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舒下令将她关押起来时,她冲上官那颜幽冷的笑,“上官小姐,你师父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上官那颜不在意地笑笑。

卫士将她拖下去时,她狠毒的言语还在东宫夜空飘荡,“圣公此番落败,全是因你这个贱人!他若毁在你手里,你这个贱人一辈子也无法赎罪!”

望舒松开上官那颜的手,替她理了理鬓发,笑道:“你踹我一脚,原本打算跟你好好算账,不过看在你立下大功的份上,我可以不计前嫌。”

“只是不计前嫌么?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上官那颜将他的手从自己脑袋边拿下,当着宫中侍从的面,她依旧满面含笑,将望舒的手转扔为握,向望舒索要条件也只是像在撒娇。

“爱妃想要什么?”望舒目光如水。

“井水不犯河水!”上官那颜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他。

望舒嘴边挂笑,似在考虑。上官那颜招手让他俯身,她附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情形似是新婚男女如胶似漆正情语,一旁的宫女大多面露羞涩不敢多瞧,对于洞房花烛时太子妃落荒而逃的情形,宫女们则猜测大概是出于这对小夫妻的某种趣味吧。

最终,望舒点头同意了上官那颜的要求。宫女们心想,太子原来很是宠爱太子妃啊。

安身保命的协议达成,二人各取所需。上官那颜便要与望舒双双步入寝殿,忽地,望舒似乎想起一事,对身旁太监道:“将侧殿的绿萝姑娘叫来。”

耳闻绿萝二字,上官那颜还是不由得全身僵硬了一瞬间。望舒似是感觉到了某些异样,笑着解释道:“方才你跑出洞房后,绿萝姑娘正有事要见我,才说了几句,便是那女刺客夜闯东宫,扰了要事。”

绿萝与红衣女子同时出现在东宫,上官那颜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绿萝被人带到寝殿,向上官那颜与望舒行了礼后,见上官那颜在侧,言语便有些顾忌。

“太子妃不是外人,绿萝有话直说。”望舒拍了拍上官那颜的手背,以示二人的亲密,笑着对几步外的绿萝道。

绿萝仔细分辨上官那颜的神色,对她还是有几分忌惮。上官那颜与望舒配合得恩爱有加,但对绿萝的厌恶却挥减不去。潜意识里,即便她背叛了俞怀风,也不允许别的人背叛他!当下虽也对绿萝笑着,心里却在现学现用红衣女子的话,“绿萝你这个小贱人!以后我定不饶你!”

上官那颜面上神情古怪,绿萝来不及深究,将怀中包裹的一物递到望舒面前。望舒接过后,一层层打开。上官那颜紧张地瞅着,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令俞怀风如此看重。

最终,一枚色泽红润造型奇特的赤玉躺在了望舒手心里。

“赤玉令,前朝九皇子的信物,也是印章。”绿萝低声道。

上官那颜心中蓦地一跳,捕捉到某些讯息,不由脱口,“前朝九皇子?”

“据说,就是爱妃你师父。”望舒亲昵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和蔼问她,“你不知道么?”

居然是这样!

上官那颜脑子嗡嗡作响,心中百味杂陈。

“拿到他的信物,爱妃可知意味着什么?”望舒继续和蔼问她。

她一颗心被提了起来,悠悠晃晃,一时间,震惊、担忧、难过、犹豫种种情绪交织而过。瞬间的失神后,她强自定下心神,“殿下……要告发他?让圣上治他的罪?”

“爱妃可是担心了?”望舒眼角掠过一抹笑意。绿萝奇怪地看着二人。

“当然不是!”上官那颜面上忽然灿烂一笑,“我只是惊讶而已,惊讶而已!”

望舒将目光从上官那颜脸上移向掌中,把玩着这枚赤玉。此玉造型上圆下方,方形底座下刻着一个隶体的“彦”字,由下而上九条蟠龙以精湛细腻的手法就着玉身雕刻而出,精美绝伦,光彩耀目。

上官那颜看得目瞪口呆,望舒将手掌一收,握紧赤玉,起身往外走。上官那颜疾步跟上,一把拽住他衣摆,“你要去干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望舒甩下她,带着绿萝走出寝殿。停步在门外,他对一旁的内监命令道:“太子妃身体不适,只能呆在寝殿,听明白了么?”

“老奴明白!

第58章 爱似流砂

望舒并不因上官那颜出卖俞怀风一回而对她产生信任感,在得到赤玉令后,他有个完美的计划,为了防范一切可能存在的阻力,他决定将上官那颜软禁起来再说。

上官那颜的活动范围只在寝宫内,其实无需过多的人力物力来限制她,她也不会去破坏望舒的完美计划,因为一夜受冻受惊后,她病倒了。寝殿内那张阔大的喜床如今为她所独有,望舒没有再来骚扰,信守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承诺。

她满面病容,浑身酸软无力地蜷在锦被中,眼睛无神地凝在虚空。这几日噩梦缠身,大概是因为做了坏事吧?梦境里俞怀风身份败露,寒筠一怒之下将他下狱。天牢里散着腐败的气息,俞怀风独自站在牢狱内,忽然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她吓得一步后退,脚后却无路,她身体失重,坠入无边无际的虚洞。

牵挂在心,如何都睡不安稳,但这一步也是她间接造成的,她能去求得他的原谅么?

不能!

甩甩头,将罪恶感压下,她等的不就是这一步么?这是赌局的一环!不管她这一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都要坚持将这一局进行下去!

五日后,望舒带着欣慰与关怀的神情来看望她。

“爱妃感觉如何了?”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嘘寒问暖。

“并无大碍,只是十分想念殿下。”她缩在被子里,强打起精神,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望舒。

“爱妃病后愈发楚楚可人了,难怪人说病中美人别有一番风韵。”望舒忽然靠近,眼里噙着薄薄的笑意。

“我都成了太子党了,你还不相信我。除了我这病体吝啬给人外,我可以为殿下奉献一切的!”上官那颜并不退缩,将眼睛尽量睁大,眼神无辜而坦诚,“太子殿下不觉得我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么?”

“我不是已经将你笑纳了么?”望舒直起腰,俯视她,神色颇为轻松,“等你病好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再限制你了。”

这样的恩赐,上官那颜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样子,相反,她心中却不由一紧,不过面上却还是淡淡的,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这几日不见殿下身影,难道是父皇身体不好,要帮父皇处理政事么?”

近来听宫人们说,御医出入寒筠寝宫格外频繁,上官那颜才借此询问。

望舒看了她一会儿,自然知道她是别有用意,“父皇近来退入寝宫,不再上朝,有让我监国的意思,大臣们的奏折也转送到东宫来……爱妃不是要听这个吧?”

上官那颜将脸转到被子里咳嗽了一声。

望舒笑了笑,不再瞒她,“我这几日的确很忙,却不光是处理奏折。前朝乱党一事,很是费了我一番心思呐!不过,终于尘埃落定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后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爱妃哪里不舒服么?”

上官那颜脸色忽然煞白,咳嗽着从被子里挣扎坐起,摇摇晃晃拉着望舒的手,急切地看着他,“乱党?一网打尽?什么意思?”

“有前朝皇子的皇令在手,假传里应外合的命令,彼时设伏城下,轻而易举便一网打尽,血流成河。就这么个意思。”望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上官那颜听得心惊,神思恍惚,懒得继续与他打哑谜,索性问道:“那前朝皇子呢?”

“已被软禁。”望舒答得也干脆。

“那么容易?”上官那颜手指有些发抖。

“父皇已知晓他的身份,不过父皇慈悲为怀,并未将他赐死。如今大明宫也好,仙韶院也好,父皇都交给我处理了。我东宫十率府已驻守仙韶院,前日我命人送去一杯卸功散给他喝了,软禁起来并不难。”

这简单的几句话,传入耳里,却句句有如千斤重,砸在她心口。手指颤抖,她将手掌握起来,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这样的痛楚才使她镇定心神。许久,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泪,她不掩饰不避讳,拉着望舒袖口,泣道:“他功夫被废了么?……不要再与他为难了,好不好?我与他好歹师徒一场,殿下,那颜求你!”

“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收场。”望舒颇有趣味地瞧着她,“你病好了,就去探望探望他也行。”

出了寝殿后,望舒唤来一人,“那红衣女子可曾招供?”

“各种刑具都上过了,还是死不开口!”

“你估计,他们还有多少同党?”

“属下不知,但肯定还有不少,绝不止长安城内伏法的这些!”

望舒点了点头,略显疲惫道:“不必再留她了,杀了。”

“杀了?留着她也许……”

“此时杀了,还能有几分作用。”望舒回头看了眼寝殿的方向,眼梢露出看好戏的期待。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俞怀风?何不将他处决后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留着鱼饵,才有可能钓上鱼来。”

望舒果然将寝殿内外的侍从撤走了不少,上官那颜休养了几日,听东宫管事太监详细讲述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她在心里消化了一阵后,便再也等不及了。

摆驾仙韶院!

她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入的大明宫,当从鸾驾中走下,站在仙韶院大门前时,她抬头看向那镶金嵌玉的三个字,当初考入这里来时,也曾在这里驻足凝视,那时的阳光刺眼,此时却秋风刺骨。

彼时学子,此时太子妃。

十率府卫士已进驻仙韶院,但并未影响贵族子弟学习的别院,只是将紫竹居纳入重点监视范围,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上官那颜出示了太子手谕,才被允许进入。

紫竹并未因秋冬之际而凋零,岁寒才愈显铮然傲骨。

这里的竹林、屋舍、院落,无一处不是熟悉得如自家一般。此番重回这里,倒是形似归宁,只是心境却无从找回。

愈近,情愈怯。

一步步靠近,最终在后院的海棠树下见到了俞怀风。

她向望舒请求再三,才使得禁军只在紫竹居外监守,留给内里一个静穆清幽的环境。

曾经的一树海棠繁花,如今业已悉数凋零,几经风雨后,入了泥土。西府海棠的香气都已飘逝,只剩清凌凌的枝桠蔓延在这空落的庭院。俞怀风就坐在树根上,着一袭青衫,握一卷诗书,与满庭冲穆融为一体。

上官那颜停步在十几丈的距离上,看到他的一瞬,她狂乱的心跳倏忽落了下来,奔腾的血液也静了下来。他坐的位置,是从前她经常停栖的地方,在树下铺上薄毯,她或跪坐或盘坐或伸直了腿随便坐,而后或看书或奏曲或打瞌睡。

早已觉察她的到来,俞怀风目光却未离开书卷,一页接一页地看下去,一页接一页地翻过去。

还是那么风姿独属,还是那么雅致翩然。衣角偶尔被风扬起,发丝偶尔飘过几缕,却始终不乱,一尘不染,冰雪之姿。

上官那颜默默看了许久,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立即便看出他今日格外隽逸,是因为面容清减了不少。

多想扑过去跪到他脚边,诉说离愁别绪,万千思念。但她已不是当初他身边心思简单的徒儿了,凤仪东宫后,她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嘴型换了又换,言语在舌尖旋绕,她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沉稳安宁,向着他,缓缓张口:“师父。”

不变的嗓音,不变的称呼,改变的又是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愿意移开目光,浅浅向她望了过来。那一瞬间,她几乎忘了怎么呼吸,更忘了事先演习面对他的表情。只能听从一种本能,与他对视。

她宫装华服,锦带美玉,就站在十几丈外,不近,也不远。

不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某些东西在改变,是挽不回的事实。她眉目神情,都已悄然暗换。

“有失远迎,太子妃恕罪!”他嗓音低沉,醇厚余韵一如往昔。眸光清浅地注视她,分明看到她眼中刹那流过的震慑之色,难道是尚未习惯他如此称呼她?他唇畔附以亲厚的微笑,继续看着她。

这样的当口,她还是不禁失神怔忡,脑中忽然被抽空。又不知过了几时,她最大限度地压下眼里的落寞,嗓音却不受控制地有几丝颤抖,“你还好么?”

俞怀风面色浅淡,语气随意,“你看着怎样便是怎样。”

而后不知该说什么,上官那颜低着头瞧着脚下的泥土,眉头微微颤了颤,眼睫快速合了几下。若不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装束,此情此境像极了平素她犯下错事后的情状。俞怀风无声无息别过视线,不辨心头滋味。

“红衣姐姐在东宫被俘,是我导致的。”她低着头细语。

“我知道。”俞怀风身体微微后仰,靠向树干。

“你的部下都死了,也是我害的。”上官那颜睫毛颤动得愈发厉害。

俞怀风不作声,目光投向前方屋檐外灰白的天际。

沉默使人压抑,上官那颜压下眼里的热意,抬头看他,咬唇道:“为什么不骂我呢?”

“你爱怎样便怎样,与我无关。”他静静道。

“你被软禁,也是我害的!”上官那颜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迫不及待承认罪恶的感觉。

俞怀风转头瞧向她,却道:“红绡在狱中,你若是能……”

“她死了。”红绡定然就是那红衣姐姐,上官那颜咬牙截断他的话,晚说不如早说。说完后,她定定瞧着他,捕捉到他眼里渐次逝去的温度,以及他周身凉下来的氛围,她将心头一闪而过的愧疚难过犹豫失落都封存起来,面容镇定地迎视他冰冷的眸子。

俞怀风从树下站起,天青色的袖摆飒然拂动,注目着上官那颜,竟轻声笑了,“我用了十年心血栽培的左右手,竟被你们折断,好!太子妃,接下来你要如何?”

他的笑容如同隔了千山万水,模糊在她眼前。一声声的“太子妃”划过心口,每一下都那么疼。上官那颜转了转眼眸,依旧凝望他渊岳般的身影,一颗心却飞向了空际,想要寻找称量的天枰,究竟是那十年心血凝注的助手沉重,还是她这一载相伴的岁月凝重?

她眼睫辗转,碾干了蒸腾的水汽,与他目光错开,缓缓一笑,“接下来如何,要看太子殿下的心情了。听说,你饮下了卸功散?”

他眼瞳幽深,喜怒俱不可见,目光灼灼不放她的身影,“卸功散化去修为,禁锢气脉,兴许仙韶院就是我终老之所,还请太子妃赐在下一方清静,不要再踏进这里一寸土地,可好?”

上官那颜心神俱碎,侧身微仰起面孔,眼眸看天外,让即将泛滥的泪水倒灌回去,几次欲张口,都不敢轻易出声,她怕控制不了带哭腔的嗓音。

院门处有侍从跪禀,“太子殿下担忧外间天寒,请太子妃回东宫!”

“知道了,准备回宫。”她勉强压下了情绪,忽然看见灰白的天际昏然低沉,灰蒙蒙的云层带来阵阵寒气。

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身再看他,“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不过要还你一样东西。”从颈边层层衣衫中拽出一根丝线,断开的绳索与檀珠落进她掌心。

俞怀风静静瞧着,眼底淡淡的怅然无人可见,他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将那枚檀珠捏在指间,慢慢捏碎……

佛骨檀香,碎开,散开……

从她指间滑落……

她嘴边含笑,低头瞧着自己生疼的指腹,忍不住笑道:“我听人说,爱如指间砂,原来是这样的情状。”

细碎的砂珠颗颗粒粒从她合上的掌心丝丝泄露,掌心越紧,越是留不住。细砂滚落,飞雪正起。暮云低沉,飘雪如絮,一瓣又一瓣飞过她的肩头,又被风雪吹落,与指间流泻的飞砂旋舞一处。

俞怀风手中的诗卷哗啦一声被风翻过大片,若是再起一阵低风,便能将他虚握的书页吹走。暮雪卷流砂,不遗丝缕……

他目光不离她指间滑落无遗的珠砂,眼中镜像一般碎裂开来,支离破碎,不可收拾。

爱如指间砂。

流逝无踪。

松开手中丝线,上官那颜在阵阵飞雪中转身离去,眼眸最后穿过雪雾,从他飞雪染白的鬓边掠过。快步走出仙韶院,坐进车鸾中,任何侍从的问候都不理,她将窗帘都放下,把自己封闭在漆黑的空间,俯身将头埋在膝盖上,不再强撑,尽数释放,衣衫尽湿。

寂寞寒庭,海棠空枝。他手间再也无力,任由书卷坠落。雪花飘入眼中,冰凉刺骨。视线久久凝在她方才立足的地方,落砂的地方,隔着积雪,再寻不着一抹痕迹。

他不知是如何走向她离开的地方,如何捡起被她遗弃的丝线。拂开雪屑,将已染湿的红线握入掌心……

走到井畔,取出一面镜子,对着冰雪缓缓转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第59章 有无私情

回到东宫下车銮时,上官那颜已收拾了妆容,除了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外,面上再瞧不出异样。数日不见的欣儿欢快地跑来她身边,圆圆的眼睛溢满热情,“小姐……呃……太子妃,你回来了!”

这算是望舒放松了对她的警惕么?终于肯将她最贴心的侍女送回来。虽是开心的事,但此际心情怎样都明朗不起来。她点了点头,牵着欣儿走上汉白玉砌成的石阶,顿足在石级末端,半转身回望,东宫殿堂都罩上了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还在肆意地飘。

面前仿佛又浮现离开时的那一瞥,不知是否因雪花迷了眼,恍惚看见他眼底深处的哀伤,那样低沉,不显山不露水。那一眼却牵得她心头阵阵紧缩,仿佛要窒息一般。

他真的会因她的举动而伤痛么?她不确信。总觉得兴许是一种错觉,乃至幻觉。不让她再踏进仙韶院一寸土地,不让她再去打扰他的宁静,这样绝情的话说出来,难道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

也行她与太子感情和睦恩爱有加的传言传进了他耳朵里,也许他认为从此她将心系太子,夫唱妇随,再也不是他的什么那颜。也或许,他的身份败露促使了各种关系的疏离,原本亲近的弟子却背叛得彻头彻尾,不恨她恨谁呢?

“爱妃回来了,可有冻着?”身后传来温和的问候,接着便将一件棉衣大氅披在了她肩头。

“没想到会下雪。”她淡淡应了一声,转身低头慢慢朝寝殿走。望舒眉目间如同晕染了春日的阳光,看着人的时候格外和煦。他陪她一起走,欣儿则自动退到后面。

寝殿前厅,二人在桌边坐定,各自喝着宫女送上的热茶。望舒将目光从杯中升腾的雾气里穿过,直视低头在雾气里的上官那颜,不由嘴边一笑,“难道师徒抱头痛哭了,弄成这副样子?”

她两手捧着茶杯,伤感地叹了口气,“他不准我再去看他了。”

“这样岂不好,免得伤心坏了身体。爱妃好好休养,还要替大辰生养继承人呢!”望舒热忱地看着她。

喝下的一口茶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上官那颜呛着了,怒视望舒,“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谁替你生继承人!”

望舒眼里旋起笑意,“你答应帮我对付俞怀风,我答应不跟你洞房。但是,父皇已经在关心你何时生子嗣的问题了。”

“我、我不会……”上官那颜紧张地捏紧茶杯,又甚感愤怒,“既然有了约定,你就不能毁约!子嗣什么的,你找别人去!”

望舒抬起手,拍在她手背上,安慰道:“不会不要紧,慢慢学嘛!子嗣什么的,别人不能代劳。”

终于察觉到他是在故意取笑她,上官那颜愤然甩开他的手,霍地从凳子上起身,一步接一步地后退,如同回避洪水猛兽,眼神羞愤难当,扫在他身上,极力表达自己的不屑与鄙夷,“我从前在话本上见到过你这种类型的,衣冠禽兽也不能诠释你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