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大家闺秀么?

央夫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只觉那刀的刀棱硌得她的手生疼生疼。

她何尝这么的被人忽视过,在他们的眼底,她便是他们面前飞过的苍蝇之类的。

更可气的是,两人更为那糕点的美味不美味讨论了起来:“那糕点就那么好吃?这样你都忘不了?”

“这是用今年的新粟子做的,我给你留了几块,呆会儿你试试?”

“是么?是天津甘栗,还是燕京明珠?”

这是栗子的种类,央夫人这是知道的…但问题是,在此等重要的场合,你们有必要讨论起栗子来了么?

央夫人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当然,她也不可能坐…外边有箭指着呢。

往日里,可只有她给别人甩脸子的,忽视别人的…比如说东女国哪位夫侍不听话了,她便使他跪于堂下,自己和人聊天吃茶,全不当这个人存在一般…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这被人忽视的感觉了。

但她不敢逃走,因为她感觉到了这男子虽轻眉浅笑,语笑嫣然,但他身上有股巨大的压力直逼了过来。

一股无所不在的压力,就如华堂之上,她身为东女国国主之时,能给别人带来的压力,从别人脸上可见到的令人战战惊惊的压力。

这种力量让她感觉到了绝望。

终于,两人讨论完了栗子,那男子从梁上翩飞而下,如明月一般的面容露在灯光之下,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央夫人,你还能去哪里?”

她手里的刀咣当一声地落下,不错,她还能去哪里?东女国已不是她的天下了,她容颜已老,年华逝去,她还能去得了哪里?

“你是谁?”她怔怔地问,“这一切都是拜你之手?你便是那暗夜蝠皇?是你使得艳茹背叛了孤?为什么你可以调动皇宫守卫?你到底是谁?”他的沉默不语更让她发狂,“孤自来中原,便处处受制,都是因为你?”

尹天予这才叹了一口气:“夫人不应该那么狠毒,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们的性命算什么?不过是蝼蚁草蜢一般,可你为什么要和东女国作对?”她望着他坚毅的脸,忽地笑了起来:“孤终于明白了,艳茹这贱人永远都无法达成心愿了,哈哈哈…”

尹天予摆了摆手,便有侍卫进门,上前欲押了她出去,她并不反抗,只由着他们替她戴上手镣。

他对侍卫熟练的指挥却让萧问筠看得目瞪口呆,她怔怔地想:这不是他的属下,是皇宫的侍卫,可为什么他也能指挥得动他们?

她还没想得明白,刘贵妃却一下子从墙角站了起身,忽地便往萧问筠处冲了过去,而她的手里,却是刚刚央夫人跌在地的短刀,萧问筠只觉面前刀光飞舞,那刀夹着凌厉的风劈向了她的脸上,她躲避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刘贵妃那状似疯魔一般的面容,却只觉身形一旋,她便被人抱起,耳边听到了刀尖刺破衣衫的声音,等到反映了过来,便见着刘贵妃已被人制住,语意疯狂:“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萧问筠抬头望去,便见着了他轻皱的眉头,手掌之处,感觉到了湿润软腻,抬掌看去,便看见满手都是鲜血。

他竟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这一刀?

萧问筠头一昏,眼前却出现了前世他卧在雪地之中的身影,也是这样鲜血淋漓,无声无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子

“别怕,不过划破了一个小伤口而已。”他笑了笑,松开了她,转过身去,把那伤处指给她看。

她看得清楚,那真只是一个小伤口,正在腰间,血已经止住了,那狭长的伤口衬着腰间那颗红痣,显得格外狰狞。

她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被人押往一旁的刘贵妃却喃喃出声:“你是李景坤,是么?本宫记得你腰上的那块胎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李景坤?那多年之前便死去了的太子?

连尸首都被炽烧干净了的太子?

萧问筠惊疑不定是望向他,他却没有否认,只淡淡地道:“押她下去。”

刘贵妃哈哈笑道:“本宫筹谋多年,原来一切只是一场空,一场空,他又死而复生了…本宫的儿子呢,誉儿,誉儿,你在哪里?”

她满脸狰狞,声嘶力竭:“老天爷,你为何待我这么不公,为什么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享受荣华富贵,儿女齐全,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在空中回响,飘荡在这残破的宫殿,久久不能逝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尹天予上前一步,却看清她在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去,她眼底有掩饰不住的仓皇,仿佛被困笼中的小鸟,不知所措。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他低声道,他感觉她的身躯摇晃不定,仿佛要倒下一般,想上前扶住她,可她却一缩,便站定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民女有礼了。”她向他拂了拂礼,“此处之事既已告一段落,民女也该回府了。”

他看清了她眼底的生疏与戒备,那冰冷的陌生刺得他的心一阵阵的痛。她不喜欢和皇室扯上关系,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她向他行礼之后。便往门边走了去,却一眼都没有回头。

他想留住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萧问筠来到偏殿,被留在此处等侯的冷卉迎了上来,见她面色沉郁,不由道:“小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咱们回去吧。”萧问筠答道。

冷卉道:“小姐,你知道我瞧见谁了?我又瞧见平安了,他带着好大一帮人…你说说,小姐,奴婢是越来越弄不清楚平安了…”

“平安?他不再是咱们的平安了。”萧问筠神色寂寥。

“为什么这么说?”

萧问筠没有回答,只是垂头往轿子走了去。道:“咱们回府吧。”

。。。。

李景乾走匆匆地走在长秋宫的路上,边走边问身边的内侍:“出了什么事?怎么招本王招得这么急?母后还好么?”

那小太监脸有笑意:“四殿下请放心,没什么事呢。只是皇后娘娘几日没见殿下了,想见见殿下,凑巧,前几日天津府又上贡了新的栗子,娘娘便命人制了些栗子糕来,请殿下去试呢。”

李景乾见他脸上并无慌色,心定了下来,跟着他往长秋宫而去,还没到长秋宫,他便感觉今日长秋宫与往日不同。可到底是什么不同,他却又说不清楚。

他听着门边太监的唱诺之声走进殿内,这才发现,大殿之内灯火通明,父皇母后坐于华堂之上,殿下站着的是他的二哥李景辰。与他一同坐着的,却是几位庶出的公主,而几位重要的老臣却也都来了,其中就包括了萧南逸与吉翔天。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就仿佛边疆打了胜仗,某处又现祥瑞。

李景乾心底暗暗称奇,心道如此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边想着,一边向父皇母后行了大礼。

他坐在了李景辰身边的空位之上,低声向李景辰道:“二哥,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喜事么?怎么我的这宫里边,没有听到半点儿风声?”

李景辰脸上也带了压抑不住的喜气,低声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景乾心中更疑,笑道:“二哥,什么事这么神秘?”

他抬眼望去,见几名庶出公主也是满脸的茫然之色,显见不是他一人不明所以了。

相反的,那两位老臣子,萧南逸与吉翔天倒和李景辰一样,脸上都带了喜气,他们倒是知道了真相?

他正在思索,便听母后道:“今儿招集大家前来,不是为了别的…”她没说两句,便语气咽噎,说不下去了。

皇帝接过了她的话:“朕与皇后今日招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多年前朕以为故去的太子,朕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并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皇帝眼角泪花直闪,他握紧了皇后的手,“朕与皇后的嫡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