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冕挠着头,胡乱从裤兜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朝他丢过去:“你车我昨天让胖辉开后场去洗了,先开我车,就在门口。”

  陆怀征接过,嗯了声。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家冕挠挠头,和好了吧,这算是和好了吧?

  要不还是在于好起床前,在门口跪一会儿

  ……

  于好起床的时候,陆怀征正坐在基地一楼的餐桌边上,跟宋子琪闲聊。

  一个民航,一个战斗机,也有得聊么?

  于好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了会儿,身边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孔莎迪穿着睡袍,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陆怀征女朋友?”

  于好不知道该怎么答。

  好像说是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就静静地看着她。

  孔莎迪靠上栏杆,好奇地问她:“跟陆怀征这样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呀?”

  于好不解:“陆怀征这样的人?”

  孔莎迪直爽地说:“就是有点帅帅又有点坏坏的,别介意,我没看他跟女人相处过,所以有点好奇。”

  于好笑起来:“他也是普通男人,会吃醋,会生气,发起火来也不理人的。”

  “是么?”

  孔莎迪无法想象陆怀征吃醋是什么个场景,以前见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谁都贫,这些年沉稳了些,只是身边都是宋子琪这帮人。

  约莫是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楼下宋子琪喊:“孔莎迪,下来吃饭。”

  孔莎迪娇嗔地一蹬腿,“烦人!”哐哐哐穿着睡袍就下去了,结果被宋子琪半路给吼回来:“给我回去穿衣服!”

  于好一低头,看见二楼的栏杆下,陆怀征正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嘴角勾着笑,“下来。”

  她听话地下楼。

  宋子琪一看穿戴整齐的于好,摇摇头,嘴里咬着片面包,头疼地对陆怀征说:“你女朋友真省心。”

  陆怀征笑笑:“也不怎么省心。”

  于好坐在陆怀征边上低头认真吃着他给她弄的三明治,两男人吃得差不多了,面前堆着剩余的残羹,又聊起了工作的事情。

  宋子琪问:“少校现在的一小时飞行津贴是多少?”

  陆怀征倾身给于好拿了瓶牛奶,给她倒在杯子里,慢声说:“看机型。”

  “歼击机一千出头,轰炸机六百多点。”说完,把杯子放在于好面前,漫不经心补充。

  宋子琪:“那你一天飞二十四小时歼击机,一天工资就两万四,快赶上孔莎迪一个月的工资了。”

  陆怀征瞥他一眼:“毛病,我一年就飞两百个小时不到。”

  于好瞟了他一眼。

  陆怀征低头看她,“怎么这种眼神?”

  “一年就二十万?”

  陆怀征低头看她,撇头笑:“嫌少”

  于好老实说:“太少了。”

  陆怀征往后靠了靠,调整了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要多少?”

  “两百万?”于好咬着牛奶杯,嘴边留了些白白的奶渍,比了个手势。

  陆怀征低头笑笑。

  又听她放下杯子说:“你们工作危险,要这么点正常。”

  宋子琪一笑:“那这样的话,人人都来当兵了,谁还累死累活搞科研,国力还怎么发展呢?”

  也是。

  于好点点头。

  陆怀征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先吃。

  宋子琪又说:“再说,那都只是飞行津贴啦,还要加上基本工资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补贴,怀征现在这军衔,算起来一年也得有四五十万,不算少了,在外企也算是一中层干部。”

  于好慢慢吞吞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一边认真地竖着耳朵聆听宋子琪的话。

  等他说到尽情处,也小点下头,表示赞同。

  “说到底,也还是咱眼界不够,当年上学时谈理想,上班了老板跟你谈理想的时候,可咱们已经被现实逼的只想谈钱,理想算个屁。”

  于好觉得不是,陆怀征就是一个充满理想的人,他的股气跟热血是其他人所没有人。

  她把奶喝完,看了眼陆怀征,然后就靠在椅子上,视线落在窗外,家冕正带着几个人在场外测试风向。

  嘴角有些黏,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舔了两遍都没舔干净,有些恼,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温热的拇指不轻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

  于好茫茫然回过头,陆怀征用手指将她唇上的奶渍漫不经心拂去,嘴里还跟宋子琪说着:“人各有志,咱们俗,别人不定俗,还是有人愿意坚守初心,以梦为马的。”

  后来,于好回想这句话,总忍不住热泪盈眶。

  孔莎迪换好衣服下来,直升机跟跳伞的教官都已经过来了,签完所有协议,包括保险金的受益人。

  于好在写完父母名字之后,顿了顿,在最后悄悄加上了陆怀征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神神秘秘的,感觉在签结婚协议。

  刚签完,陆怀征插兜过来,于好赶忙将签名那页翻过来,人已经到跟前了,“写完了?”

  于好点头。

  陆怀征带于好过去,场外风大,几乎要把人吹变形。孔莎迪直接躲到了宋子琪怀里,宋子琪低头笑着去捏她的脸,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孔莎迪脸红了笑着去拍他,腻歪得很。

  于好转头看看自己身旁这个男人。

  他似乎换了件外套,黑色的飞行服,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及英挺的眉峰,双眼微微眯着,正仰头盯着头上的直升机,那双清秀修长的手,正一丝不苟地抄在裤兜里。

  头顶直升机落地,狂风大作,场边的小草全被吹歪,往一边斜去。

  于好伸出手,轻轻捏住陆怀征的手腕,男人清白的手腕,线条轮廓分明,青筋贲张,温热有力。

  陆怀征下意识把手抽出来反手握住她,于好抬头,发现他没看自己,目光还在直升机那边,跟家冕打了个手势,然后牵着她的手过去。

  直升机停在原地。

  林一辉跟家冕几人在场地指挥,陆怀征过去先把于好扶上去,林一辉还有些不放心,“真跳啊?”

  陆怀征看了眼机舱里的于好,笑说:“随她吧,我估摸一会儿哭着要下来了。”

  林一辉笑着看了眼于好,然后把身后的孔莎迪和宋子琪扶上去。

  机舱里六人,除开他们四个还有两个教练,孔莎迪想尝试单独跳,宋子琪不同意,两人以前在一个基地培训过,拿过证,但这玩意儿风险大,真出了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结果两人就在机舱里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了,孔莎迪性子烈,油盐不进,宋子琪气不过拿分手威胁她,孔莎迪哪经得住这么激,气得呜呜直哭。

  把旁边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飞机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个耳机,对话都是通过耳机线,孔莎迪跟宋子琪就在他们的无线频道里吵了五分钟,最后是地上的林一辉无奈开口:“你俩别吵了,莎迪妹子,你合同都签了,今天只能跟教练跳,要尝试单独的,你早点说,下回我给你单独体会一次。”

  总算静下来。

  机舱里蔓延着一股煤油味,前方的机械表盘里显示飞机已经上升到了两千五百米高空,机舱外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

  于好感觉有些不适,这种不适跟她平时坐飞机的不适感不同,虽是戴着耳塞还能听见直升机外头嘈杂剧烈的轰鸣声。

  耳机里传来。

  “不舒服?”

  是陆怀征的声音,被电流声滋滋啦啦地衬得磁性。于好转过头,陆怀征正盯着她,耳机里又传来:“耳朵不舒服?”

  一般人在直升机上升到一定高度时,承受不了气流的压力,耳膜像是被一层薄纸塞住了,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