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七七果断的提笔,不管怎样,这信是一定要写的!

低头,只见那淡黄色的信纸上一圈墨点,俨然刚才停笔的时候,笔尖还停在纸上,墨汁顺着毛笔尖沁在纸上,渐渐的变成越来越扩大的墨点。

她将纸抽出,卷成团扔到一边,提笔,整封信只一句话:“姬无欢为何假装中蛊毒?”

待墨干了后,推门而出,哗的一声,被从房门上的一桶水淋了个透!

东方墨从旁边的一处矮木中跳了出来,点指着七七大笑道:“哈哈,死女人,你中了我的招了吧!”

他看着满脸狼藉,被水浇得冰凉的七七,开心得不得了。

得意洋洋道:“叫你欺负我!叫你捏我的脸!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七七面上却无半点表情,现在的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只目光从东方墨身上扫过,似看不到他的表情一般,低头望着手中的信,已然被打湿了。

冬日的水本就冰寒,顺着七七的发丝面庞,流入到她的脖颈内,她似乎半点都未察觉。

转身又进了屋内,这信得重写一封了。

七七顶着一头湿发,一身湿衣又坐到了桌子前,信得赶快写,她想知道为什么?

东方墨站在门外,看着七七波澜未起的脸,一语不发的又转回了屋子。

这女人今天怎么了?

被自己的机关淋到后,她不是应该要暴跳如雷,然后来找他报仇的吗?

怎么那样的平静,似乎,没有看到他一般。

还在想着,七七又走了出来,对着天空一声长啸,不多一会,一只信鸽扑腾的飞了下来,她将信放好,把鸽子对天空一扔,又欲转身回房。

东方墨站在门前,小嘴抿了又抿,看着她依旧穿着湿了的衣服,又把他当透明的转身回房,忍不住喊道:“哎,你蠢的吗?衣服都湿了!小心得风寒!”

七七看了看他,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便拉了下嘴唇:“知道了。”

将门合上,回了房里。

换做平时,她肯定要追上去抓着东方墨打一顿屁股,可今天,她只想到妖孽,她的脑子里只有他。

慢慢的走到衣柜前,她顺手扯了件衣服,一看,是大红色的。

妖孽,最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了。

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穿着一样的大红斗篷,和姬无玉两相依偎,他是不是把他的怀抱都借给了姬无玉取暖了呢?还是说,他与她之间早就盟定三生手慢慢的收紧,将衣服一把塞进柜子,又抽了一件,怎么还是大红色的她将衣服扔进柜子里′把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

睡觉,睡觉就什么都好了,什么烦恼都是浮云,等明天再想吧。

言繁川站在兰字小苑好一会,夜色已经渐沉了下来,照在他不染一尘的衣袂,晕上了些暗夜的昏黄,整个人看起来暖和了不少。

这些时日他和七七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送花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昨日去问了江水月,说送花差不多了就应该要请吃饭。

他踌躇了好久,还是决定迈出这一步,虽然以前没有做过,但是若是以后和七七在一起,这些事情免不了都要做的。

进了兰字小苑,他拢袖敲了敲门,如冰断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听的激动,道:“七七,在吗?”

见里面没有声音,他皱眉,继续敲门。

七七头脑昏昏涨涨,只觉得又冷又热,整个人一下如浸在冰水里,又如在火上炙烤,模糊中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那声音还很熟悉,胡乱的喊道:“进来。”

言繁川听到七七的声音,将门推开,房中无人,他又唤道:“七七…”

七七眉头紧皱,“嗯…”

言繁川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七七正在床上,长长的头发遮盖了她的脸,却显得娇小可爱,柔软异常。

他移步过去,站在床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睡觉的样子,这是很亲密的事情,是不是代表七七原谅他了呢?

心中正有一点喜悦的时候,七七的手突然从被子里打了两下,口中嗫嚅道:“好热…”

言繁川总算是觉得有点不对了,他伸手摸了下七七的额头,好烫!

是发烧了吗?

连忙转身出去,想起医魔就在这里,去寻,却没见人在屋内,赶紧吩咐弄琴去请附近最好的大夫过兰字小苑。

弄琴听到兰字小苑,心里又格外震怒了起来,又是路七七!

这些天看着宫主如癫如狂的送花,她都恨不得过去劈死那个路七七才好无奈宫主似乎有些发现她情绪的不对,警告了她,不然她早就寻着机会将路七七杀掉!

言繁川见弄琴似有不愿之意,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越发浓烈,眸光冷得如同千年玄冰,他寒眸一瞥,冷然道:“莫非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弄琴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一寒,心内却喜欢,这才是她的宫主,声如冰珠滚玉石,貌若遗世万年霜,气似天下无常冷然的风,周身雪衣仿若瑶台孤仙,只让人倾倒。任何人只要望见他那双眼的冰凉就能被摄住所有心神,只有臣服,她亦是无法挣脱这样的宫主,连忙垂首道:“是,属下就去。”

言繁川甩袖疾奔七七房中,刚才手中所感受到的温度超乎寻常,到了房中,他静立在七七床前,寒冰似的眸中看着七七的时候带上一抹柔情。

看着床上人儿又掀开被子伸出来的手,他伸手将纤细的手臂执起放进被子里。

正觉得浑身滚热的七七手上一股冰凉的触感,本能的将手拉住冰凉的来源往脸上放。

那滚热细嫩的手抓住雪衣男子的手,让他心中一跳,眼中的柔情都要将千年玄冰融化,他任她拉着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手掌心传来的暖意渐渐蔓延在了心里,虽然知道她是因为发烧生病,才主动握住自己的手,可是这种主动所带来的喜悦,还是让他的心加速了起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颗冰封了二十年的心,就这样活了起来。

甚至希望,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似乎也很好,她就这样睡着,拉着自己的手,充满了依赖和信任,而他,就守在一旁看着她。在没有误会与伤害,他只想这样永远地凝望她。

“宫主!”

弄琴的声音传来,雪衣男子所希望停留的一刻终只是希望,他将手抽出,帮她盖好被子,起身将门打开。

弄琴身后跟着一名五十岁模样的大夫,背着一个药箱。

“宫主,这人就是本地最好的许大夫。”

她说话,目光扫向躺在床上的七七,半垂的眼中满是深不可见底的怨毒”你退下吧!”言繁川吩咐了弄琴。

“许大夫,请你帮这位姑娘看看。”言繁川用少有的柔和语气说道。

许大夫点点头,搬了凳子,正要诊脉。

“你们在这里干嘛?”

御夜从外面进来,看见屋内竟然有言繁川还有弄琴,两道浓眉紧皱!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跑来七七房间要干嘛!

正转身出门的弄琴见御夜对着宫主大呼小叫,冷道:“睡在床上那个女人病了,我们宫主请大夫给她看病!”

言繁川扫了一眼弄琴,眸似寒冰,“你下去!”

语气显然凌厉冷峻之极,弄琴只得愤愤退出。

御夜听是七七病了,连忙冲到床前,问道:“大夫,她怎样了?”

许大夫摸了摸一缕胡子,“我还没诊脉呢,麻烦将病人的手拿出一只来”言繁川欲上前,御夜已经动手将七七的手臂露出一小节,再将被子盖好言繁川见御夜的给七七盖被子动作自然,没有半分的犹豫羞赧,像是已经做过很多回,不禁在他身上停留了目光。

御夜在崖下照顾了七七几个月,这些自然是熟练得。

许大夫两指掐脉,随着听脉的时间越长,眉头皱得越紧,一旁的御夜和言繁川心也随着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了,许大夫才将手收回,御夜把七七的手臂放回被子,问道:“她怎么了?”

许大夫严肃的说道:“这位姑娘没事,只不过是受了风寒,开几副去寒的药就好了。”

言繁川心内的石头放了下来,望着七七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起来。

那许大夫坐在一旁摊开草纸写好药方,将药方写好后,起身收拾药箱。

他扫了一眼满脸担忧之色的御夜和面冷眼柔的言繁川,道:“这位姑娘曾经中过奇毒导致心脉受损,又似乎从极高之处坠落,导致全身受过重伤,看她年纪也不大,怎么会受过那么多少伤!”

他摇了摇头,迈出了门外。

言繁川听了许大夫之言,心内存疑,七七中毒之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从极高之处坠落又是怎么回事?

他对着御夜道:

“她坠落受重伤是怎么回事?”

言繁川不问还好,这一问让一直隐忍着的御夜再也忍不住挥拳对着他袭去,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她是怎么掉下去的要问你!”

江湖篇 第一百章 证据在这里

仓河城。

风月堡。

南方的冬季雪下的少,倒是雨总是下个不停。

逐风坐在房内,正擦拭着他的宝剑,心中暗道:七七离开风月堡,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她与他通信,告诉他在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去十夜门的路上遇劫镖,为救医魔与红叶夫人对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撞到他胸前,然后抬起头装作傻子一般的表情说:要去尿尿。

那时候的她,就像没有任何烦恼的小鸟一般,自由自在,随心所为,也忍不住让人想靠近,想去保护那份笑容。

如今,却是换了她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堡主,付出如此之多。

他看着雪亮的剑锋上照印出一对星眸,那眸子中有着锐利,还有一缕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逐风将剑拿起,手臂绷紧在空中一挥,银色的剑锋划出一道银芒,照耀了整个房间。

最近他一直在提高武功内力,看这一剑挥出的气势,是有进步的。

做为风月堡暗影阁的侍卫,被选出做了堡主的贴身侍卫,他自认是够格,有实力的。

可有时,他忍不住想到,若堡主是她呢,那他做贴身侍卫是不是从职位的忠诚转为另一种由心中自愿倾尽所有去保护的感情呢?

不过,若是她,那个做她贴身侍卫的人不会是他逐风,而是姬无欢了.…

屋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让本来宁静的夜变得格外纷杂。

逐风起身,将剑还入剑鞘,那抹情愫随着他的剑锋一起隐没。

忽的,在雨夜的声音中夹杂了一种他熟悉的声音,逐风眸中一亮,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一只信鸽翅膀带着雨滴飞了进来。

他看着鸽子,唇角微微上弯,打开手中卷纸,脸上的神色一变。

连忙将纸张卷好,纵身出了房间,飞往无欢居方向。

“堡主!”

姬无欢听得是逐风的声音,道:

“进来!”

逐风推门而入,姬无欢正和衣半靠床头。

他将手中卷信递上,恭声道:

“她知道了!”

姬无欢看着手中的淡黄宣纸,上面的字一看就知道出自七七之手。

他看过她握毛笔,那姿势总是有些奇怪,所以毛笔字写的不大好看。

信上的字,虽然不好看,但是一笔一划也十分认真。

姬无欢眼神一暗,将卷纸叠好,放入怀中,将落在脸庞的发丝拨开,吩咐道:“立即动身,去东方府。”

七七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头脑中就如盘古未开天时的混沌,时常想清醒,头又重的无法抬起。

待到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的信息时,已经到了第二日。

只是眼皮还是很重,抬不起眼,只能靠耳朵代替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

屋内静悄悄的,很是安静。

忽然,屋外传来十分轻巧的脚步声,像是刻意放低,不想让人知道一般七七本能的警戒了起来,她将全身力气凝聚起来,屏息听去。

只听得那人偷偷摸摸将门关上,然后径直的走到她的床前。

虽然闭着眼睛,七七可以感受到那人的目光直刺在她的身上,像是带着满腹的仇恨看着她。

这个人是谁?

她现在还病着,不敢将眼睛睁开看那人的模样,只认真听,以便她出手的时候好尽力避开。

“路七七,你命还真大,当初人家下毒毒不死你,遇见我家宫主,给你学了《洗髓经》,解了天下至毒碧落,这也就算了!”

“竟然将你从雪崖上面推下去你都还不死…当初我是不是应该现在你心脏上捅上两刀,然后再将你踢下去呢…”

是弄琴,七七不由暗道:真的好狠,把我踢下雪崖还不够,竟然还想补上两刀。

还好,当时你若是想到这点,只怕现在我也不能活着躺在这里了。

弄琴弯下腰看着七七的脸,端详了好一会,确定她在睡着,又站了起来,冷艳的脸上带着邪笑,道:“看你也不过生的一张好脸蛋而已,凭什么让宫主喜欢!”

有脸也不错啊!七七暗自腹诽。

她在被子下的手已经准备好,一旦有危险的时候,马上全力而出。

弄琴一把掀开她的被子,道:

“你不是感染风寒了吗?那就再严重一点,最好是死在这里!”

七七本来就风寒刚好了一点,还是相当怕寒,此时被她掀开被子,冷空气直往身子里钻,身子打了个寒颤。

死弄琴,你真狠!

想要活活冻死我吗?

这时,却听到外面有一人的脚步声,这人显然轻功极好,踏雪基本无声七七脑中飞快的转着,楚非离,御夜,柳云舒,柳轻羽,江水月,言繁川几人中,属言繁川的轻功最好,这个是…

待那脚步声近了些之时,七七猛的睁开眼睛对着弄琴,苍白的脸上展开一朵笑容,双眼带着得意之色,轻飘飘的用口型说了句:“没办法,他就是喜欢我!每天都给我送花…”

看见她所说,弄琴知道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眼中恶毒极浓,美目睁大,咬牙切齿的喊道:“那我杀了你!”看你还能不能去迷惑宫主!

锵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弄琴拔出腰间佩剑对着七七刺下…

同时,房间门被打开,一身白衣,一头墨发,黑白分明的男子站在门口,一向如千年玄冰的眸中夹杂着惊慌,恐惧,纵身飘到床前,将弄琴的手一把抓住,冷然道:“你要干什么?”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的再也握不住东西,剑哐当的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带任何余音。

弄琴看着言繁川的眼眸,那是从没有见过的阴冽,仅一眼就要将她冻住看着眼前的情形,七七暗笑,赌对了,进来的果然是言繁川。

她本来就在病中,三千乌黑的青丝顺着肩膀流淌下来,衬得脸色分外苍白,此时又带着些恐惧的眼眸,看着弄琴颤抖的说道:“你那日推我下了雪崖还不够,如今又想杀了我灭口!”

言繁川皱眉道:

“雪崖?”

七七轻泣了声,继续对着弄琴道:

“那时在冰骨山上,那天,我从言繁川的房间里出来被你看见,于是,那样雪花纷飞的下午,你拽着我头发,直直的倒拖出万炎宫,我受伤的手被磨出血痕,衣服被磨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