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心想:你是真欠日。

乔九见他还是没开口,一点都不介意被无视,往身上撩了撩水,吩咐道:“别傻站着,给爷唱个曲。”

谢凉道:“成。”

他回忆一番,唱道,“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

乔九道:“换一个。”

谢凉道:“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

乔九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哑穴也一起封住?”

这天晚上,天鹤阁一众发现他们家九爷洗澡的时间尤其漫长。

等他们去换水的时候,桶里的水已经凉了。而那位扬言要看九爷洗澡的主仍站在先前的位置上,慢慢活动脖子等着他们倒水,他嘴角勾着一点点笑,像是要喝人血似的。

这定然是因为看了九爷洗澡而亢奋了!

九爷嘴上说别占他便宜,其实是愿意让人家看的。这两个人果然有点什么,再说这位谢公子看过了九爷的身子,总不能白看!

天鹤阁一众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未来夫人,态度恭敬了一分。

谢凉等着他们倒完水离开,脱掉衣服浸在水里,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两个办法都没顺利实施,他便多泡了一会儿,感觉大脑渐渐被睡意温吞地侵占,这才起身出去,见乔九早已上床。

乔九望着他走过来,教育道:“晚上睡觉老实点。”

“知道,不会对你动手动脚污你清白,”谢凉吹熄油灯,借着走廊微弱的光上了床,“晚安。”

乔九不是第一次听他说“晚安”,便笑着回道:“晚安。”

房间顿时静下来。

床虽然不小,但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上面还是有些拥挤。

谢凉闭着眼,脑中回放的是方才出来,看到乔九侧身躺着,单手支手、青丝铺床的画面,在昏暗的光线下,简直像一只勾人魂魄的妖。

他感觉意识脱离大脑,慢慢缠上彼此相贴的手臂、指间碰到的发丝以及身侧若有若无的呼吸和温度。

这一刻,他清楚地发现自己不像以前和乔九睡一起时那么淡定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乔九确实动了心。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新鲜。

以前他不是没遇见过看顺眼的人,但仅仅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上,还从没有人像乔九这样让他这么在意过。

不过他家境优渥,生来就比别人多很多选择,也时常面临来自外界的各种吸引。

良好的家教告诉他,当有一样东西很吸引他的时候,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得到,而是理智地思考到底要不要。

认真想了想乔九这个人。

谢凉觉得他暂时还不想要,因为他想多活几年。

打定了主意,他强迫自己不再关注身边的人,最后迷迷糊糊倒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睁眼就见乔九平躺在身边,大概是夜里热,中衣全扯开了,挂在身上要掉不掉,让他看得一瞬间便起了反应。

他立即翻身下床,打算缓缓。

乔九被惊醒,扫他一眼,懒散道:“早啊。”

谢凉回了句早,穿好衣服出去了。

方延晚上做噩梦,这天起得也很早,见他站在栏杆前,赶紧跑过去盯着他。

谢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问道:“怎么?”

方延上下打量他,试探道:“你……没事吧?”

谢凉微笑:“没事。”

爸爸只是有点不想当人。

方延总觉得他笑得瘆得慌,再三确认了一番,发现他不太像有事的,倒像是能让别人有事,便拍着小胸口跑了。

过了一会儿,人们陆续起床。

吃过早饭,队伍再次赶路。

谢凉依然和乔九坐一辆车,只是没再嘴贱地提陪-睡。

可惜越接近少林,客栈住得越满,终于到了挤不开要两个人睡一屋的程度。谢凉只能又和乔九挤了两晚,好在乔九没作妖,不然谢凉觉得自己不一定真能忍住。

这天傍晚,车队成功抵达少林附近的钟鼓城。

这座和宁柳、万兴一样繁华的大城里有许多客栈酒楼,如今侠客云集,想来都住满了人。谢凉见车队缓缓驶过主路没有停,而是拐进了一条岔路,问道:“我们去哪儿?”

乔九道:“天鹤阁分部。”

谢凉便知道今晚不用再和乔九睡一屋。

他满意地等了等,见车队进了一座院子,正要下车,入耳便是一声轻笑:“总算来了,等了你半天。”

他听到天鹤阁的人喊了一声“凤楼主”,猜测是那位五凤楼的三楼主,便掀开车帘,对上了一双带着笑的桃花眼。

来人长相俊逸,身穿一袭宝蓝的长袍,手里握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绝世坏人”四个大字,活脱脱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凤楚乍一见到生人,并没有诧异,而是也在打量他,见他神色淡然,头发很短,只扎了一个小揪,看着随性又帅气,笑道:“谢公子?”

谢凉点头:“凤楼主?”

“正是在下,”凤楚摇着扇子,瞥见乔九的身影,说道,“火火也来了,他爱慕你的事如今被全江湖知晓,正羞愤不已,死活不肯住在你这里,看来你得亲自去请他。”

乔九一听就笑了,跟着谢凉下来,问道:“他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凤楚道:“在福来客栈。”

他“啪”地合上折扇,笑得两眼弯弯,“我早说过火火和你很配,何时给他个名分?”

“不给,江湖上那么多人宵想我,我要是给了他,得有多少人哭死?”乔九自恋道,扫见身边的人,立刻鬼使神差加了一句,“尤其是谢凉。”

天鹤阁一众和凤楚顿时齐齐看向谢凉。

谢凉暗道一声好好地又来招惹你爸爸,顶着众人的目光淡定附和:“嗯,毕竟都睡过你了,你哪天要是想通了,我会给你一个名分。”

卧槽已经睡过了吗!

天鹤阁一众惊呆。

后面下来的窦天烨几人也震惊了。

乔九竟然逼迫成功了,该不会真的下了春-药吧!

凤楚“噗”地笑出声,赶在乔九开口前一把拉住谢凉,笑道:“在下对谢公子一见钟情,走走走,请你喝酒。”

谢凉道:“一见钟情不是这么用的。”

“是这么用的没用错,”凤楚笑眯眯地拉着他往外走,“你叫谢凉是吧,为了你,我决定从今天起改名叫谢暖。”

谢凉:“……”

能和乔九关系好,果然也是挺能作的。

朋友在据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见面,正常讲是要一起吃顿饭的,但遇见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饭局根本不用想,凤楚真的就扔下一群人拉着谢凉喝酒去了。

乔九和天鹤阁早就习惯,前者去请赵炎,后者则往下搬行李,顺便招呼窦天烨他们吃饭。

窦天烨几人暂时没动,直到目送谢凉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才开口。

窦天烨道:“坎坷啊,你们看又招惹了一个!”

方延道:“谁说的,那一看就是开玩笑吧?”

窦天烨道:“但阿凉是真的衰,万一人家以后假戏真做了呢?”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嗯……”

这简直太有可能了!

几人唏嘘不已,开始认真商量过两天去少林给谢凉求个平安符。

天鹤阁的据点建得十分秀气,后院还挖了一个荷花池。

窦天烨顺着走廊往后走,刚拐过一个弯,迎面便见走来两位持剑的女子,二人一粉一白,美得像荷花成精似的。

几人不由得一停。

少女见到他们也停住了,粉衣女子率先开口:“你们是跟着乔阁主一起来的吧?不知几位公子怎么称呼?”

窦天烨站在最前方,正对她们。

他暗道一声终于正面见到了活的女侠,压下激动的心情,客气地作揖:“在下姓窦,窦天烨,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两位少女的脸上顿时遍布寒霜。

粉衣少女咬着牙微笑,一字一顿:“在下峨眉山宋初瑶,听闻乔阁主今日能到钟鼓城,特奉家师之命来请窦先生。”

话音一落,手一抖,抖出一根绳子。

窦天烨:“……”

方延几人:“……”

宋初瑶道:“我和师姐已恭候多时,窦先生,请吧。”

窦天烨:“……”

不,我不去!

第033章

窦天烨想给自己曾经的灵光一闪磕个头。

他当时真聪明, 竟劝动谢凉雇了一个高手,虽然高手毛病大,但实力是有的,峨眉山的两位女侠全都打不过他, 真好!

梅怀东重剑在手,宋初瑶二人靠不近半步,只能看向天鹤阁的人。

天鹤阁负责带领窦天烨几人去吃饭的是据点的人。

九爷接的生意是若能把人交给少林他们, 价钱就可翻倍, 所以峨眉山才会接到消息后一早来这里等着押人。

正常讲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生意便算是做成了。

但方才那个叫谢凉的是从九爷的马车上下来的, 与九爷的关系似乎挺不错, 据点的人拿不定主意便迟疑了一下, 这时负责搬行李的人听到动静恰好折回, 忙道:“先等等。”

宋初瑶道:“还等什么?”

那人道:“等我们九爷回来。”

宋初瑶握剑的手一顿。

虽然她恨不得现在就能把人绑回去, 但到底不敢在天鹤阁的地盘上放肆, 冰冷地扫一眼窦天烨, 忍住了。

窦天烨长出一口气, 紧紧贴着梅怀东往前走, 很快进了后厅。

坐了一会儿, 饭菜便一一被端上桌。

几人清洗一番,坐好吃饭。刚吃几口, 只见门外进来两位持剑的年轻公子, 宋初瑶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立即起身:“周师兄, 冯师兄!”

为首的周师兄点点头,说道:“听父亲说你们下了山,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宋初瑶道:“人见到了,只是还在等乔阁主。”

窦天烨边吃边听,听出这二人是武当山的。

果然那边又说了几句话,两位公子的目光便整齐地射过来,眼底的寒光像是要在他的身上捅出一个窟窿。

他不和他们对视,专心啃鸡腿,开始思考一会儿能不能见到十八罗汉。

据点的人给武当山的二位上了茶,站在旁边守着。

他们刚才在同僚口中得知了某件不得了的事,那个叫谢凉的不仅能与九爷同乘马车,还敢摸九爷的脸、看九爷洗澡、睡九爷的床,甚至有可能已经睡过九爷本人了,八成将是他们天鹤阁未来的夫人,而这窦天烨是夫人的娘家人,自然得看好,不能让人随便绑了。

窦天烨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已水涨船高。

本着及时行乐的原则,他吃得极其认真和享受,啃完一个鸡腿还哼了段小曲,然后抹把嘴,拿起一块排骨继续啃。

峨眉和武当的人:“……”

真想一剑捅死他!

据点的人看得擦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这娘家人和他们九爷一样喜欢招人恨啊,也不知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总部的精锐和他们走了一路,对此见怪不怪,还笑着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行的酒令很有意思,今天行吗?”

“行啊!”窦天烨爽快道,“来来来,我们站一下队!”

方延立刻哭了:“我不玩!”

“你不玩我们玩。”窦天烨招呼他们拿酒,一字排开后分了分每人叫什么名字,正要往下蹲,只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进了门。

乔九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把赵炎请来了。

只是办法大概不合心意,证据便是赵炎的脸色特别难看。

窦天烨几人见到他,异口同声:“哦,是你!”

赵炎一眼瞧见他们,顿时想起了那一碗尿。

想起第一碗,他便想到了第二碗,继而想到当初祈福时干的蠢事,脸色更加铁青,瞪他们一眼,扭头就走。

据点的人急忙追出去,好言好语把人请进了客房。

峨眉武当的人向外张望,见他们回来,问道:“乔阁主呢?不是说他去请赵楼主了么,怎么没和赵楼主一起回来?”

据点的人道:“可能是去找凤楼主了,劳烦几位再等等。”

峨眉武当的人无法,只能继续等。

乔九这时确实在找凤楚。

而谢凉和凤楚则已经喝上酒,他们进的是钟鼓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酒楼处在主街上,此刻天色将晚,街道的灯笼渐次亮起,配着浪潮似的人声,繁华而热闹。

来的时候酒楼早已人满为患,他们于是坐了vip席位——凤楚只招呼一声,店家便给他们在屋顶架了一张桌子,桌子横架在屋脊两侧,他们拿着蒲团坐在屋脊上,就这么对着一张小长桌吃起了饭。

凤楚道:“尝尝,这几个都是酒楼的招牌菜。”

谢凉“嗯”了一声。

凤楚“刷”地打开扇子扇了扇,惬意道:“果然还是上面舒坦,这主意还是当初乔九想的。”

谢凉道:“他是怎么和店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