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茗,你敢这样对我母后!”玉翎尖叫着扑过来,状若癫狂。

赵戈一脚将玉翎踢飞出去。

玉翎身子飞起,重重落地,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胸。

“檀哥哥,你对我如此无情…”玉翎痛楚不堪。

赵戈看也没看她一眼。

涂芳心如刀绞,声音嘶哑的叫道:“打我便是,莫伤我女儿!”

她的声音如破锣乱振,难听极了。

玉茗公主冷笑一声,鞭子如灵蛇般挥出,缠住了玉翎的脖子,“告诉我真相!否则我现在便勒死了她!”

“你敢!她也是图罗王族之女,她是你堂姐!”涂芳崩溃大叫。

她声音本就难听,这一叫更是没法入耳,像地狱里的声音一样。

玉茗公主手上用力,玉翎呼吸不过来,脸色发青,双手胡乱挣扎,涂芳魂飞魄散,“不要!”

玉茗公主神色傲然,“你说是不说?”

涂芳颓然倒地,“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你放了我女儿,玉翎是无辜的…”

图罗王和玉翝王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前。

图罗王看到玉翎脸色青紫,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玉翝王子及时按住了他。

图罗王如梦方醒,低声苦笑,“我方才若出去了,小山会恨死我的。”

他若真的出声制止,玉茗公主一定会以为他对涂芳余情未了,对玉翎还很关心,更加不会理他了。

玉翝王子安慰他,“小山心地善良,不会真杀了玉翎的。她只是想知道真相。涂芳死活不肯说出香姨尸身的下落,香姨没办法入土入安,小山这做女儿的可该有多着急?”

图罗王心事重重的点头。

是啊,换做谁是玉茗公主,这时候都会很着急。涂芳如果还不肯说实话,是应该给她点苦头吃吃了。

玉茗公主松开了鞭子。

玉翎按着嗓子“咳咳”了好久,脸色紫涨得猪肝一样。

涂芳连滚带爬的过去扶她坐下,又是拍胸又是拍背,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快说!”赵戈喝道。

他可没有闲心情看涂芳、玉翎母女情深。

涂芳脸依旧遮得严严的,缓缓抬头,磔磔冷笑,“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么?好,我便如你们所愿。”

虽隔着层层面纱,赵戈、白熹也觉察到涂芳看向玉茗公主的目光中满是讥诮和讽刺,“你和你母亲一样,不过是会投胎罢了,没什么真本事!你母亲有才女之名,有绝世的美貌,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得团团转?”

图罗王满目含泪,便想要冲出去喝骂,被玉翝王子死死拦住了,小声诚恳的劝阻,“父王,咱们耐下性子听她说,咱们要的是真相,不是么?”

图罗王喃喃,“她怎能这样说阿妧…阿妧是这世上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子…”

玉翝王子满眼同情。

图罗王虽然识人不明,但他对香思妧真的是一往情深…

涂芳的笑声更加刺耳难听,“我只是出身不好,但我才是真有本事的人!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设计香思妩的么?你知道我的设计有多巧妙么?图罗王爱香思妩如命,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成功的害了香思妧,取而代之!”

涂芳脸上蒙着层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中射出狂热光芒。

“愿闻其详。”白熹为人斯文,到了这会儿还是很客气。

涂芳扬头笑了几声,笑声刺耳难听,“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我善于用人啊。我身边有迟禄,香思妧身边有阿青阿碧两个贴身服侍的丫头,那两个丫头都是我涂家的人,十年之前便安插在香家的。有迟禄,有这两个贴身丫头,设计香思妧又有何难?我说服迟禄为我、为我腹中的孩子牺牲,迟禄装作为我痴狂,把我和香思妧、阿青阿碧一起劫走,劫到了一个秘密的山洞里。在山洞里,我们合力把香思妧打晕,我和她互换了衣裳、头饰。等图罗王惶急万分的赶过来时,阿青阿碧扶着我‘逃’出山洞,我一出山洞便‘晕倒’了。阿青阿碧两个丫头哭着向图罗王告状,‘涂姑娘约了三王爷私奔,我家姑娘无意中听到,涂姑娘唯恐我家姑娘泄密,把我主仆三人劫持至此。幸亏三王爷深明大义,偷偷把我们放了…’图罗王听了大怒,立即下令近卫向山洞强攻,哈哈哈,你们说精不精彩,好不好玩?”

涂芳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图罗王想强攻进去解救他的弟弟,迟禄却抱着一个年轻女子冲到了悬崖边,号称真爱这个名叫涂芳的姑娘,不忍她回去受审,和她一起跳了崖…哈哈哈,哈哈哈…”

玉茗公主、赵戈、白熹听得惊心动魄。

图罗王深爱香思妧,涂芳却在图罗王眼皮底下使了调包计,好重的心机!

图罗王靠在墙壁上,眼神绝望。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阿青、阿碧扶着“香思妧”出来,迟禄抱着“涂芳”跳崖…

玉翝王子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还想知道下面的真相,如果不是涂芳现在还有用,他真想立即冲过去把这个女人宰了!

赵戈也是同样的想法,勉强忍耐,要听涂芳接下来怎么说。

涂芳眼眸中有了得意笑意,“我和香思妧身材相似,当时蒙着面纱,又有阿青阿碧相伴,图罗王便把我当成了香思妧。可我到底不是香思妧,事情终归有败露的一天。所以当天我便装作伤心生气的样子不肯和图罗王说话,还让阿青阿碧赶走了他。接下来的那天晚上,我亲自放火烧屋,烧死了阿青阿碧这两个已经没用的丫头,烧伤了我自己。而且,图罗王来看我的时候,我艰难的开口告诉他,是涂芳回来了,是涂芳放的火!图罗王懊恼自责,怪他没有照顾好我,又很生涂芳的气,秘密下令图罗全境缉拿此人…他不知道,他要缉拿的人其实是香思妧,是他最爱的人,哈哈哈…”

涂芳纵声狂笑。

“你无耻!”玉茗公主再也忍不住,重重一记耳光抽在涂芳脸上。

涂芳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她倒是不怕打,不多时便转过头,目光森然,“你现在打我,又有何用?总之这十八年来我冒充香思妩,做了一国的王后,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你知道么,我很聪明,放火烧了我自己之后,我假装生气,好几个月没见图罗王。直到玉翎出世之后,我才肯和他见面。一则我烧坏了,二则我有了孩子,必和从前不同,三则我和他已多日不曾见面,生疏是难免的。因为这种种原因,他没有怀疑我,反倒对我怀有歉疚,对玉翎宠爱有加…”

“贱妇!”图罗王一阵风般自外冲入,牢牢勒住涂芳的脖颈,“所以你装作不能开口,常年不和我说话;所以你装作冰清玉洁的样子,从不和我亲热…”

涂芳被图罗王勒着脖子,说话艰难,但还是笑出泪来了,“我怎敢,怎敢和你亲热…那样会,会露馅的…”

“父王,放开我母后!”玉翎大惊央求。

“滚开!我不是你父王!”图罗王大力将玉翎推开。

“说,我母亲的尸身在何处?”玉茗公主手持利剑,剑尖抵上涂芳的咽喉。

涂芳又哭又笑,“迟禄的尸身我打捞着了,香思妧却始终没有…我怀疑她没死,暗中差人追查、追杀…那帮没用的东西,一直追到北叶,也没带回香思妧的首级…”

“你还是不肯说,是苦头吃得不够么?”赵戈喝道。

“没有,真的没有…”涂芳咬紧牙关。

“你骗人。”容姨自外闪身进来,神情激动,“香姐姐在我怀里才咽了气,你的人便追杀过来了!程大哥要我带着小山赶紧逃命,他背着香姐姐的尸身冲出去,外面的喊打喊杀声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程大哥是…”玉茗公主一愣。

“程家是香将军旧部,远在四川。程大哥听说香家遇难,匆匆北上,到了京城之后没见到人,又去了图罗,是他救了你娘,一路保护你娘。不然你娘早被这姓涂的贱女人杀了。”容姨恨恨的道。

“如此。”玉茗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涂芳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香思妧另有相好的!”她兴奋的挣扎着,“王上您听到了么?香思妧另有相好的!她背叛了你,辜负了你…”

“你住口!”图罗王怒极,手掌猛抽,“阿妧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相好的,她背叛了你…”涂芳仿佛疯了一样。

图罗王虎目含泪,“与其一个人孤苦零丁的,我倒宁愿她身边有程大哥照顾。我宁愿她移情别恋,也不想她一个人受苦…”

“呵,你可真痴情。”涂芳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嘲笑。

玉茗公主心中有瞬间柔软。

有那么一刹那,玉茗都想原谅图罗王了。

图罗王看样子好像真的爱香思妧…

但是只是一刹那,转念间,玉茗公主的心又硬起来了。

图罗王就算真心爱她的母亲又怎样?母亲死了,不在人世了,她才出生便成了没娘的孩子…

“告诉我阿妧的尸身在何处?”图罗王威逼。

涂芳眼神涣散,“事到如今,我瞒你作甚?我吩咐拿她的人头来见,但始终没见着…直到现在也没见着…”

容姨怒斥,“不可能!程大哥后来一直没和我会合。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没有被你的人杀了,他怎会不和我联络,不和我见面?”

“真的没有…”涂芳咬死了这句话。

玉翎趴在地上哀哀哭泣,“我母后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如此威逼她一介弱女子,你们于心何忍啊。”

“她一介弱女子?涂兴旺的孙女,装什么弱女子。涂兴旺的恶名,能止小儿夜啼,你不知道么?”白熹喝斥。

玉翎哭得更加伤心,“父王,我是您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啊,您真的不疼我了么?”

涂芳也央求,“王上,玉翎就算不是您的女儿,也是您的侄女啊。”

图罗王怒,“玉翎是迟禄的女儿,迟禄是和你秘谋欺骗孤王的混蛋!”

玉翎哭得昏死过去。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生平最骄傲的便是她的公主身份,便是图罗王的宠爱,现在全没有了,天翻地覆。

“告诉我,阿妧在哪里?”图罗王死死掐住涂芳。

“不,不知道…”涂芳艰难摇头。

“告诉我!”图罗王眼睛赤红。

涂芳没声音了。

赵戈觉得不对,忙上前查看,见涂芳眼神空洞,忙伸手到她鼻尖试了试,“没气了。”

图罗王失神的丢手。

涂芳的尸身重重倒在地上。

玉翎睁开眼睛,见涂芳直着眼睛死死盯着她,尖叫一声,又昏死过去。

玉茗公主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出来了。

赵戈紧随其后,“小白山,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岳母找回来。”

白熹也扶着容姨出来了,“是啊,这条路走不通,咱们走另一条。茗儿,你要想开些。”

容姨双眼无神,“没问到,还是没问到…当年我家遭了难,我没入教坊司,被恶少欺侮,上吊轻生,是香姐姐救了我…她救了我,我却救不到她,连她的尸身也找不到,不能让她入土为安…”

“会有办法的。”白熹柔声安慰。

容姨以手掩面,哭泣不止。

图罗王自后追上来,“小山,你听父王说句话…”

“我不听。”玉茗公主语气硬邦邦的。

图罗王苦恼,“小山,到底怎样你才肯原谅父王?认回父王?”

玉茗公主蓦然回头,眼睛亮得吓人,“除非我母亲活过来!除非你让我母亲活过来!”

图罗王呆在那里。

玉茗公主气冲冲的走了。

赵戈追着玉茗公主安慰,白熹好心的宽慰图罗王,“亲家,父女天性是抹灭不了的,而且茗儿心肠很好,她总有一天会认你的。茗儿是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怪她啊。”

图罗王心事重重的摇头,“怎会?是我这做父王的对不起她…”

玉茗公主带着怒气回来,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祖母来了,还有大伯母,还有姑姑…”亲人都在,她脸色缓和了。

白老太太精神越发好了,得意万分,“之前我们白家出了位世子妃,我这老太婆已经是很有脸面了。现在更加不得了,我们白家出了位公主!昨儿个我还和我大嫂说呢,白家养出位世子妃还不算稀奇的,养出位公主,你说算不算本事?我大嫂那般伶俐的人,无言以对啊。”

玉茗公主忍俊不禁。

赵戈见她笑了,心中一松,嘴角轻勾。

“祖母。”玉茗公主笑盈盈抬脚进门。

“小七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白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公主了?”白大太太半开玩笑半认真。

白微笑咪咪的逗宝宝,“宝宝比她娘亲可爱,对不对?有宝宝在,谁还理茗儿啊?”

沈氏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小七…不,公主殿下…”

沈氏自从玉茗公主的身世起,头一直是蒙的,人一直不大清醒。怎么想得到呢?那般卑微的小小庶女,原来出身显贵,是图罗王唯一的公主。

原来沈氏对于玉茗能够嫁给赵戈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现在她懂了。人家是公主啊,天生就高贵,天生就是要嫁给大周皇室最出色的皇长孙的。

“太太,您跟我客气什么啊。”玉茗公主道。

沈氏惶恐万分,“当不起,这可当不起。公主殿下,您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叫我了…”

“那我叫你什么?”玉茗公主还惦记着方才的事,脸色不大好。

她只是随口一问,沈氏却以为她是想起从前的事,怀恨在心,不由的打了个啰嗦,扑通一声跪下了,“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从前的事您莫和我一般见识…”

“太太这是做什么?”玉茗公主大惊,忙伸手去扶,“快起来啊。”

“二嫂快起来。”白微惊讶的道。

“别管,让她跪会儿。”白大太太悄悄的道:“她可没少折腾小七。”

白微便不管这些,专心逗宝宝去了。

白熹和容姨也进来了,帮着一起劝,沈氏再三陪过不是,总算起来了。

“公主殿下,从前的事,都是我对不住你。”沈氏也不知是碍于形势,还是真心道歉。

“太太别这么说,你虽不疼我,也没为难我。”玉茗公主笑道。

沈氏先是心宽一宽,然后又多思多虑了。玉茗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夸她呢还是损她呢?真的不生气还是装样子的?这位玉茗公主可不是平常人呢,她是位公主;她还不是普通的公主,是图罗王唯一的真公主,传说中天生凤命,赵氏皇族中哪位皇孙娶了她,哪位便是未来的大周皇帝…要是被她记恨上了,那还有活路么?所以她是假装不生气还是真的不生气?

沈氏唯恐玉茗公主记恨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思来想去,越想越慌。

唉,当年要是对小七宽容一些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沈氏自己吓自己,心惊肉跳,失魂落魄。

第104章 终章(上)

这天是宝宝满月的日子, 虽然没有办满月酒,但白家作为娘家人都来了。

白老太太、白大太太、白微先来,白晨光带着白家四兄弟后到。

白晨光没闺女, 平时就稀罕几个侄女, 今天更是乐得飘飘忽忽的,憨厚的笑着,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玉树和白玉林老成, 话也不多, 白玉森兴奋得不得了, “七妹, 原来你是位公主啊。嘿嘿,我有位公主妹妹,那我得娶个特别漂亮的媳妇儿才行…”

“老三别胡扯。”白大太太忍不住打断他,“你七妹是公主,和你要娶个漂亮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白玉森理直气壮,“我媳妇必须漂亮才行啊,要不然以后和七妹站在一起,姑嫂之间差别太大了, 看着不和谐!”

“哈哈哈。”众人都被白玉森逗笑了。

玉茗公主笑咪咪, “三哥, 我给你帮忙, 一定给你寻个既美丽出众又温柔大方的媳妇儿。”

“七妹你真好。”白玉森大喜。

玉茗公主揶揄的道:“毕竟她也是我三嫂嘛。若和我站一起差别太大了,三哥看着不和谐,我也别扭不是。”

“兄妹两个都是调皮鬼。”众人笑得更加欢快。

白玉格最近进来, 远远看着笑靥如花的玉茗公主,他也想笑的,但心中一酸,差点哭出来。

玉茗公主生了孩子之后略丰腴了些,比之前更增风韵,明艳不可方物。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白玉格不想扫大家的兴,悄然转身出来了。

木木的站在株木笔花下,白玉格意兴阑珊。

“弟弟。”熟悉的、快活的女子声音。

白玉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他和白玉茗一起嬉笑玩闹、一起习文练武的场景,泪水模糊了双眼。

“弟弟,你怎么了?”纤纤玉手搭到了他肩上。

白玉格含泪转过头,眼前一张端丽无双的面庞,如旭日清晨中带着露水的山茶花一般,正是他曾经的姐姐、现在的图罗公主,玉茗。

玉茗公主一脸关切,“我见到你进来了,正想和你说话,你便一个人跑出来了。弟弟,你有什么心事么?是不是太太又逼你娶妻了?”

沈氏只有白玉格一个儿子,早就张罗着给他娶媳妇儿了。可白玉格哪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为了这个,沈氏没少抱怨。

白玉格黯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