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率一千宫廷乐师向太子妃讨教琴曲,竟无一人是她敌手。殿廊下,上官那颜与一千宫廷乐师论曲,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一一解答众乐师的疑惑。

这是每半年一次的宫廷辩乐,以切磋为主,辩论为辅。曲艺上,太子妃技法日臻成熟,除却子夜大司乐,无人可与之匹敌。乐论上,太子妃可博引古今千载,见解独到,纵是子夜大司乐,也难以将其驳倒。

上官那颜,名义上的太子妃,却成为宫廷乐律界的奇葩。双十年华的清媚女子,竟得千名乐师折服,无人不仰慕其才学。

“太子妃学识过人,子夜甘拜下风!”大司乐越众上前,向上官那颜长揖一礼,抬头时,明亮狡黠的目光灿若星辰。

“本宫只是援引前人之说而已,子夜大司乐不必过谦。”上官那颜笑道,“宫里宫外的乐师如今无人不读《古今乐律通鉴》,本宫也不过是沿用此书观点。”

“所研习的书卷是一样的,所领悟的心得却未必一样。”子夜双眸湛湛,望着上官那颜,神色欣悦中带着感怀。

两年来,她坐卧不离大圣遗音,琴法日渐精进,手不释卷研读《古今乐律通鉴》,乐理上心得颇多。这一琴一书,引领她在乐律之途上渐渐走远,时常冥冥中感觉前方有一人在点起琉璃火,停步等她。她只想离得近些,再近些。愈到难以逾越的时候愈是刻苦。

望陌见她如此痴迷,为不使她伤神,常带她出宫狩猎。每狩猎一回,她便即兴作一曲。望陌盘算着时日,更是与她形影不离,二人感情如胶似漆。

这日,太子狩猎后回城,在兴庆宫歇息时,突然传来清越的曲声。旁人尚不觉,上官那颜却是神思一震,抱着琴便松开了望陌的手,循音而去。

沉香亭畔,一个八九岁的女童端坐在石椅上,一下下拨弦,曲声虽不连贯,琴音却悦耳之极。

上官那颜刚靠近,亭外的侍女便跪了下来,“太子妃!”

弹琴的女童停下双手,回头一看,呆了片刻后从石椅上跳了下来,一路飞奔,扑到上官那颜身上,欢喜不已,“太子妃嫂嫂!太子妃嫂嫂!”

上官那颜躲避不开,瞧这女童似曾相识,“你是?”

“我是砚儿呀!嫂嫂不记得了么?”女童胖嘟嘟的脸抬了起来,仰起头,明眸盛着光芒。

“砚儿?”上官那颜将目光投向了沉香亭内,石桌上的七弦琴引得她转不开眼睛。

砚儿牵着她的手,跳到亭内,雀跃道:“听说嫂嫂琴法了得,听砚儿弹弹琴可好?”

她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抚上九霄环佩,刻工精美的琴身上弦丝颤动,琴音泠泠。上官那颜心跳加速,这琴……这琴好亲切。她将怀里的大圣遗音放到石桌上,揭去包裹的锦缎,两张琴并列眼前,一古雅一幽华,如同遥夜里最璀璨的两枚珠玉,相隔河汉,终于相逢一处。

琴音停滞,砚儿眼前一亮,几乎跳起来,指着大圣遗音道:“师父的琴!”

某个字眼重重撞击到上官那颜心口,“什、什么?”

砚儿双手摩挲着大圣遗音,刚兴奋不已,又似乎要哭泣,“是师父的琴呢!师父、师父哪里去了?”她伸手抹了眼泪,满是期冀地望着怔忡的上官那颜,“嫂嫂,师父呢?”

“师父?”上官那颜眉睫颤动,眼眸闪烁,心头剧烈跳动,整个人仿佛要沉入一个深渊,她退到了万丈渊崖的边缘,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师父……师父……”她身临绝域,妄图追寻,却发现身处无尽的黑暗中。心底压抑多年的哀伤喷薄而出,锥心蚀骨!她抱着头,大声哭喊,一步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渊域……

第74章 重逢如斯

上官那颜大病了一场,咳血三夜,玄狐子施针开药,调理了数月。望陌衣不解带地伴在病榻旁,送水喂药,人也跟着消瘦了一圈。

含凉殿与外界几乎隔绝,除大夫与侍女外,望陌不许任何人接近。便是子夜与宫廷乐师,也不得入殿。

这场突来的病,养了一个春天。

在太液池的荷花初开时,上官那颜才从病榻上起身。

光阴逝水,年岁已足二十的她,在旁人看来是桃李之年,风华正足。无论衣锦还是着素,都自有一股情韵,然而,自病愈后,她眉间隐隐藏有愁云,任谁也消不去似的。

琴曲书籍也提不起兴致,最多只是闲散地挑挑弦,随手一拂,听听弦声罢了。宫女们见太子妃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发呆。就是太子来与她说话,也会一不留神就发起呆来。宫女们又发现,太子妃发呆时,太子也会望着她发呆。

近些年来,大宸边境安定,邻国和睦,帝国治下也是繁荣安康的景象。百官上书太子,帝位不可虚待过久,值此治世,盛典登基才是当务之急。

望陌坐于御案前,手抚玉玺,莫测高深地说一句“快了”。

帝国文治鼎盛,武功也未废置。尤其是近一年来,望陌犹加重视帝国防卫。长安城内外、地方州郡、边疆卫所的兵力一丝也不懈怠。

便是宫廷中,御林军、禁卫军的轮值调度也更加严谨。

入夜时,望陌探望了上官那颜后离去,宫女们伺候太子妃就寝,随后离开了寝殿内室。

上官那颜躺在帷帐内,三更时分尚未入睡,叹息一声后,拥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外侧。忽然间,她睁开眼,瞧见帐外一个身影立在床头,顿时呼吸一窒,险些吓晕过去。

那个身影晃动,一手将帷帐揭开,低笑一声,俯身靠近,“阿颜,是我。”

上官那颜借着殿内昏暗的灯火,看清来人后,大惊,“子夜?”她犹如身在梦中,子夜素来唤她太子妃,怎会唤她阿颜?

子夜大大方方地坐到床边,毫不避讳地注视她,微笑道:“你我从前种种,你都不记得了?”

上官那颜躺在被子里十分不自在,“有话明日再说,你入我寝殿,胆子也太大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只要我想来,自然就有办法进来。”子夜倾身俯近,一手撑在她枕边,笑看着她,“有些话,只能夜半来说。”

他气息之近,令她红了脸,不自在地转开眼睛,微怒道:“你可知在犯上?”

子夜不受恐吓,愈加俯近,离她鼻端只有半寸的距离不到。上官那颜更怒,转开头就要唤人。子夜出手点了她哑穴,笑吟吟贴近她耳边低语:“你要不听话,我就真的要犯上了。”

她耳根泛红,眼睛也急得通红,无法说话无法呼救,不知道这诡异莫名的乐师要干什么。子夜近得几乎要贴近她脸颊,一时半刻竟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心跳一拍快过一拍,只有等待。

子夜长长舒了口气,俯身隔着被子抱着她,半是叹息,“不到三年的时光,你竟连我也不记得,真叫人难过呢。”

许久,他才将头抬起,停在她面前,含笑看她清澈的眼睛,“曾经让你跟我走,你不同意。把自己赔进去,傻乎乎地就忘记了前尘往事,又不自知地陷入别人的赌局中。眼看着时日将到,这宫里风雨欲来,再待在风暴的中心,于你绝没有好处。今夜,我再说一次,你愿意跟我走么?你若同意,我可以保证你一生无忧!”

说着,他解了她哑穴。

上官那颜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言辞恳切绝非虚情假意,不禁迷惑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子夜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望陌让你喝下了忘川,于是你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包括你最爱的人。”

上官那颜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忘川?我最爱的人?是谁?”

“是我。”子夜一手指着自己。

上官那颜不知他话里的虚实,仔细看了看他,不太确定,“真、真的么?”

“那还有假!”子夜继续凝视她,帮她回忆,“你我曾一起把酒奏曲,还差点一起亡命天涯,当然也差点成为夫妇……”

“这么、这么复杂!”上官那颜愈加疑惑,“那为什么我是太子妃,你是大司乐?”

子夜忧伤抬眸,追忆往昔,“我师从名门,自幼学曲,受着师尊的宠爱,受尽师兄的欺压。后来我来到长安,与你相识,相爱相知,本欲共结连理,谁知我师兄横生枝节,生生将你我拆散,再后来,你被举荐为太子妃,我为了接近你,入宫成了乐师,自此,你我两两相望,却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子夜讲得唏嘘不已,上官那颜听得也颇感动,想了想,又道:“可是、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不说了嘛,望陌让你喝下了忘川,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可是、可是我怎么相信你呢?”

子夜再度忧伤,“你居然不相信我。”

“因为我喜欢的是望陌,我怎么能相信你呢!”上官那颜变脸甚快。

子夜叹息,“女子果然最是无情!”

“你再半夜三更来胡说八道,我可要告诉殿下了!”上官那颜俏脸一板,语气顿时冷下来,毫不留情。

子夜无奈,直起腰,坐在床侧再看了她几眼,起身放下帷帐后,漫步走向殿外。风暴将起,不知谁能幸免。

静静垂下的帷帐后,上官那颜再无丝毫睡意,子夜的一番话不尽不实,却又似乎能寻觅一二。他为什么要来说这一番奇怪的话呢?

那一夜之后,子夜并无多少反常之处,一如既往地做他的大司乐。上官那颜也未向望陌提什么忘川,只是在二人亲昵之时,不免会心生疑窦,对望陌的这份爱,究竟几分真伪?

她不记得太多事,寻找丢失的记忆是她两年多来一直未放弃的事,然而望陌总在明里暗里阻止似的。她想不通如此亲近的望陌为何要瞒她许多事,莫非真是他让她饮下了忘川?

私下里,她向神医玄狐子试探性地提及忘川,同样得不到答案。

六月未央,帝都大明宫,空气里流动着不可言说的气息。

盛夏的荷花尽数开放之时,望陌终于撤除了含凉殿的藩篱,邀太子妃一同赏荷。上官那颜在宫女的精心打扮下,顾盼流连都是情致,淡紫的宫装,精绾的发髻,高贵如后宫第一人。

太液池三岛幽寂,曲廊横空,芙蓉争妍。

画舫上,望陌品茶,上官那颜架琴拨弦,大圣遗音的古曲声声散入水波中。

望陌搁下茶杯,牵袖折了支荷花,把玩指间,半晌道:“有首曲子不知阿颜听说过没有。”

“什么曲子?”上官那颜偏过目光,好奇问道。

“清商三叠风颜调。”望陌摘下一瓣荷花抛入水中,垂目看粉色的花瓣在潋滟波光里浮沉,低沉的嗓音道。

沉吟了片刻,上官那颜一手支头,“没听过。”

望陌将目光抬起,朗然一笑,从画舫另一端走来,“半年后我便登基,彼时,你愿做我的皇后么?”

沉醉在他清朗的笑容中,上官那颜心头怦怦跳,手指捏着一根琴弦,无法言语。一阵荷风吹过,望陌已来到她身边,将手覆在她手背上,“你不喜欢我么?”

“喜欢!”她忙抬头道。

“愿意做我的皇后么?”望陌目光灼灼。

“我……”不知为何,她总说不出那两个字来,视线只能垂到水中。

望陌咬下一瓣荷花,俯身揽住她的腰,将衔着的花瓣送到她嘴里。二人共衔一瓣,荷香散在两处……

花瓣终于不见了踪影,不知化在了谁的唇舌下。

抱着她一个旋身,大圣遗音被推到了木桌边缘,她仰倒于桌面,承接他的亲吻。茶水悉数被掀翻,扑通坠入水中。他手指绕过她发丝,一路探寻到她宽大的袖口,溯回而上,在她手臂肌骨间轻抚,再上,流连于她不能承受的碰触。红晕染上脸颊,不敢展眸,她轻轻躲避。

他却自内扯开了她衣襟,雪白的肌肤暴露于空气中。流年暗换间,妖娆身姿谁可见。她羞极,纤纤手指扯住衣袍。他深深一吻,令她无暇兼顾,一手托在她头下,一手解开她腰带。她承受不住,却似乎只能由他解救,拒也不是,迎也不是。

情醉沉沦,她几欲哭泣,“望陌,望陌……”

要沉入深渊中去,她扬手紧紧抱着面前的人,抬手之间,木桌边缘的大圣遗音发出一声幽鸣,坠地……

“嘭”的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天崩地裂!

迷醉的二人睁开眼眸,就见天雨纷纷,坠落画舫!太液池中央訇然升起一股水柱,如天龙盘旋,一池荷花摧折!

只见,水柱顶端一人踏波,白袍如雪,黑发如墨,袍袖一招,画舫上坠落的大圣遗音仿佛牵丝一般,隔空向他飞去,飒飒凌空,清风满逸。

上官那颜心头巨震,一腔情欲化作乌有,踉跄从桌上跌下。

“铮”的一声弦动,蟠龙水柱顶端之人抱琴飞身而下,落于蓬莱岛八角重檐亭一角,盘膝而坐,搁琴膝头,拂袖拨弦。

袍袖翻飞,弦动铮铮,复沓曼妙,三章三换,一叠三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一曲尽,太液池水犹未平息,凌空水柱一分分倒回,再度溯波逆回,震荡了一池的荷花。

水波间震动的画舫内,上官那颜膝盖点地,手抚船舷,顿时痴惘。

重檐之上,大圣遗音停在他膝头,许久,他转眸,朝她看来……

跨越了千山万水。

一眼万年。

第75章 关山难越

仿佛天端一道雷殛降到上官那颜心头,令她魂飞魄散,神识不守。膝盖发软,再站不起来。眼前如有万千迷雾,阻断了宿命的红线,她疯狂挣脱也抓不住一丝的线索。夙夜之中,似有三千世界的魑魅魍魉隔在她与记忆之间,她茫然,惶然。

那人,是谁?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

那目光,走遍了千山万水,八千修罗,十方世界,来到她面前。风霜雨雪,光阴荏苒,似都只为这一眼,这一会。

她神魂迷失在他目光中,不知所措。

俞怀风自水底而出,震碎了一池三岛的所有风光,也惊动了大明宫的数千禁卫。太液池是禁中之禁,这在内苑守卫中是心照不宣的事。

——便是因为太液池底囚禁有一人。

——曾经的宫廷首席乐师。

——前朝九皇子。

任何人不得靠近太液池!

然而,望陌能禁天下人,却禁不了上官那颜冥冥中想要靠近的心思。既然禁不了,他便以退为进,来池上,演一段如胶似漆的戏码。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俞怀风自毁诺言,提早出禁池。

虽然,早已算计在心,望陌却并未有多开心。他们的赌约,他们的筹码,究竟在那人心底占几分重量。

他不过是要争取所爱,那人却如此阻止,不惜以天下赌约为殉。阻止了别人,他便能得到不成?望陌嘴边冷笑,扶起上官那颜,替她整理衣衫,神态亲昵。

数千禁卫将太液池包围,只等望陌令下。

望陌拥上官那颜到画舫翠栏处,仰头看向十几丈外重檐之上,眼梢带着笑意,“先生别来无恙?”

八角重檐上,俞怀风身姿端坐不动,墨发拂在面庞,白袖掩弦,大圣遗音漆黑琴身与之相应,素笔丹青,水墨一般。容颜清逸如初,唯鬓角略显霜华。深眸幽远,投向画舫间。

许久,道:“承蒙挂牵。”

望陌旋即一笑,凝看对面,“此局,你已败,有何感想?”

清风悠悠,荷香袅袅。

“我——何时败了?”俞怀风将落于袖间的残荷拂落水中,眸子沉湛,垂看水面的残景,“输的是你。”

望陌目光一定,牵上官那颜的手一紧,唇边幽冷,“不守约期,早出禁池,便是认输,莫非你饮下忘川,连赌约都不记得?”

听闻“忘川”二字,上官那颜不易觉察地指尖一颤。

“不满三载,不出太液。”俞怀风抬起眸子,目光从画舫上二人紧握的手心间越过,“此际,我可有半步踏出太液?”

望陌呼吸一顿,眉间森寒,左手攥成了拳,心口一阵憋闷,不出太液是那个意思么?“你——分明是——”望陌咬牙,却也不能说什么。他偏头瞧着身侧的上官那颜,又转头向俞怀风道:“即便你未出太液,她却是答应做我的皇后的!”

亭檐之上,俞怀风云淡风轻一抬眉:“是么?”沉沉的嗓音极具穿透力,直贯入上官那颜心底。

她目光一乱,即刻便要否认,望陌却将她盯住。

“阿颜,你认识他么?”望陌抬手一指,眼神郁结。

不晓得为什么,上官那颜心头一片混乱,遥望那白衣胜雪一袭风华,记忆里追寻不到半星碎片,但“不认识”三个字不愿说出来。

悲戚莫过于言语,她不愿说。

许久许久,她轻轻摇头。

望陌眼底一喜,得胜般地瞧向俞怀风,“你是谁,她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谁输了?”

琴音忽起,却只一声。大圣遗音静静横在他膝头,修长的手指自弦上一一拨过,极缓极慢,不成曲声,只有琴音。他低垂眼睫,看着弦上,谁也瞧不见他眼底的神情。

散落的发丝自他面颊拂过,舞在琴弦间。阳光自云层穿透,薄薄的光华罩在他周身,却照不进他眼眸。那一刻的风华,神佛一般,却是无边的孤寂。仿佛一个被世人所遗忘的神祇,喁喁独行世间。

上官那颜顿感忧伤,张口却不知该发出什么音节。指甲嵌进掌心,眼睛刺痛,视线却不离那孤寂之人。那一刻,她希望云层外的阳光再多些,再多些照到他身上,驱散那浓浓的冷寂。

在上官那颜片刻不移的视线中,他抬眸,远远望过来,沉潜的寂寥目光压过了万道阳光,太液池上风物随之黯然,清风乍冷。他将袍袖从琴弦上抬起,倏忽振袖,一道弦丝飞出,眨眼间没入画舫。袖底一卷,十几丈外,画舫猛然晃动,片刻便如疾风中的一叶,往他端坐的亭榭驶去。

顿时,画舫上两人脚下不稳,晃动间,望陌牵着上官那颜忙抓住翠栏。

“殿下!”众禁卫匆忙靠近,护驾却无处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