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国君不由有些激动,“六儿,你看父王身后有什么?”

六皇子同他对视半天,认真盯了许久,然后在自家父王期待的眼神中慢吞吞绕过去,自后背取下一条毛毛虫,“父王,你身后有虫。”

第100章 闹事

一路慢行回宸光殿,知漪同宣帝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报礼部有官员求见。

宣帝虽然向来勤政,但也少有如此忙碌的时候。不过这时不仅宣帝忙碌,无论是太后或信王府亦或礼部,皆忙得脚不沾地。知漪的规矩学完后,如今倒是最为清闲的一个,宫中也无人拘着她。

“朕先去书房,若到了午膳时辰,不必等朕。”轻柔拍了下知漪,宣帝转道去往书房。

算起来,宣帝已有十几日未去敬和宫用膳。大婚事宜诸多,那些官员皆知宣帝对这位小皇后的爱重,万事谨慎,但凡有一点拿不定主意的,宁愿冒着被宣帝责骂的风险也要再三请示确定一番。好在宣帝近日心情很好,在这些事上,即便有些问题明显多余也未动怒。

一年前知漪便没再去太学院,去岁除夕前南阳郡王也停了授琴。好在知漪自己感兴趣的事颇多,不然当真要每日无所事事。

宸光殿各处早已任知漪随意进出,宣帝寝宫这些年间也早沾染了小姑娘的气息。如寝殿内书案边的梨花小椅、暖桌旁常备的小姑娘爱吃的点心蜜饯,柜内叠放的几件精致披帛和数双小巧绣鞋,亦或是窗边婉约漂亮的数串珠帘。

踮脚拨弄几下自己亲自系在雁柱灯上的风铃,知漪沉下心伏在案边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依旧是簪花小楷,字迹极为工整清秀,不失笔锋,任是谁见了也会夸赞一声漂亮。

“姑娘歇歇吧。”墨竹端来香茗,“方才墨兰去书房问了安总管,皇上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姑娘想在这儿传膳,还是要回去陪太后娘娘?”

知漪望外探一眼,“皇上午时不用膳了?”

“这倒不会。”墨竹帮着收拾书案,微笑道,“先是礼部各位大人求见,后其他大人还有几位侯爷将军也进了宫,不知在商量什么,笑声都快传到这儿来了。安总管说皇上兴致正盛,留了众位大人在宫中用膳,特意吩咐姑娘莫等呢。”

知漪点头,伏案撑腮,“正好早晨用多了些点心,如今也不大想用膳。”

“这怎么好呢。”墨竹劝道,“姑娘若是积食,不如起身在附近走走。”

语罢她突然目光一亮,轻笑道:“凤仪宫便在西边,如今已在布置宫内陈设了,姑娘可要去看看?”

此处的凤仪宫却同先帝无关,先后即现今太后原本所居的凤仪宫在皇宫东角,位置倒是极好,风景也不错,只离宸光殿有些远。宣帝思量下干脆命人在宸光殿西边建了处新的凤仪宫,与宸光殿相距的脚程不过半刻左右。

自即位来宣帝处处尚简,数次作为宣朝上下的表率,但在立后一事上当真大跌众人双眼。对比之下,就算是当初先帝之于骊妃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骊妃是如今宣朝禁忌,无人敢谈,也就一些人偶尔私下想想。何况那位算起来不过是个妖颜惑主的妃妾,这位可是即将成为他们宣朝的皇后。

不考虑其中种种利害之处,帝后感情和睦该算是宣朝之福。

“凤仪宫?”知漪似是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似乎在她和宣帝还未南巡回来时便已开建了,她只偶尔扫过檐角,至今还真的从未进去观看过。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规定,这一月间她和宣帝本不能见面,更别说还亲去观看自己未来的宫殿,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任皇后能像她这样在宫中长大了。

墨竹含笑,“前几日多罗献上的贺礼,一半进了库房,一半被皇上命人都送去了凤仪宫。皇上去看了一遭后,回来又亲自令人从库房取了近三分的东西,都尽数摆了过去。”

知漪笑盈盈听着,想起太后几乎是同样的模样儿。在自己的嫁妆上,最近几乎是每日用膳时都要想起漏了哪样,随后让嬷嬷赶紧添进她的嫁妆中去。

除了阿嬷和皇上,还有谁会对她如此好呢?

一众人便出了书房,自宸光殿走向凤仪宫。

凤仪宫外有一片特地移栽而来的小竹林,夏日荫凉,其间引入流水,淙淙之声不绝于耳。知漪轻手拈过一片随风拂来的竹叶,目光一遥,缓步踏入凤仪宫正门。

里面忙碌的吕公公和一个圆脸福态的嬷嬷迎上,因着知漪未有品阶不好行礼,只得面上更为恭敬。

吕公公原先就是绛雪轩的人,被太后派来看着凤仪宫。因脸生得太长,而被有些小宫女取了个‘驴公公’的别称,他脾气好未计较,知漪听了几次这特殊的称呼,便记住了此人。这嬷嬷也不陌生,正是前些日子教导知漪规矩的其中一位。

二人引着知漪四处观看,待她有疑问时便轻声解释。

凤仪宫极大,只随意走了两处,知漪便出了些薄汗。宫内数条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廊柱漆成庄重沉稳的正红,大气华美。

正殿辅一入门,门边便摆放了一尊惟妙惟肖的凤凰木雕,双目坠着大红宝石,周身漆金,尾部不知用了什么妙法,流光溢彩。殿外阳光斜射而入,愈发璀璨生辉,妙色夺目。

入眼左侧放了方大紫檀绘凤案,案上正由宫人小心摆放着琥珀杯、联珠瓶和玛瑙盘。知漪只扫了一眼,先步入寝殿。

寝殿内紫檀香木作梁,琉璃玉璧为灯,鲛丝制成罗帐,暖玉铺就地砖,穷工极丽,极尽奢华。巨大的菱花镜立在小窗不远处,知漪往边上一站,发现里面照出的人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姑娘,这也是多罗五宝此次献上的贺礼,据传此镜最初是仙子所用,每日一照,便会愈发容光四射。”嬷嬷看着这么多日,开始还会因他们皇上对姑娘的宠爱吃惊,后来便越看越麻木了。

便是宸光殿也断没有如此奢华,皇上怕是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都搬给未来的皇后吧。

知漪目光都只在这些东西上轻轻一点,很快就移开,面上平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情绪。有人不禁琢磨,难道姑娘对皇上这样的安排还不满意?

跟着转了一圈,知漪本来是想来看看凤仪宫的布局建筑,没想到被领着见了一堆宣帝送到凤仪宫的奢华物件。

在那些宫人面前她尚能保持平静,待再度回到宸光殿,等传膳时,终于没忍住眸中笑意。

“姑娘是高兴?”

知漪摇头,她只是想起曾经在话本上看过的那些故事。皇上这作态,倒像是书中那些男子为讨好心仪女子,竭尽全力寻来一切珍宝献上的举动。

这样的皇上,实在有些可爱。

这顿午膳用得心不在焉,惜玉见那道蛋羹都被自家姑娘用银筷戳成了糊,正想出声提醒,被怜香拉住暗暗摇头。想了想,她还是老实噤声。

“慕姑娘。”忽然有宫女进来,急声道,“您快去乾坤殿吧。”

知漪下意识起身,讶异道:“怎么了?”

那宫女急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她也是被安德福嘱咐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安总管的神态,便猜测是什么大事。

乾坤殿是宣帝用来宴请群臣的地方,知漪立刻想到肯定是宣帝有事。虽然在宫中不可能出什么意外,但宫女神态让她慌了神,转眼提起裙摆奔了出去。

“姑娘,钗,钗掉了——”怜香惜玉在身后追,随后又坠了一串小宫女和内侍。

气喘吁吁赶至乾坤殿,知漪发髻已略微松散,这模样让听了通报匆匆出来迎接她的安德福大吃一惊,“姑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出事了?”知漪不答反问,眸中满是焦急。

安德福张了张嘴,思忖着姑娘怎么想到这方面了?转念想肯定是传声的宫女话语有误,忙安慰道:“是奴婢没让人说清楚,皇上没事,皇上好着呢,方才才和各位大人们用过午膳,只是…”

“只是什么?”

安德福满脸为难,小声道:“皇上被信王爷灌醉了,信王爷也醉了,随后不知为何传了慕大人进宫,随后,随后…”

“随后怎么了?”知漪纳闷看他,从没见过安德福如此磨蹭犹豫的模样,“安总管倒要急死我了。”

安德福摇摇头,又压低了些声音,“随后皇上和信王爷一起把慕大人给打了一顿,慕大人不敢还手,现如今已经晕了过去。皇上和王爷不肯让人将慕大人带走,非要您过来,说是要让您亲眼看看。”

他面上为难,实则心中觉得好笑极了。皇上向来自敛沉稳,行事收放有度,即便喝酒也顶多让自己微醺,这次许是因为大婚将近太过高兴,才被信王爷得逞。

没想到,这一醉,就醉成了这般模样。就算安德福随侍多年,也差点被宣帝这模样惊掉了下巴。

本来他因着慕姑娘也对这位慕大人有些鄙夷,但如今,也只剩下同情了…

古往今来能亲自被皇上王爷一起逮着打一顿的,好像还没几个人,这似乎还是一种另类的荣幸呢…

知漪双眼瞪圆,像受惊的小鹌鹑般微张着嘴,话都差点说不顺畅,“安总管确定…是皇上和信王爷一起,而不是信王爷一个人?”

安德福点头,可不是,踹得最狠的就是皇上了,到现在那鞋印还留在慕大人脸上呢。

不可置信地连连眨眼,知漪呆呆被安德福引入乾坤殿,还没看清里面场景就被埋入一个酒香四溢的怀抱。

“酣酣来了。”低沉悦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因醉酒而愈显醇厚。

第101章 酒后

“皇上?”知漪茫然往回转头,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牢牢固定住脑袋,醉人的酒气自头顶铺洒而下,“朕仪容有失,莫看。”

原来还知道自己仪容有失,应该没有想象中醉得那般厉害。知漪心道,目光一转,勉力移至殿中,信王正歪歪斜斜趟在雕漆椅上,半边身子悬悬欲坠,旁边守了几个微张双臂随时准备铺过去接人或坐人肉垫子的内侍。

…是信王爷向来的风格。

“酣酣为何看旁人?”低醇男声再度响起,其中似乎夹了丝不满,“为何不看朕?”

知漪:“…”是您让我不要看的啊皇上。

安德福从旁挤眉弄眼,似乎在道:姑娘知道了吧,皇上的的确确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附议点头,知漪也用眼神示意:另一个人呢?

忍住笑意,安德福努嘴,让知漪往漆红殿柱边看去。知漪被惊得眼皮一跳,差点没认出柱旁瘫成软泥的是一个人。

那人昏了过去,脑袋歪着,仅露在外边的半张脸几乎无一处完好,青青紫紫,可以想象整张脸该是鼻青脸肿、滑稽无比。打他的人似乎专照着脸打,身上反而没什么痕迹,只袍角边有半个靴印。

知漪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感动些许,更多却是好笑。因为慕连秋在她这里着实没留下什么印象…她曾听太后说自己幼时曾回过一次慕府,但这唯一一次的经历她也早已淡忘。旁人也许会道她不孝,毕竟古语有云“子不言父过”,可在知漪心中,便没有将他当过“父”,便无从谈孝。

一手摸索着攀上宣帝覆在头顶的手,牵住三指,“皇上。““嗯?”宣帝自头顶把玩起她另一支欲坠的香木钗,随后干脆将钗取下,任满头乌丝飘散,还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未梳云鬓面如莲。”

安德福掩面,皇上喝醉了把朝廷命官稀里糊涂打了一顿就算了,如今还对着姑娘在这儿玩诗词调~情,也不知皇上酒醒后会不会想将在场的人全都灭口。

知漪总算理解了往日自己胡闹时宣帝的心情,任人把玩着一捧青丝,转眸对安德福道:“安总管,派人送慕大人回府吧。”

顿住,她略一思量,“再派个太医跟去医治,就说皇上和信王爷酒至兴起一同练武,不小心伤到了慕大人。”

至于慕连秋个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考虑范围内,就算他敢说是皇上喝醉酒把他给揍了顿,也要有人敢信才对。

他们皇上这么一个严肃沉稳、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臣子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安德福应是,宣帝没阻止,反正人已经给瞧过了,顺便指向躺在椅上的信王,“这个也给朕扔出去。”

安德福动作顿住,看向知漪,知漪忍笑暗暗摇头,轻声道:“先送去敬和宫吧,再派人去信王府传个消息。”

显然这位也没多好心,信王妃知道后肯定得亲自进宫接人,等见着信王醉成这般模样,指不定回去得让信王睡多少日书房。安德福心中同情信王爷,嘴上连声应是一一出去办了。

宣帝等了半日,也没见小姑娘同自己说话,“酣酣为何不理朕?”

默了半天,知漪才趁他放松之际转过身,眸亮如星,笑意微漾,“我怕皇上也让人把我扔出去了呀。”

说完不等宣帝继续,推着人往桌边走,边吩咐道:“我记得太医院有解酒丸,派人去取一颗来。等等——直接传位太医来吧,给皇上诊诊脉。”

“朕没病。”宣帝严肃看她,剑眉皱起,神情十分吓人,“为何要传太医?”

知漪吐舌,忘记皇上现在同平时不一样了,眸光一转道:“是知漪说错了,太医是给知漪自己传的,方才来得及,磕着脚了,有些疼。”

“哪里伤了?”宣帝闻言目光立刻上下巡视,将人直接抱起放上了桌,如此知漪视角倒比宣帝要高上些许。

“没有真正伤着,应该只是青了些,太医拿些药膏再让怜香她们揉揉就好了。”

“嗯。”宣帝郑重点头,便不再开口,沉默凝视知漪的模样竟显得有些乖巧。

乖巧?知漪被自己冒出来的形容吓住,但仔细一看,又好像确实有些符合…

试探性伸手想要抚摸宣帝头顶,还没碰到发丝人就已经自动靠了过来,知漪僵了片刻,然后大着胆子像宣帝平日对自己的模样来回轻抚。

宣帝依旧一派肃然,但面容已然安宁下来。柔软温热的指尖拂过锋利的眉间,那若刀裁的眉骨也放松下来,如被顺毛的猫儿,警惕尽敛;手掌划过薄薄的眼皮,深邃漆黑的眼眸随之阖上;掌心轻触脸颊,紧抿的唇角便不自觉扬起。待知漪来回轻抚两遍,她手下的宣帝已经完全变了神态,似乎周围的气息让他十分喜爱舒心,安宁自若。

第一次如此仔细用手去感受宣帝的轮廓,知漪觉出了趣味。同样闭上眼睛,手指顺着方才的记忆一一摸向五官,唇边挂着柔和而充满兴致的笑,“这样记住了皇上的模样,即便以后知漪看不见了,也能认出皇上。”

宣帝陡然睁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刚触及小姑娘温柔的神情又突然忘记,眼中迷茫一闪而过,因着酒意再记不起刚才的想法。

知漪依旧闭着眼,指尖点过宣帝眼角,停留在那儿,半晌轻笑,“我感觉到皇上眨眼了。”

“皇上在笑。”

“皇上皱眉了。”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知漪愿意猜,宣帝也配合地做出各种表情。知漪因此明白了,醉酒的皇上特别地乖巧、听话和黏人,嗯…也很容易生气,如果自己没有理会他的话。

这奇特的景象让刚进乾坤殿来寻小主子的徐嬷嬷怔住,竟还转回身看了眼乾坤殿的牌匾,还当自己走错了地方认错了人。

“姑娘?”不确定唤出声,徐嬷嬷扫了眼旁边低头待命的墨竹怜香等人,似乎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不敢抬头。

“嬷嬷。”知漪欢快睁眼,就要跃下桌,被宣帝一把拉住固定进怀里,语气十分霸道,“朕的,不许走。”

知漪&徐嬷嬷:“…”

“是阿嬷找我?”

徐嬷嬷咳了咳,“太后娘娘让人在嫁衣凤冠上作了些改动,想让姑娘过去瞧瞧,姑娘看…”

“不去。”宣帝代她答道,将头支在知漪右肩,微眯起眼眸,“她哪儿都不去。”

徐嬷嬷:…皇上老奴真不是来抢人的可以不用这种充满杀气的目光看过来吗?

知漪无法,朝徐嬷嬷示意如今宣帝的模样,“嬷嬷代我向阿嬷回禀吧,要晚些才能去看。”

瞧这架势,徐嬷嬷也猜皇上是不会放自己小主子走人了。她本是笑意盈盈行礼告辞,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走至怜香惜玉身边时小声道:“帮姑娘一起照看着皇上。”

惜玉疑惑,皇上当然有墨竹墨兰姐姐她们服侍,怎么还会需要自己?怜香凝眉片刻,不一会儿明白过来,暗自摇头。

徐嬷嬷这也想太多了,即便皇上醉酒性格变了些,可心性是不会变的。

才笑着,怜香瞬间就被自己打了脸,一个晃眼就看见他们皇上抱着姑娘大步走出了乾坤殿,走小道直奔宸光殿寝殿。

怜香:…

紧赶慢赶拉着惜玉到了宸光殿,怜香刚要往寝殿里走,被墨竹拦住,“皇上和姑娘睡下了。”

“…怎么就一起睡下了?”怜香瞪眼,踮脚探头,“墨竹姐姐,这,这…”

墨竹故意看她着急,过了会儿才扑哧一笑,“你们整日想什么呢?就是睡下了而已,怎的这么慌张?”

“都睡下了还不慌?”怜香下意识反问,随后才反应过来墨竹的话,脸上一红,讷讷轻声道,“即便这样…也不大成体统。”

虽这般说着,她到底没再争辩,透过窗边缝隙一看,安下心来,随人一同老老实实守在房外。

里面知漪却无睡意,她近日休息得极好,不像宣帝每天又是上朝议事又是批阅奏折,到了夜里还有看书再就寝的习惯。

可是人被两条结实的铁臂死死箍住,知漪稍稍一动,那人便是低低一声“酣酣勿闹”。

她还能如何,只能安静躺在上面一动不动了。因为就连双手都被宣帝一只手掌给握住了,握得也是极紧,现下她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大概只有眼珠了。

偏过头,望着眼前看了无数遍的睡颜,知漪手脚动不了,似乎也只能动动嘴了…

坏心一起,知漪左右一望确定殿中无他人,便像被裹住的蚕宝宝般挪了挪,凝在宣帝脸上的双目闪出光芒。

————

第二日清晨,宣帝一觉醒来毫无异样,完全没有昨日醉酒一觉至天明的记忆,自然也就不记得有个小姑娘早在昨夜就从宸光殿溜回了敬和宫。

毫无所觉地洗漱,接过宫人呈上的软巾轻拭脸庞,注意到安德福欲言又止的神情,沉声开口,“安德福。”

“奴婢在——”

目光掠过他,宣帝伸手任内侍系上龙袍,“说。”

脸色变了变,安德福谄笑道:“奴婢是昨夜没睡好才神思恍惚呢,让皇上误会了,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皱眉瞥去,宣帝不再开口,其余内侍敛声收息,头都不敢抬,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安德福神情异样的缘由。

思定半日,安德福还是小心建议道:“皇上要不要去镜边看看发冠?就怕奴婢们的服侍不合皇上心意。”

宣帝洗漱向来不爱对镜,这是宸光殿上下皆知的规矩,安德福此言顿时让宣帝起了疑心,转身几步对镜一看,仔细巡视几息发现了不对劲。

微抬起下颌,修长手指在下颌接近脖颈处轻轻一点,那里有个不深不浅的小巧牙印。牙印的主人该是用了些力道,不然不至于一夜未消。

点点微不可察的刺感自指下传来,宣帝回眸便看见安德福比谁都低的头,当真又好笑又气,“抬起头来。”

声中蕴着几点怒意,安德福忙不迭解释,“不是奴婢做的——”

宣帝…朕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黑着脸问道:“朕昨日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小姑娘怎么会气得磨下这么深的牙印。

“皇、皇上一点都不记得了?”

宣帝不语,用眼神示意安德福再磨蹭就可以滚出去受板子了。

安德福更加小心翼翼,自宣帝被信王灌醉开始,讲到了他传慕连秋进宫将人无由揍了一顿,然后传知漪到乾坤殿抱着人不肯撒手。到这里,宣帝面色未免,实则内心已经起了波澜,显然没想到自己喝醉酒会是这么个德性。

吞了吞口水,安德福开始讲述重点。

讲到宣帝将人整个抱回寝殿强制性一起睡,再到太后来宸光殿要人,太后看见知漪和宣帝一起睡在龙榻上时勃然大怒,命嬷嬷们将人抱走后,还让内侍把榻上的被褥木枕软枕等物件通通抽走了,就给宣帝留了个光秃秃的榻。

要不是宸光殿的人担心宣帝第二日清醒时会更怒,又半夜将东西都放回去了,一早宣帝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宣帝:…怪不得肩膀有些酸。

无言的沉默蔓延,反正都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安德福干脆闭着眼睛一并道:“皇上,太后娘娘还吩咐了一件事。”

“何事?”

“太后娘娘说,说大婚前这一月,皇上都不能再踏进敬和宫半步,否则就…”安德福声音弱下,如蚊呐般几不可闻,“否则就让人把您轰出去。”

第102章 大婚

太后一怒之下禁了二人再见面,宣帝大婚前的一个月果真没再见到知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