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宫廷和王孙贵族外,西晋并不常见葡萄和草莓,这些水果都是卫景珩出征西域后带回来的。所以陆锦鸢并没有见过,水亮亮的眼睛堆满了好奇。

斟酌半晌,这只小黄猫就开始尝试着跳上书案。她先爬上椅子,随后反复试验了多遍,直到奋力地一跳,爪子奇迹般地攀住了书案的边缘。

跳上书案后,陆锦鸢便摇着尾巴,好奇地朝着葡萄和草莓走去。

暗红色的葡萄串晶莹剔透,透射出诱人的色彩。陆锦鸢用爪子摘了一颗,嗷呜一口咬了上去。她没吃过葡萄,不知道要不要吐皮,但怕留下偷吃的证据,于是干脆连葡萄皮都不吐,一口就吞了下去。

吃完一颗葡萄,她咂咂嘴,又伸出贼爪摸向了鲜嫩欲滴的草莓。

草莓柔嫩汁多,咬一口后芳香味浓,但陆锦鸢对比后觉得,还是那个暗紫色一串一串的比较好吃。于是决定多摘几个偷吃。

小猫正吃得欢时,一道矫健沉稳的脚步远远走来。她心中一急,立刻慌张地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手忙脚乱地跳下了书案。

谁知长长的尾巴一扫,竟是将书案边缘用来放置画卷的是画筒扫落了下来。

只听“咚”的一声,卫景珩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桌上的木制画筒滚落在地,里面的画卷一张张地散落开来,而那本该安睡的小黄猫则竖着尾巴,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

深邃的墨眸下意识地一紧缩,卫景珩大阔步上前,有些焦急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画卷。

确定没有任何破损和猫脚印后,才将目光对上了角落里努力隐藏自己行踪的小黄猫。

谁知,对上阿然后,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氤氲朦朦溢满了无辜,仿佛在说,不是我动的手,是画卷自己被风吹下来的!

室内一片静谧,陆锦鸢大气不敢出,紧张得好似心都要跳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卫景珩如此慌张,好像她不小心打翻的是奇珍异宝,而不是一个普通的画筒。

她心中一阵发紧,不敢迎视卫景珩压抑的目光,也不敢偷偷溜出案发地点,而是低垂着脑袋,小心地藏在角落里,希望秦王殿下没看见自己没看见自己没看见自己…

“阿然。”卫景珩脸色沉沉,曲起手指将角落里缩着的小黄猫揪了出来,谁知凑近一看,它满嘴可疑的浅紫色印迹,小胡子上湿漉漉的,脸色顿时更是黑了起来。

他知道阿然贪吃,却不料它连水果都贪!一不留神就大胆地爬到主子的桌上,各种惹祸。

真是被拐了一次还不学乖!

想到自己为了一只小猫出动数十名暗卫搜救,而它竟还这般调皮捣蛋惹他操心,卫景珩的胸口别提有多气闷,深刻地觉得自己对阿然实在是太纵容了!

简直是欠教训!

这样咬牙地想着,卫景珩薄唇紧抿,目光冷冷地揪起阿然的脖颈,宽厚的大掌第一次动手,打了它两下屁股。

寡淡冷清的声音难得的严厉和冷漠,语气冷硬得像石头,训斥着它不许乱吃东西,不许再敢跳上书桌。若是再犯,关猫窝里禁闭!

但,考虑到阿然身上有伤,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两下。若不是画卷完全无碍,他真正动怒用了内力直接揍,这一掌下去,小猫绝对一命呜呼。

他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动作让暗卫们纷纷抽眼角,心想王爷竟还有如此仁慈的一面,却不料对于姑娘家来说,他这轻拍的地方实在是…让陆锦鸢暗恨得咬牙。

陆锦鸢被打得嗷嗷惨叫,屁股火辣辣地疼痛,让她又羞又怕,心想秦王殿下果然如传闻所言冷血无情,对待一只小猫都如此恶狠狠地暴打,连偷吃几颗葡萄都斤斤计较。

而且,竟、竟…还打她屁股!!!

臭流氓、混蛋、小气鬼!

愤愤地骂了一连串后,被揍得泪眼汪汪的陆锦鸢却不敢有任何造次。

她乖乖地缩着爪子低着脑袋,毕竟现在,秦王殿下是她的衣食父母…而且,的确是她的错。

一张张摊开手中的画卷,卫景珩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上面微起的褶皱一一抚平。

他的小心翼翼并不是这些画是某位大师名贵的墨宝,而是这些是他这十年里陆陆续续的画作。

他对画画并不精通,最初只是幻想着脑海里的容貌,寥寥画上几笔。线条不太流畅,色彩只是单调的黑白,任谁看了都是一张废稿。但久而久之,卫景珩的画渐渐饱满了起来。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银铃笑声,都是他这十年来唯一的动力。在练功学武、上阵杀敌的闲暇之余,一笔一画地描摹而出。

十年如一。

而他,哪怕披甲上阵,浴血奋战,几次九死一生,都从未想过放弃…

因为,他曾向她约定过,一定会回来见她。

一定会努力奋进,争取更高的荣誉!

卫景珩目光深了深,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画卷。

画卷上,女孩一身粉色的素雅衣衫,纤腰袅袅地坐在一棵桃花树下。

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两个麻花小辫子,她偶尔螓首微垂,偶尔扬眉浅笑,偶尔板起小脸噘着嘴巴唠唠叨叨,偶尔又轻轻摸着腿上的小黄猫,笑颜如花。

他的手在女孩脸颊和发丝处滑动,明明该是冰冷的纸张温度,指尖却好似触及了一片温暖,让他的心也跟着不自觉发软。

他的手微微一颤,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等回京后与她重逢,就不用再对着这些画卷一解相思之苦了。

凤眸里漾起一丝波澜,卫景珩看着画中的女子,眸光一片暖色,却又忍不住瞥了一眼角落里乖乖蹲着反思,但目光却有些哀怨,委屈“喵”了好几声的阿然。

将这只调皮捣蛋、贪吃无比的阿然送给她,她真的会喜欢吗…?若是弄巧成拙地在她面前惹祸,害她反感,那还不如不送为妙…

无所不能的秦王殿下第一次犯愁了起来。

画卷洒落一地,但陆锦鸢因为太过慌张,并没有看清画卷上女孩的容貌。

但见卫景珩一张张翻阅,痴痴地凝望好久后,一直拿奇怪的目光看她,她如芒在背,立刻端正好坐姿,两只前爪很老实地并排放着。

该不会弄洒了卫景珩心上人的画卷吧…陆锦鸢心里忐忑地乱想着。

直到晚膳,卫景珩的脸色依旧不辨喜怒,陆锦鸢自知理亏,一直规规矩矩的。

她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大胆地跳上饭桌,也不敢对猫粮有任何挑剔,捧着小碗离卫景珩远远地坐着,低着头乖乖地用着拌着肉汤的白饭,偶尔拿着湿漉漉的眼睛偷偷地瞅着卫景珩的脸色和饭桌上的美食。

卫景珩用着晚膳,总觉得胃口不如前几日好,浑身上下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乖乖吃着猫粮不再对他蹭来蹭去的小黄猫,又见它时不时怯怯地偷看着自己,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十分的楚楚可怜,嘴里的饭菜顿时有些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见卫景珩的目光冷冷瞟来,陆锦鸢不再敢偷看,谁知她低头的瞬间,盘子里立刻多了一块糖醋小排。她狐疑地抬头,正巧撞见卫景珩蹙着眉凝望着她的神情。

他眸色清冷,冷如寒潭,让陆锦鸢实在是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或者在生气不满些什么。

难道是手抖了?

半晌,她试探性地将糖醋小排吃抹干净后,蹭蹭这位殿下的大腿表示感激。

她想自己尽可能地表现出乖巧可爱,绝对百利而无一害,让这位大爷早点气消,千万要带她回京啊!

小腿上久违地传来酥一酥一痒一痒的触感,卫景珩原本黑沉沉的脸色渐渐好转。他夹了一对虾,声音是一贯的低沉高冷,却是第一次这般主动地询问:“阿然,要吃虾吗?”

“喵!”陆锦鸢随意搭理了一声,也不指望卫景珩真的会夹给她。

但这一声软绵绵娇糯糯的喵声,却让卫景珩好似被什么震到了心坎里。他的神情依旧保持着往日惯有的肃然和冷漠,但手下给阿然夹虾的动作却偏生温柔的厉害。

这完全不符合卫景珩的行为举止,淡化了他一向冷清肃穆的轮廓,竟让人觉得,他不似往日那般生冷无情,仿佛突然间有了一丝人气。

陆锦鸢迷糊地歪了歪小脑袋,在卫景珩夹起蔬菜的同时又试探性地喵了一声,果真瞧见卫景珩筷子的方向一转,又默默地给它夹了一筷子,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秦王这是怎么了?

看着盘子里不一会堆起来的美食,陆锦鸢满脑子都是问号。

半晌,她在云里雾里地吃完饭后,最终总结了一句:秦王殿下果真是位喜怒无常的主…

晚膳后,陆锦鸢见卫景珩自顾自地忙碌,没空赶她去黑漆漆的猫窝,立刻偷偷地趴回了软榻,钻进软垫下躲着。

她发现自己变成猫后,经常不是肚子饿就是犯困,时常昏昏欲睡。

直到身上轻柔的触感将她的神志拉回,陆锦鸢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卫景珩那张放大的俊脸。

他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蒙蒙的水汽,神色冷清,向她伸出手来。

陆锦鸢一个激灵,以为自己要被丢出去时,却见他一手轻轻地抬起她的小爪,另一手从药瓶里挑出一点白玉凝脂般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处,用指腹缓缓地揉搓着。

清清凉凉的感觉瞬间在手背上蔓延了开来,这样体贴入微的动作让陆锦鸢微微失神。

卫景珩抬眸望去,正巧撞见阿然醒来后懵呆呆的模样,他目光里的寒意微微消融,抚着它柔顺的毛喃喃自语:“幸好吃了葡萄没有闹肚子,否则又得养好几天才能康复。”

闻言,陆锦鸢身子微怔,却没有吱声。半响,才僵硬地仰起小脖子看向卫景珩。

☆、第20章 陪伴

在烛火的照耀下,暖黄的光晕将卫景珩平素的清冷戾气散去,隐约将他的侧影映衬着几分平静的暖色。

浓密睫毛低垂,在眼睑投下小扇子似的影。被水汽熏湿的长发如墨披散,几颗晶莹的水珠正沿着他俊美温雅的脸颊缓缓滚落。

如今在她眼前,秦王殿下没有戴着恐怖的邪神面具,也没有易容成平凡的容貌,只是穿着一件样式很普通的纯白外袍,连一点花纹和图案都没有,却偏偏像是穿了什么锦衣华服般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

她甚至都快忘了,秦王原本的容貌就是如此灼灼风华。如今第一次见他身穿一件干净的白衣,眉宇间不见半点阴霾,竟不似往日满身黑漆漆时那股恶鬼凶煞的气场,反而带了一丝不染世俗、温润如玉的气质。

陆锦鸢心里痒痒的,不禁凑近了看。散落的墨发滑落在她脸上,只见卫景珩的皮肤如似温润美玉,没有一丝瑕疵,心里更羡慕得不得了,感叹着他身为一个男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狭长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容貌,让她自愧不如…

只是看着看着,陆锦鸢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卑劣,占了秦王殿下最宠爱小猫的身体,害他煞费苦心地来救自己医治自己。却因为挨了一顿打就骂他臭流氓小气鬼,冷血无情凶残暴虐…

但至始至终,卫景珩的神情虽是清冷却难掩关忧之色,他如墨的眸色轻柔而认真,不见一丝虚假的关切,就这么直直地闯进她心底的最深处。陆锦鸢觉得眼眶酸酸涩涩,一股暖流涌进心田。

她的继母姐妹与她共同生活了十六年,尚且对她虚情假意、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她有朝一日变成猫后,碰到的主人却是真心地待一只猫好,连吃坏肚子和上药这种小事都一一操心。

真是人不如猫啊!陆锦鸢忍不住,有一点儿吃一只猫的醋。

“明后再抹两天药膏,就能痊愈。”書︾快︾言仑︾壇

经过卫景珩一日三次悉心的上药后,陆锦鸢的伤口没有感染,已渐渐愈合结疤。

只是第一次因太过惊慌所以毫无其他心思,第二次因深处睡梦所以毫无知觉。如今,被卫景珩各种摸来摸去地上药,陆锦鸢一阵尴尬,但她知道卫景珩并非有意轻薄,所以没有像以往这么挣扎,一直非常乖巧地任由他一一擦药。

但两人贴得这么近,温热的呼吸直直地拂过面庞,陆锦鸢只觉得空气都陡然也升高了几度。

她虽是尽量告诫自己这只是擦药只是擦药,在秦王眼里你只是猫只是猫!但那加快了几分的心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过去。

喵~

陆锦鸢羞哒哒地捂脸。

见小猫突然捂脸,卫景珩拿起它的爪子看了一看,又盯着它似乎有些微红的脸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一揉。

本能的,陆锦鸢吞了一吞口水,竟完全忘了自己应该躲避他伸过来的手,反而傻傻愣愣地看着他叹息一声,将自己突然地抱进怀里,一人一猫尤其暧昧的姿势。

眼眸轻垂,卫景珩浓密的眼睫遮了他半边眸子,幽深的眸色看不清究竟在想什么,陆锦鸢僵硬着身子被他抱进怀里,脑袋完全靠在他的胸膛上。

鼻尖嗅到的全是他刚刚沐浴后散发的好闻冷香,奇怪的感觉又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陆锦鸢的脑袋晕晕忽忽,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卫景珩握住前爪抬起脑袋,一个对眼就与他平视了起来。

见小猫堂皇紧张却没有逃脱自己的举动,卫景珩满意地眯了眯眸子。

此刻,他完全不像是传闻里身经百战的冷血战神,而是像个普通的养猫少年。

见猫猫与自己亲近会莫名的开心,抱着软乎乎的猫团子更是觉得心里都宁静安逸了起来。整日整夜压抑太久,背负太深,反而在抱着阿然的时候感觉最好。

他其实也想做个清闲王爷过着普通的生活,也找个倾诉的对象诉尽心事,但人言可畏,现在的一切他只能靠自己去战,每一步都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机关算尽地堵上自己的命。

但现在,对着一只小奶猫,明明是那么一只傻乎乎的小东西,却在不经意间让他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心里有种冲动想要说说关于她的那些往事,想要叨念一下这十年来自己是如何熬过去的。

或许是因为,他想和她一样,感受阿然的存在。

“昨日带你去的陆景寺,是我和她初遇的地方。你若不乱跑,就能看看她当年画的小猫。十年过去,还依旧保留着当年的痕迹。”

陆锦鸢就这样听着眼前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缓慢讲述着他和那位神秘姑娘的简单过往,讲到十年前他不得不与她分别时留下的贴身玉佩和亲手写的信件,目光遥遥投向远方,语气温柔而缅怀。

他还一笔带过了一句练画的过程,说到自己从军时期,为了不浪费纸张就在练武时用树枝在沙土上画画写字。

“今日被你弄散的那些画卷,都是这十年来我抽空画下来的佳作,准备回京后一起送给她作为惊喜。”

卫景珩沙哑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瞅着怀里水盈盈望着他的小猫,刚才的怨气什么都没了,反而有些忐忑地低低道:“只是,她会收下吗…这些年我行事狠毒,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却是怕她早已对我…”厌恶和恐惧…

他的话还未落下,只见怀里的小猫突然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它眨着浅蓝色的大眼睛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懂,似懂非懂地“喵”了声。卫景珩见状,眉眼不禁柔了几分,似乎有些寄托这只小猫能为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多加一些美好的印象分。

第一印象是重要的,重逢的过程也是极重要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阿然吧。

卫景珩露出淡淡的笑容,摸了摸阿然的小脑袋,声音中有一抹难得的轻快:“你若一直这么乖巧,我就不必整日担心了,下次不会再剪你指甲了。”

了解白日里卫景珩生气的原因,陆锦鸢心中震动,愧疚地喵了一声,安静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景。

虽是短短一瞬,刚才,她却清楚地看见,银白的月色轻柔地勾勒着他俊美的侧脸,薄唇边上那一点柔和的弧度,似有似无,却带着一抹担忧的轻愁。

有一种冲动想去用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峰,陆锦鸢的心中更奇怪地响起一道隐约的声音。

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秦王殿下,享着荣华富贵,受着万人畏惧敬仰的不败战神,他的生活,真的同外界传言一般嗜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吗?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强烈的情感,说到自己默默暗恋十年的姑娘,语气轻柔而小心,生怕她会讨厌自己的紧张和忐忑。

他甚至为了送给对方喜欢的宠物,用心地在养着小猫。明明可以换更加乖巧的小猫,但他明知道自己出事,却依旧选择来救自己,关心地为自己上药。

这样的真心实意,这样温柔地对待一只小奶猫,怎么可能是位残忍嗜血的主呢?

而秦王殿下,若是知道自己养的阿然已经死亡,里面的灵魂是个名叫陆锦鸢的女子,该会有多伤心和难过啊…

并不知道阿然只被卫景珩捡来一个多月,以为秦王殿下已经养了很久小黄猫,一人一猫感情特别深厚的陆锦鸢,烦恼地鼓起了腮帮子。

她皱着一张小脸,愧疚地叹了口气,对着卫景珩的侧影又发了一会呆。

回到书桌前,卫景珩又在瞬间恢复了往日那种威震天下的凉薄气息,面无表情地处理着政务,偶尔看两眼软榻上的阿然。直到例行的鸽子飞来,紧绷的气氛才缓缓松弛了下来。

他快速地扫了一番信件内容,最底下简单的“安”字却没有让他心情舒悦,反而有种莫名的不安感,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看看她是否真的平安。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暗卫不可能骗他,不禁失笑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两三日都等不了。

处理堆积的政务一直到凌晨,卫景珩才把每一项任务妥善地分配好。他起身,照例为自己点了一盘安神香,却发现软榻上的阿然歪着小脖子,睡的正香。

雪白的爪子搭在胸前,微微有些蜷缩,它舒服地枕在软垫上,双腿叉开,白花花肉乎乎的小肚皮一起一伏的,有节奏地传递着细细的呼吸。

自个儿担忧它吃了水果后会闹肚子不舒服,它倒好一转眼就四仰八叉地睡熟了。

生为一只小母猫,怎么能睡得那么不雅…

望着仰躺睡姿如同人类的小猫,卫景珩抽了抽眼角,用手推了推阿然,却见它微微皱起的小脸在软垫上蹭了蹭,嘴唇不满地嘀咕了两句,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反而伸出软乎乎的小爪不耐烦地推了推他的手。

卫景珩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暖炉放在了软榻边,给它盖了一层小毯子,让它暖暖地睡着。

直到睡前,都未将这只霸占他软榻的小猫驱逐出房。这若是以往,绝对是不可能的。

面对一室的安宁与黑暗,卫景珩一向是数着时间的流逝,在各种梦魔或失眠中度过着一夜又一夜。

但现在,房里并不只有他一人,准确的说还多了一只猫。

月光洒下淡淡银白的光芒,卧房里静谧流淌,却轻浅地响着淡淡的呼吸声。

卫景珩的心突然变得很宁静,仿佛空荡荡的心找回了什么。

或许,就是她曾经说的,陪伴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