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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向她,神情竟是十分的认真,“就是没见过,孤王才想看你闹腾一次。”

她闻言,便又是一愣,唇角的笑意又灿烂了些,“无双若是闹腾起来,就是个魔头,到时候只怕大王不喜,会命人将无双抓去砍头。”

他不回话,定定的凝着她许久,忽然道:“孤王比谁都希望你活着。”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第三次愣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说。

“无双,答应孤王,放下皇甫睿渊。”他握着她柔荑的大掌紧了紧,那双本来无波无澜的黑眸中,这会儿竟是装着千言万语。

她微抿眉心,将他前后的话一联系,身子不禁狠狠的一震。

“大王知道了?”她呐呐的问。

“嗯。”他点头。

“大王是如何知道的?”她不禁问,她隐瞒得如此之好,他怎么会知道?

但,随即一想,她的事情,又有几件能瞒住他?

“若是无双真的毒发而死,大王会恨无双吗?”她略微低下头,用长睫遮住眼中的思绪,不想他看到。

她想,于他而言,若是她死了,这定然是很讽刺的事情。

他的妻子,为了自己的敌人动情而死…

她只是想想,也不禁觉得愧对于他。

“孤王才不会那种笨女人。”他咬牙说,无情的声音却不知为何些微的颤抖。

“是啊!无双一直很笨。”她唇角不禁散开自嘲的笑,她自以为自己可以算计人心,可算来算去,她竟是没有赢过他一次。

“你是笨!”他咬牙肯定了她的笨。

她安静的接下了他的怒意,他这会儿就是给她两巴掌,她也觉得自己活该。

只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却忽然说:“可为何你总是笨得让孤王心疼?”

凌无双本已经绷直的身子,这会儿竟是能又是僵了下,鼻子一酸,有泪涌出…

在遍体鳞伤后,有人愿意说一句如此窝心的话,她心里的悸动已无语言可以形容。

“无双,你愿意回到皇甫睿渊的身边吗?”他忽然又问。

她这次已经惊得抬眼看向了他,晃动着泪水的眼中竟是不敢置信。

他要将她还给皇甫睿渊?是想圆了她死前的心愿?还是…

这样动情的时候,她不想曲解了他的意思。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解答了她的疑惑,“他手里有情蛊的解药。”

凌无双平静了许久的心,忽然有刺痛划过。情蛊?她身上的蛊毒吗?可皇甫睿渊为何会有解药?拓跋飏又是从何知晓的?

“大王是如何知道,他有解药的?”凌无双试探着问,心竟是慌的。

“他以解药相要挟,逼孤王交出你。”拓跋飏面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凌无双从来没有一刻像这会儿一般的恨皇甫睿渊,他怎么可以…

他一边挥军攻打翾国,一边还想要回她。

他当真觉得,在他攻打翾国的时候,她还能与他钟情于宫廷?

他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禁急道:“无双,你怎么了?是不是情蛊又发作了?”

“不要碰我。”她一把推开他,甩开他的手,痛苦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拓跋飏被她推得只是略微晃了晃身子,眸中有痛色涌动。

“你们其实都一样。”她以手掩唇,轻轻的抽啼着,泪水滑过脸颊,顺着指缝流入口中,涩然的味道就入爱情给人的无奈伤痛。

他不接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激动的她。

“为何要告诉我?我已经躲起来,不让自己受伤了。为何还要让我知道?”凌无双心口处的疼越发的剧烈,喉间已经有腥甜涌了上来。

“若是孤王不告诉你,不管孤王做哪个决定,你知道都会恨孤王,不是吗?”他终于开口,冷漠的回。

他从来便是这般,总是不掩饰他在为自己谋划的坦荡。

这话倒是哽得她再也说不出怨怪的话来,这本就不是他的错。

她刚刚也只是一时间太难过,才会口无遮拦。

他将事情告知她,并无错。

要不然她还想让他怎样?难道是默默的什么都不说,就将她送去给皇甫睿渊,让她恨他一辈子?

“公主…”素月这会儿已经奔了过来,蹲在凌无双身旁,担忧的轻唤。

拓跋飏叹了声,终于起了身,抱着她,快步向楼上走去。

她本不想让他抱,但他的动作那么快,那么霸道,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

她只得在他怀中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却也不看他,一直目视着前方,抱着她上了三楼,放在床榻上,复又吩咐素月,“去给你主子点些凝神的熏香。”

“是。”素月赶忙点了屋里一直背着的熏香,担忧的看了眼床榻的方向,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拓跋飏看着床上满脸泪水的她,叹了声,“孤王就知道,告诉你,你会这么大的反应。”

她沉默不语,垂着眼帘,冷静下来后,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责怪他了。

他做怎样的决定都没错,只因她的情蛊一次次发作,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长有厚茧的指腹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你睡吧!孤王守着你。”

“我不想回去…”她忽然说。

是,她不想回去,她没有办法面对如今的皇甫睿渊。

到时候即便她解了情蛊之毒,亦是生不如死。

爱她,让她彻底的放下对翾国的责任,她根本做不到。

既然,什么她都做不到,她回去了只会增加了彼此的痛苦,倒不如死在这里,也清净了。

“若我不在了,素月会向皇兄交代我的事情,绝不会牵连到拓跋…”她终于抬眼看向他,开口的话,却让他不禁拧眉。

“你以为孤王告诉你这些,是怕翾帝迁怒于孤王?”拓跋飏冷笑,盯着她的视线染了薄怒。

“不是…”她回的有些迟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眼见着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解释不清了,便凝着眉,痛苦的呢喃:“我疼…”

他眼中的怒意一滞,终是散了去。

“疼就好好的给孤王睡觉。”他还是有些没好气。

但她知道,这已经是轻的了。

她赶紧识相的闭上眼,不敢再与他多说,免得再说错话。

他静静的凝着紧闭双眼的她好一会儿,才起了身离开。

他若是坐在这里,她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用睡了。

三楼的门,开启,再关上的声音响起时,凌无双才敢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咬紧唇瓣,强忍着疼,眼中有些化不开的沉重。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挣脱与皇甫睿渊之间纠缠的情缘?

似乎除了死,他都不会放过她…

而无法安静的人,又何止她一人?

外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拓跋飏下了楼后,便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楼大殿盘膝而坐,闭着眼,静心打坐。

而这样的时候,却恰恰都是他的心最烦乱,得不到安静的时候。

“大王,翱王求见。”门外忽然传来内侍的声音。

拓跋飏闻言后,没有立刻睁眼。

而门外的人,深知他这时候的脾气,也不敢断然再出声。

是以,内侍那一声落下后,室外再次安静得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约一刻钟后,拓跋飏才睁开眼,站起身,走到门口。

他这厢一拉开门,便看到拓跋焰烁正直挺挺的跪在雨里。

“王叔这又是作甚?”拓跋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冷漠的问。

“臣有事想与大王商议。”拓跋焰烁披散的头发,已经全部被打湿,黏在了脸上。

“皇叔如今是否觉得,孤王是昏君?”他发沉的声音,在这样的雨天里,让人听了不禁心惊,便是拓跋焰烁也是微微一惊,立刻俯身,拜了下去,“臣不敢。”

拓跋飏盯着匍匐在地下的他良久,才抬步迈出无忧楼,走入雨中。

立刻有宫人上前,为他挡雨。

他也没有叫起,直接向院子外走了去。

拓跋焰烁听得脚步声,微抬视线看了眼,赶忙爬起,快步跟了上去。

而两人离开后,三楼的凌无双不禁问素月。

“素月,你说这叔侄两人是怎么了?”

“奴婢听说,大王与翱王最近有些失和。”

“为了何事?”凌无双不禁微微有些吃惊,按理说,这叔侄俩的脾气是不容易反目的。

素月不禁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该将听到的后半截话说出。

最近宫里有个传言,说拓跋飏与拓跋焰烁两叔侄失和,全都是因为凌无双。

一时间,中原妖女,媚惑人心的说话,又传了起来。

若不是自家主子这些日子不想问世事,一心安静进修,她也就早说了。

何必等到今日,看主子痛苦,说与不说的不知该如何抉择。

“素月,别瞒着本宫。”她虚弱的命令道。

素月想了想,公主若是生了疑,这事相瞒,也瞒不住,只得将听来的事情给凌无双说了一遍。

“怎么会因为本宫?”凌无双不禁拧眉反问。

“想必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想要污蔑公主的名声。”素月咬牙道。

“即便不是因为本宫,起了这种流言,也足以说明大王与翱王之间确实生了嫌隙。”凌无双拧眉,心里不禁担忧,若是这叔侄俩起了嫌隙,很容易会让人钻了空子。

若当真是因为她,只怕日后拓跋焰烁要视她为眼中钉了。

“公主这会儿还有心情操心这些?”素月不禁嗲怪,“公主难道真想将命赔在拓跋?”

“要不然呢?”她知道,素月听到她与拓跋飏的话。

“奴婢若是公主,就去顕国。先保住了自己的命,再取那欺人太甚的顕帝性命,只要他一死,顕国必然会大乱。”素月狠狠的道。

“你说的有道理。”凌无双苦笑着点头。

“奴婢知道公主舍不得顕帝,对他仍然有情。但,他却不管公主的生死,执意咄咄逼人,那公主又何必要与他客气?只要他薨世了,这世上也就安定了。”素月的语气比之前更狠了几分,之前对顕帝的事情不做评论,完全是怕主子会伤心。

但,今儿得知顕帝有解药,却不肯交出,而作为要挟时,她不禁恼怒。她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但若是爱就是如此的残忍和掠夺,那不要也罢!

037

凌无双听得不禁心惊,起初她还以为素月说的是气话,这会儿才恍然间明白,素月是真的希望她这么做。

可是,她怎么能…

即便,他们无法再相爱,也不该用这么残忍的办法,却结束了曾经的挚爱情深。

“素月,本宫累了,你下去吧!”她冷了脸色,这便是她给素月的答案。

“是。”素月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过激,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插嘴。

她只得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安神的熏香,明明已经熏染得她昏昏欲睡,但却她怎么都无法静气凝神,安然的入睡。

心口处的疼,还在继续,素月的期望,她虽然不会去做,但却也有话说进了她的心里。

皇甫睿渊总是如此的咄咄逼人,若是不从他的身上解决问题,只怕这天下就难以消停了。

她很清楚他的野心,抱负,她不想说他是错的。毕竟这样的野心她的皇兄有,她的夫君有,皇甫睿渊又凭什么不能有呢?

只是,他不该再惦念着她,让她站在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让世人唾弃她是红颜祸水。

可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黄大哥啊黄大哥,你当真要让无双如此为难吗?

————————————满城烟火作品————————————

拓跋焰烁一路随着拓跋飏而去,本以为会是领他去御书房谈事,却不想拓跋飏竟是一路去了先王的寝宫。

那里本是历代君王的寝宫,但拓跋飏登基后却并没有住进去。

两人先后步入寝宫后,拓跋飏对身后的侍从一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之后,他视线淡淡的扫过屋里的一应摆设,似在怀念着什么。

“知道孤王为什么没住在这里吗?”

“大王想等完成了先王的心愿,再住进来?”拓跋焰烁大胆的猜测道。

在凌无双出现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拓跋飏作为一个王者的能力,他甚至要比他的父亲优秀很多。

但,凌无双出现后,发生的重重,却让拓跋焰烁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先王。他也曾威震四方,却为了一个女人险些丢了江山。

他不能眼见着拓跋再有人重蹈先王的覆辙,将刚刚起步的拓跋,再次推上险地。

“不,孤王不住在这里,是因为当年种种,于孤王而言皆是噩梦。”他收回视线,转身面向拓跋焰烁,“是以,皇叔觉得孤王会重蹈父王的覆辙吗?”

拓跋焰烁微愣,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直接的指出了他所担心的。

“臣不曾怀疑过大王的能力,只是臣不解大王最近种种决定。”拓跋焰烁恭敬的微垂着头,“今日,臣收到绮罗的书信,她说顕帝愿用沫舞换回无双公主,从此沫舞便是无双公主。”

拓跋飏很清楚,拓跋焰烁对他越是客气,越是证明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孤王就猜到,皇甫睿渊定然还会有后手。”拓跋飏倒是不惊讶,只是意料之内的道。

“臣觉得,如此交换,不管于谁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除非…”拓跋焰烁缓缓抬起头,迎上拓跋飏的视线,“大王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