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悦喘不过气,这才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沐浴在暮色中的男人,愣了愣,含糊地叫了声梁玄。

杜蘅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在梦境中时常变换身份,这个名叫梁玄的王孙公子就是其中之一,只不知她为何单单对这一个牵肠挂肚。

董晓悦骤然醒来,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儿,怔了好一会儿才把前情回忆起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杜公子,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杜蘅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不妨事,才是日斜时分,那鬼魂每次现身都在月上之后,不必着急。”

“那就好。”董晓悦边说便坐起身,杜蘅的外衣便随着丝被一起滑落了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杜蘅只穿了一件薄绸中衣,连忙捞起衣服递过去:“晚上风凉,快穿上吧。”

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你杜公子……”

“不必同我见外。”杜蘅觉得有股冷风扑入襟怀,他们在梦中相识既久,可这次久别重逢总觉得生分了不少。

他定了定神,摒除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先从江氏的梦中出去要紧,拖得久了不知会不会遭遇意外。

恰好这时赵管事来传话,道谭知府从衙门回府,在花厅略备薄酒淡饭,请崔帐干赏光。

杜蘅和董晓悦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正想见见这个久闻大名的谭知府,没想到一瞌睡就有人递过枕头来。

一人一魂跟着杜蘅出了院子,转入花园小径,穿过一片幽篁,过了一座小木桥,就到了花厅。

谭知府避席相迎,对着杜蘅揖了揖:“崔贤弟,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敏,后生可畏。”

杜蘅行了个礼:“府君谬赞,愧不敢当,晚生久慕府君令名,鄙贱之人,不敢敬造高斋。”

董晓悦仗着对方看不见她,趁着两人互相捧臭脚的当儿,肆无忌惮地打量那姓谭的知府,只见他约莫五十来岁,两鬓斑白,生得长身伟干,相貌堂堂,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十分英朗的人物,只不过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鹰隼似的、看着不太好相与。

董晓悦的目光在他肚子上逡巡了一圈,心道这大叔身材保持得不错。

杜蘅趁着谭知府不注意,冷森森地瞟了董晓悦一眼,看得她不由自主一缩脖子,赶紧收回了目光。

主客两人一边寒暄,相让着入了席,奴婢们捧了酒菜上来。

杜蘅与谭知府对饮了一杯,谭知府再叫人斟酒,杜蘅便掩住杯口:“晚生量浅,恐醉酒误事,尊君请便。”

谭知府听了这话也就不劝了,顺着话头道:“此番有劳贤弟费心,只不知这为祟的究竟是何妖物?”

“此物昼伏夜出,晚生白日未曾得见。”

谭知府执着酒杯点点头,目光在灯下闪了闪:“此妖物妄图害我子嗣,请贤弟务要将其灭绝,若能成事,必有重酬。”

这就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了,董晓悦抚了抚下巴,说是关切小老婆和孩子也讲得通,不过在他的决绝狠戾底下,似乎隐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杜蘅动了几筷子菜,用了点汤羹,抬头看看一轮满月挂上了树梢头,便起身向谭知府告辞,向赵管事要个琉璃风灯,便往闹鬼的院落里去了。

董晓悦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杜蘅走出两步便回头看她:“娘子跟紧着些,难保那无头鬼不抄个道从后头过来。”

董晓悦一听赶紧加快了脚步。

杜蘅轻轻一笑,笑声散在夜风里,搔得她心头发痒。

“哎,杜公子,”她暗暗拿手拍拍发烫的脸颊,“我总觉得那个谭府君有点怪。”

“为何?”

董晓悦也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只是有那么一种直觉,她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大概是因为这人城府深吧。”

“据江氏所言,阂家上下见过那无头女尸的只有她一人,”杜蘅沉吟道,“不过方才见了谭知府,我倒有些怀疑此种说法确不确了。”

“嗯?”董晓悦听他这么一说,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欣喜。

“世人请阴阳先生或道士作法驱鬼,多是为了将其驱逐出去,令其不能为祸家人,若能超度更是功德一件,这谭知府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倒是不怕伤了阴骘。”杜蘅轻声道。

董晓悦顿时恍然大悟,这道理仿佛显而易见,可他不点破,她是打死也想不到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闹鬼的院子门口。

院门没落锁,只跨着门缝贴了一道符纸,梁玄小心翼翼地揭下纳入袖中。

“这一会儿用得着?”董晓悦还沉浸在对杜公子的景仰中,以为他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这是青云观的高道画的符,拿出去少说能换个十两银子。”

“……”深意什么的,真是想多了。

杜公子不分场合的勤俭持家冲淡了恐怖的氛围,董晓悦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

杜蘅轻轻一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他手里的琉璃灯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月华如霜,洒在庭院中的水磨石砖上,白日里绿意盎然的草木此时随风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黑影,仿佛一只只枯瘦鬼手。

董晓悦不由往杜蘅身上靠了靠,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

一个“冷”字卡在喉间,董晓悦听见自己上下牙咔咔地打着颤,她默默放开手,谨小慎微地挪开两步,慢慢转过头。

第80章 鬼魂

惨白的月光下赫然站着个无头的女人, 脖子的断口上隐约看得见黑乎乎的东西,董晓悦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大约是血迹。

江氏果然在说谎,仅凭衣着根本看不出这女鬼的年纪, 董晓悦心道, 随即有点钦佩自己,胆都吓破了居然还能思考。

杜蘅呢?她突然想起来, 刚才明明就走在她身边, 怎么一晃就没影了?

她浑身僵直, 想喊杜蘅, 又怕惊动了女鬼,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流到她眉毛里,痒得难受。

那女鬼退开了两步,两手松松抱拳放在胸前右下侧,膝盖微屈,躬了躬身子。

是个标准的万福。

董晓悦感觉她似乎没什么恶意, 但是这景象是实在太惊悚, 她后背上的冷汗像瀑布一样往外流, 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

她想叫杜蘅, 张开嘴,用尽了全力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 没有声音了。

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夏虫的鸣叫、坊外忽远忽近的打更声,全都消失了,她像是突然掉进了一部无声电影。

无头女鬼行了礼,垂手静静站了会儿,然后抬起手指了指院门,慢慢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转过身。

董晓悦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那女鬼正用她不存在的眼睛“望”着她。

女鬼冲她招招手。

董晓悦不由自主就迈开腿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将她猛地一拽,一刹那,风吹树叶声、蛩鸣、更锣、守夜人的脚步声……无数细碎的声音纷至沓来,像潮水一样涌入董晓悦的耳朵里。

她第一次意识到静夜是如此热闹嘈杂。

无数的声音之上,是耳畔梁玄颤抖的声音:“阿悦,醒醒!”

她如梦初醒,感觉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男人怀里蹭了蹭:“我没事……”

杜蘅如释重负,手臂松了松劲,旋即更紧地抱住她。

“……你稍微松一松,杜……杜公子……”董晓悦闷声道,“快憋死了……”

杜蘅这才放开她:“抱歉,在下失态了。”

董晓悦四下里看了看,并不见那女鬼的身影,便问杜蘅:“刚才你去哪儿了?”

杜蘅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虚虚地环着她,几乎是将她半圈在了怀里:“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一进这院子便被魇住了,两眼发直,唤你也不应。”

董晓悦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琉璃灯,烧得好好的,并没有熄灭,心知自己大约是被那鬼魂迷住了。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气,董晓悦抽了抽鼻子,源头似乎就在身旁。

她的鼻子一向很灵,立刻就锁定了杜蘅的左手,趁其不备一把将他左手抓起来一看,只见掌心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往外淌血。

“这是怎么回事?!”董晓悦质问道。

“不碍事,”杜蘅抽出手,“童男血破魇障最灵验,幸好……”

“……”幸好什么?!

“你里面衣服干净吗?先撕一片下来简单包扎一下,把血止住。”

杜蘅撩起单衣袖子,露出里面的薄绸中衣,比划了两下,下不去手撕:“这还是上巳新裁的……”

董晓悦看着他滴滴答答往下淌的血,气不打一出来:“衣裳值钱还是血值钱?”

杜蘅陷入了沉思。

董晓悦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分说扯过他的袖子,低头用牙一咬,再拿手一撕,“唰拉”扯下一大片,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手掌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扎了起来。

血止住了,她心下稍安,对杜蘅道:“我刚才好像见到那个无头鬼了。”

杜蘅一挑眉,随即低下头:“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涉险。”

董晓悦心说知道就好,但是看他已经这么内疚了,还献出了宝贵的童男血,再追究倒显得太没肚量了,便安慰他道:“没什么,那个鬼魂似乎没什么恶意。”

杜蘅拧了拧眉,这无头鬼一出现就魇住了阿悦,他很难相信她有什么好意。

“我觉得她好像有事想告诉我们。”

杜蘅思考片刻,点点头:“不无可能。”

“你不是有阴阳眼吗?刚才怎么没看见她?”

“大约是见我在不敢现身,便施法魇住你,”杜蘅顿了顿,悠悠地道,“童男阳气足。”

“……”要不要再三强调,大龄童男很光荣吗?

“她刚才好像是想带我去哪儿,”董晓悦不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你说她还会再来吗?杜公子?”

杜蘅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眼下才初更,到了夜半阴气最盛的时刻,她大约就能现身了。”

“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杜蘅不想再让董晓悦冒险,但是想来想去仍是把她带在身边有照应些,因为方才那一出,她在无头女鬼处已经挂上了号,若是那鬼魂真有什么歹意,放她独自一个人反而更危险。

离三更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便找了间厢房歇息。

快到三更,夜色浓得化不开,杜蘅未雨绸缪地咬破左手中指,在董晓悦眉间点上了一点居家旅行夜半捉鬼必备的童男血,以免她再被魇住。

外头传来三声更锣,一阵风吹来,将门口竹帘吹得哗啦啦直响,室内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明明是仲夏,却让人疑心入了深秋。

杜蘅神色凛然,以保护的姿态将董晓悦揽在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来了,别怕。”

董晓悦点点头,一回生二回熟,又做足了心理建设,看到那无头女鬼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倒也并不怎么害怕。

那女鬼十分知礼,朝着两人福了福,便转过身,轻飘飘地穿过门帘朝庭院中飘去。

董晓悦大气不敢出一口,回过头,把嘴贴在杜蘅耳廓上,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我们跟她去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唇下一股热意。

“嗯,”杜蘅搓搓耳朵,低下头,把两人的衣袋打了个死结,依旧隔着袖子牢牢握住她手腕,“无论出什么事,都别离开我身边。”

两人掀开帘子出了门,那女鬼在庭中等着,“见”他们来了,继续往前走,走到墙根也不停,径直穿墙而过。

杜蘅和董晓悦推开院门跟了上去,那女鬼不受阻碍,不管是墙壁、树丛还是亭台楼阁,一径横冲直撞,苦了杜蘅和董晓悦,只能七拐八弯地绕着道,勉强跟上她。

那鬼魂一直到了宅院的西北角,在墙下停住脚步,往前指了指,然后穿了过去。

“咱们从门里出去吗?”董晓悦记得白天来时看见过附近有一个角门,晚上应该也是有人看守的。

杜蘅摇摇头:“悄悄翻墙出去,别让谭家人发现。”

杜蘅举起灯,对着院墙照了照,选定了砖石比较凹凸不平的一处。

“多有冒犯。”杜蘅说着把董晓悦抱起来,竭力将她举高,她是个半魂体,体重大约只有常人的不到三分之一。

董晓悦努力伸长了手,扒住墙头,手上一使劲,便攀上了墙。

杜蘅把琉璃灯吹熄灭了,递给她抱着,自己轻轻松松麻溜地翻墙而过。

本朝宵禁并不严格,街道上虽有官差巡夜,小推官本来就是衙门中人,与他们都是相熟的,身上又揣了块谭知府的令牌,一路上没人为难他。

杜蘅和董晓悦跟着那无头女鬼一路到了城西的忠义门。

夜晚城门已经关闭,女鬼径直穿门而过,杜蘅只得拿出谭知府的令牌,费了一番口舌,又与相熟的侍卫许下请客喝酒的诺言,这才与他行了个方便,将边门开了一扇,放他出城了。

无头鬼飘飘悠悠,不时停下来踟蹰片刻,像是在辨认方向。

杜蘅和董晓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走了快一个半时辰,到了城西郊外紫霞山脚下。

第81章 荒郊

那无头女鬼将董晓悦和杜蘅两人带到紫霞山山脚下, 停了下来,欠了欠身,指了指蜿蜒曲折的山道。

“这是让我们上山的意思?”董晓悦小声问杜蘅。

“应当是。”

董晓悦有些踌躇, 大半夜荒山野岭的, 万一这鬼魂想害他们,随便使个障眼法, 让他们一脚踩空跌下悬崖不是什么难事。

杜蘅却不以为意, 抬头望望月色道:“无妨, 阴气最盛的时刻已经过了, 她不过是一个游魂, 不足惧。”

董晓悦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那鬼魂虽无头颅,却似乎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又欠了欠身,朝着山上飘去,两人紧紧跟在后头。

更深露重,茂草披拂, 把一条羊肠小道遮住了大半, 杜蘅怕衣裳染上草色, 把衣摆撩起来扎在腰带里, 一双鞋子却是遭了秧,不一会儿鞋帮子上便沾满了湿泥,令他十分揪心。

一路行了五六里, 左手边出现个毛竹搭的小凉亭,亭上悬着块木牌,上面刻着“流霜亭”三个字,鬼魂飘进凉亭里不动了,两人便把那凉亭的名字和位置记在心里。

鬼魂在此盘桓了一会儿,接着又转出亭子,继续沿着山路往前飘,不过只走出不到一里路,突然变换了方向,往没路的野地里飘去。

董晓悦和杜蘅不明就里,只得跟着她,涉过一条浅溪,穿过一片荒草地,顺着道缓坡爬上去,一片黑黢黢密匝匝的松林出现在他们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松林芬芳,夹杂着野草的青滋气。

那鬼魂转过身来,行了个礼,这回把身子躬得特别低,像是致歉,又像是感谢。

“她该不会是来找自己尸体的吧?”董晓悦附在杜蘅耳边道。

杜蘅在那小崔推官的札记上读过类似的记载,那些滞留人间不入轮回的鬼魂不是有冤情未诉就是有什么夙愿未了,崔推官仗着这对见鬼见神的阴阳眼破获过数起悬案,也有帮人驱鬼时被那鬼魂引至埋尸地,才发现有命案的。

“姑且跟去瞧瞧。”杜蘅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了火折子出来,把琉璃灯点上。

无头鬼飘在前面,杜蘅一手一灯,一手牵着董晓悦,走入了密林中。

林子比他们料想的还大,走在其间便如投入大海,半晌也看不到个边,密林深处连枝骈叶,连一缕月光都漏不进来,幸好带了盏琉璃灯,不然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走着走着突然起风了,时不时有惊起的宿鸟鸣叫几声,有种凄惶的味道,董晓悦遍体生寒,不由哆嗦了一下。

杜蘅便把灯搁在地上,解开两人系在一起的腰带,脱下外裳,不由分说地把董晓悦裹了起来。

董晓悦难得受到别人的体贴照顾,一时有些发懵,正手足无措时,只见晕黄的灯光里,杜蘅佻然一笑:“裹紧些,别叫树枝挂破了,就这么一件见人的衣裳。”

“......”有必要这么节俭吗?

杜蘅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认真解释道:“衙门里俸银微薄,开源节流也是不得已。”

董晓悦越发佩服他,连做个梦都这么兢兢业业,真不愧是燕王殿下。

他们在这边你侬我侬,那无头鬼也不急着赶路,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等着,董晓悦又出现了那种被凝望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怆然。

鬼魂待他们收拾停当了,接着往前飘,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那鬼魂在一处隙地停了下来,绕着一棵巨大的松树转了三圈,然后跪倒在地,朝着他们深深地拜了三拜,忽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看来就是此处了。”杜蘅提灯在那株大松树四周照了照,只见地上铺满松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董晓悦在树根四周踩了踩,觉得各处土质差不多,没有哪里特别松软:“要挖吗?”

“今夜来不及了,须在天亮之前赶回谭家外宅去,若是让谭知府察觉就不好行事了,”杜蘅说着从袖中抽出把匕首,剥去一片树皮,刻了个三角形的记号,“先把知府对付过去,等天大亮了再来挖。”

董晓悦没什么异议:“顺便再套套江氏的话。”

两人议定了,便循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一路在树皮上作好标记,出了松林,下了山,在城郊一家传舍雇了辆骡子拉的板车,赶在鸡鸣前悄悄溜回了江氏的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