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抓了几个黑衣人,吩咐手下看好,然后告诉人们没吃饱的可以继续吃,吃饱的就早些休息,他们明早离开这里。

等都交代完,他便让手下把那只野鸡烤了,和谢凉到了后山凉亭。

凤楚不甘寂寞,笑眯眯地顶着乔九嫌弃的目光也过来了,不客气地一坐,问道:“他那点武功能是你的对手?真让他跑了?”

乔九知道瞒不过他,说道:“有人跟着。”

谢凉和凤楚顿时了然。

那伙人好像都蛮忠心的,乔九这是觉得抓了董一天也没用,干脆选择了尾随。

凤楚道:“我看你的人好像挺全的,另外派的别人?”

乔九点头。

为以防万一,他给谢凉写信的同时也给云浪山去了一封信,让他们派几个好手过来,但由于有内鬼在,那几个人一直没露过面,今晚恰好派上用场。

他斜了凤楚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没别的事就赶紧滚。

凤楚坐着不动,直到天鹤阁的人把烤好的野鸡送来,他满足地撕了一个鸡腿,这才正经了些,说道:“董一天说完那声‘动手’,有一瞬间动了怒,蛮明显的。”

乔九和谢凉几乎同时挑眉。

董一天或许是因为被逼到那一步而生的气,也或许……是被某个人气的。

若是后者,这里面的含义可就深了,当时乔九正接住方延,天鹤阁的人还在装虚弱,而黑衣人要围过来还有些距离,站在董一天的角度看,若那一刻有人突然出手擒住谢凉,一切便可尘埃落定,但某个人却没动手,那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如果真是这样,这说明他们当中还有内鬼。

要么是一直没露出过马脚、见到精锐在发解药便没敢乱动的天鹤阁成员,要么便是跟着谢凉过来的那些人。

凤楚说完了这件事,拿着鸡腿走了。

谢凉看向乔九:“你觉得你的人里还有内鬼么?”

乔九道:“不太可能。”

他的心腹一直盯着那两个内鬼,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再说里应外合这种事当然越稳妥越好,有必要放着一个人不用么?

谢凉点点头,撕下一片鸡肉,递给乔九。

乔九接过来吃了,问道:“在想什么?”

谢凉道:“在想谁有嫌疑。”

乔九看着他。

谢凉没有继续说,又撕下一片鸡肉递过去,在他伸手时往回一收,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乔九瞪眼。

谢凉笑了笑,前倾亲了他一口。

二人分吃了半只鸡,消了一会儿食,便回房休息了。

转天一早,他们简单喝了点粥,离开了凝心寺。

五位和尚目送他们走远,看着他们留下的大笔香火钱、在城里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野猪,恍然如同做梦。

昨夜晕倒的一瞬间,他们都以为醒来便会见到佛祖,谁知睁开眼还在原来的房间,而这些人也终于走了,但是……他们到底是来干啥的呀?

其中一人道:“师父,您说咱们寺里是不是有什么宝物?他们昨晚把咱们迷晕后找到了,今早就走了。”

其余同门一齐看着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梦。

老和尚双手合十,木着脸道了声阿弥陀佛,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事便自此成了他们寺里的未解之谜。

谢凉一行人下了山,到了附近的小镇上。

这个镇子不算热闹,他们稍微休整一番便继续赶路,于天黑前抵达了一座大城。

谢凉临睡前找窦天烨聊了聊,于是转天吃早饭的时候,窦天烨便提出要谈笔生意再走,免得以后再来。

他年前就是因为出来谈生意才被归元道长抓到的,除去纪诗桃,其余人知道他要谈的是什么生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好奇地问道:“窦先生要说书么?”

窦天烨道:“有可能会说一个故事。”

两位女侠很高兴。

她们上次听窦天烨讲故事还是在钟鼓城,而且并没有听全,这次是一定要听一听的。

谢凉在旁边配合道:“那行,等你谈完我们再走。”

他看向其余几人,“诸位……”

两位女侠怕他轰人,抢先道:“我们自然听谢公子的。”

沈君泽和沈正浩没什么事做,也决定留下。

叶姑娘跟着点了点头,没异议。纪诗桃依然不想这么早回家,无视掉护卫的表情,也同意了。

事情便轻轻松松定了下来。

窦天烨饭后找到城里最大的茶楼谈生意,敲定了要在这里说一次书。不过为了有时间写故事脚本,他与茶楼定的是只说中午的一场。

这一场在三天后就改到了晚上。

因为茶楼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厉害,不想得罪自家养的说书人,便给窦天烨安排的中午,结果这三天一天比一天火爆,他们为了钱着想,立刻找到窦天烨赔小心,好说歹说地把时间给改了。

这三天里,谢凉和乔九尝了尝城里的各色美食,累了要么去茶楼听窦天烨讲故事,要么就在屋里挨着看书,过得十分惬意。

秦二几人不像凤楚似的敢跟着他们去吃饭,便自己去玩,把城里转了个遍。

第四天,窦天烨改到晚上说书,秦二他们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于是商议一番后,他们打算带着些吃的去游湖泛舟,赏一赏春景。

谢凉对这事没兴趣,没有跟着。

倒是方延最近和他们玩的挺好,乐颠颠地跟了去。梅怀东留在敌畏盟教育新加入的同僚了,这次没有跟来,乔九便挑了两名精锐,让他们陪同方延一起出了城。

天气宜人,许多高门的公子小姐都出来了,湖上并不冷清。

秦二一行人泛舟划了一圈湖,然后在岸边找了一块空地,开始了露天烧烤。这是秦二在窦天烨那里学来的,他打算弄给叶姑娘吃。

沈正浩很感兴趣,便撸起袖子过去帮他,热热闹闹的。

沈君泽含笑看了他们一会儿,以方便为由,起身去了身后的树林。

他走得很慢,一步步进了树林深处,静静站了片刻,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看一眼过来的一位老者,笑道:“这倒是挺适合你。”

那老者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掀了脸上的易容,正是董一天。

沈君泽打量他发白的脸色,温和道:“看来你受伤不轻。”

董一天道:“我只是一时失手。”

沈君泽道:“你不是只这一次。”

董一天僵了一下,忍不住道:“你当时若肯出手……”

沈君泽打断道:“你当他们是傻子?”

他的声音更加温和,不紧不慢,“再说我已经说过这次可能有诈,是你非要急着抢功,既然你都不肯告诉我想下毒围困他们,那我为何要帮你?”

他看向对方,微微一笑,“恭喜,你又搞砸了一次。”

董一天脸色一青,只觉一阵气血翻腾,急忙扶住旁边的树,咬牙道:“你……你把我喊出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你受伤这么重?”沈君泽收了点笑意,皱眉探了探他的脉,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董一天打开一闻,发现是上好的伤药,脸色稍微缓和。

他吃了一粒,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沈君泽道:“我件事不太明白,想问问你,我说过好几次谢凉他们不简单,让你们先等我慢慢接近他再说,为何你们这么急?”

董一天道:“你猜到的事,何必问我。”

沈君泽的眼神幽深了一些:“尊主果然要来中原?”

董一天道:“嗯。”

沈君泽皱眉:“他在这种白道都很警惕的时候……”

他猛地一顿,轻轻呵出一口气,“哦,原来如此,你们想在我大哥的婚事上做手脚。”

董一天又“嗯”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别告诉我你就为这点事找我出来。”

“自然不是,我还有个事想问你,”沈君泽看着他,“你就没想过你能从乔九手里逃走,并不是你运气好,而是他主动放的你?”

董一天心头一跳:“什么?”

沈君泽道:“比如说派人跟着你,看看你究竟见过谁。”

董一天呼吸一紧:“那你……”

他想说“那你就不怕暴-露”,但只说了两个字便觉胸口一阵绞痛,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你……你竟然在药里……下……毒……”

沈君泽道:“谁让你非要把我大哥牵扯出来。”

董一天基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仰头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下一刻,只听林间响起一声惊呼,沈君泽扭头一看,见他在暗处的手下发现了叶凌秋,并把人押了过来。

那人恭敬道:“公子。”

沈君泽“嗯”了声,朝叶姑娘走去。

叶凌秋表情僵硬,下意识后退半步,紧接着被死死地按住了。

沈君泽慢慢停在她面前,温和道:“叶姑娘方才看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上一章有几个人问沈正浩呢,请回到上一章看看“地上几人”这种词,沈正浩就在这里,中了药又不能动,写他没必要,耸肩

第104章

郁郁葱葱的绿完美地遮住视野, 从这里向远处眺望, 连点湖的影子都看不见。

树林通着一个山坡,看这深入的情况, 他们几乎是到了坡下, 除非有意,否则根本不会再有人过来。

叶凌秋看着沈君泽。

他仍如往常那般温和,身上一点冷意和火气都没有, 仿佛刚刚杀人的不是他。

君子如玉, 温文尔雅。

以前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赏心悦目,暗自欢喜,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觉脊背发凉, 心中一片寒意。

沈君泽见她不答, 对手下挥了挥手。

后者便松开叶凌秋, 扛起尸体离开了这里。

林间静了下来。

叶凌秋手指冰凉,心里怦怦直跳, 甚至感觉不到吹进来的风。

沈君泽站着没动, 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她缓神。

片刻后,叶凌秋终于开口:“你……为什么?”

“我若说是被逼的, 叶姑娘可信?”沈君泽勾着浅笑, 坦然自若的模样与“被逼”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他似乎只是应付一句,根本不等她回答,问道, “你是跟着我进来的?”

他进来是干什么,湖边的人都知道。

一个姑娘家本不应该跟过来,但由他说出口却好似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没有丝毫不妥似的。

叶凌秋道:“嗯,我有些事想问你。”

她脑子里很乱,尽量稳住心神解释了一句,“我原是在外面等你,后来看到有个影子闪过去,就跟了进来。”

沈君泽看着她:“叶姑娘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我看你这一路总往我身上看,有心事?”

叶凌秋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人对我说你的心疾犯了,只有两年好活,还说若不信便去谢公子那里看看,你就在那边。”

她没见到那个人的影子,只是收到了一张小条。

但毕竟事关沈君泽,她在家里坐立难安,因此见父亲为乔九的事伤神,便有意提了几句,成功打着“劝说谢凉”的旗号出了家门,后来在半路遇见了结伴游玩的两位女侠,便同行了一段路,再后来她们在酒楼听见有人谈论谢凉,就一起过来了。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有人指使,便加了分小心,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她们一路上都很顺利,成功抵达了敌畏盟,而沈君泽的情况果然不太好。

她低声道:“那个人还说谢公子他们来自通天谷,我先祖当年藏了一件宝物,能治百病。”

可她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年前那些事,就能猜到对方是冲着白虹神府来的。

紧接着她想到了沈君泽经常找方延下棋,人对于心上人的事是很在意的,她知道沈君泽虽然脾气好,但其实不怎么喜欢与人深交。

先前她见他总和方延凑在一起,还以为他突然对下棋感兴趣了,更是在家里努力学了一段时间的棋,可若方延是通天谷的人,便不得不让人深想沈君泽的目的了。

她最近总在想沈君泽和给她传小条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牵扯,沈君泽又是不是想要她先祖的东西,所以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独处的机会,她便想来问问他知不知道通天谷。

她方才能跟着人影进来,也是这些天的怀疑所致,谁知竟见到了那一幕。

她问道:“你是为了那个宝物?”

沈君泽道:“不是。”

叶凌秋道:“那是为了报仇?”

沈君泽道:“叶姑娘不是说有事问我吗?问吧。”

叶凌秋见他避而不答,只好道:“你知道通天谷吧?”

沈君泽微笑:“嗯。”

叶凌秋便沉默下来。

“给你传消息的应该是董一天,年前去红莲谷的时候,他易容成我的护卫跟了咱们一路,想来是看出了什么,方才也可能是故意暴-露踪迹引你过来,想让我收买你,”沈君泽的语气不紧不慢,一贯的令人舒适,“叶姑娘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回去吧。”

叶凌秋顿时一怔:“你不杀我?”

沈君泽道:“我不杀没必要的人。”

叶凌秋道:“那你不怕我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沈君泽笑了笑:“所以还请叶姑娘看在我饶你一命的份上,替我保密。”

这话说得既礼貌又和气,简直像是在说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叶凌秋完全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尚未理清纷乱的思绪,便见他率先向林外走去,只好无言地跟着他,片刻后冷静了一些,她望着前面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沈君泽原来知道她对他有意。

但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他。

而他对她因他赶来的事一点都不在意,对她这个人的评价只有三个字:没必要。

“找到了,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