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钻心剜骨的感觉，其实也莫过如此了。
可是他不能呻吟，不能呼痛，不能流泪，也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虎毒尚不食亲子，可他，是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阿瓦达索命的绿光夜夜入梦，他永远记得奈丝妈妈最后的眼神和她眼角滑过的那滴泪，不可置信的面孔和痛苦得要窒息的表情。
痛苦的表情？！
她的身体向来多病，在他寥寥无几的假期里总能看到她弯着腰，疼痛得痉挛的模样，可那时候他的奈丝妈妈总是微笑地看着他，她说：“没关系，宝贝，小意思，我忍得了。”
那道阿瓦达索命，带他看到了奈丝妈妈展露给他的唯一一次痛苦的表情。他自嘲的想。
他的奈丝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年少的男孩子心中总有一个模糊的完美女神形象，她就是他心目中最高不可及的幻想。
她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小时候在父亲严厉的课业压力下，他不止一次地把脸埋进去哭泣，那里面有青草和阳光的香气，还有妈妈软语的安慰。
她给他施了漂浮咒，抱着他与父亲争吵。严肃的父亲很容易在她的威胁中败下阵来。他的课业会因此减压很多，但却不得不承受父亲的怒火波及，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玩魁地奇。
长大一点后，他才明白，即使使用漂浮咒，奈丝妈妈抱着小时候强壮的他也是异常吃力，而最终让一向顽固严肃的父亲退让的，不是妈妈的威胁，而是她止不住的咳嗽。
他开始学着自己长大。
当他终于学会虔诚温柔地吻她的脸颊，记得在她粗心大意的时候记得给她订购魔药，记得在她与父亲怄气的时候安慰她，让家养小精灵挑出最暖和的被褥送进书房，以免她不舒服。
当然他知道最后一条是多余的，因为当某一次后半夜听到脚步声醒来，正看到自家一脸纠结的父亲抱着她离开书房。
怪不得父亲不赶奈丝妈妈去客房。他暗暗想，也许是因为客房离的太远，书房正在主卧对面。
可是当他早习结束时，却看到一脸委屈的奈丝妈妈揉着脖子从书房出来，她吻了他的脸颊，无视了父亲，慢吞吞地走向餐厅吃早餐。他疑惑地望着身边低气压环绕的父亲：“您半夜三更，何苦那么折腾？”
而喝着咖啡的父亲只对他低低冷哼一声。
奈丝妈妈喜欢称呼他为：“宝贝，妈咪的小松鼠，宝宝，铂金色的小兔子…”每次的称呼总让他寒毛倒竖，让他哭笑不得。他是马尔福家族强悍的下一代继承人，不是各种各样的甜心宝贝，和长毛的哺乳动物。
他或许比奈丝妈妈还要迟钝吧…如今想来，当初让他最头疼的问题是他最大的幸福。
他当初的避之不及，是他如今的求之不得。
时间是令人精神错乱的迷雾。
他恍惚的想起他四年级那年秋天，天气尤其地冷，他和几个斯莱特林准备穿过草坪准备回城堡上课，福至心灵，他突然回头，看到奈丝妈妈抱着父亲的胳膊缓缓向他走来。
“妈咪的宝贝…”她欢快地这么叫他。
父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很快便恢复，而他迅速赶走了几个斯莱特林。他们像中了夺魂咒的后遗症一样僵硬的离开。
她是给他送衣服的，一天前在对角巷订做的衣服。她叮嘱着他，有些罗嗦，叛逆的心理让他没记住她的话，只记得她逆光的金发，以及父亲不赞成的神色。
父亲说：“奈丝，你会把他宠上天的。”
父亲说：“我嫉妒，奈丝。”
父亲还说：“你可以对我再好一点，这臭小子可不是知恩图报的人。”
一语成谶。
阿瓦达索命的光芒隐入她的胸口，他知道有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手上的血迹和心头的伤疤，夜夜入梦的绿光，她衣服上的药香，她金发上青草和阳光的气息…
父亲说：“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我不能原谅你。”
他说：“人总是这么自欺欺人。”
“知道她会过得好，我很快乐，但无论怎样，我不能原谅你。”
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然而可不原谅是一回事，现实中的选择却是另外一回事。他不能接受她永远的消亡在世界里，甚至魂魄不得安宁。所以他使用了禁忌魔法，以鲜血和生命为祭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禁忌魔法。
逼迫他的人必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隐忍不发，忍辱负重，他背负着很多臭名，因为他要杀死那些可恶的野生绿毛妖精。
但实力的悬殊让他不知是否能成功。
那天他坐在这里缓慢的回忆起了他的奈丝妈妈，她死后的照片没有一张能够活动，所以祈求她再冲他微笑便成了奢望。
他期待有一天能够看见她。
而真正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他却惶惶不可终日。他想见她却不敢见她。
他只是惶恐地听着家族画像从各个方位收集来的消息。
她变小了，只有十一岁，总是顶着毛茸茸的头发。
她去了阿尔及利亚，因为一个所谓的魂器。
她是现任马尔福家主的灵魂伴侣，真是老牛吃嫩草…
她在妖精的地盘迷路，失踪很多天。
当他终于下定决心见她，他找了一幅自己十八九岁时的照片将自己包装好，匆匆赶过去，看到她疲惫的躺在隆巴顿家的床上呼呼大睡，被子被踢开，露出乱糟糟的铂金色头发和稚嫩的婴儿肥，果真变小了。
他想下去抱抱她，闻一闻她头发里的阳光和青草的味道，想看她笑，像初夏阳光灿烂的向日葵一样的对他笑。
只是奢望罢了，即使他在临死前将尽可能多的灵魂注入相框，也只是能保证他正常的头脑罢了，他不能行动，他只能这么看着她。
他说：“奈丝妈妈。”
她说：“我不想见到你。”
痛苦像闪电般的尖锐光亮，然而失去身体，只余灵魂的他，为什么还会拥有痛苦呢？
49. 第49章 不得不说，公爵殿下的运气，实在是…惨不忍睹…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讽刺。
后世的魔法史记载，隆巴顿家族以天才著名的巫医蕾纳斯·隆巴顿，使当年的妖精叛乱里一直处于瓶颈状态的妖精魔法伤口治疗最终突破的原因，来自于一坩埚失败的止血药剂。
所以说，运气有时候也是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
而有些人就偏偏缺少这样的运气，比如公认的浪子回头的黑暗公爵大人。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的运气实在…惨不忍睹。
比如他那凄惨的前半生，比如他那如茶几般的爱情…
而此时的黑暗公爵殿下，尚处于单恋状态。
所以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披着他那副霍格沃茨教授的皮在霍格沃茨走廊上闲逛，即使最近妖精折腾得厉害，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对于不得不逼着讨厌魔药的黑暗公爵大人吃药的蕾纳斯来说，这真是个美好的习惯。
蕾纳斯用漂浮术抱着一堆比自己还高的魔药材料跟在处于变身状态的黑暗公爵身后，气喘吁吁道：“请您等等，我跟不上。”
而公爵殿下的脚步却愈发的快了。
“隆巴顿小姐，如果说你手里的魔药全部都是给我‘进补’的话——”他咬牙切齿的试图甩掉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小丫头，“我拒绝你再出现在我附近一英里内。”
然而他低估了医生的固执，并不是每个魔药大师都像他家西弗勒斯一样安静。
“不——”固执的巫医几乎要尖叫起来，“您怎么可以拒绝魔药！即使你讨厌，但你的身体需要！你还有一片灵魂没有找到你竟然敢拒绝魔药！”
“大脑没有沟回的巫医…”公爵殿下放弃所谓的修养，开口讽刺。他拒绝承认面前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对于极端厌恶魔药味道的黑暗公爵来说，此刻的蕾纳斯就是摄魂怪般的存在。
蕾纳斯扬着脸回答道：“与巨怪沾亲带故的公爵殿下，您必须吃药。”
“奈丝，你冷静一点。”他伸出双手安抚她，“告诉我，这药——我还需要吃多久？我为什么要吃这么久？”
蕾纳斯固执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恩？”公爵殿下的气势变得凌厉起来。
蕾纳斯身上的气焰完全熄灭。
“反正要吃药就是要吃药，我是医生你就得听我的。”她说。
“强词夺理。”他评价。
傲娇伪loli梗起脖子：“那又怎样！”
霍格沃茨的走廊并不隔音，所以两人的争吵一字不漏的传入对面走来的西弗勒斯耳中。
蛇头子的脸色极端的不好看，自从蕾纳斯找出妖精伤口的治疗办法后，就干脆的甩手不干，而接下来的一切，自然而然落到了凤凰社唯一一个尚算清闲的魔药大师身上。
而那个甩手不干的巫医，就躲在霍格沃茨里跟一群小孩子悠闲的上课。
斯莱特林记仇的本性注定他不会让蕾纳斯好过。
“也许我知道原因，殿下。”行过礼后，这只优秀的斯莱特林黑蛇冲蕾纳斯展开一个微笑，缓慢地说道。
“哦？”公爵殿下示意他继续说。
蕾纳斯惊悚地望着他，“教授——”
本着整不死人也要整得半残的原则，他继续说道：“当初熬制灵魂试剂的时候，据我说知，霍格沃茨内没有新鲜的龙腱。”
“所以呢——”公爵殿下按捺住胃里翻滚的冲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谦虚地说，“霍格沃茨那时候只有一份存放了六个月之久的龙腱。”
公爵殿下握拳放在唇上假装咳嗽两声，掩饰住反胃的呻吟。
“总所周知，”教授大人微笑的说，“龙腱的保质期只有六天。那份入药的龙腱，应该变质的非常厉害。”
蕾纳斯开始后退，准备悄悄离开。
“隆巴顿小姐——”公爵殿下随手拽住她的领子，“也许你该对我解释一下。”
“还有一件事情。”斯内普看达到目地，开始汇报公事，“妖精有了点新动静，似乎和猜测的一样，妖精内部分裂了。”
“很好。”公爵殿下抱着手臂开始思考。“派人去深入观测一下。”
“是，卢修斯已经带人去了。”
公爵殿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蕾纳斯怯怯开口：“可是，妖精，他，危险…”
到最后蕾纳斯干脆的闭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抱着魔药材料的手紧了紧，把脸埋进去不再说话。
斯内普偏过头冷哼一声：“隆巴顿小姐又有什么资格管他是否危险。”
蕾纳斯身子僵了僵，她把头埋得更低，她知道因为最近熬制魔药上非常不顺利，斯内普脾气就像一炸药桶，遇到火星就会爆。
可他最后一句话让她非常委屈，而让她更委屈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请他小心。”蕾纳斯咬唇说道。
斯莱特林的蛇头子离开：“你可以自己告诉他。”
黑暗公爵殿下看着那道黑袍滚滚的背影：“真美。”
蕾纳斯看着他。
公爵殿下瞟她一眼，抬高下巴：“不要用一副吃了蟑螂的表情看着我，那真美，不是吗？”
“教授只能用有气势来形容。”她依旧没有从那惊吓中恢复过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浪漫的说，“要知道——”
蕾纳斯一脸茫然。
“不，我跟你解释什么。”公爵殿下低头看着她，“卢修斯把你们的感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可真是费尽脑筋。有时候真怀疑，梅林真的给你情商这个东西了吗？”
蕾纳斯炸毛。
“安静。”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给我解释一下，变质的龙腱。”
她眼睛左右瞟瞟，然后勉强命令自己微笑，她说：“那没有问题。”
公爵殿下眯起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战场历练出的压迫力和气势下，蕾纳斯后退两步。
“不是我的错。”蕾纳斯靠着墙，很不留情的将黑锅全部交给邓布利多来背，“当时的凤凰社，实在太穷了。”
…
“所以，您不得不喝这种魔药把当初那份补回来。”
出乎蕾纳斯的意料，公爵殿下微笑了，他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细小的褶子，眯着墨绿色的眸子，他冲她笑，充满着诱惑的味道。他说：“那我可得让他付出代价。”
蕾纳斯咽咽口水，她还想后退，可惜后面没有路了。
“走，我们去校长室。”他邀请。
蕾纳斯警惕起来。
“不，教父说——”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的脸，“不可以跟怪叔叔走。”
优雅自持的公爵殿下凌乱了。
50. 第50章 顺乎心，顺乎愿，也许有些事情不用想那么明白。BY白痴蕾纳斯
蕾纳斯拒绝黑暗公爵殿下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很迟钝，这点不容置疑。但是终究是被西斯那条老毒蛇养大的小狮子，斯莱特林该有的教育却是一点都没有缺少，在她心目中，自己的愿望必然是要达到。
她知道自己想去看看卢修斯，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要知道，别扭的斯莱特林在人的感情教育上，总是有一层放不开的矜持。而西斯亲手养大的教女，就因为他的矜持加上教女自己的天生迟钝，成了如今一副情商白痴的模样，让卢修斯每每头疼。
真是拜教父的教育所赐。
直到蕾纳斯在教授口中问出目的地，她也没发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走进壁炉撒下飞路粉的下一刻，透过绿色的跳动的火焰，蕾纳斯看到斯莱特林蛇头子一脸欣慰的表情，可那欣慰中，却明显夹杂着报复的快感。
他在欣慰什么？又在幸灾乐祸什么？
白痴蕾纳斯无辜的想着。
蕾纳斯扶着晕头转向的脑袋，而眼前的场面，让她的脑袋更昏沉了。
“对不起，走错了。”她揉揉鼻子，无辜地说。
她虽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这浓重的脂粉的气息，服装暴露的女人，打情骂俏的声音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对角巷著名的红灯区中的某个酒吧。
“小丫头…嘿嘿，还真是一只小丫头！”一个男人招呼同伴，“约翰，快来。”
蕾纳斯仰头看着这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她单纯的问，“我只是迷路的学生。”
手指捏起了魔杖，钻心剜骨的咒语停在喉咙里。
“学生，真是只涩苹果…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另一个被称为约翰的男人缓慢走过来。
“很可爱，不是吗？”他将酒气喷到蕾纳斯脸上，“迷路的学生，就更可爱了，要不要我请你喝一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