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牵着东方宸的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东方烨瞥到已经晋升为自己九婶婶的陈琳,嘴角向下一扯,露出一抹可以称之为悲催的神情。
就像奔向刑场一样的悲壮。
呃……陈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想到了那晚眉妃和二皇子的对话,卫将军手握京师十万禁军,对他将来登基大有裨益,而卫小姐本人又是花容月貌……他干嘛还哭丧着脸啊?
孔雀的思维果然难以理解。
陈琳笑眯眯的:“不知道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哧……看看太子那如丧考妣的样子,不就知道了!”旁边一位贵妇幸灾乐祸道。
“啊?不是听说卫小姐花容月貌的吗?”
陈琳很诧异,怎么眉妃口中花容月貌的卫小姐,到了这位贵妇口中就变得奇丑无比呢?难道个体间的审美差异这么大?
贵妇好心为她解惑:“那位花容月貌的卫小姐是卫将军过世的原配夫人生的,这位太子妃是现在的卫夫人生的,卫家二小姐,据说,其貌十分肖似她英武的父亲!”
也就是长得很男人!
陈琳问:“那……那为什么不娶……”
“嗨,当初皇上要为太子和卫大小姐指婚时,被太子一口回绝了,害的人家卫大小姐成了这上京城里的笑话!”贵妇说道,“是人都有三分气性,现在,太子你愿意娶,人家卫大小姐还不愿意嫁了!皇上只好把卫家另一位小姐指给太子了!”
“太子……还真是悲催啊……”陈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NO.103东宫(2)
到了晚上,太子挑开红盖头的时候,陈琳见到了传说中的卫家二小姐。
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大眼,高耸的鼻梁,一脸正气。
……果然长相英武。
总之,你一看她,就能想到她有一位英雄盖世的将军爹爹。
陈琳现在总算能理解东方烨为什么那么悲催了……
趁众人不注意,陈琳拍拍东方烨的肩膀,安慰道:“呃,虽然太子妃长得英武了些,但……自古娶妻娶贤嘛!而且,你要想,你长得花容月貌,太子妃长得英武帅气,很互补!将来你们结合生的孩子,男孩一定英俊潇洒,女孩一定温婉柔美……”
东方烨的表情好像更悲催了一些……
陈琳也觉得自己的安慰有点怪:“呃,你别难过了,皇上不是还从秀女里给你挑了两位太子良娣吗?那两个应该会漂亮的……”
“可是我不喜欢!”东方烨的表情都要哭了。
“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东方烨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脸要圆圆的,像面团一样可以捏捏,眼睛要大要亮,要活泼可爱……”
陈琳越听越不对劲,这人怎么这么像她呢?
“呃,好了,你别说了,将来等你当了皇上,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好了,我先闪了啊!”
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万一待会儿这小子蹦出什么惊人之语就完了!
大婚庆典结束后,承乾帝传东方宸去御书房见驾,东方宸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派人送她去梨太妃那里,等他晚点去接她。
哪晓得东方宸和承乾帝在御书房议事议了一夜,陈琳只好在雪海宫住下了。
住在陌生的地方,陈琳有点不习惯,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梨太妃却比她醒得更早。
正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就像一个普通农妇,拿着小铲子蹲在药圃里打理药草,旁边站着两排华丽丽的宫女伺候着。
这情景看上去无比怪异。
陈琳听东方宸说过,梨太妃在进宫前曾做过医女,对研习医术颇有造诣。
药圃很大,分着一块一块的,周围都围了一圈篱笆,可见打理得很用心。
陈琳怕自己踏进去踩坏了药草,就索性在篱笆外走走看看。
忽然感到旁边射来一道恶毒的眼光。
陈琳下意识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裳。
九王府原本的侍妾。
陈琳还以为,她被东方宸送还给梨太妃后,被杖毙了呢,想不到,又做回了宫女。
大约是梨太妃慈悲为怀,大发善心了吧。
一般宫里的那些娘娘,一旦当了太后太妃之后,就开始吃斋念佛,慈悲为怀了,没办法,以前争宠斗法的时候,亏心事做得太多,现在开始赎罪了呗。
“是你啊。”陈琳无所谓地笑笑。
她现在只是个宫女,陈琳没必要怕她,更没必要跟她过不去。
“奴婢给王妃请安。”云裳跪在地上,眼里却射出如毒蛇般怨毒的光。
做宫女并不痛苦,痛苦的是,过了几年奢侈的生活,做了几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却一下被打回原形。
落魄并不煎熬,煎熬的是,自己穿着粗糙的衣裳,卑微地匍匐在地,而昔日痛恨的敌人,却衣着光鲜的出现在你面前,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蔑视你。
NO.104旧情
如果不是她,自己何至如此?
云裳暗暗握紧了拳。
她虽离开了九王府,但却一直暗暗留心九王府的动向。
前段之间,她听说王爷把所有的侍妾都遣送出府,本来还幸灾乐祸了一番,就算自己当初没被赶走,后来还是要被遣送出府。
可她现在看着陈琳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阳光灿烂的笑脸,那种眼角眉梢流动的媚意……忽然之间,所有的幸灾乐祸,所有的庆幸,都变成了刻骨的怨毒……
王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吧?
凭什么他能够得到无限的宠爱,自己却……
凭什么!?
陈琳看着云裳扭曲的脸,大约也知道她很厌恶自己。
不过也没什么,她根本不想跟她多做纠缠,厌恶就厌恶吧!
“起来吧。”陈琳转身就走,打算继续绕着药圃晃悠。
“你以为王爷真的很喜欢你吗?”身后传来云裳怨毒的声音。
陈琳转身,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云裳漂亮的脸变得扭曲:“别以为王爷宠爱你就了不起了,我也有过受宠的日子!不过那又怎么样,不过图个新鲜,等到有了新人,还不是像被破布一样被抛到一边!”
因为自己嫉恨,就通过恶言恶语来中伤别人。
陈琳觉得讨厌,不耐烦道:“如果你想跟我说这些的话,不必了,我没兴趣!”
“哈哈,当然不止是这些!”云裳恶意地笑道,“我只是想提醒王妃一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免得到时候伤心!对王爷来说,再多的女人也不过是玩物,他心里从来就只有倾雪姑娘一个人!”
陈琳愣了愣。
风倾雪,这是陈琳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风倾雪……她是东方宸爱过的人,陈琳曾亲耳听东方宸说过。但听说她在七年前就死了……既然死了,陈琳认为就没必要再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毕竟,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难道还要去跟一个死掉的人争宠吗?
“早在王爷十八岁出宫立府时,我就跟着王爷了,那时我还是个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侍女,王爷和倾雪姑娘的事,我比谁都清楚……王爷当时有多爱她,后来倾雪姑娘死了,王爷有多伤心,我都亲眼见证过!”
“够了!”陈琳打断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兴趣听。”
云裳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是没兴趣听,还是根本不敢听?”
陈琳本能地想要逃避,双腿却像生了根,钉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
“再说,对王爷来说,倾雪姑娘,永远不能算是过去的事!”云裳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王爷的书房,有一支水晶莲花钗……那是倾雪姑娘最喜欢的钗子……”
水晶莲花钗,陈琳曾听程少卿提到过一次。
“那不是莲华神教的传教圣物吗?”
“不然你以为倾雪姑娘为什么非死不可?”云裳想起往事,神色伤怀,“三十年前,因为一支水晶莲花钗,风萍非死不可!风萍死后,水晶莲花钗就失踪了。而七年前,倾雪姑娘居然带着水晶莲花钗出现了,那意味着什么……她又怎么能活?”
也就是说,皇室将风倾雪看作了风萍的传人。
也是啊,都姓风,实在太过巧合……这样的风倾雪,对皇室来说,非死不可!
想必,无辜枉死的风倾雪,会是东方宸心中永远的痛吧?
NO.105心魔
陈琳一瞬间变得恍惚。
对人来说,没有得到,永远是最好的。
同样,风倾雪在东方宸的心里,永远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更何况他还愧对于她?
只是,陈琳不认为自己是小气的人。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东方宸年长她十岁,必然会走过比她更长的路,难道连那些她也不允许吗?
他爱过风倾雪,这件事既成事实,无可更改,难道她还要计较这些,去跟一个死人争?
不会。
她不是这样的人。
陈琳不想再听云裳说下去,那样,只会引出她的心魔。
“你别跑!”云裳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一脸笃定,“我们打个赌!你信不信,在王爷心里,你连那支水晶莲花钗都比不上!”
“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陈琳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狠狠甩开了云裳的手!
看着陈琳苍白的脸,云裳露出快意的笑容:“不信?不,你信了!”
“云裳,你在这里做什么?”旁边传来一个女子严厉的喝斥。
云裳立刻露出了讨好的媚笑:“云霓姐姐!”
云霓看到陈琳苍白的脸色,眼睛锐利地扫向云裳。“啪”的一声,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贱蹄子,又在这里嚼舌头!还不快去做事!”
“我知道了。”云裳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眼中闪过一抹不甘,怏怏地离开了。
“还不快滚!”
云霓又狠狠地斜了云裳两眼,才过来扶着陈琳,关切道:“王妃没事吧?云裳那贱蹄子最爱搬弄是非了,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没事。”陈琳摇摇头,却还是觉得六神无主。
云霓看出陈琳不太对劲,却不知该说什么:“王妃,王爷来接您了。”
“他来啦?”陈琳呆呆地转头,“哦,扶我过去吧。”
东方宸坐在榻上,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等看到陈琳苍白恍惚的样子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昨天还高高兴兴的,就在雪海宫住了一夜,就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
云霓看见东方宸阴沉的脸,吓出一身冷汗:“是云裳,早上不知道跟王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雪海宫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散了?”东方宸淡淡扫了云霓一眼。
这一眼,扫得云霓跟被刮去一层皮似的,脊背发凉。
她吞吞口水,道:“奴婢一定会好好整治,请王爷放心!”
东方宸扶着陈琳,温柔地问道:“我们先回府好不好?”
陈琳茫然地看他:“不要跟母妃请安吗?”
东方宸看她这样子,一阵心疼,道:“你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给母妃请安,好不好。”
“嗯。”陈琳点点头。
陈琳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脑袋似乎晕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云裳的话,她一个字也不该信。
可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我们打个赌!你信不信,在王爷心里,你连那支水晶莲花钗都比不上!”
像是一个魔咒,笼罩住了她的心。
她可以不介意他有过去,她也不介意他把风倾雪藏在心底……可倘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无足轻重,连一支水晶莲花钗也比不上呢?如果,到现在,东方宸心里爱的,依旧是风倾雪呢?
她又怎么能不介意?
NO.106你爱我吗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东方宸小心地把她抱到腿上,像是抱孩子一样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陈琳摇摇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问他是不是还爱着风倾雪,还是问那支水晶莲花钗?
“今天在雪海宫,我遇到云裳……云裳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王府的侍妾,后来做错了事,被你送回母妃身边的那个。”
“嗯,记得。她怎么了?”东方宸亲了亲她粉嫩的脸。
陈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跟我说,你心里从来只有……我对你来说,不过只是个玩物罢了……”
她不自觉地掩去风倾雪三个字,她不敢问,她害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东方宸皱起眉头不悦道:“别人随便说什么你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