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董晓悦满意地对一旁的王公公颔首,“给大家发鸡血。”

发完鸡血,散了会,董晓悦让内史兼首席财务官搬了上个月的账目过来,刚展开第一卷,便有侍卫禀报,王妃求见。

董晓悦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放下手里的绢帛:“请王妃进来。”

“妾身拜见日天王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王妃进来款款地行了个礼。

“王妃请起,不必客气,”董晓悦赶紧上前扶起她,“王妃有什么事吗?”

“陛下前日交待妾身之事,妾身不敢大意,立即着人去办了,”王妃拐弯抹角道,“那些阴蚕丝已经缫好,晾干后便可以让宫人试织。”

“有劳王妃。”董晓悦亲切道。

梁王那帮子妻妾不事生产,数量又格外庞大,她看着始终不是个事儿,刚好清理墓室的时候找出好几箱僵尸蚕,便让王妃养着看看能不能吐丝结茧织成锦缎卖,也给他们找点事干,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慌,就知道撕逼搞事,带坏风气,污染企业文化。

王妃邀完功,默不作声地垂手立着,也不说话,也不走,董晓悦只得道:“王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梁王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抹抹比塔克拉玛干沙漠还干的眼窝:“日天王陛下明鉴,妾身本不该拿这些琐事烦扰陛下......只是梁王殿下他日日流连宫闱,也不知顾惜身子,妾身屡劝无果,还请陛下与他说说......”

就知道是为这个,董晓悦同情地看了眼王妃花白的头顶,梁王与她是少年夫妻,论起来她还小了三岁,可梁王英年早逝,不到四十就死了,王妃却到六十三才寿终正寝。真不是她不想帮这个忙,实在是没法干涉人家夫妻房里的事。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推诿,却有个小太监僵尸从门外直奔进来,麻溜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启禀日天王陛下!大事不好,梁王殿下受伤啦!”

董晓悦来不及说话,梁王妃先急起来:“怎么受伤的?今早不还好好的么?”

董晓悦对那小太监僵尸道,“带我去看看,边走边说。”

小太监偷觑着王妃的脸色,一路上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大致说了下,原来早上开完全体会议,梁王殿下回了自己的寝殿无事可做,便饱暖思淫欲,惦记起后宫中的一位美人来,便叫人请了来。

梁王按部就班地脱了衣裳,吹灯拔蜡,正要办正事,不想那美人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将梁王一只耳朵揪了下来。

王妃听完一张脸拉得比马还长:“这起犯上作乱杀千刀的贱妇!合该千刀万剐!陛下切不可轻饶了那贱妇!”

当初订立规章制度的时候,董晓悦明确规定,一切刑罚必须提交给她审过批准才能执行,一来是不符合她文明和谐的价值观,二来也是担心燕王殿下万一落在这墓中哪具僵尸身上,被不小心错杀。

董晓悦稳住怒发冲冠的王妃:“先去看了情况再说。”

这都什么破事儿!她心力交瘁,她好好一个CEO,为啥一个两个都当她是妇女主任?!

说话间他们到了梁王寝殿。

倒霉催的梁王捧着耳朵,正盘腿坐在玉床上生闷气,肇事者跪在床前,衣衫不整,单薄丝衣半褪,露出一边香肩。只见那美人垂着头,脊背却是挺得笔直,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委垂至地,在灯火中闪着黑曜石般的光泽,看背影便是个美人。

董晓悦这颜狗登时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情怀,打算小惩大戒,和和稀泥了事。

王妃最见不得这些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恨不得徒手将她撕成千万片,只碍于身份礼仪不能动手,气得把仅剩的半口牙都咬松了。

梁王看见董晓悦,连忙下床行礼。

董晓悦上去扶住他,查看了下他耳朵上的伤势:“这怎么弄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非要动手动脚......退一步海阔天空,殿下是什么身份,跟个小妾置气,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梁王当然不想把这事宣扬出去,换了只手遮天的时候,他早就把那肇事者拖下去打杀了,无奈这天王陛下对人命看得着紧,早晚都要点卯,缺了不好交待,去请他来发落也不过是知会一声,谁知听这话头像是要轻轻揭过。

真是奇哉怪哉,梁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跪着的美人,突然恍然大悟,莫非......

妇女主任继续和稀泥,对着美人道:“你也是,动口不动手,打人不打脸,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看他身份也好歹念点旧情,把人直接揪成伤残,叫他怎么见人?几百岁的尸了,不能稳重点......”

那美人不哭不闹,一声也不吭,只是抬起头,慢条斯理地伸出只纤纤玉手,将挡着脸的头发拨到肩后,露出脸和肩头。

董晓悦不经意地一瞥,顿时把后面的词儿全忘光了。

卧槽!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但是个孩子,还是个异常美丽的孩子。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未长足,身形纤如春柳,却又偏偏挺拔如松柏。她的肌肤很白,却与旁人白得不一样,不同于一般僵尸的惨白,也不同于燕王殿下的白,若说燕王殿下是连城美玉,那这少女就是带露梨花。

董晓悦也见过不少美人,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我见犹怜”。燕王殿下也美,可美得锋锐耀眼、不可一世,并没有这种看一眼心尖被揪一把的效果。

少女抬起一双烟水桃花眼看向董晓悦,眼中没有焦点,也不带情绪,越发显得迷离妩媚,微翕的双唇像是雨打过褪了色的海棠花瓣。

董晓悦被她一眼看得灵魂升华,心早偏到爪哇国去。

第38章 少年

董晓悦回过头再看梁王, 只觉得他禽兽不如、面目可憎,险些没忍住骂娘。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得力下属二把手,当着王妃和王公公的面还得给他留点脸面, 正寻思着怎么两全其美, 那王妃却是实在气不过,噗通跪倒在地, 弄出好大声响。

董晓悦听得心惊肉跳, 生怕她一把年纪骨质疏松把膝盖骨给跪碎了。

王妃跪下来便连磕了三个头, 狠戾地剜了那美人一眼:“贱婢犯上, 求陛下严加惩处, 以正视听。”

那美人听了毫无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董晓悦猛地醒悟,原来是那四十九具空壳美人尸中的一具,她就说嘛,这样宛如活人的僵尸,怎么也得在高阶之列,她不可能从未留意过。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惋惜加唏嘘, 真是红颜薄命。

梁王与王妃当初少年夫妻, 也有过一段恩爱岁月, 可惜她如今是具鸡皮鹤发的老尸, 难以勾起几百年前的恩情,便破口骂道:“本王的事要你这愚妇多言!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冲撞日天王陛下,我看你是不想当这王妃了!”

他们夫妇这么一搅合, 董晓悦忽然心生一计,对着露出老母亲般亲切和蔼的微笑:“梁王殿下别责怪王妃,她也是护夫心切,历经几百年,王妃仍然对殿下一往情深,实在是令我十分感动。我不把殿下当外人,说话比较直,你可别不高兴,王妃是你结发妻子,又日日操劳替你把这地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你随便去问,哪个不称颂她贤德?”

王妃委屈多时,终于听到大领导替她说句公道话,既欣慰又心酸,伏倒在地久久不起:“日天王陛下明鉴——”

梁王想想也有些惭愧,垂头道:“陛下教训得是。”

“我不是教训你,是把你当兄弟手足,才与你推心置腹,换了别人我才不多管闲事!”董晓悦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若是我的劝你还听得进一两句,最近就别往别处跑了,多陪陪王妃,往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不要老把人晾着独守空闺,啊。”

梁王瞄了眼王妃,像吞了只苍蝇,脸膛都泛出绿色了。

董晓悦一脸心领神会,使了个眼色表示“都是男人,我懂的”,转头又对王妃道:“王妃也别往心里去,他妾侍再多,最看重的还是你这发妻,拿出正室的气度来,也让姐妹们沾沾雨露,比如红侧妃绿侧妃他们,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要和睦相处,啊。”

王妃是个成了精的,哪里听不出董总的弦外之音,求之不得地谢了恩,忙不迭地表决心:“陛下放心,妾身一定把梁王殿下的内宅安排得妥妥帖帖,为陛下分忧。”

他们说一句,梁王的脸就绿一分,这侍寝的事一旦交由王妃安排,他恐怕只能守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僵尸过日子了,他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领导,一只小鞋从天而降,真是哑巴吃黄连。

“至于这位如何发落......”董晓悦看了看那美人,心尖刺刺地疼,“王妃你有什么建议?”

王妃也回过味来了,这日天王八成是枯木逢春、老树开花,看上了这小贱婢......叫他收了去也好,只要不在跟前碍眼,她也犯不着跟个木头空壳较劲,便乐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他以下犯上,按理断然不能轻饶,不过如陛下所见,他也不晓事,说到底不过是个物件,譬如在床脚上磕了碰了,不见得要把床砸了烧了罢!依妾身愚见,姑且留他这贱躯,仍旧叫人收回原处罢了。”

那些空壳美人没有半点灵智,比之野兽般的低阶僵尸还不如,因而只在第一次全体大会时露了露脸,梁王不临幸时便统一收纳在一间墓室中,由两名太监僵尸打理,平时就躺在各自的棺材里,雨过天晴的日子拿根绳子串成一串领到墓外晒晒霉,董晓悦平时基本见不到他们。

听王妃把美人说成物件,董晓悦心里不怎么愉快,不过她能领会自己的精神,董总还是比较满意的:“王妃宽宏大量,这梁王陵上下全赖你尽心操持。”

“陛下过誉了,妾身惶恐。”王妃又拜了拜。

董晓悦睃了美人一眼,只见她依然无动于衷,一想到这样含苞待放花骨朵一样的美少女成天躺在不见天日的棺材里,她就有点不落忍,再一想,万一哪天梁王瞅着机会,恐怕她还得惨遭毒手。

据说每个男人都有英雄主义救风尘情结,董总也不例外,当即下定决心,不能将美人再次推向火坑。

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梁王早把他踟蹰难言的神情看在眼里,膝行上前,殷勤道:“孤不耐烦见他,若是送回原处,少不得哪天又撞上,看了徒惹一腔闲气,只是这奴婢生得有几分颜色,不怕陛下耻笑,放眼小王这上千妻妾,恐怕再没有比他生得可人意的,毁去却也着实可惜......”

皱着眉头佯装为难,思忖了会儿对王太监道:“你与他单独腾个屋子出来罢了,离本王的寝殿远远的,千万别叫本王见着。”

王太监活着时都快成精了,死了更是个千伶百俐的尸精,当即皱起苦瓜脸:“启禀日天王陛下,梁王殿下,非是奴婢推诿,只是这许多宫室尚未修缮完毕,前日又进了一批新尸,尚且无处安置,实在是挪腾不过来了......”

梁王睁圆了眼睛,怒气冲冲道:“你这老奴莫要与本王打马虎眼,当真连一间屋子都腾不出么?”

“倒是有一间......”王太监偷觑了董晓悦一眼,“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分明有间空屋,方才你偏又道无,是何道理?”梁王作色道,“有话且说,作甚吞吞吐吐的!本王发落你!”

王太监做张做致地道:“殿下恕罪,只是那间空屋毗邻日天王陛下的寝殿,乃是天师侄当初下榻处,奴婢如何敢擅作主张。”

“啊呀!竟是如此!”梁王假装一愣,“那可不成,搅了陛下亲近可是大罪过。”

一个两个都那么爱演,董晓悦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坡下驴道:“那屋子没有别的用处,空着也是空着,反正她也不吵闹,让她住着算了。”

梁王和王太监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老东西,还不谢过陛下恩典?赶紧着人将那奴婢的箱笼什物收拾好送过去。”

董晓悦见事情安排妥了,扫了眼更漏,辞别了梁王和王妃,回大礼堂旁辟出的办公室继续看账本去了。

理完账目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董晓悦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回房休息。

董晓悦成了尸王之后灵力大增,感觉也变得无比敏锐,一踏进自己的墓室立即就察觉床上有个人影,被层层叠叠的帐幔遮挡着,只能辨认出个轮廓。

“是你吗阿桃?”董晓悦皱了皱眉,她有轻微洁癖,很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床上。阿桃这新任公关总监业务能力很强,就是老喜欢缠着她,并且毫无界限感,总是不请自来,侍卫、太监们因为她和日天王有旧,不怎么敢阻拦她,董晓悦看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好说重话伤她自尊心,只要她不太过分便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在她越界太多时说她两句。

前几天刚训过她一顿,怎么消停了两三天又卷土重来,还变本加厉往她床铺上坐!

董晓悦气不打一处来,决心好好教训她一顿,一次性治标治本,打定了主意便三步并作两步朝床榻走去,一边严厉道:“谁叫你擅自进我房里的?”

“你这样任意妄为,无视规章制度,回去写个三万字的检讨,下次开会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念出来!”董晓悦一行说,一行愤愤地拉开帷幔,“不信治不了......”

一看眼前人,没说出的半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声调一下子软得像春风拂柳:“你怎么在这儿?”

美人面无表情,只是仰起脸。

董晓悦和她近在咫尺,把她纤长的睫毛和雾气弥漫的双眸看得分明,一阵晕眩,不由庆幸自己是具僵尸,否则非得窒息不可。

哪怕知道她是个空壳美人,她仍旧不由自主地和颜悦色起来,仿佛大点声都会吓坏她:“哦对,忘了你不能说话,八成是王太监送你来的,这老东西。”

董晓悦无奈地摇摇头,又温柔道:“我送你回隔壁去。”

那美人缓缓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什么东西,然而因为关节僵硬,她的一举一动都像球形关节人偶,只能在特定的角度范围内运动。

美人的手指触到董晓悦的衣袖,没来得及收拢手指,董晓悦恰好一动,那片衣袖便从她指尖溜了过去。

美人只得慢慢收回手摆在膝上。

董晓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看着有点泄气。

“你想留在这里么?”董晓悦问完才觉得自己傻气,这妹子就是个会动的洋娃娃,她竟然正儿八经跟她说话。

美人自然听不懂,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

董晓悦被她看得有点害臊,捋了捋头发:“你不能留在这里啊,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美人慢慢把头仰得更高,露出纤长秀颈,肌肤比那雪白的丝缎还柔滑细腻。

董晓悦突然意识到她被挖去了脑子,神经中枢也不能运作了,当然也看不见她,心里又把梁王骂了一通,叹口气,轻轻握住她手腕:“来,我送你回去。”

美人缓缓站起身,却把手腕挣了开去,董晓悦发现她虽然动作不灵便,力气却不小,也难怪能把梁王的耳朵连根揪下来。

原来不喜欢人碰,董晓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健在的耳朵。

不让人碰,又不肯自己走,董晓悦没辙了,打算着人去叫王太监,那美人却把手放到肩头,褪下衣裳。

她身上仍旧披了方才的丝衣,面料很滑,衣裳又宽大,一扒拉便整件滑落下来,董晓悦来不及阻止,便发现那美人里面竟然不着寸缕。

美人不知道害羞,坦坦荡荡俏生生地立在董晓悦面前,丝衣堆在脚踝处,仿佛洁白的海浪。

不过董晓悦没顾上欣赏少女美丽的胴体,不小心往“少女”笔直修长的腿间一看,赶紧捂住眼来了个素质三连。

他喵的什么少女,压根就是个少男!

第39章 同床

这美少年说到底还是个小屁孩, 要是在现代不过读初中,董晓悦自然不会有什么歪心思,可看到这种部位还是太尴尬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床架上撤下一堆幔子帐子, 二话不说兜头罩了上去。

把最要命的问题解决掉, 正派的董总这才从容不迫地派人叫来王太监。

王太监一听大领导召唤,颠啊颠地跑过来, 进门先看见屋子里杵着个不明物体, 再一睃领导脸色, 似乎不太妙, 先下手为强地往地上一跪:“日天王陛下恕罪。”

“王公公, ”董晓悦微露愠色,“你倒说说做了什么事要我恕罪?”

王太监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不瞒陛下,奴婢不知……”

董晓悦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又下跪又认错的!”

王太监是阿谀奉承专业十级,一见领导开颜,立即顺竿子往上爬:“陛下不快,自然是奴婢的不是。”

董晓悦把盖住美少年的布料扒开些许,露出他头脸:“他是你送我房里来的吧?送回去,以后别自作主张, 我不喜欢有人进我房间。”

“这......”王太监转了转眼珠子, 为难道, “请陛下恕罪, 奴婢的的确确不知此事,是奴婢失察......”

“不是送来的吗?”董晓悦闻言有些诧异,不过料想那王太监也不敢睁眼说瞎话, “那你把他送回去吧,替他找身衣裳......算了,你先回避下。”被她摸总好过被老太监摸吧,董晓悦摸了摸脸,一表人材的燕王殿下配美少年还是挺登对的。

王太监拜谢了,退出门外。

董晓悦鼓起勇气把美少年身上的帐幔揭下来,从箱笼中取出套自己的干净衣裳,温柔款款地对那美少年道:“等下我给你穿衣服穿裤子,你别揪我耳朵知道吗?”也不管他听不到,自己心里多少是个安慰。

古代衣裳里一层外一层的,美少年又不知道主动配合,过程中要完全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摸根本不可能,董总一边还要保护燕王殿下金贵的耳朵,可以说操碎了心。

好在美少年没反抗,洋娃娃似的任由她摆布,董晓悦一开始还假惺惺地不好意思,到后来便有些得趣了——小时候她周围没有同性玩伴,跟着几个表哥堂哥混,只认刀枪棍棒小鞭炮啊,对洋娃娃理解不能。

直到今天董晓悦才发现,并不是她没有少女心,只是那些洋娃娃不够精致好看而已。

她替美少年套上裤子,打好系带,穿上中衣和下裳,披上外褂,打腰带的时候发现颜色纹样和衣服不太配,还翻箱倒柜地换了一条。

少年身量未足,身高只到燕王殿下胸口,衣裳穿在他身上十分宽大,逶迤在地上倒是别有一种美感。

衣裳宽大,越发显得人单薄惹人怜。他没穿鞋,光脚站在地上,莹白秀巧的足踝和双脚从锦绣中微微探出一点,美好无暇不染纤尘。

董晓悦找来一双没穿过的丝履,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就像是在搬动一件易碎的瓷器。

做完这些,她仍是意犹未尽,好不容易克制住给他梳小辫儿的欲望,叫来王太监把人带到隔壁安置。

王太监送完美少年,却折返了回来,看着董晓悦欲言又止。

董总不耐烦这些眉眼官司,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公公有话对我讲吗?不妨直说。”

王公公又是一番告罪,做作了半晌才道:“日天王陛下可是嫌弃这孩子来历不明?陛下无须多虑……”

“不是……”董晓悦打断他,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觉百口莫辩。

王太监一脸心领神会:“陛下有所不知,这孩子原先也是官宦子弟,年幼时家人犯事获罪,没入官府,叫天子赏给了梁王殿下,到王府时年小体弱,来了没两三年,殿下病笃,到薨逝也没顾上他,故而……”

董晓悦听明白他的潜台词,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隐去:“行了,我对男人、女人、尤其是小孩一概没兴趣。”

见王太监脸上讪讪的,便缓颊安抚了一句:“有劳王公公费心。”

王太监不敢再多嘴,毕恭毕敬地行礼告退。

董晓悦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气不过,在心里把万恶的封建社会又素质了一通,这才起来洗漱沐浴上床睡觉。

僵尸不会感觉疲惫,也不需要睡眠,但是董晓悦觉得不睡觉太影响生活质量,便保留了生前的习惯。

因为方才的事,董晓悦胸中有股郁气,辗转反侧了半天没能睡着,又数了几千只羊,一直到半夜三更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睡到破晓时分,董晓悦半梦半醒,翻了个身,心里突然一动,睁开惺忪睡眼一瞧,赫然是一张略显稚气的盛世美颜。

不过距离太近,对方还是具尸体,冲击力非同小可,吓得董晓悦差点滚下床。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胡乱抓起件衣服把自己裹上,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旋即想起来质问他也没用。

那美少年倒是一派悠闲自在,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身上只穿了件中衣,领子将落未落地搭在肩上,露出胸前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睡觉还知道脱衣服,”董晓悦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就不知道别人的床不能爬吗……”

少年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董晓悦拿他束手无策,想叫小太监来收拾残局吧,屋里这情形太可疑了,到时候必定百口莫辩。

她只好拎起他两条腿,好歹把他拖到床沿边上,然后又拉着他胳膊将他拽起来,给他找了几件外衣,包粽子似地一层层裹起来,最后拿腰带一圈圈缠上,打了两个死结。

打包完毕,董晓悦做贼心虚地往墓室外张望了一会儿,瞅准了门外没人,把那美少年连推带搡地赶回了自己房间。

董晓悦好不容易保住了名节,回到房间长吁了一口气,变成僵尸后第一次感觉好累。

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个开端。

第二天早晨,董晓悦在睡梦中隐约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一睁眼,那美少年果然又在她床上,虽说两人身体都是男的,也没有直接接触,可董晓悦还是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可是跟他道理又讲不通,董晓悦只得认栽,仍旧像前一天一样,把他打包完了塞回隔壁去。

董晓悦这间墓室的石门被雷劈坏了,没办法修,美少年的房间干脆没有门。

她想用绳子把他手脚缚住扔进棺材里盖上盖子,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忍心,虽然他没脑子,没知觉,不知道好歹,可这么对待一朵祖国的永生花也太残忍了。

她只好仍旧用绳子穿过他的腰带,绑在石柱子上,打了七八个死结。

一夜过去,董晓悦醒过来,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那美少年总算不在她床上。

她放下心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掐着点醒来,准备起床去开高层例会,刚下了床,往前迈开腿,脚下被个软乎乎的东西一绊,“嗵”地摔了个嘴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