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赵大人回去。”

那人应喏,站起来在前面引路:“赵大人跟我来吧。”

赵长宁跟着他走出了房间,一路下了楼梯,走过重重守卫的侍卫,似乎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个皇子。

方才的感觉,一幕幕地在心里上演。越发的冷,越发的坚定。

她仍然能感觉到放在她背后淡淡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就没有什么含义,却让她的双膝发软,背心出汗。

回到赵家之后,长宁躺在床上,顾嬷嬷给她按摩着双膝,久久的未能入睡。

朱明炽有一点没有说错,赵长宁的确怕他。

其实朱明炽是让她隐隐恐惧的。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她突然爆发的印象一直残留在她的记忆里,或者是那个梦的影响。当她发现那种感觉跟梦吏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她就更怕了。

她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那种被控制于一个人的气场之下,手指战栗的感觉,那种可能会被摧毁的感觉。

只是自己忍不住而已。

——

太子遇刺一事,大理寺、刑部还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查不出来,总要拿个说法出来。

两边的大佬为此觉都睡不安稳,把猎场翻了个底朝天。大理寺、刑部高手尽出,沈练甚至亲自审讯禁卫军,搞得非常紧张。

清冷的深夜里,锦衣卫指挥使将一份文书送入了御书房。

皇帝仔细地看了,面无表情地问:“此事当真?”

自古皇帝就是最信任锦衣卫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多半是世袭,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陈昭祖辈就是锦衣卫出身,曾给先皇挡过箭挨过刀,因此世代受皇帝重用。陈昭刚满二十五岁就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算是皇上对他的器重。

陈昭道:“微臣尽忠于陛下。没有确定的东西,也不敢拿到陛下面前来说。”

皇帝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怕是自朕罚了他一次之后,他就内心不安了吧,觉得这个太子的位置他坐得不稳!好计谋!老二若是死了,自然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老二若是没死,守卫猎场失礼,也能让朕厌恶他一层…”

陈昭又怎么敢接皇帝的话。

还是皇上有些疲惫地说:“罢了,传令下去,这件事不要再查了。”那份文书让他点了蜡烛烧了,扔进旁边的洗笔缸里。

“朕倒是愧对了明炽,本来就因此受伤,朕还要罚跪他。”皇上出神地想了会儿,传旨:“叫李一全进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一全进来后,皇帝就对他道:“朕记得当年西北边境瓦刺作乱,二皇子虽然清剿了大部分,却还有些在流窜。传朕旨意,加封朱明炽为陕西总兵,镇北大将军,赐食邑三千户,亲卫两千人。即月起往西北镇疆,清剿流寇。”皇帝说完,李一全立刻拿了笔代写了口谕,准备叫太监出去传旨。

旁边所立的陈昭眉毛微动。

朱明炽要去西北的消息传遍朝野。

长宁听到后沉思许久。

皇帝这招恐怕是一箭双雕之策。一则也觉得在遇刺一事中愧对朱明炽,干脆还给了他兵权,给了他实权。二则朱明炽远离京城,自然京城会和平很多。

赵长宁突然反应过来,皇上恐怕是认为,猎场的事是太子安排的!所以才下令不准再查,而且还安抚了朱明炽。

但是给了朱明炽实权之后,他在朝廷的地位却水涨船高,要是哪天从西北归来,绝对是太子党的心腹大患!

实在是圣心难测。

长宁放下了笔。窦氏指挥着婆子给她换屋子里的棉褥、帘子。将她书房盖了一冬天的竹帘也拉起来。整个屋子里都是暖和的阳光。

窦氏瞧她的官服下摆破了个口子,立刻叫婆子拿了针线来,要亲自给她补。

长宁道:“娘,不必了,叫香榧她们补就行了。”

“你自小到大穿的衣裳,都是娘来补的。”窦氏拉着儿子坐在身边,温暖的阳光照着两人身上,“这有什么的。”

赵长宁凝视着窦氏给她补衣裳,窦氏的鬓发中已经有丝丝白发了。

她低头静静地读书,院子里玉婵在和茜姐儿玩,茜姐儿也长大不少。玉婵对这个庶出的妹妹总是颐气指使的,不过别房的小姐若是欺负茜姐儿,她也会护着些。所以茜姐儿也愿意跟玉婵玩。

“她嫁去宋家后,就不会有这么快活了。”赵长宁看着玉婵,叹道,“今年五月二十七的婚期?”

“是啊,一转眼你都做官了,你妹妹也要出嫁了。”窦氏满目微笑,看着儿子的背景,她的内心就充满了平和、柔静。

她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把赵长宁当男孩养大。她这辈子做过最妙的事,也是把赵长宁当男孩养大。

赵长宁护了她们一辈子。

赵长宁静静地握了握母亲的手,低头看着母亲的针线。

——

三月二十八的朝会是大朝会,所有正六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参加。不过是正四品的官才能立在金銮殿内,五品以下都排在御道外广场两侧,跪着听旨。

赵长宁的官服窦氏刚刚缝过,洗晒过,一股阳光蓬松的味道。

晨曦的光洒在广场上,赵长宁身边两个大理寺的官员本来还在低声说话,说大理寺丞许大人致仕一事,还在讨论下任大理寺丞的人选究竟是谁。

司礼监本来是监督他们的,立在不远处。但只要说的不是太大声,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赵长宁规整了一下朝服下摆,心道这跪着上朝的习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跪在里头的还好,他们这样跪在砖地上的,半个时辰下来就膝盖疼。因此人人都在官服裤子里缝护膝,她缝得比别人还厚些。

五六品的小官各自交流,赵长宁是其中的异数,她一般都是闭眼不语,看似沉思,实则是在瞌睡。

突然,殿内传来了一声重物“砰”地一声响,打破了枯燥的朝会。

顿时广场上就鸦雀无声了,赵长宁也立刻睁开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但久久没有下文,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广场,竟没有人敢再动弹。

直到隐隐的怒声传来:“…竟然有这等忤逆之举!把他给我带下去,褫夺封号,监禁大理寺!”

赵长宁顿时抬起头。出事的是…哪位皇子?

她抬起头,因为跪得太远,只看到两个长相魁梧,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压着人出来。其实也不算是压,那个人只是走在前面,步履平缓,跟赵长宁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两样,竟然是朱明炽!

一夜之间,朱明炽从刚获封山西总兵、镇北大将军的皇子,突然变成了监禁大理寺的阶下囚!

而赵长宁似乎感觉到——他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赵长宁立刻低下头,心猛地一跳。

能够让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说出关押大理寺的话,应该是朱明炽贩卖盐引一事终于暴露了。监禁大理寺,跟监禁宗人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监禁宗人府,皇帝对自己的孩子尚有余情,不过是以示惩戒,只是领家法而已。但是大理寺就不一样了,那是要以罪论处的。

朝会很快就散了,下朝之后全场嗡地响起了议论的声音。赵长宁则立在门口,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守着,很快就等到了同样从朝会上下来的七叔。

周承礼看了她一眼:“怎么下朝了还不回去?”

赵长宁低声问:“七叔,二殿下可是因为盐引一事被收押的?”

周承礼告诉她:“不错。杜成当堂参朱明炽勾结两淮官员,在边疆以军屯为名私卖盐引,通过漕运来控制盐脉。皇上极为愤怒,斥责他言行有失,狼子野心,所以关押大理寺。”

赵长宁默默点头,虽然这事不是她直接告诉太子的,但却是她之前点明了线索。

周承礼道:“我有事要去做,你先回去吧。”顿了顿,“这次二皇子被罚,皇上大概是一时气话,你在大理寺,一定要警醒些。”随后先一步上了马车。

赵长宁在原地顿住,不一会儿后,太子等人也从后面走了上来。他走到赵长宁身侧,微微一笑:“长宁,怎的停在这里?”

“殿下。”赵长宁给他请安。心想应该是因为皇上重新给朱明炽兵权一事,刺激了太子党。朱明熙是因为怕朱明炽再获兵权,所以痛下狠手。否则太子一党怎么会如此急躁,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留。

“今天要多谢你了。”朱明熙的声音倒是柔和,“二哥气数已尽,咱们倒不必太防备了。”

赵长宁微微一顿,她想说朱明炽在边关多年,既然能掌控盐运,恐怕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非常复杂。还要更警醒才是,否则要当心朱明炽反扑了。想了想太子应当明白,她就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

从她周围走过的人,都在议论此番二殿下造劫难一事。太子殿下离开后,赵长宁才慢慢地开始走,如果这次朱明炽被定罪,那他绝无可能再继承皇位。

难道还是她的梦出错了?毕竟朱明谦却是梦到了太子殿下登基的。

——

孝懿陈皇后坐在罗汉床上,宫女拿了把玉柄儿销金扇给陈皇后扇凉风,被熏香熏过的扇面,一扇起来屋内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宫女跪在外头道:“娘娘,庄嫔娘娘求见您。”

陈皇后睁开了眼睛,语气带着三分的慵懒:“来就来了,让进来就是了。”

珊瑚珠帘被挑开,一个梳着弯月髻,戴赤金嵌绿松石莲头簪子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抬起头。模样不过三十出头,长了一双温润的眼睛,此刻哭得异常红肿。在皇后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娘娘,您可要救炽儿啊!”

说着眼泪都在掉。

陈皇后从上往下看着庄嫔,复又靠了回去,没有说话。

这宫里她最不喜欢的是李贵妃,行事出格却极为受宠,但她是皇后,要有容人之量,不可能跟一个贵妃计较。至于庄嫔,陈皇后竟然还是喜欢的,因为她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女人,竟然成功地养大了一个皇子,而且这个皇子如今实力不凡,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快扶庄嫔起来。”陈皇后道,“有什么事莫急,一句句地说。”

庄嫔被扶起来,坐在圆凳上拿手帕擦眼泪。

知道朱明炽被关押大理寺,她又没有别的路子,急得在宫里打转。

儿子这么多年在做什么,她可是一点都不清楚的啊!只知道多亏了儿子,这些年她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儿子在外面干大事,她与有荣焉。但是儿子出了事,她就像是无头苍蝇,失了主心骨,究竟该怎么办半点主意也没有。

这孩子是银钱不够使吗?为什么要去卖盐引?若没有银子,从她这里拿不就是了。

搞这些幺蛾子的做什么,莫不成是惦记着那把皇位?那皇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啊,他就是想了也没有用!他能当皇帝吗。

“从小我就教导炽儿,为人要紧的是朴实,不想得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还是别人栽赃陷害到了他的头上…”庄嫔边流泪边说,“只是再怎么着,也不能罚这孩子去大理寺啊!娘娘,求您垂怜,炽儿打小也是敬重您的,叫您一声母后,求您救救他,向皇上求情…”

陈皇后对朱明炽其实有点同情,特别是看到庄嫔的时候。

朱明炽的确不容小觑,可他这个亲娘…当真就是个累赘!这么多年半点长进也没有。

陈皇后指头一拢,开始打太极了:“皇上正在气头上,谁劝也没有用,那些大臣不是都上了好些折子了吗。本宫再去求情,也是自讨没趣。再者陛下最近龙体欠安,连我等都不能侍疾,如何能跟他求情呢。至于贩卖盐引一事是不是二殿下做的,自有三司审查,本宫是有心无力的。”

庄嫔一愣,嘴唇微张:“可是…娘娘,臣妾就炽儿这么一个孩子…臣妾不能不管他啊!”

陈皇后叹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庄嫔也该知道这个道理。等结果出来便什么都知道了。”说完之后招手叫宫女,“本宫乏了,送庄嫔娘娘出去吧。”

庄嫔带着两个宫女,被关在了坤宁宫外。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人总是要想办法的!

庄嫔不知道怎么七拐八拐的打听到了,主审案子的虽然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但负责提审的却是大理寺正赵大人,于是托了好几转的关系,把一叠银票和一封信送到了赵长宁手上,托她送给朱明炽。

当赵长宁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非常惊讶。这位庄嫔娘娘她从未见过,只是这行事作风怎么…这么危险?打听到了是她负责提审,难道就不能拐个弯多打听一下,为什么是她负责提审吗?因为她是太子殿下的人啊!

竟然敢把信送到对手手上。

赵长宁有些想笑,朱明炽精明异常,对人性的观察洞若观火,却有个这样的娘。

她把信拆开了看。无非是说自己在宫里很担心他,让他别慌,她会求皇后娘娘去给皇上说话的,总能把他放出来的。还说皇上越发的病重,时常起不来床,大概因此才没来得及把他移出大理寺。

可怜庄氏一片慈母之心了。

其实这次眼看二皇子是真的出事了,朝中浮起来不少二皇子的势力,纷纷上书给二皇子求情。只是控制盐运一事,终究是刺激到了皇上的神经,轻易不肯放过,到现在都没有移出大理寺。

赵长宁去了一趟大理寺。

有人提着灯在前面引路。牢门外也是重兵把守,排场不小。赵长宁出示了大理寺的腰牌道:“受沈大人所托,来询问二殿下的。”领卫才给她开了门。

“赵大人,您尽管问,仔细快些,小的在外面给您守着。”知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领卫倒是毕恭毕敬的,把门合拢了。

赵长宁把灯接过来,放在桌上。

朱明炽靠在床上,虽身陷囹圄,但皇子的待遇还是有的。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赵长宁。

其实他非常的镇定。一开始历经三司会审的时候就很镇定。

朱明炽因为旧伤未愈,脸色有些苍白。却仍然俊逸不凡,衣襟微开,可见得结实的胸膛。

“二殿下,我为庄嫔娘娘捎两句话进来。”赵长宁道,“她让您不要担心,她会去求皇后娘娘的帮助。”

这话也没什么要紧,她递了就递了。

古怪的是,朱明炽从未向她追究漕运盐引一事是否是她透露的,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闭口不提。以至于赵长宁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

朱明炽听了,脸色有些复杂。“她去求皇后了?”

“这个下官不知。”

对于母妃那个出点事就天塌下来了的样子,朱明炽清楚得很。庄嫔能把他平安养大,不得不说…简直是运气。他笑了一声:“…幸好是递到了你手里。”没递到庄肃、沈练之流手里。

赵长宁看到他盘腿坐着,手指轻轻地敲着炕床沿,烛火落在着他的侧脸,肩上,平静得很。长宁心里倒是可惜,若不是因朱明炽是太子殿下的对手,若不是最终因为牵涉到盐引中失去了圣心…这个人必然是值得敬佩的。

恐怕现在,他能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其实情况已经很坏了。七叔告诉过她,皇上不过是在气头上,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气早就该消了。但是皇上却没有提出放朱明炽出去,对于那些给朱明炽求情的人,也一概不见。

“这算什么。”朱明炽似乎感觉到了她所想,淡淡地道,“在十八岁前,我在宫里就是这么活的。皇后娘娘明哲保身,除了朱明熙的事谁也不管。李贵妃对别的皇子都不好,我跟我娘相依为命,受了不少刁难。后来我从边疆回来,才镇住了场。”

她知道。

朱明炽是前年回来的,在此之前,边关捷报频频传回来,后来皇上召他回来。百姓们知道是那位皇子大将军,都非常的狂热,自发地去城门口迎接。那时候她还在书院读书准备考举人,跟朱明旭他们一起去看。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看到恢弘的军队,呈亮而沉重的战甲,整齐划一的步伐,的确能感受到那种无敌的气势恢宏。

那时候的朱明炽,坐在马上战甲加身,英武不凡,万人敬仰。

想必是这个人,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了。

赵长宁从袖中拿出一瓶疮药,放在桌上。“殿下腿伤未愈,此药每日一敷就是。”

放下药她就准备离开了,朱明炽却抓住了她的手。

赵长宁回头看他,他又不说话。于是赵长宁轻轻地拧动手腕,但他的手劲怎么是赵长宁能比的,根本纹丝未动!赵长宁叹道。“殿下此举何意?”

“我只是不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朱明炽说。

赵长宁几步走到了朱明炽面前:“我虽不是纯良之辈,却也绝不心狠手辣…殿下这伤因为我,那自然得给殿下治好为止。”

朱明炽握着她的手,沉默。“若我能出去…长宁,你想要什么?”

“殿下此言太过了,我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

朱明炽摩挲着手里的青瓷小瓶,似乎还带着她身体的温度,一如那晚她抱着他。

若能出去,他会报答她的。

她若是想成为纯臣的话,他就让她做纯臣。她若是想做权臣,他也能让她做权臣。

当然,他内心深处,还藏着那些,被赵长宁勾得不能坐怀不乱的部分。不过这个念头还只是邪念,但却越来越浓了。以至于上次,他未能压制得住。

朱明炽轻轻地握紧,放进了袖中,也放开了她的手。

赵长宁走出大理寺之后,疲倦地靠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她也累极了,进入了睡梦之中。

梦里竟然是赵家,四处一片荒败,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她慢慢地在赵家走着,旧日的竹山居,母亲给她做的针线。为什么会一个人也没有?赵长宁四下看去心里疑惑极了。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抱住她,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入了怀中。腰间挂的金丝琉璃玉佩,抵在两个人之间。

“你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吗…”这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她们是被那个人杀了的啊,男为流放女的没入贱籍,谁受得了这份屈辱,所以投缳自尽了。你没有出嫁的妹妹,你已经生了白发的母亲,都死了…你都忘了吗?”

赵长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哭闹的妹妹,目光悲凉的母亲。她嘴唇抖动,声音冰冷:“是他…是他杀的!”她想回头,想用仇恨的目光杀了他,“…你杀的,朱明炽!”

这个人沙哑地笑了,狠狠地咬在她的脖颈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吻。

赵长宁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背心已经出了细汗。

她有些累地闭上了眼睛,真的不想梦到这些东西,实在是让人身心俱疲。

长宁本来还游离在梦境中,揉了揉眉心,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不对…

皇帝的做法不对。

他一直把朱明炽关押在大理寺没放出来,而他最近病重,太子殿下日夜在乾清宫侍疾…这里面有问题!

长宁意识到不对之后,立刻就启程去了东宫。

朱明熙刚从乾清宫回来,刚休息片刻,就听到前来的赵长宁告诉他:“——殿下,恐怕这几日会有大变,您不宜离开乾清宫。”

朱明熙有些疑惑:“长宁,你说这些是何用意?”

赵长宁语气有些严肃:“陛下一开始想把朱明炽远调西北,或者是现在一直扣押着朱明炽不放,都是因为皇上料到了自己的情况不好,想给您铺好路。您应该在乾清宫,不要回来,避免节外生枝。”

赵长宁说完不久,宫人又通传,说杜大人和周大人一同前来,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不对,过来告诉朱明炽此事的。

朱明熙却没先说想见,而是想了像,沉思了一会儿对赵长宁说:“长宁,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做。”

赵长宁道:“殿下但说无妨。”

朱明熙将他侧揽过来,压低了声音:“你进大理寺畅通无阻,我要你带几个人进去…杀了二哥!”最后几个字声音冰冷。

这话如果是从三皇子口中说出,赵长宁也不会惊讶。但她却没想到是朱明熙说的!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惊讶地看着他。

“虽然此刻他已不足为惧,但还是除了比较好。”朱明熙苦笑道,“那些为他上书的折子,他在军中的威望,你也看到了。我要你…为我做这件事。”

朱明熙一叹:“我虽不愿意让你牵扯其中,但这样的事,我只信得过你。”

赵长宁心里很复杂,一方面,她现在对朱明炽有种莫名的同情感。但另一方面,她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对她最深的考验,弑兄这样的事,恐怕是朱明熙最不为外人道的秘密了。假如现在她拒绝了,赵长宁很怀疑,她是否也能成功地见到明天的太阳。

“殿下此话怎讲,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殿下所给,为殿下做事有何难。”赵长宁语气平静,“只是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除去?”

“你引他出来,我的人再动手…”朱明熙道,“制造他逃走的假象,这样就算过了今日,那也是无可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