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乾明白了她话语之中的意思,日后她既是嫁给了李景坤,便成了一家人。又怎么会不常相见?

如果她脸上的喜意是因为自己而焕发的,该有多好?

而这,不过是一个奢望而已。

李景乾默默垂头:“萧姐姐,本王便等着那一日。”他怕她还说出什么祝他早日找到合意之人之类的话来,说完此句,便急急地道:“本王忽地忆起,本王朝堂还有事要办…”

他匆匆离堂,直至走出了萧府,才微吐了一口气,正想上马车。却见马车边有人守着,他一皱眉头:“你怎么来了这里?”

那青衫小厮打扮的人抬起头来,却赫然便是媚儿,她低笑一声:“四殿下,公主殿下要奴婢谢谢您。”

李景乾皱眉:“谢什么?”

媚儿脸色诡异:“四殿下,您就要得偿所愿了。只是奴婢不知道,到时侯,那还是不是您的期愿?”

李景乾心扑地一跳,上前一步,便想捉住她,她却闪身一滑,便已离得远了:“四殿下,奴婢劝您别轻举妄动,要萧府的人知道您和咱们有来往,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李景乾停了手,也不敢叫四周围的侍卫上捕拿,只得看着她柳腰款摆,渐渐地混进人群之中,走得远了。

。。。。。

媚儿在大街小巷东弯西拐,直拐进了一家民居,这才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槐花树下,央艳茹斜椅在矮榻之上,见她走进,微微一笑:“事情成了么?”

媚儿上前行礼:“成了,那萧家二小姐么,自是很愿意送了这个盒子给萧问筠的,您猜得不错,她对萧家二小姐已疑心至深,她送来的东西,她怎么都会拿过来打开看看,奴婢专选了盒子上雕着预示百年好合的百合紫檀盒…”

央艳茹微微笑道:“百年好合,千载团圆…中原的人总喜欢在物件上放一些不可能的期望,殊不知这期望一甘稍遇上了些风雨,便会如朽木一般…”

媚儿也笑了:“说来也巧,四殿下送的那盒子,上面雕的也是百合呢。”

央艳茹笑意更深:“是么?这可真巧了…尊贵的四皇子亲手送去的东西,她自是也会亲手打开查看了?”

媚儿恭声道:“不错。”

央艳茹有些疲倦,微闭了双眼:“既如此,那咱们就等着罢,佛焰之花么,总是要隔段时间才能开花的…”

媚儿道:“公主殿下,隔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去了…”又笑道,“萧府的那一位,可是极喜欢吃樱桃糕,梅花糕之类的点心的,而太子殿下么,奴婢打听得清楚,备了不少的精美糕点,准备送去萧府呢。”

央艳茹却似真的厌倦了,只懒懒地叹道:“他对她,总是用足了心思的,旁的人怎么样羡慕,也羡慕不来…换了这住处,总感觉风声从门板里吹了进来,被子里好象有虫子咬,让我整夜地睡不着,真怀念东女国的皇宫啊。”

媚儿忙道:“等那佛焰花一旦起了作用,咱们便回去。”

央艳茹似是要睡着了一般:“是啊,总要死了心才行…如果再不回去,倒真不知道国内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媚儿低声应了,又见院子有冷风吹过,便从椅子上拿了薄披,替央艳茹盖上,遮挡住了寒风,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下。

。。。。。。

因是太子大喜。虽未定下婚期,但婚事算已经定了,萧府络绎不绝有人上门道贺,隔不了几日。萧问筠和萧南逸一起进宫谢恩。

对于萧问筠被指婚给太子,萧南逸一直默不出声,不置一词,领圣旨的时侯除了领旨谢恩几个词外,一个字都没说,在府内更是以头痛脑热为借口再躲在书房好几天,避而不见上门祝贺的所有人。包括现如今以萧侯爷好友闻名的吉翔天。

对萧南逸的沉默,萧问筠实在有些担心,她低声道:“爹爹,您是不是不高兴?”

萧南逸的脚步声在雕有卷叶纹的青砖上叮咚而响,身上的蟒袍被阳光照射,焕出淡淡微光,他拈着胡子道:“筠儿,你现在才问为父这句话。是不是迟了一些?”

萧问筠垂了头:“您真的不愿意?”

萧南逸微叹了口气,理了理洁白的镶绣纹理子,心道。你老父每天夜里喜得睡不着觉,为了不让这坤太子日后得理不饶人,爬到老父的头顶上来,这才在书房里躲着,以给皇宫之人造成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以保持咱们萧府的不卑不亢姿态。

毕竟,这坤太子在咱们萧府潜伏多年,老夫在他身上挥了不少鞭子…当然,他也给老夫设了不少陷阱…比如那蜂窝…因在书房呆了好几日了,经常性地凝神沉思。有一日夜晚思得太过,开了窗子,那蜜蜂便从窗户间蜂涌而至,害得老夫又在屋子里呆了好几天等那被蜂蛰的包消下去,所以,又凝神沉思了好几日。这才想明白,这蜂窝从何而来,敢情这坤太子,以前的平安老在老夫的花园后蹲着,是为了这个?

如今,他成了太子了,已然全然地在老夫头顶上坐着了,女儿也嫁给他了,敌手变成了一家人了,这种转变,老夫心底又喜又庆幸。

喜的是,幸好老夫在江湖上请个高手来解决他的念头只留在脑海里。

庆幸的也是,在得知他是江湖上第一大门派福门的门主之后,那念头没从脑子里跑出来,实在是庆者幸也。

老夫躲在书房里好几日,那是在庆幸啊。

所以,脸上喜意不能露得太过,以免让皇室之人以为老夫心满意足了,继而对老夫予所予求。

特别对那狡猾得象狐狸一样的坤太子!

要不然,脸上笑容过多,未免谄媚,失了气势,女儿嫁了过去,受了委屈,回到娘家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他早年领兵打仗,纵横疆场,吓得敌军胆颤心惊,除了战术卓绝,能用一脸的冰霜统率兵将,也是原因之一…

萧问筠见爹爹的脸色在皇宫雕龙画栋之间更显出几分阴沉来,心底更是担心了:“爹爹,女儿知道,您不太喜欢女儿嫁给皇室之人…”她嗫嚅道,“可他是平安啊…”

萧南逸用眼角扫了萧问筠一眼,见她脸色着实有几分担忧,知道自己的表情装得太过,让萧问筠内心忐忑了。

于是放柔了语气道:“筠儿啊,爹爹不是不同喜欢,只要筠儿喜欢,爹爹自是喜欢的,只是,爹爹有些担心…”

“爹,您担心什么?”

“担心你嫁过去之后,会受苦,你也知道,但凡皇宫之人,娶妻纳妾,实属平常之事,日后的争端怕会绵绵不绝。”

萧问筠垂了头,声如蚊蚋:“爹,他跟我说过,只有我一人的。”

萧南逸一怔,叹道:“到时侯,便由不得他了。”

两人正说着,便有小太监前来,弯了腰道:“萧侯爷,皇上皇后在景云殿等着二位呢,请随了奴才们过去。”

萧南逸奇道:“不是在长秋宫么?”

小太监陪笑道:“景云殿近日开了一园子的百合,皇上皇后认定那是吉兆,因而在那儿设了宴席。”

萧南逸两父女便随了那小太监往景云殿而去。

来到那殿内,那小太监却将他们带至偏殿,并拿来了几碟点心放在案几上,并要他们稍稍等侯,萧问筠见那点心晶莹剔透,精致可爱,便拿来吃了几块。在椅子上坐了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前来领着他们往小花园而去,来到花园里,果然见到满园子开的全都是百合。黄,白,粉红,橙红,浅紫,五色斑澜,有些更是一株花枝上各种颜色都有。两人走到花间小径,便觉得那香气随着微风拂来,走得越近,更越觉花香浓郁,只一会儿功夫,连衣襟上都仿佛浸满香味。

皇后,皇帝以及李景坤等,早已等着了。见过礼后,皇后便使人领他们入席,萧问筠的席位刚刚好在那一树五色如霞彩的百合树下。皇后见她盛装打扮,脸上颜色被那百合一衬,更显娇艳夺目,不由笑道:“萧卿家,今日可真是凑巧,恰逢太子与筠儿喜日,这满园子的百合便都开了,皇宫之内可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吉兆了,因而本宫便同皇上商量,在这景云宫中办这百合宴。顺带着将太子和筠儿的佳期定了下来。”

萧南逸忙离席回礼,恭敬作答:“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吩咐。”

皇上揭开眼皮望了萧南逸一眼,忽地道:“萧卿家,朕心底很有几分奇怪,你这脸皮这些日子以来一丝儿笑意都没有见过,你这意思是不是不满意朕的赐婚。萧爱卿啊,咱们君臣这么多年了,你是知道的,朕一直在往贤明君主的路上走…如果你不满意,朕也可以取消赐婚的。”

萧南逸一愕,眼一晃,便见着了萧问筠紧张的神色,忙道:“皇上,臣没有不满,臣很欢喜,筠儿能得一个这么好的归宿。”

皇上不依不饶:“你既然没有不满,那么,脸上多少也得带点儿笑容?以衬这满园子的百合花?”

萧南逸便扯了扯嘴角,把脸上堆上了些笑意出来:“皇上,您看…这笑容还合您眼缘么?”

皇上侧过头对皇后道:“皇后,朕是不是指错了婚了?使这世间又多了一对怨偶?萧爱卿脸上的肌肉实在是僵硬得很,实在不象笑,有些象哭。”

萧南逸忙把脸上的笑容再扩展得大一些:“皇上,您没指错…”

皇后扑哧一笑,掩嘴道:“皇上,您就别捉弄萧卿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