抵的。”

刘贵妃张嘴欲言,却被李景誉伸出手轻轻地拍在她的手背之上,她只得愤愤地坐下了。

素巧道:“不,娘娘不会放过我,三殿下也不会放过我的…”

李景誉声音变冷:“但本王却可以放过你的家人!”

素巧绝望地抬起头来,脸上泪痕交错,身躯微微发抖,如困在笼中的小兽,只喃喃地道:“您饶了我,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被人所逼…”

李景誉慢慢将手边的茶杯拿起,揭开了杯子浮了浮杯面上的茶叶,道:“是么?想要人饶了你,那便要看你怎么做了…”

时近正午,虽然时常有婢女用蛛网将那树上鸣叫的秋蝉粘了下来,但依旧隔不了几日,便有新蝉儿飞了过来,在树上鸣叫,正在小憩的萧问筠就是被这一阵阵的秋蝉之声惊醒的,她一睁开眼,便觉屋子里燥热得象闷炉子一样,窗子里一丝风也进不进来,便唤了声:“冷卉,冷卉…”

可冷卉没有回答,她坐起身来,从床榻上下来,见案几上多了个白玉错金嵌宝石碗,于是走了过去,只见那碗里绿莹莹地装了碗绿豆粥,那颜色翡翠碧绿,象极了深谷幽潭之色,碗边放置了一个莹翠可爱的勺子,于是拿起那勺子舀了一口入嘴,只觉遍体沁凉,那甜甜酸酸的味道直沁入心底。

这碗绿豆汤竟是用冰砂制成的?

萧问筠心想自己府内哪有这样的厨师能制出这么好的东西来?

莫非爹爹又重请了个厨师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便不知不觉地把那碗冰砂绿豆汤全吃了,顿时感觉身上暑意全消,连屋子里的热风也仿佛清凉了起来。

等到吃完,她才感觉这拿在手里的玉碗也不同凡想,冰冰凉凉的,连掌心都不能捂热。

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她拿起那碗来细细察看,只见那碗是用白玉制成,浅浅的碗身,开敞的碗口,花瓣式底足,足底细嵌金片成粉披的枝叶,外壁则又在嵌着的金叶上用金丝结花,更用了无数粒玫瑰紫宝石一一镶嵌花瓣,整个玉碗贵气端然,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精巧式样。

她抬起头来又唤了一声:“冷卉,冷卉…”

冷卉这才在屋外应了一声,从屏风处转了进来,见萧问筠拿了那碗打量,便道:“小姐,这玉碗连同这冰砂绿豆都是刚刚从宫里面送来的,奴婢见小姐睡得香,便没有告之小姐。”

萧问筠奇道:“哪个宫里头送来的?”

冷卉捂着嘴笑了笑:“小姐,那送东西来的人还在西厢房侯着呢,说是与您有要事相商…”她见萧问筠满脸疑惑,便提醒道,“前几日不是刚刚见过么?”

萧问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冷卉道:“四殿下年纪虽小,可真算得上一个有心之人,连这都清楚细心,用这样的玉碗盛了冰制的绿豆沙来,瞧着既是好看,又能保持长久的清凉,而且奴婢听说,这玉碗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即使是放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是冰冰凉凉的,往日里就是这碗边的小小一只耳边,也是富贵人家求也求不到的好东西,这整只碗就更加地难得了,到底是宫里面出来的东西,单这一只碗,就万金难求…”

萧问筠望了她一眼:“冷卉,很有长劲啊,不过几天的功夫,连这都清楚了?”

冷卉缩了缩脖子:“小姐,奴婢没有帮他说话,但奴婢是想着,小姐日后定是要嫁与皇家的了,与其嫁一个野心大的,还不如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好。”

萧问筠神色淡淡:“你怎么就知道他的野心不大?”

冷卉迷惑地抬起头来,道:“小姐,奴婢不明白?”

萧问筠将手里的玉碗放到了桌子上,神色愈发地淡了:“总之,有些事,应该你说的你便说,不应该你说的,你就不能管。”

冷卉心底一惊,忙跪下了:“小姐,是奴婢的错。”

萧问筠心想,还好她没有添上一句:奴婢这是为了你好!

前一世,有什么人不是为了她好,可到头来怎么样?到了关键时刻,却全都是为了她们自己好了。

所以,即使是她心底认定了冷卉不会是那样的人,她也不会象前世一样全放了真心,又岂知这一世的相信之后,又会不会换来背叛?这一世因自己的插手,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改变,那么人的品格会不会变呢?

萧问筠忽地感觉心底极为疲累,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无怕依靠,茫然无措。

那颗心就如刚刚吞下了肚子里的绿豆沙一般地冰凉冰凉。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

听了这话,冷卉这才抬起头来,小心地朝萧问筠望了望,低声问道:“小姐,他在西厢房等得久了…”

“好了,过去吧。”

冷卉替萧问筠略梳洗了一下,便扶着萧问筠往西厢房而去。

秦慕唐眼观心,心观鼻地站在李景乾的身后,正好瞧见了李景乾那梳得油光发亮的发髻,发髻上箍了一个铰金丝的白玉冠,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得清那白玉冠上浅雕的龙纹,他今日穿了一件水青色的长袍,将他的面颊更衬得如玉一般的白…秦慕唐转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黑不溜秋的灰袍子…这是自家这位小主子指定要他今日来萧府时的穿着。

第九十六章 三男相争,必有一伤

秦慕唐心底当然明白为什么他指定了这件袍子给自己,不就是为了自己这昂扬八尺的身材别抢了他那小白脸的风头么!秦慕唐想起李景乾为了今日穿什么来萧府一大早便起身,象个女人似的在屋子里磨蹭了半个钟头,到头来还把自己提拎了过去做参考…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想,就你那没长开的小身板儿,穿了什么都象没有长开的童子,还想在萧家姑娘心底留下深刻的映象,你别傻了你。

又很恶毒地想,有人把你那精心打扮过了的装饰撕成碎片才好呢!

当然,这些个念头,只能在秦慕唐的心底一闪而逝的,所以,他还是脸观心,心观鼻地如一块背景板一般地在李景乾身后站着。

又见着李景乾端坐在椅子之上,摆出一幅十分之有气势,十分的庄严的姿态来,心底更是有了一种叫做呲之以鼻的情绪…得了吧,你再怎么摆,也如女子般的娇弱,哪有半分儿雄纠纠的男人样?听说姑娘家都喜欢有男子气势的男人,你便一大早地端出个这个模样来?象咱们这种雄纠纠的男人气概都是经过无数的日夜早操练夜习武才形成的…就凭你这没长开的小身板?别开玩笑了!

秦慕唐脸色恭敬,心底得意,象咱们这样的真男人,这才叫男人!给我穿件灰袍子就不抢你的风头了么?

照样抢!

两人正在西厢房各怀心思地等着,便听见外端的门呀地一声响,脚步声纷达而起,环佩声声,绸衫索索,李景乾不由把身子挺得更直了,顺手拿起了一杯茶,以显示自己不卑不亢的绝世风华…

秦慕唐见李景乾的手略有些颤抖,不由歪了歪嘴角,决定把这风头抢到底去!他站得更直了,且把身上的肌肉鼓了出来…透过薄薄的灰袍子,定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我那标准的练过武的身材…他得意地想。

瞅这萧家妹妹的样子,绝不会喜欢娇ˉ美如女子,娇弱如小白脸一般的男子的…既使我不会对不起宛儿,也要把她的视线跟目光从李景乾身上抢夺了来!

秦慕唐再得意地想。

所以,萧问筠走进这屋子的时侯,就看清了那一个端坐不动,一个挺得笔直的两具石雕像,她走了好几步了,那两尊石雕像还是一动不动。

当然,她没有想到这两位正在摆着良好的姿势想在她的心底留下深刻的映象。

所以,她走到了李景乾的面前,拂了拂礼道:“四殿下,民女来迟了。”

李景乾这时才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示意萧问筠在下首坐下。

今日他可是带着十分之饱满的情绪来的,所以,他感觉自己容颜无可挑剔,满腹的经伦能倾倒许多的人…因而,他浅浅一笑,朝萧问筠望了过来,道:“萧姐姐可还喜欢那冷于春雪白如瑶的玉碗?”

萧问筠愕了一下,笑道:“原来那玉碗名冷于春雪白如瑶?”

李景乾笑道:“这玉碗夏而不暖,冬而不凉,色泽如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用来盛绿豆汤放于井内,一个晚上可自行结成冰砂,从井中取了出来,碗内冰砂不化,我想萧姐姐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