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终于忍不住了:“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此话一出,却好像是说了什么咒语,朱明炽顿了顿,勾唇一笑,待赵长宁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松开了钳制赵长宁的手。

“爷救了你,你就这般踢我?”他说着远离赵长宁几步,走到了桌边,“我不会强迫你的,吓唬你罢了。”

赵长宁惊魂甫定,出了口气。见他已经坐下喝茶了,他的长袍上洒在烛光,隐隐有暗银色纹路。虽做过大将,其实还很年轻,而且很英俊。

他淡淡说:“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地方你不该来。”

赵长宁的手缩紧,跟这个人相处,她总有点奇怪的感觉。这位很可能是日后的帝王,而且狠厉无比。所以跟他相处的时候,赵长宁会格外的小心,多少是不会得罪他的。

而且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自然只是说:“我只是弹琵琶,方才是被人逼迫的。若大人愿意放过我…我自然是感谢的。”

朱明炽顺着她的话说:“放过你不是不可以。”他将另一手护腕也解开了放在桌上,“不过我其实不是好人,不喜欢做无用的事。你能拿什么来报答?”

赵长宁学着女子的样子屈身:“但凭大人说。”

朱明炽似乎想了一下,也没想到什么有趣的,就指了指壁上所挂的琵琶:“你既然是弹琵琶的,那就弹奏一曲吧。”

要求什么不好…非得是弹琵琶!赵长宁抬头一看屋内,这屋子应该是女子专门取悦男子之地,旁边竟然还有笔墨纸砚,她道:“不如我给大人做诗一首?”她所擅长的可不正是做诗和八股文。

朱明炽顿后道:“这就不必了。”他小的时候开蒙,就整天想着演武场,把教他读四书的老师气得不行,现在都不怎么精通这些东西。他说,“爷不耐烦附庸风雅的事。”

这就没办法了。赵长宁看了看琵琶,看到旁边还有一架琴放着:“大人,我突然想到一首曲子献给大人,不如弹琴吧。”

琴是高雅之物,但凡世家公子总会两首曲子。

朱明炽看她望着琵琶无言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玩,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弹吧。”朱明炽靠在椅背上,坐姿大马金刀,整好以暇地看着她。

赵长宁缓缓地舒了口气,先对朱明炽一屈身。她是世家公子的礼仪,姿态极美,行云流水,又优雅利落:“此曲望大人笑纳。”

长宁的琴还是七叔教的。只教了她这一首曲子,也只有这首她能记得全。她坐于正对五徽的位置,左手轻轻放于九徽开始弹。长宁弹得一般般,走错了几次徽位。只能是勉强流畅地弹完了。她心想二殿下竟然不喜欢附庸风雅,弹得不好他应该不知道吧。

但她的坐姿是很好看的,裙摆散落在地上,盛开如莲,烛火照着她的侧脸。嘴唇微抿,鼻梁挺直,眼睛下宛如拢了一池的水波粼粼。看着就叫人觉得惊艳。

琴音古意盎然,弹得不好却也有几分意境。朱明炽本来是随意听的,渐渐地,朱明炽却收起了笑容,目光带着深意,变得有些古怪。

赵长宁收了最后一个音,站起身道:“大人见谅,献丑了。”

“你知不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朱明炽问道。

赵长宁还真不记得了,但怕朱明炽再问,于是说:“只记得曲调甚好,却不记得名字了。”

“你的确献丑了。”朱明炽说着站起来,然后亲自走到了琴面前坐下。他手放在琴弦上止住了琴音,由于他长得很高大,琴跟他的大手并不匹配。同样的曲子,但是他的琴声却是行云流水,精湛至极,拨勾挑按,无比的悠扬。

他竟然会弹琴!

赵长宁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其实非常的动听,她不得其中韵味的百分之一。

没想到二殿下会弹琴,而且看样子还非常精通。赵长宁听完后还许久未回过神,刚才当真是献丑了。她才道:“大人抚得一手好曲,不想大人是武将,竟也这般精通韵律。”

“我告诉你此曲的名字,你以后不要随便弹了。”朱明炽收了琴音,他看着赵长宁,“此曲出自玉台新咏,又名凤求凰。”

然后他慢慢说。

“赵长宁,你竟然给我弹凤求凰。”

第44章

当他说出赵长宁这三个字的时候,长宁的脸部轻轻抽动。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装傻,假如朱明炽只是觉得相似,而她一被诈就说出实情,这也太蠢了。

于是她就道:“赵长宁?大人在说何人,我倒没听过这个名字。”

朱明炽就沉声笑了,他站起来背手走到赵长宁面前:“知不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

“大人当真说笑了,我当真是来弹琵琶的,有什么破绽?”赵长宁觉得朱明炽真的知道,而不是在诈她,心里微微一紧。跳动如鼓,当真让他认出来了?那她死不承认,他若抓她去对峙呢?打晕他逃跑好像不现实,门外全是他的人,而且她绝对敌不过朱明炽。

百转千回的一瞬间,朱明炽就接着说了:“我是习武之人,那天我扣住你喉咙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有的男子喉结当真不明显,但是摸却能明显感觉到男女的不一样。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说,反而想看看你究竟要干什么。”他淡淡说,“今天你一开口说话,我就听出来了。”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风月之地的女子,开口都自称妾身之类,你却自称是‘我’,这个破绽露得不聪明,我猜赵大人应该是不喜欢自称妾身吧。赵大人心性坚韧,甚至能科举做官,可见是对此妾身之流厌恶至极,这样就可以理解了。”

赵长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变得沉重了些。

她越来越觉得梦里的场景是真的,这个人也许真的会登上帝位。太子殿下虽然也聪明,但远没法跟朱明炽这种比。朱明炽读书也许并不怎么样,但在别的方面,他聪明绝顶。可惜的是,没有人发现这个人才是最厉害的。

“殿下观察入微,目光如炬。”赵长宁轻声说,“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其实赵长宁不是没有应对的法子。她知道刚才朱明炽在外面和他的下属在谈什么,她毕竟是大理寺的官员。

最近有个案子,管漕运的岳大人因监管不力被抓,而朱明炽的下属问他是否要停止河运。那么很明显,这位岳大人应该是朱明炽的人,朱明炽在借由漕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这件事是什么,并不难得知。长宁只消回去查阅卷宗,就知道所指何事了。

只是她敢威胁杜少陵,却绝对不敢威胁朱明炽。

她很有可能会被朱明炽灭口。赵长宁不敢跟朱明炽耍这样的心眼,他是特权阶级,他杀个把官员又如何。正好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她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所以她什么也不说,听这位爷想怎么着,可恨她还是太子党的人,说不定朱明炽会非常想除之而后快!

朱明炽一时也没说话,他也在想将这个人如何是好。这个金銮殿孤直的背影,琼林宴上风采出众的探花郎,太子殿下的心头好。以女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出落得如圣莲一般,竟当真有几分惊艳。刚才那番亲热,有几分戏弄的心思,又有几分真正的欲念,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

朱明炽盯着她看,这个人当真机敏,她换称自己为‘下官’,将这房中一直笼罩的诡异暧昧退了干净。见她的脸在昏暗的灯下,分明出现一种玉质的清冷,清丽而雅致,似乎瞬间就隔开了千山万水。

赵长宁看到朱明炽黑色的皂靴停在她的面前。“你到这样的地方来干什么?”

赵长宁不敢隐瞒他:“下官来查孙大人自缢一案,所以蒙混进来了,不过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下官想出去,但是被带到了殿下这里。”

朱明炽俯视着她,又慢慢问:“…我方才在外面说话,你在屋内偷听,听到了什么?”

赵长宁的心猛地一跳,背心几乎立刻就出汗了。她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冷淡:“下官没有偷听,也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朱明炽笑了:“你觉得我该不该信你?”

“下官的确什么都没听到。我是大理寺的官员,不过是为大理寺做事,亦算是为殿下做事,只望殿下是信得过我了。”赵长宁知道朱明炽不信,或者他根本就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性!她脑中转得飞快,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诡计似乎都是无用的。

朱明炽,的确一根指头就可以拧死她!

“杀了你,比信你容易多了。”朱明炽森冷、漠然道。

赵长宁听到这句话,立刻就跪下了,冷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背心。这个人压迫力太强了,不愧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赵长宁眉尖微动,如何能让朱明炽放过她?

人在被逼急的时候,会想出非常疯狂的办法,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疯了。赵长宁想起刚才朱明炽进门之后压着她吻。她顿时手心汗津津的。其实还有个办法让朱明炽不忌讳到想杀她,很简单。

但她当真说不出口!

这是保命的良策,至少让朱明炽放松对她的警惕。也没有办法了。

“殿下,”赵长宁轻轻地道,“就算我听到了,也不会出卖殿下的,殿下大可放心。”

朱明炽意味不明地笑了:“嗯,这又怎么说?”

赵长宁的手在袖中握成拳,语气却似越发的说不出口了:“…殿下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若握将殿下的事说出去,殿下也不会放过我,长宁甚至难逃绞刑。不知道这个主意,殿下以为如何?”

赵长宁这时候都不想去看朱明炽是什么表情。她最恨别人拿这个来威胁她,却又不得不提供此法。

他竟久久没有说话。

朱明炽随意地半跪下来,低头靠赵长宁极近。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你当真也是挺狠的,拿自己来赌,是怕爷杀了你么?”

“今为殿下所救,应当以示感激。”赵长宁只是道。

她荏苒的身子可能有些微微地颤抖,因为她在怕,反而更加的动人了。朱明炽一时没有说话。看着她这个样子,许久道:“爷既然救了你,又何至于会再杀你。”

他又问:“方才你弹那首曲子,当真是不知道名字?”

长宁才知道在他的面抚琴是班门弄斧。学曲的人能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吗?

赵长宁这时候垂下眼,她心里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古怪感。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赵长宁自然不愿再说什么了,于是低声道:“下官的确无他意,殿下若不这么以为,下官也没有办法。”

朱明炽终于是站起身,然后淡淡地问她:“方才那首曲子,你可与别人弹过?”

他说的是《凤求凰》?赵长宁单膝跪在他面前:“此曲怎能随便与别人弹,只为二殿下谈过一次罢了。”

这话说出口了,赵长宁却觉得有说得几分旖旎的意思。于是又加了句:“下官原不善抚琴,故也不曾给别人弹。”

朱明炽嘴角微勾,将桌上的护膝再拿过来绑上。既然逼到这个地步了,便不再吓她了:“行了,今儿暂且放你一次。我还有事,叫人送你回去吧。”

“殿下,不必!”赵长宁立刻道,“出了弄玉斋,我自知道回去。否则就…说不清了。”

朱明炽眼睛一眯,又重复了一遍:“衣裳我马上叫人送过来,会有人送你回去。”

这样的人,如何嫩违逆他的话!赵长宁只能不说话了。

朱明炽见她这个人,方才明明还在压他的身下过,现在却离了十万八丈远,甚至神色都还是冷淡的。只有那脸好看极了,每一寸都精致至极。倒的确是极妙的,叫人想将她捧过来好生的看。

赵长宁却在心里想,以后能离他多远是多远。

这个人心性手段无不出众。

“下官先退下了。”赵长宁退后一步。

拿衣裳的人进来了,赵长宁换回男装,然后离开了房间,走入了园中。

弄玉斋满园树枝都挂着莲花灯,浮灯的火焰跳动着,自她的身后蔓延开整个院子的灯火,辉煌灿烂。朱明炽看着赵长宁走远,一边继续听下属说话。

“淮扬盐运相关的人,全部灭口,不要留活。”朱明炽云淡风轻地道。四周是夜色的寒冷肃杀。

跪在他身后的下属应喏。

弄玉斋门口已经挂起灯笼,因为这里靠近护城河,夏夜凉风习习。

纪贤他们三人在弄玉斋外面等赵长宁,纪贤想看看赵长宁穿女装的样子,干脆带这两个到门口来堵她。免得他跑了。

琵琶班子缓缓出来了,纪贤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却似乎没有看到赵长宁。

关娘子看到他,却走到他面前屈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纪大人…里头有位爷看上了那位姑娘,来头太大,您也知道在里面我们说不上话,连关娘子都惹不起那位爷。有愧纪大人所托,实在是…”

然后就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给了他。“这些银子,劳烦转交姑娘的家人吧,姑娘也没带一句话,妾身也不知道那位爷是怎么打算的。妾身明儿个,再替纪大人问问朱娘子吧…”

纪贤捏着这张八百两银子的银票,他皱了皱眉:“谁带走他的?”

“我也不认得,但连朱娘子都怯他,必定来历了不得。”关娘子无奈道。

陈蛮脸都青了,徐恭张大了嘴。赵长宁这是被人…看上了?他可是朝廷命官啊。

他怎么就被人看上了呢?他是个男的啊。

等关娘子走了,纪贤才回过神来,感叹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人我一个月的俸禄才十石米,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你们赵大人竟然能卖大人我八年的俸禄。”说着就把银票收进了袖子里。

“大人,这个…”徐恭不知道这应该从头说起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应该说:大人您干嘛收咱们大人的卖身钱,应该给赵大人啊!还是该说:大人咱们是不是要进去营救一下。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一会儿自会给你们大人的。”纪贤觉得莫名其妙,他的人品没这么差吧?

陈蛮道:“纪大人,您不觉得咱们应该做点什么吗?您若不进去——我就要进去了。”

“这里面你是进不去的,会些拳脚也没辙。”纪贤看了他一眼。“要能闯进去,何须你们大人出马。”

纪贤叹了口气说:“大人我还没想出来办法,去那边摊上吃碗面,慢慢想吧。”面摊就在弄玉斋的门口,能够看得见往来的人。

第45章

赵长宁出来时天已经黑透。那三个在外面听昆曲,本来准备趁着夜色混进后院的,看到赵长宁出来倒也没有那个必要了。纪贤打量了她,的确是没出什么意外。才可惜道:“本想在门口堵着,看看你穿女装什么样子,看来是看不到了。”

长宁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纪大人不想要证据了?”

纪贤眼睛微亮:“你当真找到证据了?”

赵长宁半天没吃饭了。胡同口有个面摊,点着灯笼,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面也做得地道,微黄劲道的细面条,牛肉骨头熬出的高汤,上头码着卤牛肉,又撒一把切得细细的香芹。又烫又热,又香又浓,她吃得很舒服。

吃完后赵长宁才把袖中的账本给了纪贤:“这个可以帮你拿到搜查令,里面有几个官员最近刚入狱,可以以此为借口进去搜查。”

纪贤翻了几页,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过我劝你慎重一些,弄玉斋背后来头不小,可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连朱明炽、常国公之流都会去里面,实在是深浅难测。

“赵大人果然厉害。”纪贤合上账本,笑道,“我一定在你们少卿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他收了账本,从袖中拿出一章巴掌大的银票,“方才关娘子给我的,应该给你才是。不过我很好奇…赵大人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三皇子果然大方,一出手就是八百两。

这是屈辱的银子,真的不该要,她应该把它拿过来扔到炉子里化了。

但是理智告诉长宁这笔银子数额很大,可能是她八年的俸禄。不要白不要,就当是查案子的辛苦费吧。赵长宁收来放进袖中道:“纪大人自己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纪贤笑了笑:“罢了,这次我承情了,赵大人日后需要我的帮忙就尽管开口。”

长宁没有什么要他帮忙的,她只想离纪贤越远越好。

次日纪贤就用这个账本从顺天府拿到了搜查令,与长宁两人带兵包围了弄玉斋。两个人总算穿着官服大摇大摆地进去。一搜孙大人果然是将贪墨往来证据放在孙大人的相好扶玉姑娘这里。赵长宁穿着官服背手站在弄玉斋门口,怕被人认出来,里头她就不去了,不过看着官兵将此地包围,好生出了口恶气。还是做特权阶级比较爽。

人证物证一人一半,扶玉姑娘被纪贤押回刑部,赵长宁则拿了孙大人与其他官员贪污受贿、往来的书信鸣金收兵,回去写证词。

每逢初一、十五是衙门沐休的日子,这时候大理寺会格外的清闲,只有阿猫阿狗三两只。

长宁是为了孙大人的案子加班的,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沐休了。她在自己的号房里坐下,定神蘸墨开写。用到需要律法的地方,她也不比停下来查书,她正经进士出身,背书的功底没得说,手不辍写。

与孙大人牵连的官员还不少,户部两位郎中,吏部一位主事,江西布政司的官员…

她越写越是艰难,此案牵涉人员过多,朝廷怕是又有动荡。只看上头的意思是压还是不压了。看日头快到午了,长宁没再继续,把东西收起来准备回去继续。窦氏今天让她早些回家吃饭。

长宁出门却看到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站在院内,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做什么,长得面生,又穿着常服。赵长宁几步上前问:“这位老伯…”本来是想问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老人回头看到他:“嗯,何事?”

赵长宁正在疑惑,再一看老人的年纪,能如此自如地在大理寺行走的,绝非普通人。长宁立刻反应过来,这位应该是大理寺卿季大人!上次只远远看到过,所以才没认出来。

“怕是寺卿大人光临!倒是下官眼拙了。”长宁立刻拱手。

季大人打量了他,就笑了笑:“你是沈练说的那个小娃娃,新科探花?”

“大人竟知道下官,实在不胜荣幸。”赵长宁的语气十分恭敬,听说这位季大人年轻的时候惩治了无数贪官污吏,清正廉明,甚至目前大理寺通用的一套吏法也是他所编写。虽然已经不负责任何事,但在大理寺的地位等同于吉祥物,大家都很崇拜很敬仰他。

长宁自然也敬仰他得很。

季大人仍旧笑眯眯的,“倒是比沈练那小子懂礼貌。”

“您谬赞了。”赵长宁笑了笑,时常听到季大人年轻时候的事迹,难得有这个机会能与寺卿大人说几句。

季大人伸手拍了拍长宁的肩,“后生可畏,你争取把沈练那小子干下去,他成日连句玩笑都不会说,我嫌恶他得很。”又道,“说起来皇上是将你放在我的名下带的,可惜我没空,竟一直不得教你什么。不过你与沈练、庄肃等人都在我的名下,有事就找他们帮忙吧。”

庄肃是大理寺左少卿,沈练是右少卿,长宁还没有见到过。

季大人说完就这么走了。

长宁怔了怔,竟然有点怅然若失。她知道刚进大理寺之后,是会有人带着她的,只是这个人没出现。一切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摸索着走的。

原来她竟然是挂靠在大理寺卿名下的,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倘若真能跟着季大人学习,那该是什么光景。长宁想到这里不禁就向往。

等长宁赶回赵家的时候,饭桌已经摆起来了。大家今天都在正房吃饭。

男人们坐一桌,此时正好谈些正事。长宁一进大理寺后就忙了,想来好些日子没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由于今天沐休,赵承义、赵承廉与弟弟赵长淮都在,赵家的男人难得聚齐了。

“长宁,我听说你最近在查孙大人的案子?”席间赵承廉突然问。

长宁点头说:“在与刑部合查。”

赵老太爷这半年精神不错,两个孙儿都前程似锦。他问孙儿:“怎么了,案子闹得很大?”

赵长宁斟酌了一下能说多少:“牵涉的官员较多,不过还没有定案。”

“这样的要案你要格外小心,一不当心就得罪了人。”赵承义则是担心儿子不够圆滑。

“儿子醒得。”赵长宁笑了笑,四处一看,还是没见周承礼回来。最近一直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饭已经吃完了,她回自己的竹山居继续处理公务。

一两年都不见人,这才是周承礼的常态。只有上次长宁科举,他在家里呆的时间长点。赵长宁想到他,就想到那首凤求凰…他教她这个曲子,不告诉她名字。他究竟做何想?

要论心思复杂,没有人能跟他周承礼比。

她正想着,香榧就进来通禀:“大少爷,二爷来看您了。”

赵承廉过来看她?赵长宁站起身,只见赵承廉已经挑帘进来了,赵家男人长得都算不错,赵承廉三十多岁,还正当壮年。走进来就坐到一把太师椅上,说道:“我倒还没来过你这儿,今儿来看看你。”

香榧端了茶上来,放在赵承廉旁边的桌上。

长宁说:“二叔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