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周福死了，周吕氏得了消息便到衙门里去闹，不过被人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至于周进，如今还关在衙门里。儿子已经嘱咐了衙门里的人，留他一命。”
老太太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二老爷就叫了起来，“留他命作甚？照我说，将那小子的命一并要了。所谓斩草除根，否则将来要是让周进得了机会，又是个祸害。”
大老爷没吭声，只是看着老太太，等着老太太决断。老太太很矛盾，二老爷说的有理，斩草需除根，否则将来也是个祸害。但是就这么要了一个人的人命，老太太是信佛的，只觉着这是在造孽。老太太问大老爷，“老大，你是怎么想的？”
大老爷沉吟片刻，说道：“老太太，如今咱们伯爵府正是多事之秋，实在是不该再多造杀孽。而且这事并非毫无破绽，无人知晓。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周福死了，虽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只怕所有人都以为是咱们府上做的。要是周进再死，只怕这事咱们府上洗脱不了的。如今还不要紧，要是有哪一天，谁要使坏，到皇上那里参上一本，说咱们家草菅人命，只怕到时候是满嘴也说不清楚。”
“大哥这是怕了吗？此事简单的很，只要吩咐了衙役，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周进。这在衙门里的死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一个都要翻出来说道说道。再说了，在衙门里要一个人死，法子多的是。多打他几棍子，等到伤势不可救的时候，再将人放出去，哼，到时候人死在周家自家屋里，难不成还能怪到咱们伯爵府来不成。周家一个破落户，竟然敢威胁到咱们头上。就得给他一个教训，让所有人知道，咱们伯爵府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老太太，还是依着儿子的主意，如今周福死了，这周进就不得不死。否则将来又是个祸害。”二老爷面色扭曲，眼里冒着凶光，很是吓人。
老太太看着大老爷，大老爷知道老太太是想听自己的意见。大老爷想了想，说道：“儿子听老太太的吩咐。二弟说的也是有理，这事有利有弊，还请老太太示下。”
“请老太太示下。”二老爷也说道。
老太太挥手示意两个儿子安静，老太太闭着眼睛，权衡利弊，此事究竟该如何。是留一条命，留一个祸害，还是斩草除根？想到这段时日，府中发生的种种事情，老太太心里就恨，恨不得周家全家都死绝了才好。老太太心里发狠，说睁开眼睛说道：“老大，就按照老二说的去办。招呼好衙役们，让他们好生招待那周进。总之要死也不能死在衙门里。要死也要死在他们周家。”
大老爷见老太太板着脸，态度坚决，心知老太太已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这主意只怕也不会改的。大老爷应声道：“是。那儿子就照老太太说的去办。”
“嗯，仔细点，将此事办妥当了，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儿子晓得，老太太放心。”大老爷答应道。见老太太神情松动，大老爷趁机说道：“老太太，儿子媳妇那里，还有弟妹那里，不知老太太是个什么章程。这几天，儿子媳妇整日都吃不好，睡不好。她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一直想来老太太这里认错，请老太太原谅，只是一直无法见到老太太。儿子在这里，替儿子媳妇给老太太请罪，还望老太太能够息怒。”
二老爷愣了下，紧接着也跟着大老爷跪了下来，一起请罪。
老太太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两个儿媳妇是忍不住了，这不，将自己两个儿子都搬来做救星了。“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请老太太息怒。”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没动。黄夫人和段夫人的事情，说出去那真是忤逆不孝，一个做儿媳妇的若是得了这么一个名声，那真是完蛋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要是借着这个理由休妻，只怕也是没人说半个不字的。只是这却不可能。毕竟黄夫人和段夫人都有生养，都为孙家生了儿子，传宗接代。也为老太爷守了孝。单是这两条，大老爷和二老爷就不可能休妻。
老太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两个儿媳妇的名声都坏了，她做婆婆的也是没脸见人。只是老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气不发泄出来，老太太浑身难受。再说了，老太太也是想借着机会，好生教训黄夫人和段夫人一顿，让她们知道点好歹。如今儿子又亲自来求情，老太太便打算顺势而为，给两个儿子一点脸面，于是便说道：“行了，此事就此作罢。你们两个回去，好生管束一下你们自个的媳妇。都是当家太太，都是有体面的，竟然如市井泼妇一般，彼此谩骂，这像话吗？这伯爵府的脸面是不是要丢尽了才高兴。”
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臊得慌，低声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
“你们明白就好。还有老二，二丫头整日里闹腾，你做父亲的也该好生管管才是。如今礼亲王府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二丫头咎由自取，要是不私自出府，也不会有今日这祸事。你让你媳妇看好了二丫头，要是再这么下去，那干脆就将二丫头送到庵里修身养性，也好过整日里在府中闹腾，人人都不得安宁。”
二老爷脸白了白，赶紧答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子一会回去就嘱咐人好生看着二丫头。绝不会再让二丫头做出糊涂事情来。”
“这便罢了。老大，四丫头你也要嘱咐人好生教导，竟然敢以自裁来威胁逼迫长辈，这像话吗？这学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呢？难不成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太太语气很是严厉，大老爷听了暗皱了下眉头，然后赶紧答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子回去后，当会好生说说四丫头，让她指点知道点尊卑上下，以后不可再做这样的糊涂事情。”
老太太点点头，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嗯，这就好。姑娘家就该娴静典雅，就该懂规矩知进退。不说二丫头的糊涂事情了，单说四丫头，只因为她二婶说了她几句，她便受不了，以那种极端的方式逼迫长辈，说得严重点，那就是忤逆不孝。你做父亲的，就该好生管教管教，不可再让四丫头这般糊涂。”
“老太太说的是，儿子一定会严厉管教四丫头。”
“儿子也会严厉管教二丫头。”
“嗯，你们都是做父亲的，心里明白就好。二丫头和四丫头，这两个丫头胆子都是一般大，一个敢私自出府，一个敢自裁威胁，哼，我看啊要不好生管教，这都要翻天了。”老太太很是不满的说道。
大老爷和二老爷彼此看了眼，都是一脸的尴尬。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还被老太太这样教训，实在是没脸啊！只不过大老爷却是有点别的想法，二丫头做事的确是糊涂，但是四丫头做事，大老爷却不这么认为。只是老太太定了调子，大老爷自然也不会反驳。
“行了，都别跪着了，你们都下去吧。好生管束家里的人。至于老二，你等到下个月再去衙门当差不迟。”
“是，老太太。”
大老爷和二老爷起身出了福寿堂，两兄弟并肩走在路上，大家却是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大老爷打破沉默，“二弟，之前的事情，你也别怪你大嫂，她也是无心的。”
“大哥说笑了，此事也是段氏有错。二丫头糟蹋东西，的确是不对。大嫂要教训也是应当。”
“二弟能这么想就好。二弟放心吧，此事我会说你大嫂的，让她以后克制一点。既然是做大嫂，就该有容人之量。还希望二弟和弟妹都不要放在心上。”
“大哥放心，此事弟弟心里有数，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大老爷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好。”
大老爷回到藕香院，黄夫人赶紧上前招呼。“老爷回来了，老太太可是有说了什么？”
大老爷板着脸，显得心情很不高兴。黄夫人见了，心中忐忑，莫非大老爷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这会是过来撒气的？黄夫人小心的说道：“老爷，老太太身子骨可还好？不知妾身何时能给老太太请安？”
大老爷很是不满的瞪了眼黄夫人，“你做的好事。”
“老爷这是怎么呢？要是说那天的事，妾身已经认识到了错误，这会心里正后悔着了。”黄夫人怯怯的说道，心里很是担心。
大老爷叹气，“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你是做大嫂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生说，竟然在老太太那院里，当着那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和老二媳妇吵了起来。你说说看，像什么话？如今你和老二媳妇都成了笑柄了。”
黄夫人一张脸是红了白，白了红。“老爷，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妾身再也不会了。”
“知道就好。”大老爷瞥了眼黄夫人，显得很是不待见她。
黄夫人小心的问道：“老爷，老太太如今可好？老太太可是说了什么没有？”
大老爷冷哼一声，“我和二弟劝了老太太许久，又是磕头，又是请罪，老太太这才气消了。说是今日就算了，免得心里不爽快。等到明日，你们照着规矩去给老太太请安就行了。”
“多谢老爷。”黄夫人听到老太太终于松口了，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至于大老爷不待见自己，满心的鄙视与不屑，这会黄夫人是没功夫计较。这事本就是她做错了，被人鄙视也是难以避免的。
大老爷哼了一声，提醒黄夫人不要高兴的太早。黄夫人不以为意，问道：“老爷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大老爷说道：“让人去将四丫头叫来，今儿趁着机会，要好生和四丫头说说话。”
“老爷，可是老太太说了什么？”黄夫人忐忑。
“先将人叫来再说。”
“是，老爷。”黄夫人吩咐雨凤去请永芳，然后又问道：“老爷和妾身说说吧，老太太可是说了什么？”
大老爷冷哼一声，“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四丫头的？看着规矩礼数是好的，那怎么能做出自裁威胁长辈的事情？老太太对这事很生气，你以后要严厉管教四丫头，像是那天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若是长辈略微说几句重话，四丫头就自裁，这还了得。这岂不是忤逆不孝。”
黄夫人惊了下，“老爷说的是，妾身以后定会严厉管教四丫头。只是那日的事情老爷也是亲眼看见的，这事可不能全怪四丫头。那种情况下，弟妹还那般说话，恨不得四丫头死了最好。四丫头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说的吗？难不成你觉着四丫头还做对了不成？”大老爷恼怒异常，很是不客气的斥责道。
黄夫人暗自撇嘴，有点不屑。心想之前大老爷还不是这样子，如今却一改往日说法，定是老太太那里发了话。黄夫人笑了笑，说道：“老爷教训的是，妾身糊涂了。四丫头的确是该好生管教管教了。其实老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四丫头正跟着嬷嬷学规矩，想来等个几个月，四丫头的规矩定是没半点差错的。”
“那便好。此事你要盯紧了，不可懈怠。”
“是，妾身听老爷的安排。”黄夫人犹豫了一会，又说道：“老爷，如今二丫头的婚事怕是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四丫头也渐渐大了，翻过年就十六了。老爷，这四丫头的婚事，不知老爷是个什么章程？妾身如今是一点主意也没，还望老爷给妾身出个主意。”
大老爷皱眉，“你说的是，不知不觉，这四丫头也大了，也该到了说婚事的时候。不过此事…算了，你改日找个机会请示下老太太，看看老太太是个什么说法。毕竟四丫头不同于别的姑娘，这事怕是有点为难。”
“老爷说的是，妾身明白了。”黄夫人有点失望。大老爷的意思，黄夫人也清楚。虽说如今伯爵府是不再议论永芳是扫把星的事情的，但是府外那些功勋世家，那些交好的人家，老一辈的人心里面都清楚，都知道伯爵府有个扫把星转世的姑娘。这永芳的亲事，只怕是艰难。这也是黄夫人一直犹豫着，没有动作的缘故。也是黄夫人一直没带永芳出门做客应酬的缘故。
永芳跟着雨凤进了藕香院，得到消息，永芳心里有点忐忑。老爷从老太太那里一回来，便要见自己，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永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伤势已经彻底好了，疤痕也没留下。永芳猜测着，会不会和这事有关？
到了藕香院正堂，永芳先是给大老爷还有黄夫人见礼。见礼过后，大老爷随意的挥挥手，“坐下说话吧。”
“多谢父亲。”永芳在下首端坐，规矩是一丝不错。
大老爷仔细看了看，永芳无论是言行举止，都是有章法，不曾出错半点。大老爷原本还憋了一肚子气，这会见了永芳的做派，也不得不点点头，认可之前黄夫人说的话，永芳的规矩和礼数是不错的，就是胆子太大了点，竟然敢威胁长辈了。
永芳低眉顺眼，知道老爷在打量自己，心里是越发的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事。
大老爷严肃着一张脸，说道：“四丫头，你可知错？”
永芳有点发懵，怎么一上来就是这话。永芳不知老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是永芳知道此时自己最好是顺着话说：“女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大老爷点点头，“你可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
永芳暗自皱眉，偷偷看了眼大老爷，见老爷脸色不太好看，眼神甚是凌厉，永芳又赶紧低下头去。想了想，这话该怎么答。“女儿愚钝，还请父亲教导。”
“哼，你说你自己知错，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莫非你是在哄骗为父？”大老爷严厉呵斥道。
“女儿不敢。只是女儿心里忐忑，不知所措，还望父亲见谅。”永芳脑子迅速的转动，想到脖颈上已经不存在的伤口，要说错，只怕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了。只是永芳心里有点别的想法，不想就这么承认错误。对于自裁这事，永芳是觉着自己做的有点鲁莽，但是却绝不后悔。而且之前那么多天，都没人说这事，偏偏自己的伤势好了，却突然提起。想必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黄夫人见大老爷要发怒，便赶紧出面打圆场，“四丫头，你那日当真长辈的面，用自裁来威胁长辈，这事你可知错？”
果然如此。永芳松了口气，“回母亲的话，女儿知错。请父亲和母亲责罚。”永芳很是恭敬的说道。
大老爷不满的看了眼黄夫人，黄夫人笑了笑，没吭声。大老爷冷哼一声，“你知道错就好。此事你太过大胆妄为，竟然敢威胁起长辈来，简直是忤逆不孝。”
大老爷这话说的很重，永芳听罢，赶紧跪了下来。“女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罚肯定是要罚的，以后你可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大老爷厉声问道。
永芳赶紧回答：“女儿不敢。女儿当时也是昏了头，后来醒过来后，女儿已经后悔了。”
“嗯，算你还知道一点好歹。”大老爷对永芳承认错误得态度还算是满意。
永芳听着大老爷的话，揣测着大老爷的心思，见大老爷语气放缓，永芳也是松了口气。“请父亲责罚。”
“你做错了事情，的确是该罚。这样吧，便罚你抄写《女则》一百遍，好生跟着嬷嬷学点规矩。若是以后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定是严惩不贷。”大老爷说到最后，语气又严厉了起来。“夫人，你以后也要严厉管教四丫头，不可再让她糊涂行事。二丫头的事情就是个教训，夫人可要引以为戒。”
“老爷说的是，老爷放心吧，妾身定会严加管教四丫头，不会让老爷为此事操心的。”黄夫人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便罢了，四丫头，你且起来。以后做事须得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行事。”大老爷郑重的教导。
永芳点头，恭敬的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以后定会跟着嬷嬷好生学习规矩礼仪，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
“你能明白道理便好，也没枉费我和你母亲的一番苦心。”
“多谢父亲，多谢母亲。”
“嗯，为父看你也是明白点道理，知道好歹的。以后须得用心。”大老爷淳淳善诱。
“是，父亲。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永芳低眉顺眼，无论大老爷说什么，永芳都是恭敬的答应。
大老爷挥挥手，“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父亲。父亲，母亲，女儿告辞。”
等永芳走了，黄夫人便出声说道：“老爷，妾身看四丫头也是个好的，老爷无需过于担忧。”
“哼，要是真是个好的，那怎么会做出自裁的事情？我看四丫头和二丫头都是一般大胆，你一定要好生管束，否则出了事，到时候就是你这个母亲的责任。”大老爷很是严厉的说道。
黄夫人讪讪笑道：“老爷说的是，倒是妾身糊涂了。不过老爷，妾身却是有不同的看法。二丫头的确是大胆，不过二丫头那脑瓜子可就真是糊涂了，竟然天真的想到进宫请旨意，也不想想那淑妃娘娘又不是咱们府上出去的姑娘，和咱们伯爵府也没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怎么可能为二丫头下旨意。要我说，比起二丫头，四丫头倒是聪慧许多。老爷，妾身说句实话，老爷可别不爱听。就是那日四丫头做下的事情，虽然凶险，可是并非无用。如今府上谁还敢议论四丫头那名声的事情。就是弟妹，哼，如今只怕也不敢胡乱攀扯，什么事情都敢算到四丫头头上。”
“行了，行了，瞧你得意的样子。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心里面知道就行了。”
“老爷说的是，妾身明白了。”黄夫人笑眯眯的样子，好不开心。
☆、第99章 商议婚事
一大早，天还没亮，伯爵府的主子下人都纷纷起来了。大家收拾妥当了，都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到了福寿堂，黄夫人和段夫人见了面，不由自主的就想像以往那般，先来个不对付。不过这脸色还没摆出来，就回过神来了。这时候可不是斗气的时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排头。
黄夫人和段夫人彼此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脸色一变，大家都很和气的打着招呼，“大嫂来了。”
“弟妹好，昨儿弟妹可歇得好？”黄夫人露出一个笑脸来，既然是做面子工程，自然是要将这面子做足，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托大嫂的福。大嫂可好？”
“好，都好。弟妹，我们着就进去吧。老太太怕是已经起了。”
“大嫂说的是，大嫂先请。”段夫人的表面功夫也是做到十足，很是客气的说道。
黄夫人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今日除了黄夫人和段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之外，永芳也来给老太太请安。永芳的伤势彻底好了，这府中该有的规矩也要立起来。还没走到福寿堂，远远的就看见黄夫人和段夫人在门口客客气气的说着话，虽说不知具体说些什么。但是单看那情形，也知是尽释前嫌。至少表面上看去是如此。
永芳笑了笑，心想老太太的招数还真是好使。这么一来，黄夫人和段夫人倒是不好再像以前那般，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的，少不得又是一通争论。路的另外一头，永芳见到永娴和永莲一同过来了，便等在路口，等到两人近了，永芳便笑道：“见过三姐姐，还有六妹妹。有些日子没见了，三姐姐和六妹妹可好？”
永芳显得很热情，和以往一般模样，丝毫没变。可是永娴和永莲却有点尴尬。永莲低着个头，小声的说了声四姐姐好，之后就不肯再说一句话。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倒是永娴尴尬过后，也释然了。她虽然没看到黄夫人和段夫人【尽释前嫌】的场景，不过也听说了老太太已经松口。以永娴的聪明自然不难猜出，事情算是暂时翻过去了。既然长辈们已经【冰释前嫌】，她们做晚辈的也就不用再为难了。永娴大方的笑道：“四妹妹这么早就过来了。听说四妹妹已经全好了，恭喜四妹妹。”
“多谢三姐姐。三姐姐，咱们一起进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好，四妹妹，咱们一同进去。”
“三姐姐，四姐姐，等等妹妹。妹妹和你们一起走。”晚来的永淑远远的喊着话。很快走了过来，永淑笑道：“妹妹还以为自己今儿来的早，却没想到竟然是最晚来的一个。见过三姐姐，四姐姐，六妹妹。”
“五妹妹客气了。这会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一起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永娴笑道。永芳则是对永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永莲抬了下头，看了眼永淑，尴尬的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好似她不能见人一般。对于永莲这个性子，永芳是无话可说。
永淑笑道：“三姐姐说的是。三姐姐，四姐姐请走前面，妹妹跟在两位姐姐后面便是。”
永芳和永娴相视一笑，永芳说道：“三姐姐先请。”
“四妹妹同姐姐一道。”永娴说罢，便挽着永芳的手，拉着永芳一起走。
永芳也没矫情，跟着永娴一起走进福寿堂。
老太太今儿气色不错，脸上带着笑，看来心情也很好。黄夫人和段夫人见了，心里都是松了口气。众人给老太太请过安后，黄夫人看了眼段夫人，段夫人则是微微点点头。于是黄夫人便和段夫人一起起身，恭敬的说道：“老太太，媳妇之前糊涂，做下糊涂事，还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这会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见两个媳妇还算知趣，懂得规矩，老太太心里也就不想再过多计较，免得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老太太点点头，对黄夫人还有段夫人说道：“行了，都坐下吧。只好你们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以后行事都注意分寸，我老婆子也不会不给你们脸面。说来说去，这脸面也是你们自己挣的，光是我给也不管用。”
黄夫人和段夫人都十分尴尬，讪讪一笑，“老太太说的是，媳妇谨记。”
永芳四人，则是个个低眉顺眼，只当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免得两位太太觉着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心里不舒坦。
“希望你们能够言行合一，不要哄我老婆子。”说着说着，老太太倒是严厉起来。
黄夫人和段夫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可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听老太太的教训。两人齐声说道：“媳妇不敢。”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用如此拘谨，这事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起。”
“是，老太太。”黄夫人和段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沉吟片刻，问段夫人，“老二媳妇，二丫头那里如今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回老太太的话，大夫说还需将养一段时日。”段夫人一想起永婉，心里就觉着难受，觉着委屈。
老太太皱眉，“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好？现在还不能下床吗？不是有太医开的药，怎么到如今还不能下床？”
段夫人心里难受，这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点悲情，“回老太太的话，二丫头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整日里困在床上，也没个什么消遣的玩意。虽说好生将养着，可是二丫头心思重，媳妇也尽力开解了，只是二丫头一时半会也是听不进去。”
老太太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二丫头那里，你好生看着。”然后又看着永芳等人，“你们都是做姐妹的，得了空，便去二丫头那里看看，陪着二丫头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是，老太太。”永芳带头答应道。
老太太看着永芳，问道：“四丫头，你的伤势可好了？”
“孙女多谢老太太挂念，孙女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孙女糊涂，孙女行事莽撞，累的老太太和太太还有二婶担心，孙女不孝。还请老太太责罚。”永芳说着，就跪在了地上给老太太磕头。接着又给黄夫人和段夫人磕头。
老太太点点头，算是认可永芳的这个行为。黄夫人也是点点头，心想四丫头也是精怪的，果真不似二丫头那个糊涂的，一点脑子都没有。段夫人却满心不是滋味，心里对永芳的感受也是最为复杂。一方面是厌恶永芳，恨不得永芳永远消失在自个眼前。一方面也是怕了永芳，这个四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竟然敢自裁。算了，算了，永芳这丫头她是惹不起，以后少管她。
“起来吧，地上凉，姑娘家不好长久跪在地上。”老太太还算和蔼的说道。
“多谢老太太。”永芳站起来，重新回到位置上。
大家又陪着老太太闲聊了一会，老太太便将永芳几个姑娘打发了出去，让她们去看望永婉。
黄夫人和段夫人留在屋里，一脸恭敬，等着老太太示下。老太太沉默着，黄夫人和段夫人也没吭声，屋中的气氛显得有点僵硬。段夫人抬眼看着老太太，心道不知老太太究竟有什么事，这么为难。有心想问一问，又怕触了老太太的霉头，段夫人只好忍着。
最终老太太终于说话了，“老二媳妇，永婉这丫头，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段夫人有点疑惑，打算？什么打算？段夫人问道：“媳妇没个主意，还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嗯了一声，“如今和定江候府的婚事已经退了，周家那边也解决了。老二媳妇，虽说如今二丫头还在养伤，但是也该抓紧时间，好生将二丫头的婚事斟酌斟酌。”
段夫人白了脸，“老太太说的是。只是礼亲王府那边，媳妇实在是担心，二丫头也是因为这个，时常动怒。这才使得伤势反反复复。”
“这个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看来之前我老婆子的话你是没听进去啊！”老太太有点不满的说道。
“老太太见谅，媳妇不是没听进去，只是媳妇实在是太过忧心，这才会失了主意。还望老太太给媳妇出了主意，媳妇也好知道该如何行事。”段夫人焦急的说道。
黄夫人在一边暗自冷笑，心想永婉那死丫头也是咎由自取。如今婚事被退了，名声也被毁了，还想说亲，只怕是难啊！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说道：“二丫头如今可不小了，翻过年就十七了，再拖一拖，可就十八了。到时候想要说亲，可是晚了不少。”
老太太这话，直接刺痛着段夫人。段夫人何尝不知道永婉的年纪一天天大了，实在是等不起。可是如今这情形，想要说亲，又能够说到什么好亲事。没有法子，段夫人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老太太身上。“还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见段夫人是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心里也是失望，这个媳妇当真是没经过事。老太太斟酌着说道：“二丫头行事糊涂，如今要说亲事，怕也是艰难。只是姑娘家的年纪可是等不起的，再艰难也该好生想想这件事了。如今高门大户，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你要是舍得，便往下看看，应该也能找到一门合适的婚事。”
往下看？又是怎么个往下看法？段夫人有点糊涂。黄夫人倒是明白过来，见段夫人还糊涂着，黄夫人便说道：“弟妹，老太太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想来如今的情况，勋贵世家，只怕是不行了，倒是可以考虑看看那官宦世家，或是将门世家。到时候给二丫头多置办点嫁妆，想来也是能够给二丫头说一门如意婚事的。”
“大嫂，你…老太太，这，这会不会太过委屈了二丫头？”黄夫人的话，段夫人是明白了十成十，其意思无非就是既然如今高门大户指望不上了，那就朝下看，选一家家世不如伯爵府的。想来以伯爵府的地位，以伯爵府嫡出小姐的名头，加上丰厚的嫁妆，也是能够说一门还过得去的婚事。只是这样一来，段夫人就觉着太过委屈永婉，太不甘心了。想想以永婉的条件，什么人嫁不得。就是进宫做妃子也是够的。可是如今却要委屈下嫁，这让段夫人心里是满心不是滋味。
段夫人那表情那么明显，是人都看的出来段夫人的心思。老太太暗自冷哼一声，糊涂的东西。既然段夫人目前还没想通，老太太也就懒得和段夫人继续说永婉这个事。永婉的事情说不通，也该说说永娴的婚事了。永娴可不小了，和永婉也就是差着月份。老太太对段夫人说道：“永婉这事，其实晚一点也有晚一点的好处，你先别操心了。永娴也是你女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你也该好生想想，此事究竟该当如何。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赶紧定下来。如今永婉这情况，一时半会也没个章程。总不能因为她一个，将府中的姑娘们都耽误了。”
段夫人满心不是滋味，只是老太太已经发了话，段夫人总不能明着反对，“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疏忽了。媳妇下去后，就会抓紧此事，看看究竟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老太太点点头，又说道：“嗯，你能这么想就好。无论是永婉也好，永娴也好，都是你的女儿。你多用点心，三丫头将来也会感激你的。”
段夫人满口答应：“老太太放心吧，媳妇晓得。三丫头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媳妇定会为她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那便好。”老太太点点头。至于段夫人是否是口是心非，老太太这会也没那心思去计较。先看看段夫人如何行事，若是妥当便罢，若是不妥当，到时候再出面也不迟。
说完了段夫人这里，老太太转而看着黄夫人，“老大媳妇，四丫头那里，你是个什么打算？”
“媳妇这会正没主意。要是老太太不问，媳妇也要请老太太示下。还望老太太教教媳妇，给媳妇出个主意。”黄夫人满脸带笑的说道。
老太太微微点点头，“四丫头也不小了，也该抓紧时间，将亲事定下来才是。”
“老太太说的是，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个章程。老太太也是知道，四丫头这名声，只怕与婚事上有碍，媳妇实在是没半点主意。”黄夫人一脸为难的看着老太太。这事她早和大老爷商量过了，自然是以老太太的主意为准。
老太太沉默，关于永芳的婚事，老太太也是有点拿不准。永芳虽说看似是没事了，那名声，如今府上也没人提起。可是架不住府外的人胡思乱想。毕竟扫把星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未必就有人愿意娶一个扫把星回去。说不定，永芳还似永婉一般，也只能在官宦世家，将门世家里面选。总归就只能下嫁，没法子高攀。就是门户相当，只怕也是艰难。前提还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老太太暗自叹气，两个嫡出孙女，都是一般情况，真是晦气。老太太看着黄夫人，“老大媳妇，四丫头的嫁妆，你可有在准备？”
“回老太太的话，自从老太太交代后，媳妇就已经在准备。只是这段时日府中忙，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如今也就准备了三四成，其他的还需慢慢筹备。”黄夫人也是苦恼，永芳的嫁妆还真是不好准备。薄了，不符合身份。厚了，也实在是为难，加之时间有限，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老太太点点头，“我老婆子想了想，老大媳妇，最近府中事情渐渐少了，你也多出去走动走动。亲朋好友家里，多多留意，若是有合适的，你不妨先私下里提一提。若是对方也觉着合适，再正式将婚事提出来也不迟。”
“老太太这主意好。只是媳妇担心，万一亲朋好友们都看不上，又该如何？老太太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不少人家都是清楚的。”黄夫人先是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接着又开始烦恼起来。
老太太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形，“无妨，你先去走动走动也好。若是真没合适的也没关系，到时候大家一起合计合计，看看是个什么章程。”
“老太太说的是，那媳妇一会下去，就开始筹划。”黄夫人笑道。
老太太点头，“嗯，此事你须得用心。不管怎么说，四丫头也是咱们伯爵府的姑娘，不可委屈了。”
“是，老太太。四丫头是媳妇身上掉下来的，媳妇定不会委屈了四丫头。”
段夫人听了，心里连声冷笑。心想就四丫头那个名声，想要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哼，做梦去吧。只怕刚开了个口，说了说来意，别人就直接挡了回去。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黄夫人丢人的样子。
黄夫人倒是不像段夫人这般悲观，在黄夫人想来，以永芳的容貌才情，虽然有个不好的名声，但是怎么说也该能说一门如意的婚事。黄夫人笑了笑，心里已经在筛选，究竟哪些人家合适，又该从哪家开始拜访。
就在老太太在商量几个姑娘家的婚事的时候，永芳几姐妹一起去看望永婉。永婉得丫头回报，说是永芳几人来看望自己，永婉倒是心情好了点。只是转眼间，神情又变得阴霾。看看自己如今这样子，实在是狼狈。若是让人看了去，只怕就成了姐妹间的笑话。即便大家明着不敢说，但是心里面还不知怎么嘲笑自己。
永婉脸色发青，对彩玉说道：“去，和几位小姐说，就说我身子骨不舒服，不想见人。”
彩玉为难，“小姐，这怕不妥当吧。奴婢听说，几位小姐都是奉老太太的吩咐，前来看望小姐。小姐要是不见，说不定又该有人说闲话了。”
“怕什么。如今我听的闲话还少了吗？老太太吩咐别人来看望我，可是老太太自个却没来看我一眼，老太太这会只怕是恨死我了。”永婉一想到自己再也得不到老太太的宠爱，就心里发急，难过，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小姐，怎么又哭上了。大夫说了，小姐万万不能哭，要保重身子，这才能快点好起来。”彩玉赶紧劝道。
永婉狠狠的说道：“如今我这身子就这样。好起来又如何，还不如现在这般，还能得几天清静日子。”
“这，这…小姐这样糟蹋自己，可有想过太太的感受。只怕太太知道了，心里越发难过。小姐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太太着想才是。”彩玉头都大了，硬着头皮劝解永婉。
永婉见彩玉一脸为难，擦干眼泪，说道：“行了，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对了，彩霞如今如何呢？”
彩玉一听彩霞的名字，心里便觉黯然。不过还是打起精神说道：“小姐放心吧，有了小姐的关心，彩霞姐姐已经好了很多。彩霞姐姐说了，等她好起来后，便来跟小姐磕头请安。”彩玉越说，心里越苦。因为永婉出事，段夫人很是记恨彩霞和她大哥。如今两人都是有伤在身，又被赶出了伯爵府。彩玉想起前儿看望彩霞的样子，彩玉心里难过，只怕彩霞是过不了这关了。可是这话她却不敢对永婉说，只能埋在心里，一个人难受。
彩玉收拾心情，劝道：“小姐，要不让奴婢给你换身衣服，小姐也好见见三小姐她们。毕竟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小姐不见也不太好。”
永婉咬着牙，说道：“行了，你也别再劝了。见吧，见吧。反正我这样子，又不是没被人看过。你拿件衣服给我换上，另外让人进来梳妆。”
“是，小姐。”彩玉终于松了口气，只希望一会诸位小姐见面的时候，大家都能和和气气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是。
永芳几人等了不少时间，这才等到见永婉一面。四人鱼贯走入房内，这会永婉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虽然永婉还不能下床走动，不过伤势好的七七八八，坐起来倒是不碍事。几人见了永婉，先是见礼。永娴先笑道：“二姐姐，妹妹好长时日没来见二姐姐了，二姐姐如今可好？妹妹瞧着二姐姐的气色还好，恭喜二姐姐。想来二姐姐很快就能好起来。”
“托福，妹妹们坐吧。我如今不方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诸位妹妹可别在意。”永婉客客气气的，费了心思化了妆容，如今看起来倒是不错。
永芳四人分别落座，小丫头们奉上茶水，便都退了出去。屋中也就留了彩玉一个丫头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