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鹞微怔,旋即笑道:“宣相果然名不虚传。”

“厉将军亦好生厉害。”

“宣相请坐,喝茶。”

“将军客气,请。”

好一番拗口虚伪的外交辞令。

宣隐澜优雅淡和地小呷一口:“贵国人杰地灵,连茶也分外爽口。”

厉鹞有几分相信淦国近几年无战事因由的传闻,有这么一位全身似不沾一点尘土气的宰相坐堂,想必厌烦极了杀人流血的腌臜。“宣相,此茶名为‘翠绫罗’,实属茶中上品。而厉某一介武夫,不通风雅,所以这杯茶并非厉某请宣相喝的。”

“将军言下之意,这杯茶是一位风雅之士请宣某的,可对?”

“不错,且此位风雅之士仰慕宣相才华,深有结交之意。”

“虽然宣某不认为自己有何值得人仰慕之处,但可否请这位雅士现身一见,也好使宣某当面谢过其抬爱呢?”

“正有此意。”厉鹞站起身来,“宣相请随我来。”

又要走?那何必在此停留这一段?故弄玄虚?!宣隐澜暗咒了一声,漫步随行。

出亭,上桥,过湖……我的天,又是走廊,走廊复走廊,走廊长皇皇。而且,这走廊是有坡度的,他们现在,无疑是在向上攀,膝盖明显在向前吃力。走,走,走,终于过了,前面两扇镂格朱门昭示了他们即将抵达的去处,悬匾上“观雨楼”三字气势不俗。

才到门前,两扇朱门訇然大开,一位儒冠长衣的文士悠然而出:“来了吗?等候多时了。”

“伯先生,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宣相,这位是伯先生。”

名动天下,会不会太夸张?听见对方道:“伯昊早闻宣相美誉,相见恨晚。”

才怪!宣隐澜敛身微礼:“宣某凡夫俗子,哪及先生仙风道骨?”仙风道骨,用在这里不算浪费罢?

“请宣相进室内品茗,其内可有我煊国最高贵的名茶哟。”

没由来的,宣隐澜觉得他语蕴玄机,似意有所指。而眼下,只得见招拆招,多虑无益。

踏入室内,清凉顿生。琴剑棋炉,皆非凡品;锦纱珠帘,均属上乘;四壁玲珑剔透,地砖澄绿凿花,富贵中的风雅之地,难得。无意从窗间侧首一望,大半花园的景色俯瞰入眼,包括前一时和厉鹞场面应付时呆过的亭子。

“淦国宣相大人到了。”

宣隐澜不得不再次对这位伯昊先生起疑,明明飘逸出尘的人物,出声时却总有令人难解的揶揄意味,谈不上轻佻,却也失之庄重。

“请进来罢,别怠慢了贵客。”声音是从珠帘后发出来的,隐隐绰绰,有人立于窗前。

伯昊不是请茶人?这个声音……

“宣相,请,我们的王上可是为宣相准备了顶级好茶呢。”

哦,原来是个大人物,王……王上?!宣隐澜几乎就失掉了游走官场所培养出的沉静而尖叫出声:王上,煊国的王,那是……?

厉鹞好生奇怪,这位宣大人为何驻足未动?“宣……”

“厉将军,宣相远来是客,还是朕出来迎客罢。”一幕珠帘分启,贵紫人影踱出。

宣隐澜俯身大礼,双袖掩面:“淦相宣隐澜拜见煊王陛下。”跪,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要对他下跪?

这礼行得大了吧?厉鹞狐疑地皱起剑眉:明明适才还一派从容淡定不是么?

伯昊又拈起他的几绺美髯,笑,开心而诡谲。

戎晅亦觉意外,摆袖道:“宣相为客,请起吧。”

我可不可以不要起来?宣隐澜贝齿啮咬下唇,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并不聪明,因为此时此际,脑子里模糊空白,半点应对办法也没有。“谢煊王。”站是站起来了,垂首低眉,一只袍袖仍半掩其面。

“宣相,无论阁下是如何辗转到了这里,但总是机缘巧合,所以朕才请宣相一晤。想来朕与贵国王上有一载未晤了,不知他过得可舒心么?”

清越,明澈,似是有几分熟悉的,但里面所传递的沉锐疏离是全然陌生的。宣隐澜品咂着喉口涌上的涩意,说:“王上很好。”

“人道‘国获良相胜获雄兵十万’,淦王有了宣相,自然是很好,好得朕都要妒忌了。”

“煊王过誉。”

“宣相为何站而不坐?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话我煊国不懂待客之道?说不得贵国王上也要怪朕怠慢了他的良相。”听着总有那么几分讥讽。

“谢座。”

戎晅黑眸内精光漫掠,道:“以袖掩面是贵国的外交之仪吗?抑或,朕生得过于丑陋,使宣相不堪入目?”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丑,别人是压根没有料到会这样和你重逢好吗?“煊王说笑了,煊王英仪天下共知,是隐澜怕冒犯了煊王。”

这应是这位淦国相爷进门后吐字最多的一句话,珠落玉盘,晶击冰钵,介乎于男人的悠扬与女人的轻盈,好声音。“朕可听不少人谈起过宣相的绝美仪容,早想一睹风采呢。”

绝美仪容?宣隐澜知道若自己真是个男人,这话就不是褒誉,嗬,莫非六年的蹉跎岁月,使得当初的阳光少年蜕变为今日的阴阳怪气吗?

戎晅瞥一眼那半扇袍袖遮掩下细若凝脂的颊颌,薄唇掀起一抹淡笑:“来人,为宣相上茶。”

坏心的东西,饮茶时不得不将袖子拿下来是吗?也好,谁怕谁,既来之,则安这,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的表情?是似曾相识的讶愕?还是淡忘已久的漠视?一念至此,袍袖悠闲地甩下,向对面的君王优游道:“谢煊王赐茶。”

入眼一袭绛紫锦袍。只有他,才能把紫色穿得如此纯粹飘逸,高贵如神祗。黑眸,似潭,似月,汪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傲挺的鼻尖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他的自负天下;紧抿的唇角勾勒出了最完美的弧度,若有似无的笑意附之于上,透出了令人浸惑的俊魅。

是他,戎晅,六年岁月,尽管男孩变成了男人,尽管成熟替代了青涩,可是,仍然是那个俊美无俦的阿晅模样,只是,心,依旧否?

戎晅极轻缓,极细致地从座椅上一点点长高,直到那双修长的腿完全撑起了修长的躯体,然后长腿向前,只走了三步,说了一声:“出去。”

宣隐澜唇角上翘:这是重逢的待遇?也好,正不知道拿什么样的面貌来面对呢,出去透透气,主意不坏。

脚下才移了几寸,听得他隐忍的怒叱:“别动!”

哇,前后几秒,“出去”“别动”全喊了,莫不是长了岁数也长了脾气?

“伯昊先生、卫宇大将军,你们可以退下了,朕要和宣相爷促膝长谈,你们两位都各忙自己的事去罢。”

好戏才开幕,便被驱逐出场了?伯昊心有不甘。

“吩咐下人,没有朕的知会,不得擅自打扰。”

“是。”无法,伯昊、厉鹞各怀心思地退场,门在身后,牢牢地阖上。

侧首看到伯昊脸色不定地回望着那两扇镂格朱门,厉鹞会错了意,问:“先生莫非也在担心王上安虞?”

“担心?”伯昊星眸半阖,意味不明地咂唇浅哂,“也许吧。若说这世上有唯一不会伤害王上的人……哈,也许是唯一能够伤到王上的人,花非花,雾亦非雾,将军,我们小酌一杯如何?”

蝶双飞 第二卷 第十一章

梦里,醒里,无数次设想过两人久别重逢的场景,随着时日弥久,由最初的楼台相会,演换成“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再后已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林林总总,却没有一种是现在的情况,坐立难安,欲逃不及。再抬头,那人的脸已在眼前。幽潭般的眸,织出了细实的情网,丝丝扣扣,合合密密,笼络而下,此时,纵然能逃,她也不逃了。

“淼儿……”

这一声唤,梦里醒里,缠绕不绝,听到了,才知道一直盼的,等的,躲的,逃的,便是它;这一声唤,唤出了魂,唤出了恋,唤出了泪。

“淼儿!”下一刻,强劲的怀抱收围了她,久违的暖人气息,使她眼泪奔涌更虐,伸出手,环住了那个修健的腰身,这一刻,她恨了自己,错过了六年,荒废了六年,折磨了六年。

“淼儿,淼儿,淼儿……”戎晅千呼万唤萦系心头的名字,更怕怀中的软玉温香一如千百次的梦魇烟消云逝,不敢紧,不敢松,心头窒闷绞痛间,一滴泪从眼内滑了出来。

“阿晅……”她的泪浸透了他缀着金线的胸襟,嘴中,是同样萦系心头的呼唤。

戎晅如遭雷殛,千百次的梦魇里,她绰约朦胧,但从没有这一声清晰悦耳的轻唤,不是梦,不是幻,怀中的人儿,有血有肉,温玉生香。微推开她,双手捧起了梦魂相系的脸,是她,水样肌肤,水样明眸,清丽如莲,这样的淼儿,世上哪还会有第二个?但是,仍有不对,是……他抬指,解下了她缚成男子发髻的月白缎带,三千青丝瀑流而下,增了媚,添了艳,这才是他的淼儿,他清艳绝伦的淼儿。

“淼儿!”这一次,双臂倾尽全力,挟了相思入腑的渴望,挟了蚀骨消魂的痛切,箍着,拥着,抱着。唇饥渴寻索,找到,碰到,吻到,悠长浓深的吻,贯注了千梦落空的怨,倾下了六载企望的苦,传延了不曾绵绝的痴……

日影西斜,亭台楼阁,桥水花木,在夕阳中散发着别样的情致。巡视军防回到帅府的厉鹞,在大厅中只看到伯昊持卷自读,明源托着空无一物的红木托盘进得厅来。“王上……”他才出口二字,阅读中的伯昊与明源不约而同,食指向上面一点,秘而不宣。

“王上还在观雨楼?”厉鹞有讶有惑,“先生不担心吗?”

明源代答道:“将军放心,奴才才送了点心上去,王上的午膳也是奴才带人送过去的,虽然都是只放到门口便回来了,但王上的声音正常得很,绝无安全之虞。”可是,王上和那位异国宰相,真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厉鹞瞥了逍遥闲逸的伯昊一眼,虽有满腔疑惑,也不好再说了。

盯着端着茶点进内的戎晅,她“噗哧”失笑,华衣锦冠的他做这种事,有说不出的怪异,“不怕你的臣子看到你这样子有失君王体面么?”

戎晅将盘、壶置于案上,握住她的手又将她牵进怀中,“博你一笑,值了。”

正午明源领人送膳时,因她束发散开不及规理,他命人将膳食放在门前。他出门提食盒,回身正撞见她久违了的笑靥。所以,刚刚茶点送来,尽管她由窗里望见来人早早束好了发髻,他仍如法炮制。

“还好你只是迂尊暂为奴,未效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我可不是做红颜祸水的材料哦。”她笑若春花,竟不知,这样阔别了她及他几载的笑,对他有着怎样的蛊惑。

戎晅再次打开了她的束发,黑缎泼泻,长指缠绕其间,在她耳边道:“淼儿,想我么?”

“不想你——”她狡黠地仰起水样明眸,如愿看到他脸色一垮,才道,“是假的!”

“淼儿!”戎晅又爱又恨,惩戒地吮住她的笑靥未收的芳唇,舌在柔蜜甜软的小口内百般肆虐。这一日的厮磨,柔情蜜意,这样缠绵的拥吻轮回反复,仿佛,是在弥补六载空白岁月的亏欠。

结果也是轮回,又是她在场面即将失控的边缘握住了他贪餍的手,娇喘浅嗔,吐气如兰:“阿晅,我饿了。”

真的是轮回,记得以前,他曾以近乎童真的神情,无数次的“我饿了”,使她柔了心肠,软了心防。他有些懊恼,阔别那么多个日日月月,在重逢的首日却似一个莽撞少年般的迫不及待,只怕吓走了她。搂她坐在软榻上,轻轻在她颊上一吻,拿起一块金铃炙,喂到佳人唇边,“这是宫里带过来的点心,香酥可口,尝尝。”

确是香酥满口,在他的喂食下,吃了几块香点,饮了一盅茶,恣意享受着他的款款柔情。她叹息:“好像在做梦哦,阿晅,你不会在我眨一下眼睛后就不见了吧?”

他捧过她的脸,笑说:“那你试试看。”

她难得配合,黑白分明的瞳仁眨得不亦乐乎,看得他大笑连连,最后忍不住只得把她的脸压进了自己的肩窝。这个妙人儿,要怎么办才好?

她费了点力气把头给挣出来:“你没有消失,这观雨楼也没有消失,试验结果是,本姑娘处于清醒状态。”

“哈哈……”他拥紧了她,笑得彻底,笑得畅漓,笑得由衷。

“停止,观雨楼要地震啦!”她捂住他的嘴。他则趁机亲吻她的手心,换她一记粉拳轻捶。

“观雨楼,伯昊先生这个名字取得妙极了,观雨,观水,许是这个名字取得太好,才让我再看到淼儿,记先生一大功。”他喜兴盎然,神清眸亮。

她环视室内,道:“这‘观雨楼’取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这室内的摆饰,雅致极了,在这个铜臭味颇浓的帅府里,算是难得的风雅之地。也是那位伯昊先生的手笔吗?”

他洋洋得意之状立现,颇为得意地道:“除了名字,这观雨楼的里里外外,都是经过我的授意重新修整的,连那匾上的字也是我自己写的,伯昊只有拈着胡子看的份儿,如何?”

语气,形态,像极了一个急欲向大人邀宠的小童,她轻笑:“小朋友。”

“什么?”他佯怒,“我不是小朋友,不——”

“不要叫我小朋友,我已经长大啦……”她顽媚如故,引得他又狠狠啄了她的唇角。

他的确不再是小朋友,曾有的三分青涩已尽数褪去,眉宇是历练过后才能拥有的雍雅迷人,是个迷人的男子呢。

明源趴在窗口,巴巴遥望观雨楼,这天色将黑,王上打算连晚膳也在里面用么?

“伯先生,如果王上还不出来,奴才是不是要上去看看?”

伯昊摇头:“如果我是你,乖乖坐着,偷得浮生半是闲,不好么?”

是吗?明源点头,可能是自己做惯了奴才,来不得轻闲,但王上和那宣丞相消磨的时间委实够长了。这便伯先生常说的“惺惺相惜”“相风恨晚”?

“你接下来几天的日子会很好过,若嘴够甜,赏赐也不会少。”

明源不解其意,想要问得详细点,可先生持卷在手,目不斜视,显然不想再多费唇舌,也只得按奈住不问。

“厉将军在做什么?”

嗯?他不多话,先生倒又说了。“在书房里,定是在写家书,将军三天一封家书,从不间断。”

是么?真真个“各有姻缘莫羡人”,只苦他这个坐实了的“孤家寡人”。

窗外暮色四合,戎晅取出一颗夜明珠,室内登时亮亮白白,果真个帝王才有的手笔。

“这么天就黑了,咱们聊聊整整一天了呢。”

“你累了么?”戎晅抚着她红艳微肿的唇瓣,另一手与她十指交握。

“有一点。”靠在他强劲的胸口,像一只倦了的猫。

他拥她躺在软榻上,为她挑开一丝垂到唇边的秀发:“可以小憩一会儿,我陪你。”

凝望着他黑潭般的眸,细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线,呼吸相换,息息交融,“我和你在这观雨楼里消磨了一天,不怕你的臣下猜疑吗?”

“朕有的是办法解决他们的猜疑。”

朕?这样的字,从他嘴里出来,本是最正常不过的,可是,听在她耳中,却像一只巨掌将本来几欲密粘一体的他们硬生生撑开了足可穿堂过风的空隙。

“淼儿,怎么了?”察觉到了她柔软柳腰蓦地僵直,他问。

怎么了?她放软了身体,偎进他怀里,“阿晅,阿晅,阿晅,阿晅……”

他不知她又在作什么怪,但却全力配合,她每唤一声,他便在她唇上啄一下,她唤得多,他亲得也多,终于又将四片唇胶连在一起,共赴一场唇舌嬉戏。

睁开迷醉的眼,他的脸悬宕在她上方,眼睛里蓄着浓热的情欲,她知道,只要有自己一个纤细的鼓励,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但是,她不想,她和他之间,不应只有情欲的吸引。

“淼儿,”他隐忍地,声音变得低沉粗嘎,身下压着的,是他想了六年,寻了六年的人儿的盈软的躯体,“不可以,是么?”

“我饿了,”她牵绊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我饿了。”

她是生来克他的魔。他叹息,抱着她翻转,又跳下软榻,心有不甘地在她耳垂上狠狠咬了一记:“吃了你!”

她有羞有怨地瞪他一眼,以指代梳,绑好发髻,垂眸扫见白衣上暧昧的褶皱,更加个晕生双颊。

他过来牵她的手,推开观雨楼的门。她却驻足不动了:“要去哪里?”

“用膳啊,你不是饿了么?”他忽然坏笑,促狭地,“还是,要我抱你下去。”

她以手抵住他偎过来的胸膛,说:“别闹了。你想要我与你一齐出去用膳吗?”

他颌首,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笑道:“你已经准备好如何向你的臣下解释我的身份了吗?我现在还是宣隐澜,淦国丞相,你不要忘了。”

几乎已经忘了,“她”是“他”啊,宣隐澜,淦国丞相,是淦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上之臣,是满腹经纶、才华盖世的传奇人物,更主要的,是传说中,淦王宠爱无移、言听计从的少年美相。勒瑀那个杀人狂魔凭什么要对她青眼有加?难道……莫非……他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了,一股倏间燃烧起来的灼痛情绪充斥了胸腔。

突然攫住她的腰退回室内,狂风卷浪般抱着她跌到软榻上,又一次打开了她的发带,修长的手指钻进了如云的柔滑里,托起她的头迎向了自己。吻,狂野甚至粗暴,甜软的吮吸换为野蛮掠夺,温柔的纠结换为强硬占有。

她不解他突如其来的暴戾为何而来,但却能知道他在生气,生很大的气,他的手又在试图打开她腰间的系带,推他,拒他,已经无济于事。挣开被他捉弄的唇,双手扯过他扣在自己脑后的手,放在嘴里全力以赴的一咬。

戎晅惊痛低呼,随之,也找回了被妒火逼到九天外的理智,迎着她嗔怨的目光,嗫嚅:“淼儿,我……”

“在你解释发疯的原由之前先从我身上下来,重死了!”她用一根手指戳点他的胸肩。在他起身后,再次不厌其烦地束发理襟,“为什么突然发疯失控?难不成因为我是淦国的丞相就准备杀人灭口么?淦煊之间何时结下了如此大的仇恨?”她是无解他的突变,但却能想到是因为自己说完身为宣隐澜后他才野性大发,应该与此脱不了干系。

坐在榻边的戎晅闷声不语,蹙眉,垂睑,抿唇,神态倔强,情态委屈,那形色,让她又看到了许久以前被赶出书房后一个人闷坐在沙发上的阿晅。

“你在生气?为什么?应该是我比较生气好不好?”她蹲下身,仰望着他不善的脸色,“如果你是因为我拒绝你做急色鬼才这副模样,我不但不会同情,还会咬死你喔。”握住他陷着自己两排清晰牙印的手,细巧地吹气,“很痛么?”

绵软的气息落在手上,悸动了心底的薄软,他反握着她的柔荑,问:“他知道你是女子?”

“谁?”她抬起潋滟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