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指指糖糖,眨眼睛,“我能摸一下吗?”

“摸,随便摸!”谭铃音说着,弯下腰把糖糖递到他面前。

他摸了一下糖糖的头,心满意足地冲谭铃音笑了笑,大概是因为害羞,他笑的时候喜欢抿嘴,笑不露齿。

糖糖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特别老实温顺,真跟个猫似的。

那男子朝谭铃音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姑娘,在下姓纪,这位是我夫人,这个是犬子,你唤他如意即可。我们是…”

“是来告状的。”谭铃音打了个响指,抢答。陌生人来到衙门口,十有八九都是告状的。

他一愣,张了张嘴,“啊?”

“我叫谭铃音,是这里的师爷。你放心,我们大人一向公正严明,人送外号唐青天,你们有什么冤屈,找他就找对了。”说着,抱起糖糖引他们走进县衙。

那女子听到谭铃音的名字时,看她的目光有了些亲热。

原来这男子姓纪名衡,乃是当今皇帝,女子便是他的继皇后季氏。两人看了唐天远的奏章,便马不停蹄地从京城出发赶往铜陵,招呼也没提前打一声。是以莫说谭铃音,就是唐天远,也不知他们将要亲自前来。

谭铃音边走边说道,“你们能先跟我大致说一下要告的是什么状吗?说实话我们大人也很忙,并非事无巨细,有些案子如果可以调解的话…哎不过我看你们身份矜贵,想必确实出了大事,否则…”

这时,郑少封迎面走来,谭铃音朝他打了个招呼,“郑大哥。”

郑少封笑着应了一声,待看到她身后跟的人,他突然见鬼一般,瞪大眼睛,“皇、皇、皇…”

纪衡冲他摇了摇头。

“黄黄!”

“…”纪衡很想捏死郑少封。

谭铃音讶异地回头看了纪公子一眼。怪道他刚才不提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因为名字如此的别具一格。要她她也不忍心说呀…

“原来你们认识呀?”谭铃音有些好奇。

纪衡很想假装不认识郑少封,他对谭铃音说道,“麻烦你带我们去见唐飞龙唐大人。”

谭铃音心想,既然他是郑少封的朋友,说不准也是唐天远的朋友,于是爽快地把人带去退思堂了。

唐天远看到来人,也吓了一跳。不过他比郑少封镇定,没有张口叫“黄黄”。

谭铃音知道他们想必有要事要谈,她就先带着糖糖出去了,纪衡及时把如意塞给她,一同带出去。

如意被谭铃音牵着走出退思堂,他又低头看糖糖,眼神充满渴望。

谭铃音知他喜欢糖糖,但口中不好意思说,她抱起糖糖凑到如意面前,“来,糖糖,亲一下如意。”

糖糖凑鼻子嗅了嗅如意的小脸蛋,最后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了他一下。

如意哈哈大笑。露出一嘴漏风的牙。

谭铃音才发现,这小孩儿正在掉乳牙,怪道他方才初见时笑得那样腼腆,像个大家闺秀一般,她还以为他怕生。

如意才不怕生,但他不喜欢自己那一口乱糟糟的牙被人看到,他捂了一下嘴,收住笑。

谭铃音安慰他道,“这有什么,你看,糖糖也正换牙呢!”说着,掰开糖糖的嘴巴给他看。

糖糖的牙已经换得七七八八了。如意看完,很高兴。

谭铃音趁机指了指自己的脸。

如意也不含糊,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哎呦呦我的小心肝儿呀!”谭铃音捂着胸口,没羞没臊地说,“我以后一定要生个你这样的小孩儿!”

如意答道,“你也可以生个像我妹妹一样的。”

谭铃音一乐。她发现这小孩儿一点也不认生,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贵气天成的从容气度,想来身份不凡。她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还有妹妹呀?”

“对,我妹妹很好,就是不会说话。”

啊,原来是这样。谭铃音自己有个不会说话的弟弟,所以感同身受,她的声音低了一些,“真可怜,她几岁了?”

“一周多了。”

“…”

***

退思堂内,君臣厮见完毕,纪衡说道,“我现在微服出来,你不用在意思那些虚礼。”

唐天远答了声“是”。

季昭神色焦急,问道,“唐兄弟,他…他在哪里?”

纪衡拍了拍她的肩,“阿昭,莫急。”

唐天远答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了,很快就到。”他之前已经跟谭清辰说过一些他的身世,不过谭清辰自己不怎么相信。主要是事情太巧了,巧得让人心里毛毛的。

谭清辰以为那个唐大人又想鼓动他上京寻亲,他已经准备好了拒绝的理由。

但是,他一走进退思堂,注意力就被那个女子吸引去了。看到她,他心中竟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谭清辰便怔怔地看着她。

季昭第一眼看到谭清辰,便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唐天远建议道,“夫人,是否需要先验证一番?”虽然谭清辰的经历与那个失踪的孩子九成九相似,但总要过最后一道程序吧?比如你身上哪里哪里有什么痣,哪里哪里又有一道疤之类…

纪衡也有些恍惚。他听到唐天远如此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

“为何?”

“他跟季先生,长得太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写个如意小盆友的情史了233333…作者今天没吃药不用理我~

第65章

谭清辰本来不怎么相信县太爷所谓亲人一说,但是现在他信了,否则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看到这女子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两人像是早就认识一般。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他也禁不住一同凄惶。

唐天远在一旁看得唏嘘不已。纪衡温声宽慰了季昭几句,无济于事,后者一边哭一边唤着“阿晨”,她亲弟弟,名字正是季晨。

唐天远建议道,“公子,不如我们先出去,留她姐弟二人叙旧。”

纪衡点点头,心中还是不太放心,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谭清辰说道,“她真的是你亲姐姐。”

谭清辰点了点头。

两人出去之后,谭清辰想劝季昭别哭了,但又担心她看不懂手语,他于是走到案前,提笔写道:我不能说,但能听。

季昭看到这句话,心中已然难受至极,放声痛哭。

谭清辰也红了眼圈,他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又写道:我们今日重逢,实乃三生之幸。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过去的事?我想听。

季昭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给他讲起来。大概是因为分心的缘故,她讲着讲着就止了泪水。

原来这姐弟二人乃是忠良之后,幼时遭逢变故,被人追杀,在辽东田家庄附近,父母皆惨死,姐弟二人失散。季昭后来报了家仇,嫁做人妇,生活顺遂,但对于亲弟弟的下落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弟弟失散时受了重伤,她其实并不敢奢望他还活在世上,只不过一直未见其尸骨,她心中总是抱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次能够再见弟弟,真如隔世一般。

虽然事关自身,但谭清辰总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对于过之事,他确实丝毫不记得,只模模糊糊对那个被追杀的夜晚有一点印象,但都只停留在感觉上,比如冷,疼,恐惧,并无甚画面或者片段。他拧着眉仔细想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季昭说道,“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前尘尽忘也未必是坏事。你能够活着,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我现在只求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谭清辰点头,冲她笑了笑。

季昭怔了怔,感叹,“清辰,你长得跟咱爹爹太像了,”她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你知道吗,爹爹当年可是有名的美男子。正月十五我们和爹爹一起出门看烟花,街上好些人都看他。有人带着自家的女娃娃出门,看到爹爹和你,就说要把自家的女儿许给你,哈哈…”

谭清辰微笑着听她讲起小时候的事。他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鼻子渐渐发酸。以前,他的过去一片空白。他像是柳絮,像是浮萍,没有根,无处落脚,随处落脚。遇到对他好的人,他就紧紧地抓着不放,这像是一种本能。就像是柳絮落地,不愿再被风吹起;像是浮萍生根,不愿再随波入海。

现在他陡然发现,啊,原来他的过去是这样的。他怀着无比感动的心情去看待这些,尽管陌生,却让他心内踏实无比,像是终于捡回了丢掉的那一块,拼凑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他缠着季昭给他讲了许多事情,直到唐天远来敲门让他们先去吃饭。

吃过午饭,唐天远把事情跟谭铃音说了,谭铃音听罢也着实震惊,世上还真有如此的奇遇,她还以为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呢。

不管怎么说,谭铃音很为清辰高兴。没有亲人的孤儿在这世上活得太艰难,光是说亲这一项,就容易被好些人家嫌弃。清辰刚来谭家的时候她爹对他好,那是因为她爹没有亲儿子。小宝出生以后,她继母生怕她爹给清辰留一星半点的家产,对清辰严防死守。一个小孩儿但凡有个亲人疼着顾着,又怎么会受这种委屈呢…

哎哎哎,这些都是陈年旧账了,不提也罢。反正现在清辰找到亲人了,是大大的好事。

清辰又被他亲姐姐和姐夫拉去说话了,谭铃音一时找他不见,只能自个儿乐呵了。

唐天远见她高兴,邀功道,“你打算怎么赏我?”

谭铃音双手捧着他的脸,踮脚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唐天远微笑,低声道,“再来一个。”

谭铃音狂性大发,接连亲了好几下,亲得唐天远有些飘飘然,身上涌起一股燥热,跟寒冷的冬天格格不入。

他按着她的肩膀,刚要回吻,陡然间发现门大敞着,外面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如意站在门口,脚边跟着糖糖。看到唐天远看他,如意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敲门的,是糖糖先推开了。”

糖糖仰着骄傲的小头颅,丝毫没有犯错误的愧疚。

如意又道,“你们…”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觉得这俩人怪怪的。亲亲就亲亲嘛,他还经常亲他父皇母后皇祖母呢,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好像做了坏事被人逮住的样子?

“我们在玩儿,”谭铃音抢先答道,她走过去,“就像我今天也跟你玩儿过呀,来,亲一下。”说着,捧起如意的小脸蛋,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

如意笑道,“我知道呀,”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就是你怎么亲他的嘴不亲我的嘴呀?”

谭铃音的脸腾地红起来。

唐天远淡淡解释道,“因为你不长牙。”

“…”如意失望地低下头。

谭铃音瞪了唐天远一眼,拉着如意出门玩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别别别嫌少→_→

另外,一周多就是一周岁多,中国古代历法里没有星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