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比什么都奏效,背上顿时安静下来。

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出了岩洞,不理会任何人的追随和招呼,疾步上了等候在那里的健马,狠狠抽了一鞭,飞一般地朝来路折返,身后众人急匆匆地跟上,而左相阴郁的眼,也停留在暗夜中的这一幕。

骏马在山路上剧烈颠簸着,被当成米袋子一般扛在身后的佳人,再也受不住这份折磨,被颠得头昏眼花,几乎要昏厥过去。昭元帝面容冷然,丝毫不曾减速,好似听不见身后那人的咳嗽干呕声。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天都城便在望了。天边渐渐露出暗银的晨曦,城门才开了一半,就被疾奔而入的队伍粗暴地推撞开来。

街上满是戒备森严的兵士,百姓惶恐地站在路边看着,远处宫墙好似也被军队重重围着…这些景物在丹离的眼中一晃而过,她觉得自己的胃已经痉挛得不成样子了。

一路长驱直入,昭元帝拂退前来问安的臣子,不顾沿路宫女们的惊叫,绕过重重回廊与宫阙,近乎疯魔地冲进了自己的寝宫。

熏香的雅意还未散尽,昏暗的寝殿中帘幕低垂,宽阔的龙榻上甚至留有昨夜未看完的一卷兵书——这些景物争先恐后地涌入丹离眼中,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抛在床榻上。

一声钝响,连床榻都险些要解体,床角一团毛茸茸的物体突然受了惊,喵的一声跳起身来。

“麻将!”

她喊出了声,却见麻将好似被这狰狞暴力的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泪汪汪的大眼凝视着她,终究吓得跳下了床。

死猫,一点儿义气也没有!你给我等着瞧!

她瞪着这只没良心的小坏蛋,后者却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

“与其关心你家麻将,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吧。”

冷然笑声传来,她剧烈地喘出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蛮横霸道的力量所制——下一瞬,一道挺拔的身影将她压在床上,只听刺啦几声,她身上的衣衫便被撕成两半,自颈项间滑落下来。

“你住手…唔!”

出声抗议的小嘴被强硬的唇舌封住,狂暴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推拒的双手被强制地钳制在头顶,那人好似怒气不减,扯过她双手之间的金链,猛然收紧,扣在了床柱的玉梁上。

无法动弹的恐慌,任人施为的难堪,她高傲乖戾的眼角,惊讶中更见狂怒…那人却缓缓地贴近,任由自己高大的身躯,在她眼中罩出一片森然的阴影。

她雪白晶莹的肌肤,看似弹指可破,却带着练武人独特的韧性。略带薄茧的手指从她颈间向下,随即引起她一声低喘,宛如落入网中的鱼,那般徒劳的惊跳,却引起男人眼中灼热而肆虐的火焰。

“这么久以来,你还演得挺尽兴的嘛…爱妃,或者我该称你一声,国师大人。”

阴森而咬牙切齿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她的眼睫颤动,再抬眼时,却恢复了平静,又是那般似笑非笑。

“这么久都没揭穿,可见我确实演得挺不错——你的眼光也有待加强啊,陛下。”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到,在雪背裸身上游走的那只大手,加重了力道,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国师啊…你的嘴巴太毒,真是欠修理。”

冷笑声响起,他修长而有力的腿压住她的,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开始撕裂她的下裳。

第二百六十五章倾我一生一世念

她的眼危险地眯起,突然一脚飞踹,却被早有准备的他握在掌中,细细地暧昧地抚摸着。

“你这副模样像极了无道昏君,明瑶华虽然浑蛋,有一句却是说对了——你确实气数将尽…唔!”

诅咒怒骂的话,未来得及喋喋不休,就被人狠狠地封住,阴影更重——他整个人都压了下来。

一阵暴烈之吻后,她气喘吁吁,脸上因缺少空气而变红。

他笑得很是得意,“国师大人,朕的手段如何?”

她抚上唇角的破皮处,冷笑着反瞪他一眼,“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她彻底被扑倒在床上。

那般激烈的拥抱,彼此之间赤裸相见…滚烫的肌肤显示彼此的愤怒,粗暴的力道却带着惩罚与不信。

在这强健的臂弯中,她深深地喘息着,起初的痛苦渐渐化为欢娱的契合…她睁开了眼,反手抱住他的肩背,挑衅般地朝他一笑,随即双腿缠得更紧。

“你的手段,不过如此…”

更加挑衅的言语,让人气急却又血脉贲张,他冷峻的脸上露出凉薄而危险的笑意,下一瞬——更加有力地挺进,却让她惊喘得更急。

就是这般水乳交融,分明是彼此含嗔带恨,却情不自禁地索求更多…晨曦初露,却照不见这片昏暗而激烈的缠绵战场。

眼前仿佛有白光闪过,她的身体已疲累到了极限,却仍强撑着,不服输地低声道:“你才是我的手下败将…”

话音刚落,她便沉沉睡去。恍惚间,好似有谁温柔地替她盖上薄毯,将她手上的束缚解开。

从香甜的梦乡中幽幽而醒,日头已经过午,透过窗纱依然炽热而明灿。

丹离发觉自己身无寸缕,一起身,雪白的臂弯间滑下一块薄毯,露出身上激烈的情事痕迹。而双手间的金链仍在,却已从床头解下。

她瞥了一眼,丝毫没有任何羞涩地,坐起身来,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术法之力。

原本浩瀚宛如海洋的力量,此时却只剩下游丝般的一道,在体内若隐若现,却在行至手腕处时,截然断裂。

这金环…她眯眼看去,唇角露出冷笑:这金链和手环,也是用迷金铸成,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静下来,慢慢忍着身上的酸痛,着了中衣,随即坐到了梳妆台前。

精致而俏丽的面容,肌肤如平日一般晶莹,眼角眉梢却带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慵懒风情。她冷哼了一声,自己动手,梳了发髻,在盘中挑了一支南珠镶嵌的雀尾步摇,斜斜插于乌发之间。

一眼扫过面前托盘上的十来套宫装,她挑选了一件鹅黄锦祥银纹的缎衣宫装,又仔细斟酌,选了一条修竹玉色月华裙,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都觉得眼前一亮,绝丽光华难掩。

她感觉有什么不足,拿起眉笔,细细地描绘着,却不料,身后传来突兀的一句冷嘲。

“看你如此悠闲地画眉,完全没有一点儿沮丧绝望的迹象,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天门之主。”

这嗓音很是熟悉,她缓缓回过身去,果然看到,绘有黛山奇石的屏风上,映出左相昂然冷傲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丢下手中的眉笔,“左相大人不是大忙人吗,居然有兴致来看我这个阶下囚?”

“哼,难为你居然还有阶下囚的自觉。”

一声冷哼,下一瞬,展开的屏风便被无形之力轰飞出去,两人对面而立,再无半分阻隔。

左相打量着她,见她好似被情爱滋润的小女人模样,心中更见惊怒——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她如今插翅难飞,却仍是这般镇定自若,乃是极为危险的人物。

他心中杀意一起,顿时便有若隐若现的剑意逼凝。丹离黛眉一挑,迎视着他笑意盈盈,“怎么,怕我魅惑你家皇帝,今日便要清君侧,除去我这个妖精吗?”

左相手中长剑已出鞘一半,冷冷凝视着眼前之女。他身似劲松,心如铁石,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双手因震惊而失控,一松手,剑刃又弹回鞘中。

“想不到我们意剑门下,硕果仅存的三个真传弟子,终究要走上自相残杀的道路。”

左相面若寒冰,冷冷地瞪着她,杀意宛如冰雪,要冻结这世上的一切,“你怎么知道?!”

丹离一步步朝他走近,完全无惧他的冷怒,“也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兄——虽然我们都已经叛出师门。”

“你就是师尊最后收的那个女弟子?!”左相终于想起了什么,咬牙冷笑道,杀意不减反涨,整个寝殿几乎要被他冻结,“他为了你,不再相信任何人,变得暴虐孤苦,最后死在太后和熙王的人手上,死状很惨——当我赶到时,那尸身已是残缺不全!”

他声嘶力竭,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扼住她的脖子,睚眦欲裂地收紧。

“意剑那个老头已经死了,你身为罪魁祸首,为什么不去九泉之下陪他?”

丹离被他掐住脖子,狠狠地收紧,几乎快要窒息。她却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微笑着看向他,说不出话,只是以嘴型示意道——你也是叛徒,你没资格说我。

你也是叛徒,你没资格说我。

这一句无声无息却重若万钧,左相好似被惊雷击中,整个人呆呆地站着,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丹离从他的掌中挣脱,咳嗽着,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毫不退让。

她的嗓音,嘶哑而尖锐,仿佛含着血。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害死师尊的罪魁——但,在我之前,有另外两人也叛出了师门,我们三个狼心狗肺的逆徒,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师尊的苦心,才让他变得那么偏激,铸成一生之憾。我是有罪,可你却是更重的同罪!”

嘶哑的嗓音,低喊出声,字字泣血,却道尽了为人徒的锥心之痛。

左相的面容,在这一刻血色全无。他踉跄了一步,一口血硬生生地忍下,唇角却蜿蜒出了一缕。

长久的死寂,他垂下头,丹离丝毫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再抬头时,阴郁的眼神好似地狱之鬼。

——下接出书手打版

谁知丹离根本不惧,应声反驳道:“我有什么不懂的?你幼年遭遇惨祸,一家亡于术士之手,于是你投入意剑门下,一心想剪除天下术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可你没想到,意剑之威虽然巨大,却也只能十人敌,百人敌,要将全天下术者歼灭,除非搞出大屠杀——你报仇心切,跟师尊的理念渐行渐远,于是愤然叛出师门,从此改学法家刑名峻吏之术,希望利用世俗的皇权,将所有术者都消灭殆尽。”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左相,一腔怨愤全化为冷笑,“我有什么不懂的?你的心思,我简直感同身受——在我与明瑶华对战落败,在宁非与她谈笑晏晏的时候,我恨不能整个世界就此毁灭。于是我和你一样丧心病狂,疯狂地追求另一种力量,毫不犹豫地践踏师尊,背弃师门,转投了天机宗。”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怀着一腔怨愤,激动得浑身都在发颤,剧烈地喘息着。

安静的寝殿外,传来一声不安的猫叫声,但谁也顾不上去理睬。

“我跟你,我们都是同样的人——你杀了我,心里才能痛快,既然如此,不必废话,出剑吧。”

丹离的嗓音,凛然宛如冰雪之刃。门外的麻将也仿佛感受到这不寻常的危险气氛,拼命地挠着门,急得喵喵连叫。

左相握紧了拳,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皮肉之中,狠厉地瞪着眼前此人,就好似在怨恨着另一个自己——只要一剑,就能结束这妖女的性命,了断这份因果,顺便还能替师尊报仇…

替师尊报仇!

这五个字宛如烙铁一般,在他的心上留下了鲜血淋漓的灼痛。

我还有什么脸、什么资格替师尊报仇?

左相突然哈哈大笑,声音好似癫狂,又含着无尽的苍凉。

他手中长剑落地,摇摇晃晃地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打开。

门外的日光,争先恐后地照了进来,一团白胖毛团疾奔进来,依偎在丹离身边,再也不放开。

随着麻将进来的,还有几名惊恐不安的宫女,丹离在她们的扶持下,终于从地上站起。

“贤妃娘娘,皇上唤您去静阁一趟。”女官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地凌乱,勉强把话说完。

“哼,去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到底欠了他们多少债啊!”丹离抚摸着麻将的毛,苦笑出声。

她的眼中,仍有方才的决绝与狂意,却装作不在意地淡淡苦笑着,更让麻将心惊不已,喵喵乱叫,抱着主人的小腿不撒爪,死活要跟着去。

“好好,就让你跟——你是想去看墨玉吧,别不承认了,你这只小色狼。”

轻点肥猫的鼻子,丹离干脆拎起它的脑后皮,径直朝着暖阁而去。

暖阁之中的气氛,一片死寂凝窒,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昭元帝坐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翻阅着手头的书卷,目光却总是停在那一页。

他的眼中闪过焦躁而阴郁的光芒,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书卷掉落在地上,伺候的人都远远站着,没有人敢接近冷怒已极的皇帝。

就在此时,宫人禀报:“贤妃娘娘到了!”

“她倒是睡得很香…是有恃无恐,认为朕不能把她怎样吗?!”冷笑声之后,昭元帝一抬头,“宣。”

丹离走进议事厅时,那般娇媚焕发的丽色,却是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荡——她并非是最美的,每次见着,却总是让人产生朦胧的惊艳之感。

比起她的美貌,更引人注目的,是铐住她双手的金环和细链。

芸芸众生都无从得知昨夜的惊心动魄,守在门口的宫女和侍从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独得圣宠的贤妃娘娘,盛妆华服去觐见皇帝,却宛如囚犯之姿。

她一步步走了进来,放下肩膀上的麻将,示意它自己去玩,麻将喵喵叫着,还是不肯离开她脚边。

昭元帝瞥了她一眼,深沉的双眼,终于有了危险的波澜。

“你来了。”

他的目光可以说是漫不经心的,但停留在她脖子上的掐痕时,却凝缩成一点,“是谁?”

丹离嗤笑一声,“你家左相——他受了点儿刺激,已经半疯了。”

“你倒是永远不吃亏。”

秦聿的目光又淡了下来,笑声带上了讽刺,“也许我该感谢你,没把我也弄成半疯。”

“他跟我,有着同一个因果,而你没有。”

只听砰的一声,昭元帝敲碎了手边的镇纸,腾地站起,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我跟你没有?!那以你堂堂宗主之尊,为何要潜藏在我身边,故意来撩拨我?!”

他的口气酷狠而凶厉,眉毛挑得很高,冷峻的面容毫不掩饰那滔天怒火。

丹离被他拉至怀中,感受到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却是丝毫不见害怕。

她的纤纤素手就势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道:“因为你是我唯一对症的药。”

“你说什么?!”

昭元帝觉得匪夷所思,不由得怒意更盛,一把将她扯得更紧,好似要揉碎在自己怀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事到如今,丹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爽快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个夜晚吗?”

“记得,是我攻入唐国王宫的那一夜。”

“就因为你攻破了唐国,包括我在内的石家血脉者气运都降到了最低,熟知我情况的小苏,起了不该有的妄念,想要逼我就范…”

丹离娓娓说来,说起那一夜,她背水一战的决然、情势的险恶和逆转。最后,她说起了那冥冥中联系两人的一箭。

“你那一箭,带有天然的天子龙气,让苏幕受伤含恨,也让我生出了贪为己有的念头——这是任何术者都难以抗拒的诱惑。”

昭元帝听着这惊人往事,目光变幻不定,一时火光烈焰,一时深沉幽邃。听到最后,他的脸色却变得沉黑。

“你对朕投怀送抱,就是为了得到…真命天子的龙气?!”他的嗓音阴沉,含着狂怒暴起的暗流。

“那是当然,比起你来,我家麻将皮毛软和,又会撒娇,这才是暖床的极品。”

丹离抱起麻将,答得很爽快,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实话,在两人之间造成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好,很好!”昭元帝内心的怒火,此时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狠狠地看向怀里的女人,她好似完全不能觉察这种怒火——即使觉察,她也是无所谓,居然还在跟猫嬉戏?!

我在你心目中,连这只贪吃死懒的猫都不如吗?!

昭元帝深吸一口气,再三默念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唇边的冷笑却是越来越冷厉迫人。

“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他长笑出声,“既然如此…来人啊!”

侍从应声而入,昭元帝甩开她的手,径直吩咐道:“把已废唐王一家都给我带上来!”

就算我真不忍动你分毫,我也有办法,让你哭着求我,彻底驯服。

他心中发狠,丹离自己却是闲适淡定,抓着麻将的毛把玩着。只是,当她听到“唐王一家”时,面色一变。

她眯起眼,那是不容错认的危险,“你让他们来做什么?!”

终于着急紧张,不再无动于衷了?

秦聿的眼中,怒火略微缓和了些,含笑凝视着她,不放过任何一点儿神态的异变,“你也许久不见父母姐妹了,叫他们来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