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没有说话。

“但是顾章召的死还不清楚,还有他女儿的死。这当中必然有牵连,我想弄清楚。”赵长宁告诉他,“我只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杀人,他曾经贪污的那些银子又去了哪儿。”

“你该回去了,案子结了。”这个人说,然后轻轻捂住了赵长宁的口鼻。

那股苦味又从他的手上传来,还有股刺鼻的药香,赵长宁睁大眼,想掐住手心让自己不至于昏迷。但抵挡不过片刻,就在这个人怀里昏睡了过去。

这个人低低的叹了口气,低头轻轻一吻她的眉心。“你何必执拗…”

等到第二天长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四安在外面敲门叫她。

刑部来人将陈蛮压入京城三司会审,而这桩离奇的案件,也沸沸扬扬地传遍了通州。至于破了奇案,给陈蛮洗刷了杀人罪名的赵长宁,也在通州的百姓中有了些名声。赵长宁带着四安、徐恭走在路上的时候,路上竟然还有人认得她。

“…那就是那个破了奇案的赵大人!陈蛮就是他救的呢!”

“陈蛮多不容易啊,坐了一年的冤牢。我听说他的房子都让别人占去了…”

“这位大人长得可真俊啊,不知道哪家的小娘子福气好能嫁得这样的郎君…”这个私语的声音低了很多。

赵长宁听了回头一看,竟然有个长得俏生生的,穿粗布裙的少女偷偷往她。她颇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遇到别人爱慕她,特别还是姑娘爱慕她,总是觉得很不习惯。

徐恭在旁乐呵呵的:“大人您瞧,您多受欢迎啊!”

回到京城后,长宁蒙头大睡就是一天,这小半个月忙着查案,她几乎没怎么睡好。顾嬷嬷心疼地给她揉着眉心:“少爷,您不能真的把自己当男的使啊…奴婢瞧着都心疼。”

“无事。”长宁缓缓睁开眼睛,她有一双如暖阳映照溪水般清明的眼睛。眼梢微长,看着就有种冷淡感。

长宁说,“嬷嬷,您给我穿公服吧,今天还要去大理寺呢!”

顾章召的案子已经了结了,她不能再过问了。

那个人毕竟还是在帮她。既然陈蛮已经洗脱了罪名,那这件事就与她无关了。

公服比常服正规很多,有补子,依旧是盘领右衽样式,袖宽三尺,由纱罗绢制成。

长宁今日到大理寺之后,待遇却与往常不同,大家看她的目光带着好奇,甚至有些人还挺热情的同她打招呼,或者来问这个案子究竟怎么办的。赵长宁一路笑着走过来,却比一开始进大理寺的时候腰背更挺直,她总算是有了自己是大理寺的一份子的感觉。夏衍和吴起庸二人面色却不太好看,他们可是一直没给过赵长宁好脸的人。

长宁走到自己号房门口的时候,竟远远地就看到少卿大人站在她号房的门口。清晨的风缓缓吹起他的衣角,沈练背手站得笔直。

“少卿大人。”赵长宁连忙对他拱手。

沈练嗯了声,淡淡地说:“以后你是大理寺的官员,在外面不要丢大理寺的脸…也不要丢我的脸。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报大理寺的名号。”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承认她的地位了。

“下官谢过少卿大人。”赵长宁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不知道大人说的赌约是否算数?”

沈练的脚步顿了顿,却只说:“如果让我发现你玩忽职守,你也随时会被撤职。”

徐恭见沈练走了,才为长宁拉开门说:“大人您别见怪,少卿大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是不知道,您破了纪大人的案子大家都很高兴。咱们大理寺的人都不喜欢他,这个人简直猖狂,有的时候还专门隐瞒证据不交,简直就是戏弄咱们!偏偏刑部人人都袒护他,把他当成镇部之宝看待,供得跟菩萨一样。”

但当他打开门之后,赵长宁沉默。“这些是什么?”她案桌上堆了高高厚厚的一摞案卷。

徐恭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递交上来的案子。沈大人说能者多劳,他既然升了您的官,您就得多劳动。”

赵长宁深吸一口气,翻了一下卷宗问:“谁定的罪?”

“还能是谁,刑部纪贤纪大人啊。”

长宁看着成摞的案卷久久无言:“少卿大人这是把纪大人定的案子都给我了吗?”

“正是如此,以后所有纪大人的案子都由您负责审查。”徐恭说,一边给她打扇,“大人,大家都很期待!”

赵长宁看着那些案卷…沈练…对她很有信心嘛!

不管沈练是如何折腾赵长宁的,他倒也说话算话,一个多月之后,赵长宁任大理寺正的批文就了下来。而陈蛮的三司会审也开始了。赵长宁还没有资格参加三司会审,只有等升入大理寺丞这一级别才有资格参与。听说陈蛮是当堂被无罪释放了。

不用结果传来,赵长宁就知道他被无罪释放了。

当堂释放的那天,陈蛮就出现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地帮她把成摞的案卷搬上了马车。

然后陈蛮就转身,在她面前半跪下来说:“日后陈蛮就随身服侍大人,望大人勿嫌弃才是。”

看着他健壮的身影,起伏的肌肉线条,甚至那张俊俏的脸,赵长宁自然丝毫不怀疑陈蛮很能打,甚至很吸引小姑娘的目光。但她的确不需要:“陈蛮,为你伸冤不过是我的司职,你实在是不必报恩。不如我送你些盘缠你回通州去吧。”

“我在通州已无亲人…实在没有回去的必要。”陈蛮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自嘲。“果然…就连大人也嫌弃我么?嫌弃我丧父丧母,无家可归,无人敢要。”

他露出衣裳的那部分还能看到交错的伤疤,可能伤才好不久。

“你…”赵长宁顿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蛮想报恩她理解,但是她当真不想要个男子贴身跟随她。否则行事会很不方便的。

第41章

长宁不想收他,可陈蛮这人却固执,每天都跟着她。

夏天的天空说时晴说时雨,长宁刚处理完一堆卷宗要回府,就看到外面阴云密布。不一会儿隆隆的雷声滚过来,天际泛白,树稍在风中摇动,豆大的雨点就这么砸在地上、屋檐上。

长宁抱着案卷匆匆上了马车,只见很快就暴雨如注,街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屋檐落雨成帘,地上汇聚起一股股小水流。

“快走吧,今天还要回去拜见祖父。”长宁叮嘱车夫,将有些微湿的袖子卷起。

车夫却欲言又止:“大少爷,外头那个…还等着您呢。”

赵长宁沉默,挑窗帘看。回望过去大理寺已经关门了,因为天色昏黑,门檐上挂了两盏风雨中飘摇的灯笼。那人果然就站在后面,雨打在他的身上。好像与别人都隔开了一个世界,只有一道沉默而孤独的影子。无人要他。

长宁抿了抿嘴唇,道:“莫管他,走吧。”

“大少爷!”车夫从来不知道他们家大少爷是个心肠如此冷硬之人。

“少爷的话你也不听了?”长宁淡淡地看他一眼。

赵长宁的话在赵家,还是毋庸置疑的。车夫只能无奈地挥起马鞭,马车很快在雨中跑了出去。

陈蛮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走远,惊愕慢慢地变成了失落。冰冷的雨水沿着身体慢慢流下来,他看到别人的院落里透出的暖黄烛光。他孤身一人,于这世间来说只是一个人罢了。

陈蛮自嘲地笑了笑,心里竟然连情绪都没有了。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灯笼。

“你是傻了吗!为何不找地方躲雨!”有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蛮抬头看,赵长宁穿着身青色官袍,清俊雅致,玉一般的肤色。旁边是车夫给他撑伞,他的眉头蹙着,长身站在他的面前。

陈蛮不说话。

“好!”赵长宁却叹了口气,然后语气严肃许多,“既然你非要跟着我,那我问你,你是否真的会忠诚于我?甚至以后可能要遇到杀身之祸,你也不会退缩?”

假使有一天她真的被外人所知晓,那么一个欺君之罪恐怕是免不了的。丢官丢命都是小事,甚至可能会殃及家人和朋友。

陈蛮却定定道:“大人,您太小看我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长宁恨自己的心软,她恨不得自己心肠能越硬越好,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但陈蛮这个人也太执着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赵长宁把自己的披风递予他:“你把自己身上的雨水擦干净,旧伤未好,小心风寒。”

陈蛮捏了一会儿没动,赵长宁就说:“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么?”

陈蛮才开始擦自己身上的雨水。

等到家中,长宁便让六安带陈蛮下去换身衣裳。她先去正堂给赵老太爷请安。

今天是十五,逢家族宴席。

赵老太爷知道她升任大理寺寺正的事,笑得直捋胡须:“不愧是我赵家孙儿,好,好!”

“我听说,是少卿大人特意上书为你升任大理寺寺正。你既受人家的恩,也要回报才是。”赵承义则叮嘱儿子。

长宁应了父亲的话:“孩儿心里有数。”

一会儿后,赵承廉才从詹事府回来,还穿着官服,肩膀都被雨淋湿了。

众人纷纷放筷,赵承廉却看了长宁一眼说:“长宁,你跟我进来。”

赵长宁也不知道二叔叫她为何事,放了筷子跟进去。只见赵承廉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端了杯热茶喝道:“我听说,顾章召的案子是你办的?”

赵长宁道:“正是,不知道二叔叫我进来是因…”

“顾章召私卖盐引的事被三司会审的都察院官员发现了,上报圣上,竟牵扯进去二十多个两淮官员,还与户部官员有勾结。发现这些盐官竟已经搅得两淮盐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圣上知道后气得大发雷霆。”赵承廉接着道,“他这两年龙体抱恙,一气竟受不住,卧床了。”

长宁抬头看着赵承廉。

“这几年朱明睿动作愈来愈多,他舅舅是山西总兵,母亲又是贵妃,太子殿下总要忌惮一些。圣上龙体有恙,正是朝廷动荡的时候…”赵承廉沉吟一声,“你在大理寺更要多加小心,大理寺鱼龙混杂,各方势力说不清楚。咱们家是太子一系,以后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便是咱们家飞黄腾达之时。但若太子殿下的前程有差池,我是詹事府少詹事,我们家首当其冲要受害…你可记住了?”

“长宁都记得。”赵长宁应道。

赵承廉是想告诉她朝廷的一些动态。

“那…二皇子呢?”长宁想了想,突然问。

难得他会问自己问题,赵承廉看他一眼,淡淡道:“二殿下是有军功在身的人,朱明睿那边拉拢得比较多,如今看来,二殿下似乎是拥护朱明睿的…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二殿下这个人本身也比较低调,倒是不足为惧。”

赵长宁从正堂退出来,看着抄手游廊外已经淅淅沥沥的小雨。

等她从宴席回到竹山居,陈蛮已经拾掇好了。他穿了件长袍,更加显得俊帅,走出去这气势,一不注意人家说不定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长宁发现屋内的两个大丫头在偷偷看他。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长宁想要歇息了。

看到长宁要就寝了,陈蛮自然无比地走到她面前,要为她脱靴子。

“不必了!”赵长宁立刻捉住他的手,“我留下你还有个条件,你不必贴身伺候我。现在已经晚了,你快出去休息吧,我叫他们给你安排了住处。”

“大人,陈蛮贴身随侍,自然要与您睡在一起。”陈蛮却道,“我睡踏板就可以了,您半夜有事可以叫我。我听说两淮盐官落网不少,怕对大人有怨言,大人得需要贴身保护。”

赵长宁瞪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蛮直起身,竟从上俯看着她,轻轻地说:“快睡吧。”

赵长宁未戴发冠,又未穿官服,就这样躺在床上准备睡了。脸竟然有种清嫩之感。陈蛮看着竟觉得心里微微一动,觉得大人竟然有点像女孩子,执拗而冷淡。

长宁轻轻咬牙,刚才就应该让他在外面被淋死算了,为什么要心软!这哪里是找个仆人,找个管家还差不多,堂而皇之地开始管她的事了!

她将帘子放下,总算才有一方清净的空间。阖上眼,想着明天一定说服陈蛮。

这晚她睡得并不好。

似乎外面又开始狂风大作,雷雨交加了。

梦里她又置身于金銮大殿之上,只是这次她位列九卿之内,穿着革带佩绶的规整朝服,而殿内寂静得无人敢言。她听到的是一道圣旨:“…贵妃章氏,事朕多年。达明干练,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然其恃恩而骄,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发由刑部问斩,其亲眷等一并收监,择日审查!”

此圣旨一出,有人立刻跪地大喊冤枉,有人则想为章氏求情。

“朕杀她之意已决。”那个龙座上的人淡淡道,“谁有二言,现在可告诉我!”

但却没有人敢讲话。

那人扫视全场,寂静无声,于是转而问她。“赵大人也无话可说?”

赵长宁却在梦里说不出话来,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啊地叫了一声。

“大人。”帘子被陈蛮挑开了,“您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赵长宁揉了揉眉心,已经是第二次梦到这个人了,难道还真的在预示什么?

等长宁第二日到大理寺之后,发现她办公的号房已经从厢房移到了正房,也宽敞了许多,就连徐恭都专门有个小屋子,这是大理寺寺正的待遇了。赵长宁一边誊写公文,一边想着昨晚的梦。

一会儿徐恭来敲门,今天大理寺卿要带着大家一起拜皋陶,上香。

赵长宁才升官,站在队伍里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别的不知道,旁边以为仁兄却对她不算友好,到他递香给赵长宁的时候随手一递,香灰便落到了长宁的手背上。她被烫得往回一缩,眉头轻皱。

这人却抬起眼睛,笑道:“赵大人,不好意思了,本官无心的。”

赵长宁淡淡一摆手,等她上完香,才看到年近六旬的大理寺卿大人姗姗来迟,大概是个挺和蔼的老头,长宁没有多管。而是退到一边,问徐恭:“刚才那个烫我的是谁?”

“您竟不知道吗?”徐恭低声道,“他就是另一个大理寺寺正蒋世文,跟你平起平坐。他自然得看不惯您的,咱们的大理寺丞许大人再过两年就要致仕了。若不出意外,接任的就是您和他其中一个人…所以他自然视您为竞争对手了。”

原来是这样!

寺丞许大人的确也快到致仕的年纪了,就这两年的事。

“我分明看到他是故意烫到您的!”徐恭又说,“小人行径,你以后可要多小心他,我听说他家,似乎是与三皇子的外家交好的。”

“我知道。”赵长宁将被烫红的手收回去,跟徐恭一起出了正堂。

她出来后,正好迎面遇到了沈练的司务。司务给赵长宁请安,然后把一摞卷宗交给她:“大人,这些是要呈递给二殿下过目的,沈大人让您给二殿下送过去…对了,二殿下今天不在大理寺,还得麻烦您去跑一趟才是!”

长宁看了看,的确是最近的卷宗。就问:“我连路都不知道,劳烦大人指点一下,这差事一直是寺正做?”

“是的,您可以去二殿下的府邸看看,或者在卫所里找找也成!”

长宁连二殿下府邸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带着卷宗出门,在大明门溜达一圈好不容易问到了,结果朱明炽不在,她出示官牌也进不去。只能把东西先放在皇子府邸的门房处,然后去卫所找朱明炽。

卫所有个练兵场,是沙地,摆着兵器架,靶子,有重兵团团围着看守。长宁到卫所的时候,正看到朱明炽练完兵,他穿了一身玄色劲装,正慢慢地缠好护腕,额头、脖颈上全是汗。

“殿下,这月的卷宗下官已经放在您的门房处了。”长宁行礼道。

朱明炽道:“现在换你给我送了?”看了赵长宁一眼,不等赵长宁说话,他径直朝卫所的茶水间走去,“知道了。”

赵长宁在思忖她是不是该退下了。那边才传来淡淡一句:“这里你少过来,回去吧。”

赵长宁行礼要退下,突然有人骑着一匹马疾驰而过,她突然被惊吓,立刻后退了两步。然后才镇定自若地整理官袍,从练兵场出去。

朱明炽坐在里头喝茶,给他添茶的人看到这一幕,就笑了笑:“这位赵大人听说是赵承廉的侄儿,很得太子器重呢。殿下您竟也放任他在大理寺,依下官看倒不如趁早…”

“她竟然会怕马。”朱明炽想到方才这个一贯稳重的赵大人躲马的动作,摇头笑了一声。

第42章

升任大理寺正后,长宁每天的工作增加了许多,总要傍晚才能回府。窦氏心疼儿子,吩咐家里的仆妇家里的事一应不许拿去烦她。又听说儿子新收了个贴身的小厮,将长宁叫过来问话。

“…他伺候你终究不方便,不如娘拿些银子给他,打发他去田庄里。”窦氏有两个陪嫁的田庄。

赵长宁喝着鱼片粥说:“他这人老实听话,无妨。”

陈蛮大部分时候是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叫他的时候,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儿子觉得没事,窦氏也不好说什么。跟她说家里的事:“既然如此便随你了,对了,我与你父亲看好了你妹妹的亲事。你知道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宋家吧?他们家请了媒人,替他们二房嫡出的少爷宋唐来提亲,你父亲说虽他们家二房一般,嫡出子弟多,但却是有底蕴的世家,嫁得你妹妹。”

长宁听到这里想起了,这个宋家可不正是宋楚的宋家,宋楚还是他们家杰出的子弟呢。不过他们家人丁兴旺,比赵家人多多了。

“玉婵怎么说?”长宁问母亲。

“她能怎么说,被我拘起来绣嫁衣了,等到及笄就嫁过去。嫁了自然就相夫教子了。”窦氏轻轻给儿子捶肩,“你妹妹们始终都是要嫁出去的,这家里也只靠得你,否则宋家为什么要给玉婵提亲,还是看着你探花郎的面子…”

“不知不觉玉婵也要嫁人了,”长宁有些感叹,“等她出嫁的时候,我多给她些嫁妆。”毕竟玉婵也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她是看着玉婵长大的。

窦氏给儿子拾掇明日要穿的官服,看着她清瘦而笔直的背影一怔。

宝珠金钿,绮罗满身,暗袖盈香。她似乎都无法把这些东西放在儿子身上,似乎儿子也并没有这种想法。

手下的动作一怔,握着儿子绵软的里衣团在手里,窦氏突然就茫然,又有些悲凉。

次日去大理寺的时候,长宁就在路上遇到了正好要去翰林院的宋楚。宋楚笑眯眯地递给她自己的名帖,名帖大如两个巴掌,字大得出奇。

长宁接过后翻了翻:“宋楚兄,这名帖似乎…有些大吧!”

宋楚苦笑:“这是翰林院的规矩,名帖要做得越大越好。”翰林院作为朝廷高官的储备机构,其地位是很不一样的。翰林院的人也自觉高人一等,用鼻孔看人,若翰林在外面跟普通的进士平起平坐,是会被翰林院众人斥责的。等以后当了官,名帖才会小下来。

“你最近在大理寺如何?”宋楚说,“我听说你破了通州奇案,还升官了。”

“你这不就是看到了。”长宁指了指车上的那些卷宗,“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少卿大人不喜欢看到别人闲着。”

“还是翰林院清闲,整天闲得没事做。”宋楚要去翰林院了,跟长宁道别,听说宋赵两家要结亲了,约定哪天一起喝杯酒,他把宋唐叫出来,让长宁看看他未来的妹夫。

跟宋楚分别后,长宁往大理寺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头毛驴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脖子上还挂着‘刑部专用’的牌儿。赵长宁看到这头毛驴就眼皮一抽。

徐恭三两步迎过来:“大人,纪大人上门来了!”

果然是这刑部的妖艳贱货又来了!

“所为何事?”赵长宁边走进大理寺的大门边问他。

“似乎出了大案…听说前月户部发现税银亏空。没过多久,都察院就开始调查总管税银的户部侍郎孙大人。”徐恭跟着她说,“结果次日,孙大人在家中自缢了。皇上就命咱们大理寺与刑部仔细查这位大人的死…”

“孙大人自缢了?”赵长宁没想到这事闹得这么大。

本朝律法严苛,特别是在治贪污上更是严格。太祖的时候差点因吏法太过严酷,而杀尽朝中一半的官员。这位孙大人畏罪自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的。沈大人正在亲自接见纪大人。”徐恭刚说完。长宁就看到纪贤就已经慢悠悠地从大理寺后院出来了,对她笑了笑:“赵大人许久不见,近日还好吧?”

“尚好。”长宁也微笑。

纪大人摇着折扇去骑他的驴儿了,赵长宁听到他叫自己的驴儿是‘富贵’。

…这简直就是个妖孽!

片刻后就有人来喊她,说少卿大人请她过去。赵长宁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然一说,是沈练觉得她有跟纪贤敌对的经验,于是跟纪贤合作的事也归了她。“你手头的卷宗暂时分给蒋世文,把这事办好再说。孙大人自缢这事闹得很大,务必要在半月内查清确切原因。”沈练大人看着手里的文书,头也不抬地吩咐她。

长宁道:“大人,那些案卷我已经研习小半个月了。”就这么都给了蒋世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