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是给我们的?如果被相中的话。”

“当然!”核雕技者对阿殷赞不绝口,又是好一通夸,末了才说:“不过位置有限,还得看能不能被相中,看见了么?我前面还有这么多人,我这个位置起码得排到傍晚了。你要也想来,明日请早吧。”

阿殷斗完核后,没有在西玄街多留。

她这儿有眼界不错的核雕技者代为把关,是这些时日与她斗核时,她发现的佼佼者。有他把关,阿殷也放心。马车缓缓往宅邸驶去。

阿殷有点儿乏,倚在车壁上闭目歇息。

不过却没有睡着。

姜璇今日也跟了来,瞧见姐姐这般模样,不由出声问:“姐姐在想什么?”阿殷睁开眼,笑了笑,说道:“别担心。”

姜璇说:“姐姐!再忙也要休息!我觉得你都快成仙了!每日不停地忙。”

阿殷道:“其实我不累,起初是为了祖父的事情才来永平,可如今在永平待着,每日忙着,倒是觉得心里踏实。你瞧,核雕也没落下,与永平的核雕技者斗核,我也学到了不少。”

“姐姐如今不是在核雕技者圈里打响名头了么?现在哪个核雕技者不知道姐姐?姐姐还想做什么?”

阿殷揉揉眉心,道:“只打响名头不够,永平地大人多,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我如今只是一时的名头,我要的不是一时。我得再想想,如何让清辉楼与核雕结合得更紧密。”

说到后头,阿殷已是自言自语。

姜璇见状,也知自己帮不上忙,只好闭嘴不言,安静地待在一旁,给阿殷留出一片安静的地方。

回府后,时辰不算晚,日头还挂在空中。

阿殷疾步走回自己的院落。

她自个儿倒了杯茶,捧着茶杯思考着。这是她过去一年里在绥州养成的习惯,只要一思考必定要喝茶。茶香总能让她的头脑更为清晰,思路更为正确。

阿殷觉得自己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姑娘。

在绥州时,每每遇到难题,或是思路上遇到瓶颈,总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一些事情让她开窍。

阿殷摩挲着茶杯,眉头微微拧着。

也是此时,有人敲了敲门。

“大姑娘,是我。”

听到是范好核的声音,阿殷放下茶杯,道:“进来吧。”范好核应声,进来后先施了一礼,随后才给阿殷递上一图纸。

他道:“我在永平的好几个核雕商铺考察了,依照他们摆放核雕的方式画了一个多宝格架子,一个架子能放八十个核雕。清辉轩空出了两面墙,统共能放一百六十个核雕。”

阿殷低头看了看图纸。

范好核问:“大姑娘若满意的话,我立马让工匠开始赶工,五天之内便能做好。”

阿殷摇摇头,道:“不,你先忙其他的,我再考虑考虑。”

待范好核离去后,阿殷盯着图纸又陷入沉思。没一会,外面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阿殷听觉敏感,下意识地抬头,没想到刚好与进来的沈长堂撞了个正着。

她目光微微一凝,紧接着耳根子爬上一抹红。

她边搁下图纸边恼道:“沈侯爷真把我这儿当家了。”

沈长堂慢步走到她身边,慢条斯理地道:“恼了?”

“若是叫下人撞见了怎么办?”

“你这里守卫森严,都是自己人,撞见了也不是大事。”他在她身边坐下,直接拿起她喝过的茶杯,就着浅淡的唇印喝了口茶。

阿殷没好气地道:“沈侯爷不是从不喝茶么?”

沈长堂道:“你的茶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都是一样的水烹出来的茶,要说不一样,我的茶还没沈侯爷您的茶贵呢。”

沈长堂的手抚上她的红唇,道:“因为有你的味道。”

阿殷闻言,竟半句话也反驳不了。

他看着她的耳垂,直到耳垂上的微红变成胭红才含了笑意问道:“今天怎么涂了口脂?”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又添了几分冷意:“你涂了口脂,本侯居然不是第一个见到的。”

阿殷真没想到堂堂一穆阳候居然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眼睛瞪大了。

她这副模样,令沈长堂的小腹登时一绷。她平日里不施粉黛便是极美,如今脸蛋上只涂了口脂,平添几分艳丽。一想到她这般模样,竟让一群男人先见着了,不由醋意大发,恨不得把那些看过她这个模样的男人通通剜了眼睛。

他捏上她的下巴,俯身便把她唇上的口脂吃光了。

之后才在她的唇间道:“以后不许涂口脂。”

阿殷咋舌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前天夜里…”

沈长堂道:“嗯?本侯前天夜里如何?”

“把你的…我的嘴…味道…”阿殷越说脸蛋便越红,说着说着,甩开他的手,偏过头把茶杯里剩下的茶水都喝进了肚里。

沈长堂见状,知道不能逼她了,道:“好了,都是我不好,下回换我嘴疼如何?”

阿殷瞪他,道:“我又不能让你嘴疼!”

沈长堂低笑道:“你能让我嘴酸。”

阿殷只当他信口胡言,她又非郎君,怎能让他嘴酸?定是又在骗她。她索性不理他,探长了手,取了茶盅,又斟了杯茶。

她喝了半杯,眼角的余光一瞥,只见沈长堂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温柔。

她投降了,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想见你。”

沈长堂的嗓音本就偏低,这般温柔缱绻地道出这三字,阿殷顿觉耳朵里似是住了一只小鹿,在欢快地撒着蹄子,砰咚砰咚地乱跳。

忽然,他又问:“这是何物?”

阿殷耳上的红晕还未来得及褪去,道:“多宝格的图纸,放在清辉楼里的。”阿殷没有解释清辉楼,但她知道以沈长堂消息灵通的程度,定知道西玄街今早的事情。

果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微微挑了眉头,问:“你不满意?”

阿殷点头道:“总觉得差了点东西。”她眨眨眼,往沈长堂身边挪了挪,整个人贴上他的臂膀,声音又柔又软地道:“侯爷有什么好提议吗?”

美人计对穆阳侯显然十分管用。

软声软语一出,耳根就软了。

“擂台一结束,核雕宴一消失,你与永平的核雕技者之间便到此为止。你无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维持擂台与核雕宴…”

她认真地听着。

沈长堂的手指轻刮她的鼻头,轻笑道:“只有利益,才能你与他们永远绑在一起。”

她眼睛骤亮。

沈长堂笑问:“懂了?”

阿殷点点头。之后,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在沈长堂离开后,阿殷才蓦然有了个疑惑,沈长堂该不会是特地来为她解惑的吧?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大概是巧合罢了。

第114章

范好核侍候阿殷已有好几年,因深谙阿殷的性子,夜里睡得极浅,几乎屋外脚步声一响起,范好核便睁眼了。他迅速收拾了一番,在随从敲门之际已然整整齐齐地出现在门口,他清清嗓子,问道:“可是大姑娘有何吩咐?”

随从道:“回范总管的话,大姑娘有请。”

范好核颔首,不敢耽误。

此时鸡还未鸣,天空昏昏沉沉,曙光尚躲在云层之后,宅邸里的仆役还未起身,周遭沉静如水。范好核入了院落,便见到隔着薄薄的纱窗,屋里亮若白昼。

他心下了然,敲了敲门。

“大姑娘,是我。”

屋里传出一道清亮不失温婉的嗓音,“进来。”范好核应声,推门而入,果不其然,大姑娘一副精神飒爽的模样,一看便知一夜未眠。

她道:“你过来看看。”

范好核低头望去,只见宣纸上的多宝格与昨日的大为不同,他诧异地问:“大姑娘这是…”

阿殷说:“这是改良后的多宝格,等天亮后你去找工匠,让他尽早赶出来。另外再做几个这样的高足小案,数量不用多,五个便足矣。”

微微一顿,阿殷又郑重地道:“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办。”

见阿殷这般模样,范好核不由正襟危坐道:“姑娘请讲。”

阿殷轻启薄唇。

范好核闻言,惊诧之极:“这…这…这可行吗?”

“什么?”

“殷氏疯了吧?五成?疯了的人才会签卖身契吧!”

“就是!方氏商铺帮忙卖核雕,也只收三成的价钱。她一个没开业的茶肆哪里来的自信敢收五成!”

擂台下的核雕技者如同炸开的锅,议论纷纭。

排在前面几个的核雕技者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核雕,一时半会竟不知该不该把核雕递上去让殷氏的人过目了。

此时,范好核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重重一咳,朗声道:“不愿签的我们不会强迫,一切照旧,愿意签的过来我这边,我们会有人专门接洽,当然签了卖身契后,你们便是我们清辉楼的人,享有不一样的待遇。”

说着,众人才发现今日擂台上多了两个以往没出现过的随从。

范好核高声道:“愿意签卖身契的过来这边,我们大姑娘在金玉坊设了宴席,待吃了午饭再仔细相谈。”

金玉坊是永平的一家食肆,倒也不是顶好的,只不过一提起,众人皆知是不便宜。

因此一听到“金玉坊”三字,好些人蠢蠢欲动。

两刻钟内,范好核那边已有十人。

范好核略一点头,领了人便往金玉坊走去。接连几日,范好核都来询问。众人原以为那一日的十人吃了顿饭便找措词推了,没想到那一日的十人真能入清辉楼的眼的竟只有两人。

众人有些诧异。

清辉楼居然如此挑剔,肯给他们签卖身契便算不错了,竟还挑人。当下好些核雕技者不满,然而那一日吃饱喝足的其余八人倒是没吭声,毕竟吃人嘴短。

不过倒也因为如此,清辉楼还未开业便已在西玄街里人尽皆知。

清辉楼开业前夕,阿殷还在宅邸里办了一个核雕宴。这回与第一回不同,邀请的皆是她最初没被搭理的几位大人。金升从殷氏此处带走两个核雕一事,早在短短一个月内传遍了整个永平,自然也包括那几位大人。

那几位大人都是永平里数一数二的核雕迷。

得知金升一事后,对殷氏的核雕极为感兴趣。而他们各自府邸的随从也是这时才想起当初人家给过他们邀请帖的,登时不知所措。正好这时殷氏的人又来送邀请帖,遂顺理成章地应下,态度与上回截然不同。

第一回被邀请的一众核雕技者知晓后,捶胸顿足懊悔得很,错过第一次,可就没第二次了!

第二次核雕宴举办得相当成功。

朝中的那几位核雕迷对阿殷简直是赞不绝口。阿殷的不卑不亢亦让那几位刮目相看,心中对殷氏的赞赏又添了几分。阿殷借此机会,提出清辉楼开业时亦有不少新核雕,勾得几位大人再次应下第二回的赴约。

待几位大人离去后,阿殷才稍微松了口气。

姜璇问:“姐姐,那几位大人答应了么?”

阿殷颔首道:“嗯,应承了。”心中大石总算落地。如今人也有了,声势也造了,就等待开业的那一日了。她那天挑了黄道吉日,把开业之日定在了七月初三。

如今还有五日。

夜里穆阳侯又过来。

阿殷现在见着穆阳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打从密道一通,沈长堂便把她这宅邸当成了后花园,尤其是先前尝过那般滋味后,几乎夜夜过来索吻。

本来没有发病的,可往往一索吻便开始发作了,令她不得不一吻再吻。

有时候阿殷都怀疑沈长堂是不是故意的。

她头也不抬地道:“我很忙,今晚不亲。”到底是亲得多了,话说出口后也不害臊了,反倒是有几分理直气壮。她又道:“每次你一吻我,我就全身发软,好一会才能恢复。五天后清辉楼开业,我还差两个核雕。”

沈长堂从背后拥住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膀。

“捧场的人都找了?”

阿殷边用锥刀雕刻眼睛,边动了动脑袋,嘤咛一声道:“痒。”之后才道:“请了朝中的那几位痴迷核雕的大人,他们都答应了,本来还想请核雕师的。不过后来想了想也作罢了。”

“金升邀请了吗?”

阿殷说:“送了请帖,不过回绝了。金大人对核雕有偏见,此回清辉楼开业不来也好,免得来砸场。其实有那几位大人声势也足够了。”

沈长堂搂紧她的腰肢,笑道:“加本侯一个如何?”

锥刀一停。

阿殷嗔他道:“你敢来吗?”

沈长堂道:“我若来了,你便…”他在她耳边道了数句。阿殷听完,偏过头瞪大了眼:“沈侯爷你脑袋里到到底装了什么!”

沈长堂正要开口。

阿殷便堵了回去:“不要和我说我,我听腻了。”

她说话的语气肆意得很。

沈长堂发现了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阿殷,在他面前,她越来越放松,甚至还会耍小性子。她似是有很多面,每发现一面他便打心底欢喜。

他问:“想听什么?”

阿殷说:“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做。”说到末尾,脸蛋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都是穆阳侯不好,成日在她耳边说些下流的话,害得她现在也不正经了。

他道:“你不想做什么?”

核雕上的思绪完全被打乱了,她搁下锥刀,忍无可忍地主动亲上去,带了点小泄愤,咬得他嘴唇破了道口子,快刀斩乱麻地吻够后,才无力地软软地道:“满意了吗?”

她圈住他的脖颈,浑身的力气在慢慢地褪去。

若无腰肢上的力道,她现在恐怕要摔在地上了。

他真是天生克她的。

上天眷顾她,赐予她危急之际的蛮力,偏偏在他身上便起不了作用,连接吻也是如此,每次都像是全身力气被掏空。

她说:“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今生你才来虐待我。”

听她用上“虐待”二字,沈长堂喘着气,道:“你和我放过花灯,欠了我许多辈子。”

沈长堂不提花灯还好,一听阿殷就来气,她说:“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啊!”若在亲吻之前,这句话还颇有生气的意味,可这在亲吻之后,配着她软软的嗓音,十足十像是在娇嗔。

沈长堂道:“本侯想再虐待你一次。”

阿殷使劲地摇头。

可一看到他脸上的青筋,又心软了,认命地送上红唇,说:“别吻那么用力,我明天还要见人。”话音未落,便已全数被他的气息覆盖。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喘息声不断。

又过了会,窗子稍微开了一小半,屋里有一股子腥味。

阿殷很困扰,这还没成亲呢,要以后成亲了,岂不是连床都下不了?她的清白在穆阳侯身上早已所剩无几了,唯一的坚持大抵也只剩下洞房那一步。

好几回穆阳侯意乱情迷,她以为他会忍不住,可最后还是用其他方式解决了。

他说要给她留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思及此,阿殷心中微暖,半躺在榻上,慵懒地道:“你真要来?”

沈长堂折回来,低头把玩她莹白的纤手,粉白的指盖还有一层乳白的晶莹,他拿帕子拭了去,才道:“在绥州时你的酒肆我没去,永平的茶肆我自然不会错过。”

阿殷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抗旨也要娶你。”

阿殷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穆阳侯抗旨?

她才不信。

第115章

七月的天又闷又热,康阳城前阵子发了大水,朝廷刚遣了官员赈灾,如今一切在井井有条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