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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远跟孙员外陈述了剿匪的难处,果然不出他所料,孙员外当天就打点东西动身了,要亲自去池州府求情。

没办法呀,三千多亩地,新旧粮食加一起将近石,按照二两银子一石算,也值两万两。而且,今年不同往年,粮赋要按实数上交,现在粮食都被搬空了,他还得自己往里搭钱交税,光想想就肉疼得睡不着觉。

孙员外的到来挺出乎宗应林的意料,不过他还是接待了他。孙员外见面就哭诉:种点粮食多么多么不容易,土匪多么多么可恶,小人我是怎么怎么走投无路了,大人您要是帮我把粮食抢回来,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等等等等。

宗应林是个明白人,不紧不慢地听完他的哭诉,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本官这里来的?”

孙员外以为宗应林是怪他唐突,连忙堆笑脸赔不是,又让人把打点的东西抬过来。

宗应林只好仔细问了细节,总算明白了:是那唐飞龙的主意。这小子够精的,自己办不成的事儿,又不愿出钱费事,就撺掇别人来。

宗应林便说道,“你大老远地跑这一趟,本官若不搭把手,也显得太不近人情。”

孙员外连忙称是。

这时,从外头推门走进来一个人,看也不看孙员外,直接走向宗应林。

孙员外觉得这个人太没眼色,里头人正谈事呢,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那人神色匆匆,走到宗应林旁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压得很低,孙员外一个字儿都没听到。

宗应林脸色微微一变,点头道,“知道了。”

那人离开之后,宗应林对孙员外说道,“有些麻烦了。你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大人…”孙员外有些为难,一说以后就让人心里没底了。这次又不像上次一样,他们可是占着理的,不就是一帮山匪吗,打就是了。

宗应林无奈摇头,责备道,“你说说你说说,就为那几两金子,这阵子我给你们擦了多少屁股!本来是指望你们盯着点防着点,结果倒好,人没盯住就不说了,你们自己惹出多少乱子来!”

这么一通责骂,让孙员外很是摸不着头脑,“大人,小人做错了什么,您请明示。”

看来他还蒙在鼓里。宗应林无力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总之凤凰山上的土匪现在还不能剿。”

孙员外败兴而归。

他想找个人诉诉苦,骂一骂宗应林的不靠谱,找来找去没找到合适的人,最后只好跟县令大人交代了一下。

唐天远有些意外。往最坏的方向想,宗应林难道已经察觉了什么?

他打算找谭铃音讨论一下,一天没见了,怪想她的,顺便可以看看她给他准备了什么。

越想越荡漾,唐天远便去了南书房。

哦,没人。他四处问了一下,有看到过她的,说谭师爷一早出了门。

出门了?想必是去给他挑东西了。想到这里,唐天远心情更荡漾了。

唐天远所料不差。

谭铃音想通了,她感情上不愿相信唐飞龙是在戏耍她,如果真的是,大不了再打他一顿。于是她决定回赠他一样东西。

至于送什么,真的好难选。她牵着糖糖在闹市区溜达,一个店面挨一个店面内地逛。

糖糖最近正在换牙,谭铃音怕它牙痒痒乱咬人,就在它脖子上套了根绳牵着。等它再大一些,她还打算给它弄个头盔什么的,毕竟是狮子,一定不能让他有机会伤人。

糖糖自己挺委屈的,它真的、真的从来没咬过人,以后也不打算咬人——好吃好喝好伺候,它何必咬人呢。

从街头逛到街尾,谭铃音也没想好要买什么。要不去看看新鲜的绣样,挑选一些,自己动手绣东西给他?虽然她的手艺不太好,但是有漂亮的花色撑着,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她正要回去,这时,糖糖拽着她往城门口走去。

谭铃音跟着它走了几步,问道,“糖糖,你想做什么?”

糖糖扭头看她,撒娇地哼唧了两声。

它大概是想出城玩儿吧。谭铃音知道,狮子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然天生就喜欢野外。她便跟着它走出去,边走边叮嘱道,“就玩儿一会儿。”

看守城门的大哥奇怪地看着这个跟狗说话的姑娘。嗯,她家的狗长得也奇怪…

这个时节,城外真没什么好看的,放眼望去一片荒芜,不是枯黄就是焦黄,偶尔一两簇绿意,想必是松柏之类。谭铃音带着糖糖走到河边,松开了它的脖绳。她弯腰捡了一小截木头,远远地丢出去,糖糖看到之后,撒开腿跑过去,叼回来给她。

谭铃音觉得挺好玩儿,又丢一次,它又跑去捡。

一人一狮子就玩儿起了这个游戏。

糖糖再一次跑出去,半路上突然猛地回头。

“糖糖,去捡。”谭铃音说道。

糖糖没有听她的话。它拼命地冲她跑。

谭铃音没来得及疑惑太多。她只觉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更得会比较晚~

第52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铃音迷迷糊糊半醒不醒的,听到一个声音道:“老大,药来了。”

一阵响动,接着是瓷的勺和碗相碰的声音,空气中浮起浓郁的草药气味。谭铃音闭着眼睛,感觉唇齿被瓷勺撬开,温热的液体滑进她的嘴里,又苦又涩,且十分腥气。她一下子睁开眼,坐起身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把药液都咳了出来。因没有帕子挡着,褐色的药汁都滴到被子上,幸好也只是这一口,不至于太难看。

吐完药,谭铃音算是清醒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丢开被子,抬起头,看到床头坐着一个人,黢黑的脸;床边站着一个人,惨白的脸。

白脸的那个看到谭铃音醒了,对黑脸的那个说道,“老大,这药真管用。”

黑脸的瞪了他一下。

谭铃音挺害怕,“你们是黑白无常吗?”

“不是。”黑脸摇头,面容严肃。

“那你是谁?”谭铃音问他。她也看出来了,这里黑脸的说了算,所以先问黑脸。

黑脸没说话,白脸的抢答道,“这是你夫君。”

“…”谭铃音差一点以为自己失忆了,一觉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还说是她夫君…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低头回忆了一下,再看看眼前情形,分明是被绑架了。

冷静,冷静。谭铃音的心脏狂跳,她真的冷静不了!

黑脸又瞪了白脸一眼。因为脸够黑,所以眼白就白得分明,瞪人的时候很有威慑力。

白脸一缩脖子,把药碗收走,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好,只可惜那木门透着风,怎么关都关不好。

黑脸这才放心地跟谭铃音说话,“我是段风。”

“…”段风是谁啊,很有名吗?

段风见她疑惑,又道,“我那个,是凤凰寨的老大。嗯,这里是凤凰寨。”

谭铃音总算知道他是谁了。凤凰寨肯定是在凤凰山上,她这是进了土匪窝了!妈呀呀呀呀!我要回家!

段风看她脸色不好,关怀道,“你是不是还头疼?这帮兔崽子,下手太狠了。”

“大哥!”谭铃音有些激动,“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绑我来这里?哦,为钱是吧?大哥你缺多少钱?包在我身上,只求你千万别撕票。”

段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们不缺钱。”最近才干了一票大的呢。

“啊,那你们缺什么?”

“缺个压寨夫人。”他有点不好意思。

“…”谭铃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了,她往床里面缩了缩,“我不想当压寨夫人,要不你放我回去,我给你点钱,你直接去买一个怎么样?买个好的。”

“都说了我不缺钱,”他有点暴躁,“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寨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谭铃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沟通了,这人显见的脑子不正常啊。

这时,刚才那送药的白脸小哥又回来了,“老大,那个狗咬人了,要打死它吗?”

段风怒道,“打什么打!老子不想吃狗肉了…天天吃狗肉!”

白脸挺遗憾,“可是它很肥呀。”

谭铃音一听不对劲,“什么狗,是我的狗吗?”

“就是你那个,黄不溜秋的,我可算知道什么是‘咬人的狗不叫了’。”

谭铃音眼圈一红,“别打它呀!”

段风见状,故意说道,“打死打死!今天接着吃狗肉!”

“好嘞!”白脸答应一声,要出去。

“别别别!”谭铃音忙不迭地爬下床扯住他,她转而看向段风,“你既说要娶我做压寨夫人,它就是我唯一的陪嫁!你把它打死了,你不如把我也打死好了!”

段风听罢,知道她答应了,他眉开眼笑,“行了,不打就不打,老子又不缺那两口肉。你回床上躺着,莫要着凉。”

谭铃音站着不动,“把糖糖…就是那条狗,把它带过来我看着,我看着我才放心。”

段风就叫白脸把糖糖带过来了。

糖糖看到谭铃音,嗷呜一声扎进她怀里,谭铃音接住它,紧紧地抱着,一下一下地抚摸它。她又松开它,仔细检查它身上,确定它没有受伤。

白脸忍不住说道,“放心吧,它是弟兄们直接洒迷药迷晕的,刚刚才醒来,并没有打它。”

谭铃音摸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怒道,“那你们怎么不直接迷晕我?”

她这样一说,段风也忍不住看白脸。

白脸嘿嘿一笑,“我不知道,我去帮你问问。”说着撒腿跑了。

屋内只剩下段风,气氛又有些尴尬。谭铃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糖糖的脑袋,低头思考该怎么脱身。

段风突然说道,“不如我们今天就成亲?”

谭铃音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把我绑来说成亲就成亲,不要先去我家提亲吗?”

段风嗤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想给家人通风报信?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谭铃音激他道,“你是怕我家人打上凤凰山吗?”

“我怕什么?我不过是嫌麻烦。再说,如果老丈人带着小舅子打上山来,我若失手杀了他们,反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