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顿时闭上嘴,默默望着他,小肩膀一抽一抽。

“不哭了?”乔九给他解开穴,“你看这样多好……”

一句话没说完,只见方延扯开嗓子,“哇”地又哭了。

乔九觉得这一定是谢凉那头小狼崽给出的主意,他干脆不点穴了,就这么看着方延哭。

卧槽你还是个人?

方延眼泪婆娑,继续努力哭,希望小伙伴们快点来。

窦天烨几人的房间都在附近。

他们收拾完桌子便回来了,此刻听见哭声急忙进门,看了看中间的蜡烛和九爷手里的匕首,齐齐惊悚,冲过去抱住方延:“怎么了?”

方延一头扎进窦天烨的怀里,踏实了。

乔九耐着脾气又问了一遍:“谢凉为何要去闯荡江湖?”

哦,这事。

几人顿悟。

于是整齐地扔下一句“不知道”之后,窦天烨和赵哥便忙着安慰方延,只剩江东昊看着乔九。

乔九也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江东昊继续回望,神色冷峻。

他属于越遇见大事越木然的类型,根本不会泄密。

所以顶着九爷的目光和压迫,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很快达到灵魂出窍的状态。

乔九:“……”

这绝对也是谢凉的主意。

他看看一屋子的人,轻笑一声,没再逼问,更不准备留宿,起身便走了。

窦天烨几人直到望着他的身影消息才整齐划一地松口气,然后窦天烨他们在方延的嘴里得知原由,也觉得谢凉太骚,不过好在谢凉的办法管用,算是有惊无险。

方延吸吸鼻子:“他会善罢甘休吗?”

窦天烨道:“阿凉说够呛。”

方延哭道:“什么破眼神,非找个这样的!”

窦天烨道:“谁让他看上了呢,换个角度,九爷也是因为关心阿凉嘛。”

方延心想也是,抹把泪,终于不哭了。

几人劫后余生地互相拍肩,各自回房睡了。

他们想的没错,九爷果然没放弃,这天起便对他们发起了精神攻击。

首先遭殃的是窦天烨。

他今天刚往茶楼里一站,就见九爷溜达着进来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紧接着笑容灿烂地环视一周,客人立刻都吓跑了。他见茶楼的掌柜一副要跪的样子,只能认命地回家。

其次倒霉的是江东昊。

九爷大概是记恨昨晚的仇,来到江东昊的棋摊把他身上的钱都赢光之后,又残忍地将他杀了一个片甲不留。江东昊木着脸收拾好棋摊,出城门便去爬云浪山了,结果半路遇见天鹤阁的人,被他们请回了山下,于是回大宅搬来梯子上了屋顶。

赵哥和方延见状都没出门,老实地待在了家里。

然而待在家里也不安全。

因为九爷收拾东西就住进来了。

大宅顿时一片愁云惨淡。

不过好在窦天烨几人丧惯了,自闭一天后便淡定了下来。

窦天烨专心写故事,方延专心做衣服,江东昊专心看棋谱,赵哥专心研究美食,梅怀东则专心练剑。烦的时候几人就扔下手里的东西,拿起小铲子在院里开垦出一块地开始种菜,种完还围观窦天烨跳了一段海草舞。

乔九在旁边看了他们两眼,离开去处理天鹤阁的事务,等到饭点才回来。

窦天烨他们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九爷除了前两天折腾过他们外,最近基本都不在大宅里待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露一面,并且没有再逼问过他们了。

他们不由得开了小会。

“啥情况?他是不是不问了?”

“不问是不可能的吧?我觉得可能是最近太忙,暂时顾不上咱们。”

“嗯……”

几人没有放松警惕,忙事情的同时坚持暗搓搓地观察九爷,发现九爷依然很忙,便纷纷表示喜闻乐见,由衷地希望九爷能忙到忘记某件事。

天鹤阁的人则都知道九爷最近在忙些什么。

阿山看到会口技的手下从九爷的书房里出来,问道:“今天结束的挺早啊。”

那手下道:“九爷学会了。”

阿山压低声音:“他没说他想干什么?”

那手下摇头。

阿山便带着满满的好奇心,看着自家九爷笑容灿烂地走出门,离开了云浪山。

此刻还没到傍晚。

窦天烨几人见九爷今天这么早回来,生怕是忙完了要对他们严刑逼供,都提起了一颗心,结果一直到晚上都相安无事,便各自睡了。

半夜窦天烨被开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发现有人进来了,问道:“谁?”

方延道:“我。”

窦天烨望着他走过来,见这身影果然是方延,说道:“干什么啊?”

方延道:“晚上做噩梦害怕,你往里挪挪,给我让个位置。”

窦天烨听话地挪进去,看着他在身边躺好,听他说梦见九爷把他拉进地牢里抽鞭子,就吓醒了,便安慰道:“不会的,九爷没那么凶残。”

“万一咱们把他逼急了呢?”方延惴惴不安,“要不咱们干脆告诉他得了。”

“那哪行,”窦天烨道,“阿凉说了不能告诉他,不然他肯定要阻止的。”

方延道:“万一他不会呢?”

窦天烨道:“会的,你想想九爷回来的路上那副犯相思病的样子,得多喜欢阿凉!”

方延静了一下,说道:“他喜……喜欢阿凉才不忍心让阿凉伤心嘛。”

窦天烨道:“这不一样,他要是知道阿凉是为了他去闯荡江湖的,肯定要心疼啊,也肯定会把阿凉绑回来,到时候阿凉就真得吃软饭了。你想想阿凉的性子,他吃软饭会开心吗?”

方延道:“嗯……”

窦天烨道:“所以得保密。”

方延叹气:“阿凉为了九爷,蛮不容易的。”

窦天烨跟着叹气:“可不是,为娶媳妇都玩命了。好了睡吧,咱们早点赚钱去找他,就早点帮着他一起赚彩礼,好让他早日娶九爷。”

方延掀开被,站了起来。

窦天烨道:“怎么?”

方延道:“你的床不舒服,我还是回去睡吧。”

窦天烨知道他娇弱,含糊地“嗯”了声,翻身继续睡。

“方延”为他关好门,转身迈进谢凉的房间,一寸寸将骨骼拉回原位,扯掉发绳,掀开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貌。

转天一早,乔九吃完饭照例去忙。

几人见怪不怪,送走他便各自忙自己的事。窦天烨看了方延一眼:“你昨天回去后没再做噩梦吧?”

方延诧异:“昨晚?你说啥呢?”

窦天烨道:“你昨晚做噩梦跑我房间里来了,忘了?”

方延道:“扯吧,我没去你房间也没做噩梦啊。”

窦天烨震惊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有梦游症吧?”

“你才有梦游症,我以前没梦过游,”方延说着一顿,迟疑道,“我听说压力大容易梦游,这几天我头发掉得挺多的,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

窦天烨道:“有可能,我感觉我最近压力也挺大的。”

赵哥恰好路过,闻言教育:“年轻得多注意啊,要不老了都是病。”

几人深深地觉得有道理。

这里不像现代的医学那么发达,连个手术都做不了,更得保养。

于是乔九中午带着阿山回来的时候,便见窦天烨他们一字排开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并且每人捧着一个杯子,杯中泡着红枣加枸杞。

赵哥见到他,起身道:“饭还没做,得等会儿。”

乔九道:“不用,我不吃。”

窦天烨几人一齐看向他。

乔九道:“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最近挺忙的。”

窦天烨几人默默点头。

乔九道:“天鹤阁最近接了一笔生意,我得离开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找阿山。”

窦天烨几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心里齐喝:太好了!

他们见他说完要走,赶紧起身送他,要不是怕他翻脸,他们简直想放个鞭炮欢送。

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

窦天烨几人出来便见到一匹骏马停在门口,马鞍上挂着行李,显然是真的要走,不是骗他们玩的,他们连忙道:“九爷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乔九翻身上马,似笑非笑地扫他们一眼,扬起马鞭走了。

窦天烨几人目送走远,高兴地收回视线,然后整齐地看向阿山,热情地围了过去。

“阿山是吧,这名字真好听,你还没吃饭呢吧,走走走咱们去酒楼吃。”

“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没事多走动走动,来家里吃个饭。”

“什么邻居,都是兄待!”

“嗯!”

阿山笑着一一回应,跟着他们往城里走,顺便在心里同情了他们一下。

他家九爷花费那么多工夫学口技绝不是一时兴起,肯定是干了某件事,不然不可能离开得这么突然,你们现在是高兴了,以后指不定要怎么哭呢!

第060章

双叠帮与天鹤阁类似, 都是离山脚下的城镇不远。

这里的城镇没有宁柳繁华,但还算热闹, 周围除去一个新来的双叠帮, 就只有三四个山寨,一刀山寨的规模能排第二,且很会挑地方, 上山的路只有一小条,地势易守难攻。

金来来等人见谢凉转了一圈很快回来, 期待地问:“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打上去?”

谢凉道:“先不打。”

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情况,冒然打上门风险太大,他说道, “我下午再出去转一下。”

金来来几人都没有意见, 热情地招呼他吃饭。

饭后谢凉休息一会儿,带着秦二下山,直奔城里。

他已经弄清贺汤圆和对方打架的起因,说是那天看见他们四寨主调-戏小姑娘,还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小胖子路见不平英雄救美, 立刻被打成了狗熊。

不过这只是个小事件, 且还是汤圆的主视角,所以他想听听别人对一刀山寨的整体印象。结果一问不要紧, 竟然得知官府专门发过榜, 帮忙剿匪是有花红可以拿的,可惜发了一年多也没人能拿下他们, 以至于都快被遗忘了。

谢凉道:“他们坏吗?”

“坏啊!”人们道,“山寨不都那样吗,打打劫、抢抢东西,厉害的还杀过人呢!”

“咦,说起来这个一刀山寨倒是很少拿城里的有钱人下刀,不然官府早就不能忍了,他们多是打劫过往的商队。”

“我听说这种劫法可赚了,打劫一次就能活好久。”

谢凉听了一阵,觉得和想象中的山寨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城里人的仇恨值拉得少。他在城里转了转,又回去了。

金来来几人继续期待地望着他。

谢凉道:“明天去 。”

金来来几人顿时一蹦三高,觉得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但紧接着却听谢凉说要先和人家讲讲道理,都是一怔:“——啥?”

谢凉说讲道理,那就是真讲道理。

转天一早,他便带着他们前往一刀山寨,然后在半山腰就见到了闻讯赶来的郝一刀,他看了看这位脸上带疤的魁梧大汉,客套地报上姓名。

郝一刀显然是听过传闻的,目光微凝:“你就是那位谢公子?”

谢凉笑道:“正是在下。”

郝一刀道:“不知谢公子有何贵干?”

谢凉道:“在下这位小兄弟前些日子被你的人打了,特来讨个说法。”

“这可是误会,”郝一刀道,“谢公子有所不知,那天的小娘子是我四弟的媳妇,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外人哪有插手的道理?”

“你放屁!”汤圆怒了,“人家梳的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的头!”

郝一刀面色为难:“那是他们聊起以前的事,那天故意梳着玩的。”

汤圆更怒:“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郝一刀道:“人家小夫妻的事哪好拿出来当众说,我今日也是看在谢公子的面子上才说的。”他看向谢凉,“谢公子若是不信,我把四弟妹喊来,你们亲自问问。”

谢凉看一眼要炸毛的汤圆,见他老实下来,这才对郝一刀道:“不用了。”

根本不需要问。

想也知道,这段日子他们肯定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郝一刀微微提起一颗心。

自从得知金来来是叶帮主的外甥,他们就赶紧想出了这个法子。

他经历过山寨被端的劫难,幸亏是运气好跑了,也幸亏有那次的事,他才吃一堑长一智,觉得不能太祸害周围的百姓,否则早晚吃不了兜着走,老四这次是没办法真看上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成全,但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所以他不怕白虹神府的人找上门算账,因为他们把理先占了。

再者他们祸害的都是别处的人,完全能理直气壮地让白虹神府的人去城里问问有哪家受过被他们的害,到时白虹神府的人问不出,他们就可以说对方以大欺小,想来那种注重名声的大派是不会动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