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慧眸子微眯着,那势在必得的样子,让人心中禁不住生出了几分惧意,那为首的侍卫,却也明白皇后的意思,只怕到最后,她就算是闯,也要闯进去的,她口中的修缮…只怕对北王府,她不会怜惜。

但有北策的命令在,侍卫们却丝毫也不敢松懈,到了傍晚,依旧对峙着,萧皇后就那样坐在轿辇上,看着这一切,北王府的大门外,躺着无数的尸体,一拨又一拨的人想要破门而入,可萧皇后终究是低估了北王府的实力。

萧文慧看着依旧紧闭着的门扉,目光变得越发凌厉,难怪北策能够放心的将这一对儿女留在这里,原来,早就如此笃定,非寻常人,是进不得这北王府的。

可教她如此放弃吗?

萧文慧知道,她不能放弃!

今日得到消息,北策和安九,已经从北秦国回来了,她没有想到,那对夫妻,竟是那么大胆,要了赫连璧的性命,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安稳的回了东楚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儿子,能耐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越是这样,她却越是害怕。

北策的态度,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他回来,他们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对峙,如今,她虽趁着南边宇文氏入侵的事情,掌握了大部分的军权,可这些还不够。

一个北策,加上一个安九,实在是太难让人对付了。

她甚至猜想,只要北策一出现,她手上的那些将士,只怕都会临阵倒戈,所以,她必须快些抓住自己的筹码,而那筹码,便是这北王府中的一对小家伙。

北策对自己冷情,可对安九,对这对儿女,却是用尽了心思。

深吸了一口气,萧文慧眸中的颜色越发暗了些,天色更加暗了下去,刀剑相交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息,直到很晚,周遭的百姓,便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都不敢出来一探究竟。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文慧依旧在叫轿辇上看着,身旁的侍女看了这血腥的场面,都不由战栗,小心翼翼提醒道,“皇后娘娘,夜深了…”

文姑姑曾本是伺候在她身旁的人,可如今,已经换了别人。

萧文慧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本宫不过是要见见本宫的孙儿,却是这般难,你说,我错了吗?”

“没错,没错,皇后娘娘见孙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身旁的侍女立即附和道,要见两位小主子,有许多的方法,可皇后娘娘的急切,却是选了这般激烈的方式。

整个京都城内都知道,北王爷是萧皇后的儿子,那么,那两个小主子,自然也是皇室之后,皇后娘娘的心思…她是有些捉摸不透。

“呵。”萧文慧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继续转向了北王府的大门,眸中的颜色,越发坚定,“见不到我那一对宝贝孙儿,我便是睡也睡不着的。”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直到天色大亮,再到了第二日的夜晚,复又到了天亮,不知何时,一骑骏马行来,骏马上的人下来,走到萧皇后的轿辇旁,朝着萧皇后恭敬的跪下。

萧皇后瞥了一眼,眼睛竟是倏然一亮,“有什么事,快过来说。”

那人是一个女子,曾经霁月阁残余的人,上了轿辇,低声在萧文慧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萧皇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整个人赫然起身,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朝着前面的人朗声吩咐,“好了,这北王府铜墙铁壁,就如此算了吧,回宫。”

说着,立即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明白过来,立即吩咐宫人抬着轿辇,调转了方向,方才还交战着的人,此刻停歇了下来,这一日两夜的对峙,虽是萧文慧的人折损得多,但北王府的侍卫,也有所损伤。

此刻瞧见先前还那般坚持的要进北王府,见两位小主子的人,突然放弃离去,便是谁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为首的将士,想到什么,立即开口,“快进去,看看小主子。”

话还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匆匆的朝着徽音殿走去,还未走近徽音殿,却见到王府丫鬟匆匆的跑来,形色慌张,你侍卫更是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立即抓住那丫鬟,劈头盖脸的问,“两个小主子呢?”

那丫鬟猛地一怔,回过神来,形色更是慌张,她本就是出来禀报小主子的情况,看到眼前的侍卫,立即道,“不…不见了…小主子不见了,方才奴婢进房间去,只瞧见奶娘在房间里,死…死了…”

想到那画面,丫鬟的身体不由一晃。

此刻,那侍卫脸色也是倏然惨白,不见了?

“是萧皇后…”侍卫口中喃喃,目光里充满了不安,突然,似想到什么,立即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八百里加急,往北边送,就说…”

说到此,侍卫竟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王爷将守护北王府的事情交给他,却没想到,两位小主子竟在北王府不见,这样的罪,他便是死了,也不能抵消了,可眼下,定要将消息传出去,只有王爷,王爷才能够解决此事。

他现在也只能祈祷,萧皇后带走小主

后带走小主子,不要伤了他们才好。

萧文慧千方百计的得到这两个护身符,自然不会伤了他们。

栖凤宫。

萧文慧匆匆进了大殿,便瞧见两个宫女手中,一边抱着一个孩子,正哭得厉害,可这哭声,并没有让萧文慧恼怒,那脸上,反倒是绽放出一抹笑容,眼里的光芒,甚至难掩兴奋。

“哪一个是哥哥?”萧文慧一走进门,就开口问道,朝着那两个孩子走去。

抱着小王爷的那个宫女立即福了福身,“回禀娘娘,奴婢手中的是哥哥,可哭得厉害…”

哭得厉害吗?萧文慧走到那小家伙面前,看着那一张脸,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开怀,“果然是哭得厉害,瞧这模样,倒是跟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不过长大了,可得要好控制才好。”

萧文慧可不理会这小家伙是否哭得厉害,在她眼里,这是一个筹码,更是一张王牌。

“来,让本宫抱抱。”萧文慧开口,张开双手,从宫女的手中,将小家伙接过来,抱在怀中,可那不过几个月的孩子,好似格外嫌恶一般,更是挣扎得哭得厉害,萧文慧也不理会他的挣扎,径自将他禁锢在怀中,看着那哭着的小脸,呵呵的笑道,“记得,你出生之时,本宫就想抱抱你,可惜…不过现在好了,你还是到了本宫的手中,你可要记住本宫,本宫是你的祖母,日后,会带你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萧文慧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那双充满算计的眸中,似思索着什么。

被她抱着的小婴儿,自然不知道她所说是什么意思,可看那哭着的样子,便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个老妇人,似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被萧文慧抱着的小家伙,咿咿呀呀的转向另外一个婴儿哭声传来的方向,似在安抚着对方一般。

渐渐的,弟弟不再哭了,哥哥的哭声也渐渐的消了下去,萧文慧看着这一切,凝视着怀中男婴的眼神,越发多了一丝深沉,口中似笑非笑的喃喃,“倒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刚说到此,门外,宫人匆匆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宫外娴妃娘娘求见。”

娴妃?萧文慧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蹙眉,“这天色,淑妃倒是起得早。”

怕是得到北王府的人所传的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跟她说,本宫要休息,没空理会闲杂人等。”萧文慧淡淡的开口,前段时间,自己被软禁在栖凤宫,可不是那北似娴,掌握着后宫事宜吗?

如今,她重新掌权,却没有心思却顾忌后宫的权利,她所要的,一直都不是这些后宫的东西,她要的是…看着怀中的孩子,萧文慧似在构想自己以后能够得到的权利帝国,想到那一切,她心中难掩兴奋,没有留意到大殿之外,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待喧闹声终于入了耳,萧文慧回神,便已经看到北似娴进了殿。

萧文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明显的不悦,“本宫方才的话,没有说清楚吗?本宫要休息,没空理会闲杂人等,看来,在娴妃打理后宫的这日子,这宫里的奴才办事情,是越来越不尽心尽力了。”

萧文慧的话意有所指,房间中的宫女太监一惊,皆是齐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北似娴却不怕,看着萧文慧手中抱着的婴孩,大步上前,“将这孩子还给我。”

“还给你?”萧文慧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看北似娴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讽刺,“你的百里忌可不在本宫这里。”

言下之意若有似无的提醒着她曾经发生的事情,更是在警告她,有些事情,不是她北似娴能够管得了的,不然,那后果,便是她无法承受的。

北似娴明了萧文慧的意思,身体微怔,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以前的她没有软肋,可现在的她,有了忌儿,这萧皇后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看着萧文慧手中抱着的孩子,北似娴袖口下的手,微微的握紧了,这是策儿和安九的孩子,她怎能不管?此刻,还是夜里,方才,她听到传来的消息,就匆匆的起了,直奔萧文慧,这个萧文慧的野心,她也是知道的,为了她的野心,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北似娴再次开口,“皇后娘娘,这是北策的儿子,希望你能够好生掂量着,他定不会希望孩子在你这里。”

北似娴试图用北策来让萧文慧忌惮,可话落,萧文慧却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本宫自然知道,不需要你的提醒,不过,他们是北策的儿子,也同样是本宫的孙儿,北策不在,本宫将他们接进宫来照顾,有什么不妥的吗?娴妃,倒是你,认清楚你的身份,好好将这后宫中的事情打理好就行了,别的事情,休要多管闲事。”

“萧文慧…”北似娴拔高了语调,“他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北策不会放过你的。”

“放肆!”萧文慧猛地厉声开口,这一声吼,竟是吓得宫女说中的小女娃再次哭了起来,北似娴听在耳里,目光不由闪了闪,竟是大步上前,“将孩子给我!”

“来人!”

北似娴刚走出几步,萧文慧的声音便响起,仅仅是片刻,几个侍卫从门外进来,萧文慧继续道,“今日娴妃太不知规矩,本宫乏了,将她给本宫送回她的长乐宫。”

侍卫领命,北似娴虽是不愿,但她又如何抵抗得住这些侍卫,人被拖出了栖凤宫,听着屋子里女婴哭泣的声音

哭泣的声音,心中越发的不安。

房间里,没有了北似娴,萧文慧脸上的得以更加浓了些,但那女婴的哭泣声,却惹得她心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底一抹不耐,她手中的哥哥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宝贝,但弟弟却是小了许多。她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到时候,就算是要立嗣,长子也会更能够让人接受,不是?

似听见弟弟的哭声,哥哥咿咿呀呀的比划着什么,这声音,似对弟弟有安抚作用一般,渐渐的,他的哭声,便渐渐停了下来了。

萧文慧正讶异这对小人儿,内厅内,走出一个红衣女子,见到萧文慧立即福了福身,“绯玉见过主子。”

“上官怜安置好了?”萧文慧看了她一眼,安九揪出了霁月阁,好在,一些人还存留了下来,今日,将这对小家伙带出来的,就是绯玉的人,同时带出北王府的,还有上官怜。

绯玉颔首,“回主子的话,惜姑娘已经安置好了,在北王府,她所受的待遇,可不怎么好。”

萧文慧敛眉,却也没有对上官怜有过多的关怀,给屋子里的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你们都下去吧。”

绯玉是个机灵的,见萧文慧手中还抱着小王爷,似没有要放下的意思,立即反应过来,上前从另外一个宫女的手中,将小郡主抱在了怀中。

几个宫女立即退了下去,只剩下萧文慧和绯玉抱着这两个孩子,绯玉的心中,依旧难掩担忧,沉吟片刻,终究是开口道,“主子,若北王爷和北王妃回来…”

接下来的话,绯玉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北王爷和北王妃对这对儿女甚是在意,如今主子将他们带回了宫,等北王爷和北王妃回来,只怕又会有许多矛盾。

“哼!”萧文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的颜色微微变了变,“回来吗?那么,就让他们没有办法京都城。”

绯玉身体一怔,“可北王爷…”绯玉本是急切,可瞧见萧文慧的神色,却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了许多,顿了顿,继续道,“北王爷是主子的儿子,主子不是想让他继承皇位吗?”

如今皇上几个成年的皇子中,太子和宣亲王都已经不在了,北王爷又那般得朝臣拥护,继承皇位,是迟早的事情,皇后娘娘一直以来所想的,不就是这个吗?

萧文慧看着怀中的孩子,眼底的阴影更加浓重,“以前需要他,可现在…有了更好的人选,为何要要一个不好控制的人?”

萧文慧口中说出的话,无情得让绯玉不由一怔,主子的意思是…目光看向她怀中的那个婴儿,是了,先前主子就有这个打算,北王爷确实不好控制,但这个婴儿却好控制得很。

主子所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么一个虚无的名分而已,她的野心,是实打实的权利,才能够填补得了的。

只是,北王爷终究是主子生下的孩子,不是吗?可为何…

绯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许多事情,主子已然做了决定,便是无法改变的。

“那另外一个呢?”绯玉皱了皱眉,收回的视线落在自己怀中这个弟弟身上,那骨碌碌的眼,灵动的闪着,倒有几分像北王妃,长大了,怕也是个精明的主。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长大。

萧文慧眸光微怔,眸中一片阴沉,但仅仅是片刻,却被一抹笑意取代,“另外一个…呵,好歹也是北策和安九的孩子,留着,或许还会有一定的用处。”

用处?绯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文慧的神色,心中明白,怀中这个婴儿,该是要比他的同胞兄弟要危险得多,只是,会有什么危险,这个,怕是要看皇后娘娘的心思了。

主仆二人沉默了好半响,许是随意袭来,两个小家伙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萧文慧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双算计的眸子,多了一抹深沉,“北策和安九,该是得到消息了。”

她千方百计的将这一双儿女给夺来,但北策留在京都城内的人却是不容小觑的,这个时候,她派兵南下的消息,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北策的耳朵,他们夫妻二人,一直视她为仇敌,想来也不会让她安生。

深吸了一口气,那双眸中的阴狠,几乎有让人落入冰窖的错觉,“之前培养的死士,还有多少?”

绯玉身体一怔,忙道,“还有百来人。”

“百来人…”萧文慧口中喃喃,一双眉峰倏地紧皱在一起,百来人是不够的,就算是死士,怕也抵挡不住北策培养的护卫,更何况是要杀人?

“从江湖中寻一些杀手吧。”萧文慧再次开口,语气里的坚定,似没有丝毫感情,“能不让他们回京都,就一定不能。”

北策一死,那么,她手中的这个孩子,作为百里皇室的孙儿,只需要一道诏书,便可成为那万万人之上的君王,小皇帝年幼,身边没有母亲,她这个做主母的,自然得好好照顾。

绯玉明了萧文慧的意思,便也没有多留,将怀中的小郡主放下,正要退下去,可刚到门口,却是被身后的萧皇后突然叫住,绯玉回身,朝着萧文慧恭敬的道,“主子还有何吩咐?”

“动作快些,距离月圆,还有半月,那一日,是最佳的机会,至于动手地点…”萧文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到什么,本该是心疼怜惜,可她所有的,只有心里的冰冷,她要北策和安九死在回来

九死在回来的路上,必须要万无一失,所以…

萧文慧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只是落在怀中的小家伙身上,脸上一抹笑意浮现,“从今之后,你便只需要有我这一个亲人,其他的…”

其他的,一切阻碍她道路的障碍,都得一一铲除,不会有任何例外。

绯玉明了萧文慧的心思,退了下去。

东楚国,北边的一个荒野,天色暗了,一行队伍就在原野之中扎起了营帐,算算日子,他们进入东楚国,已经有大半月的时间了,距离东楚京都,不过十来天的路程,这几日,京都城那边不断的传来消息,比如楚之所率领的军队,到达了南方边境,和宇文氏有了第一次正面交战,再比如说,萧皇后一步步的蚕食,控制了京都城内的军队,再比如…

营帐之中,安九想到前些时候得到的消息,整个人虚软的靠在毡子上,有些失魂落魄。

孩子…她的两个孩子,竟落入了萧文慧的手中,她会如何待他们?

一想到那萧文慧的野心,安九的心中,浓烈的不安便浮现了出来,感受到北策握着自己的手,安九目光闪了闪,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上北策的眼,“孩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萧皇后的野心,孩子对她来说有用途,她会好好带他们的,对不对?”

“对,阿九,孩子不会有事。”北策开口,那语气分外坚定,眸中的颜色,一扫往日的平静,激起的波澜,让人看了,心中不由打颤。

“对,孩子不会有事?那萧文慧…”安九突然想到什么,饶是平日里内敛镇定如她,此刻,想到自己的孩子落入萧文慧之手,说不担心,怎么做得到呢?

“不会有事,她是聪明人,他们二人有丝毫损伤,对她来说没有好处。”北策沉声开口,安抚着安九。

“对…”安九开口,努力告诉自己,两个孩子虽然落入萧文慧之手,可至少是安全的。

先到萧文慧,安九眸中,竟是多了一丝恨意,她鲜少如此恨一个人,而那萧文慧…她明明是北策的母亲,明明,自己的孩子,是她的孙儿,可为何,那个女人竟是那般心狠手辣。

她控制了两个孩子,是为了什么?

安九的聪慧,自然猜得出来,况且,凛峰那边汇报的消息,安九眼底的颜色,越发暗了些,“凛峰说,赤盟的兄弟传来消息,她在江湖上找杀手。”

安九口中的那个她,不用指明,北策就已经明白,萧文慧在找杀手?找杀手是为了什么?

安九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萧文慧的心思,是不打算让他们回到京都城了,所以,她的儿子,便成了她手中的王牌。

安九看了一眼北策,是想看北策的反应,可北策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太多的波动,北策感受到她的视线,扯了扯嘴角,握着安九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一直以来,我的记忆中,就只有一个母亲。”

安九微怔,明白北策的意思,北策心里,他的母亲,永远都是曾经的北王妃,至于萧文慧…那个女人,且不说她二十多年前做的事情,便是这二十多年间,都没有将北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过,便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

安九敛眉,想到什么,继续道,“我交代了凛峰,只是让赤盟的人留意着,却没有让他们阻止。”

曾经的赤盟,本就是江湖势力,在江湖上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即便当年解散,如今重新汇聚起来的赤盟,也是不容小觑的,至少,江湖上的什么动静,赤盟要掌握,便不是什么难事。

想要阻止她找杀手,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萧文慧要杀他们的心思坚决,纵然是阻止了她在江湖上找杀手,她也会想其他的办法。

北策听着安九的话,片刻,明了安九的意思,终究免不了的东西,不如直面,再说了,如此,他们也便于防备。

可是,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隐隐痛楚,北策却没有应声,只是将安九揽入怀中,柔声安抚,“睡吧,等睡醒了,明日我们继续赶路,再过十来天,我们到达京都,到时候,我们就去将咱们的宝贝接回来。”

温暖的气息传来,安九闭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小心翼翼的将她安放在褥子上,北策走到一旁,在香炉中加了些熏香,营帐之中,香气微微有了些许变化,本没睡着的安九,眼皮更沉了。

“北策…”安九口中喃喃,隐约中,她看见北策朝她一笑,随即,高大的身躯朝着营帐外走去,他要去哪儿?

安九想要问出口,可睡意袭来,只瞧见那身影在走出营帐之时,掀起了帘子,透过帘子,隐约看见皎洁的月光,月光?这两个跳入安九脑海,似捕捉到什么,可却抵不过越发浓烈的睡意…

营帐外,北策走出营帐,身体一个踉跄,早早就在一旁伫立着的赤枫,立即上前将他扶住,“王爷…”

北策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地方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那座山后,骑马快的话,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赤枫看着北策,面露担忧,此刻,那脸上虽然平静,可是,隐隐泛出的薄汗,却昭示了他此刻在隐忍着什么。

北策嗯了一声,瞧见赤枫已经准备好了一匹马在身侧,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营帐,这个时候,她定睡了,脸上绽

了,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这些时日,她担心着北王府的孩子,日夜兼程的赶路,若非今晚自己坚持在这里扎帐休息,只怕,她还要连夜赶路。

这样的行程,对一个男子来说,都是吃力的,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呢?

她早该好好休息了,而他…感受到那熟悉的痛楚,北策咬了咬牙,“南溟…”

北策低低的唤了一声,南溟是安九的隐卫,便是深夜,也随时待命,果然,北策话刚落,南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似乎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王爷有何吩咐?”南溟开口,对于北策的身体状况,他身为安九的隐卫,自然知道一些,看了一眼天空皎洁的月,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好好守在这里。”北策交代,翻身上马。

“是。”南溟领命,他知道,北王爷是对安九最用心的人,他对她的安排,自然都是对她最好的。

北策点头,赤枫也上了一匹马,月光下,两骑骏马飞奔而出,朝着一座山头进发。

夜依旧宁静,这驻扎营帐的荒野,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帐之中的安九,缓缓的睁开了眼。

“北策…”安九脱口而出,如往常那般转脸看向身旁,却发现,身旁的空无一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抹月光,安九赫然起身,头依旧有些眩晕,可安九顾不得其他,冲出了营帐,营帐外,依旧是一片夜色,夜色之中,月光倾洒而下,足以让安九辨别出眼前的一切。

安九抬眼看向头顶的圆月,心中微怔,许多东西在脑中清晰起来,目光更是慌了。

“该死的。”安九低咒出声,她的心思全然在两个孩子身上,怎的没有留意到今天的日子。

安九环顾了一周,不远处有守夜的护卫,可她不认为,他们知道些什么,突然想到什么,安九开口,“南溟。”

“小姐。”南溟出现在安九面前,面容平静,可眼底,却有什么在闪烁着,她醒了,这下…

“北策呢?”安九看向南溟,沉声开口。

南溟敛眉,却是没有回答,安九眉心皱了皱,“你是我的隐卫,该是寸步不离的在暗处保护我,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北策从营帐中出来。”

安九的语气,如淬了寒冰一样,这等凌厉,是南溟从来不曾感受到的。

当下南溟身体便不由一怔,沉吟片刻,“王爷不想让你知道。”

安九眉心皱得更紧,她如何不明白北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他才在营帐中点了让人嗜睡的熏香,他想让她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可若平时也就罢了,可今晚,却不一样。

上一次北策毒发,是在北秦国境内,她依旧记得那一次次的毒发,对北策是怎样的折磨,饶是想着,她的心中就禁不住隐隐抽痛。

“快告诉我!”安九再次开口,似乎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南溟犹豫片刻,倒是凛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我当是什么,南溟,到底谁是你主子,你弄不明白吗?”

南溟微怔,想到北王爷的交代,眉心皱得更紧,凛峰见他还不说,不由慵懒的一挑眉,“你以为,你不说,又能改变什么吗?左右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四处搜寻?”

南溟目光微闪,恍然明白了什么,高大的身躯立即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北王爷和赤枫护卫,骑着马朝着那座山头去了,该是在那座山头之后。”

南溟指着一座山开口,心中懊悔,他怎么糊涂了呢?

小姐的性子,他怎么忘记了?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便是自己不说,她也会想其他的办法。

想到北王爷,南溟不由叹了口气,这对夫妻,心中只有彼此,北王爷不想让小姐担心,才独自离开,而小姐…那么爱北王爷,又怎会在北王爷那般痛苦的时候,不在身旁陪着呢?

南溟的话刚落,安九便冲向了拴马的地方,欠了一匹良马,策马朝着那山头追去。

凛峰和南溟看在眼里,凛峰不由蹙眉,瞥了南溟一眼,“召集所有隐卫,这大晚上的,可不能出丝毫纰漏才好!”

他可没有忘记,前些时候收到的消息,那萧皇后找了江湖杀手,只怕是要在他们回京的路上,对北王爷和北王妃动手,他们又怎能给她机会?

山的后头,和驻扎营地的荒野的平坦不同,这里是两座山中的低洼处,月色中,水池中冒出腾腾热气,水雾之中,北策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可是,水下身上依旧是爆裂的青筋,隐隐泛红。

他很庆幸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处温泉,但温泉水只能让他的痛楚有些微的减少,水中,北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安九的身影,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忽视身上那刺骨的疼痛。

虽然这样的痛苦,经历了这么多年,他甚是熟悉,可还是沉受不住,便是刻意让自己麻木,感知抽离,也没有丝毫作用。

这个时候,阿九睡得可好?两个小家伙,可睡得安稳?

此刻,他特别想能够抱着他们母子三人,可是,他却知道不可能实现,他害怕吓到了他们,更不愿,让他们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