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最多的还是唐飞龙。之前天天与此人相对,谭铃音也没觉得有何异常,现在一离开他,才发现,他早已印进了她的脑海里,只消一个念头,他便会站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于是她在一室的黑暗中,像是看到了光。

谭铃音摸摸脸颊,热的;摸摸心口,又酸又胀。都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无从否认了。她就是喜欢他,就是在乎他,就是不想看到他和别人好。她痴痴懵懵的,自言自语道,“唐飞龙,我很想你。”

没有人回答她,糖糖已经睡着了,正趴在她怀里打小呼噜。

谭铃音便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想我不想呀?”

唐天远当然想她,他都快想疯了。谭铃音一早出去买东西,大半天不回来,唐天远还当她是挑花了眼,又或者是嘴馋,被什么好吃的绊住了。可是都下午了,还不见她回来,他便觉不对劲。

他派人去古堂书舍问了,答曰没有见到她;又让人去朱大聪家询问,依然是没有。

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唐天远心想,你哪怕拎二斤废铁回来给我,我也高兴,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周折。他有些担心,带着人出去四下寻找,可惜把整个县城都找遍了,也不见人。

太阳已经偏西,眼看就天黑了,谭铃音不可能这么没轻重,不知会一声就消失不见。唐天远觉得,她很有可能是被劫持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重重一跳,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直接空了。

如果真的是劫持,那么对方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是钱?是她?还是他?

是钱就好办了,不管怎么说先交钱赎人,确保她的安全再说。

可要是人呢?是冲着她来的呢?那么绑人的多半是朱大聪了。朱大聪图的是把人娶回家,所以她的人身安全暂时可以保证。

最可怕的是以她来要挟他。唐天远突然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淌了很深的水,他自己不怕有人对付他,但万一对方拿他身边的人开刀呢?

唐天远眯了眯眼,平时温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真的有人胆敢以此伤害谭铃音,他不介意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一想到谭铃音也不知在哪里受苦,不知正被何人欺负,唐天远就心口一阵闷痛。他急得手指尖直哆嗦,于是不自觉地挠着墙面,咬牙对自己说道,“冷静,冷静。”

冷静的黄瓜:“…”

看到自家少爷疯魔成这样,黄瓜小声劝道,“少爷,只有冷静,才能救出谭师爷。”

这是一句废话,但此时偏偏对唐天远起到了醍醐灌顶的效果。他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把丛顺叫进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找看守城门的人问个仔细,先确定谭铃音是否还在城内。

接着,唐天远坐在桌边,仔细思考。

表面上看第三种可能最可怕,但其实目前是最不可能的。因为他现在身份尚未暴露,他也没什么大动作,甚至连剿匪一事,都是孙员外去劝的。所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远远未达到激怒对手的程度,对方自然不会做出绑架威胁这样偏激的事。

至于第一种可能,倘若是为钱,绑匪也差不多该来了,但他们迟迟没有来。另外,谭铃音不是什么有钱人,虽然她屋子里确实藏了很多金子,但此事知之者甚少,她不可能告诉别人。因此,为钱绑人的话,绑她不划算。

最大的可能还是冲着谭铃音本人而来。

唐天远一下子又把注意力挪到朱大聪身上。没办法,在他眼里,此人太有罪犯气质了。

此时此刻,朱大聪听说谭铃音找不到了,也挺担心,本想去县衙打探一下,奈何守门的不让他进,他只好在门口焦急地踱步。

谭清辰也很担心他姐姐。他看到朱大聪在县衙门口,以为衙门这会儿不让人进,于是陪着朱大聪一起站着。

结果门子直接把谭清辰请进去了。

朱大聪明白了,敢情防的就他一个人。

唐天远得知朱大聪的所作所为,倒不知他是真无辜还是演得好了。赵小六带着人搜了朱大聪家,自然没搜到人。正在这时,丛顺带着消息回来了:谭师爷应该是出城了。

守城的弟兄都是来服役的百姓,不常在衙门当差,因此不认得谭师爷,但他们认得那条奇怪的狗。

对,就是糖糖,谭师爷带着糖糖一块出城的,自己走出去的。出去之后没再回来。

自己走出去?出城玩了?

不管玩儿什么,出去都该知道回来,就算有事绊住了,也该让人报个平安,哪怕让糖糖…总之,她还是出事了。

不止她出事了,连糖糖也一起出事了。

唐天远坐立难安,实在没心情等到明天再查。他带着人连夜出城寻找谭铃音。他想,她也许只是贪玩被困住了,或是掉进什么陷阱里,在等着他去找她。

他们举着火把,在黑夜里呼喊她,一口气找出去很远,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唐天远仰头看茫茫的夜,远处隐隐有山的轮廓,像是浮在海上的巨兽。他看着那巨兽,他似乎看到了谭铃音骑在巨兽之上朝他挥手。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无力地想,谭铃音,你在哪里。

你快点出现,好不好。

只要你出现,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到底在哪里…

第54章

谭铃音早上起得很早,吃过饭无事可做,她就跟小毛要了针线和碎布,想给糖糖缝一件衣服。小毛心想,狗比人活得都金贵,不过谁让人家是压寨夫人的狗呢。

小毛找来的针像锥子一般粗,谭铃音怀疑这东西很可能真是由铁杵磨成的;线也硬;布也粗。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美观问题——肯定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谭铃音裁了一大块布,抠出四个洞算袖口,布边缝四个带子,给糖糖套上之后,把带子往肚子上一绑,成了。

段风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挺精神的一条狗,生让她给打扮成叫花子了。

糖糖莫名其妙地被套这么个东西,也不舒服,在原地一个劲儿地打转,想把它脱下来。

谭铃音摸着它的脑袋,让它适应适应。

段风挺同情糖糖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找段风请示,段风就出去了。谭铃音把门插上,按着糖糖的小肚皮,“来,先解下来。”

糖糖求之不得。

谭铃音解下来之后,提起笔在那小衣服的里面刷刷刷飞快地写起字来。

糖糖歪着小脑袋打量她,直到她撂笔之后把衣服抖几下,又来给它穿。糖糖不情愿地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迫套上了。它扭过脑袋,不想搭理她。

谭铃音扳过它的小脑袋,“糖糖,一会儿你要趁机逃出去。”

糖糖看着她,探过头来闻了闻她的下巴。

“我刚才看了,他们的木栅栏,人过不去,但有一些地方很宽松,你可以钻出去。你…哎哎哎,别舔。”

她推开它,两手捧着它的脸,严肃地看着它,“糖糖,回去找人来。”

糖糖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很危险,你回去找些人来,糖糖。”

糖糖:“…”

唉,算了。谭铃音发觉自己简直是个白痴,竟然指望一头狮子能听懂人说话。她拍了拍糖糖的脑袋,“走吧,我们出去散散心。老娘还就不信了。”

谭铃音一走出这个屋子,小毛就紧随其后。她沿着木栅栏走,假装看风景,走到空隙大的地方,她悄悄踢糖糖的屁股。

糖糖,快走啊…

这下边又不是悬崖,而只是一个缓坡,以糖糖现在的身手,顺着爬下去没问题。

可惜了,糖糖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被踢也不走。

谭铃音叹了口气。

这时,段风兴冲冲地走过来,怀里抱着两个盒子。他把一个盒子推给谭铃音,“你看。”

谭铃音不明所以,打开盒子一看,不就是首饰嘛,倒是挺漂亮的。

“我们明天成亲,你戴。”段风笑呵呵道,他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脸黑的人一般牙都比较白,一笑,露一排小白牙,显得特别灿烂。

当然,不管多灿烂,于谭铃音来说都是乌云盖顶,她脸一黑,“着什么急,我伤还没好呐!”

“不耽误成亲,”段风说着,递给她另外一个盒子,“再看看这个…还有很多。”

谭铃音看也不看,“红衣服红喜字红蜡烛准备好了吗?喜堂收拾好了吗?还有喜糖,还有成亲要准备的席面,都好了吗?”

“都好了。”

“…”谭铃音挺无语的,“那也不行,还得邀请亲朋好友呢,我的亲戚一个都不到场,你让我怎么成亲?”

“好,没问题,”段风点头,“你想请谁,我把他们绑过来。”

“…”算你狠!

谭铃音把首饰盒朝着山下狠狠一扔,“总之我不要成亲!”

糖糖闻风而动,挤出栅栏蹿出去,直奔那远远落地的首饰盒。

“糖糖!”谭铃音惊叫。

段风也顾不上和谭铃音争辩,他扶着栅栏怒喊,“怎么回事?小畜生,你给我回来!”

小畜生头也不回地钻进荒树丛中,小小的黄色身影很快融进枯树山石之中,再也找寻不见。

小毛见状,劝段风道,“老大,你不用急,”他附到段风耳边,把抓人那几个弟兄在河边看到的情形给段风讲了一下,末了说道,“夫人的狗就喜欢叼她扔出去的东西,能自个儿捡回来。”

段风神色缓和,安慰谭铃音道,“你急什么,它不是还能自己回来吗。”

谭铃音心想,我怕的就是它回来。她假惺惺地抹了一下眼睛,“它还小,万一摔到怎么办。”

“摔不到,它是狗不是人。”

“万一遇到狼怎么办。”

“这里都是人,又怎么会有狼,”段风有些不耐烦,又不忍朝她发作,他挥了一下手,“算了算了,我下去给你找便是。”

谭铃音:“…”大哥我就是适当虚伪一下你真不用这样子啊…

段风是个说到做到的爷们儿,果真召集人手下去了。谭铃音不放心,也跟了上去,她不仅可以亲眼看一看情况,还能起到拖后腿的效果。

栅栏的门在相反的方向,几人绕了一大圈,还带个姑娘,等到了大概地方,早就狮走茶凉了。当然了,也不是没收获,至少那个首饰盒找到了。

谭铃音唤了几声“糖糖”,均没有得到回应。她故作娇嗔地一跺脚,眼圈红红,“怎么办,糖糖不见了!”

“别着急别着急,”段风心疼道,“兴许是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一时跟上去,忘了。”

“都怪你!做什么给我那劳什子!”谭铃音说着,还捶了段风一拳。

她劲儿也不大,打人跟挠痒痒似的。段风被她的粉拳一捶,不止不疼,而且心里酥酥的很是受用。他忙软语哄她,“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们先回去,留人在这里慢慢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