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跟在她身后,夏栀打开自己的翻盖手机照路,十年前的手机款型屏幕很暗,那点光只是聊胜于无,几乎没什么作用,只能给她提供一点心理安慰,或者让不怀好意者更容易发现目标。

夏栀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看着快要穿过树林,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捂住她的嘴。

林璇抬腿往那条胳膊上踹去,但是她的脚尖穿过那人的身体,那个歹徒也只是个记忆中的幻影。

夏栀惊恐地发出呜呜声,但是来人十分强壮,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拖进了黑暗的林子里,挣扎中,夏栀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的光亮了一会儿,然后倏地黯淡下来。

就在这时,林璇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叹了口气:“你让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第86章 86(第二更)

“我被那人拖进树林里的时候, 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来不及帮她买药了,你说我傻不傻?”女孩轻轻笑着说。

林璇转过身, 夏栀的眼里淌下泪来, 眼泪越流越多, 像是永远也流不完, 把她的衣服都沾湿了, 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鹅卵石小路上, 然后她的脸和身体慢慢浮肿、膨胀。

林璇:“你是溺水身亡的?”

夏栀点点头,她的头部肿得厉害, 嘴唇动不了,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我是淹死的, 不过不是这天死的。”

她拖着脚走近两步,林璇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水腥气。

“那个……结束以后, 我很害怕, 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张率, 怕他接受不了,我也不敢告诉爸妈, 他们本来就反对我考电影学院, 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怪我……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林璇:“你没想过报警吗?”

“想过,我一开始想报警, 但是没找到手机, 等遇到第一个路人的时候, 我已经没了勇气……”

夏栀苦笑了一下:“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但是那是十年前,风气不一样,大家对这种事的看法也不一样……我那时候太傻了,要是报了警,说不定所有的事都会不一样。”

她顿了顿接着说:“但是那时候我只想瞒着所有人,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马上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洗澡,里里外外洗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不知道洗了多久,直到苏丽丽敲门,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泡得发白了。”

“我怕被苏丽丽看出来,连忙穿好衣服去开门,”她冷笑了一下,肿得看不出长相的脸越发可怖,“我完全没怀疑过她,也没怪她,只当是我自己倒霉才遇上这种事。”

“她问我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直攒着的劲一下子松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她好像吓了一跳,蹲下来抱住我,不停地问我到底怎么了,”夏栀接着说道,“我以为她真的紧张我,忍不住把事情跟她说了。

“我问她该不该报警,那时候虽然洗了澡,可是内衣裤我还留着,苏丽丽劝我别报警,她说万一抓不到坏人,这件事又闹得全校都知道,我就没法做人了。”

林璇:“你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她吗?”

夏栀摇摇头:“那时候我真的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是从小城镇来的,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怎么坐地铁都不会,她从进学校开始就很照顾我,我从没想过她会害我。”

“她一向比我有主见,我有什么事情都习惯找她商量,这次也不例外。她安慰我,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说会帮我瞒着这件事,还忍着肚子疼爬起来帮我去买紧急避孕药……”

“我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告诉自己那天晚上就是做了一场噩梦,久而久之,连自己也慢慢相信了,我好像又可以过回正常日子了。”

她顿了顿:“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还是没有怀疑苏丽丽给我的药有问题,毕竟紧急避孕药也有一定概率失效……我是不是很蠢?”

林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时候的夏栀确实太单纯,太轻信别人,但是没有人应该因为善良被伤害。

“后来呢?”

夏栀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苏丽丽陪着我去医院堕胎,我们在妇产科碰到了一个来做检查的同学,我怀孕堕胎的事情传开了,张率来质问我,我告诉他实情,他不相信,还是和我分手了。”

她冷笑了一声:“也许不是不相信,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吧。这时候我还抱着侥幸心理,心想只要爸妈不知道就好,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还是知道了。他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我学校,我爸一见面就打了我两个巴掌,我妈骂我贱。”

她停顿了一下:“那天晚上我就跳进湖里自杀了。”

“到死我都不知道是苏丽丽害的我,临死前我还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对不起,没能撑下去,辜负了她的好心。”

林璇:“后来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夏栀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死了之后我的魂魄离开身体,我心里放不下张率,想着在离开前去看他一眼,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我飘到他那儿一看,呵,苏丽丽正在他床上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一边说着,眼睛里淌出更多的水来。

“所以你就附在她身上了?”林璇不经意似地问道,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正常的鬼魂附体。

夏栀果然没察觉她在套话:“不是的,没有那么容易,一开始我只能跟在她身边,靠得太近我会难受,而且我白天只能躲到不见光的地方,晚上才能出来。

“就这样跟了她三年,我逐渐变得不那么怕阳光了,在她身体不好或者时运比较低的时候,我甚至能上她的身一会儿,不过时间很短,时间一长就会难受。”

“不过几次以后,她渐渐感觉到我的存在了,”夏栀嘲讽道,“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她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有时候在片场拍戏晚了,一定要男助理把她送回家,这样疑神疑鬼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她终于在镜子里看见我了。”

“她被我吓得不轻,就去找了个大师……”

林璇脑海中灵光一闪:“那个大师该不会姓邹名天,还养着一个鬼吧?”

夏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鬼王殿下大言不惭:“因为我聪明,继续吧。”

夏栀:“……邹大师让柳木鬼和我沟通,我告诉他,我不是想害人,只是因为当初定好的电影没演成,留下了执念,只要让我演一部戏过过瘾完成夙愿,我就马上离开。”

“苏丽丽信吗?”

夏栀:“她听了邹大师转述的话,以为我做了鬼还蒙在鼓里呢!她那时候出道没几年,演了几个配角,都没什么水花,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她知道我的演技比她好,听了我的话就动了念头。”

林璇:“所以是柳木鬼把你弄进苏丽丽身体里的?”

“他说他没这个能耐,他带我去找了另一个人。”

林璇瞳孔一缩,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是什么人?”

夏栀发出一声闷笑:“我不能告诉你名字,说出来我会魂飞魄散的。那人不知道对苏丽丽做了什么手脚,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可以待在她身体里了,我帮她演了一部电视剧的配角,当年就拿了两个最佳女配,然后她舍不得让我走了。”

林璇:“……”不得不说这个苏丽丽是干大事的人,和自己害死的鬼共享身体,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两年之后,我帮她拿下了影后,”夏栀道,“可能她觉得自己已经功成名就,只要顶着个影后的光环,哪怕演技一般也没人敢说,所以就想把我赶走。”

林璇接口:“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夏栀笑道:“就是这样。”

“为什么平常看不出什么异样呢?”

夏栀态度很好,几乎称得上有问必答:“那个人给了她一枚戒指,只要戴上就可以把我禁锢住,摘下来我才能控制她的身体。”

林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你引我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被害的经过吗?”

夏栀低声说:“我希望有人能知道她做的事。”

林璇:“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主持正义,我可以帮你把她的罪行公诸于世,让她对着直播观众亲口说出真相也行;如果你要弄死她报仇,那么请自便,我保证不插手,报完仇我还能送你去投胎;如果你不想投胎想占了她的壳子,那我也当不知道;如果……”

她忽然往后一跃,迅速抽出鞭子:“你有别的目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夏栀笑起来:“我只是个被人害死的孤魂野鬼,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林璇一拧眉,扬鞭甩出去:“孤魂野鬼可搞不出十方境。”

第87章 87

鞭子出手的一刹那,她就意识到不对, 夏栀是淹死的, 死状非常可怖,鞭子平时最不喜欢湿答答黏糊糊的东西, 甩出去的时候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她手里的鞭柄连颤都没颤一下,显然不对劲。

果然,鞭子毫无障碍地穿过夏栀的身体,什么也没碰到——那只是个虚影。

夏栀慢慢缩回了她生前的样子, 脸上居然带着点歉意:“对不起, 把你引到这里,但是不这么做的话,那人不会饶了我的……”

“谁?”林璇收回鞭子, 警惕地问道。

夏栀的亡魂没回答, 慢慢淡去,隐没在夜色里,留下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与此同时,林璇脚下的大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地下有无数只啮齿动物同时啃咬。

她身边的树木开始疯长, 很快从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变成了参天巨木, 地表上的部分急速生长,地底下的树根也不闲着, 不断地蜿蜒、生长, 顶破地面, 像虬龙一样盘结在一起。

林璇身处的位置原本靠近小树林的尽头,抬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灯光,但是那光越来越远,很快完全消失了,树根还早往她回头一看,林子外的灯光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这片校园里的小树林已经生长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天空,没有一丝天光漏得进来,所以也无法判断这是白天还是晚上,林璇只能凭借鞭子的银光看清楚周围五步以内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片丛林有多大,也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只能试着往前走。

慢慢的,有点点荧光从地面升起,漂浮到半空中,仿佛有无数只萤火虫飞舞,虽然每一点光都很微小,但汇聚在一起足以把周遭照亮,林璇这时才发现,裸露虬结的树根之间堆满了森森白骨,这些幽灵般的荧光就是从白骨中生出来的。

同时,一股缠绵甜蜜的香气在林间飘荡,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这景象十分恐怖,同时又有种妖异诡秘的美感,她很快想起来这是哪里。

一千多年前,南疆有魔物兴风作浪,这片林子就是那东西的老巢。

当初那魔物盘踞在密林中间,用魔香将凡人引入自己的地盘,受到蛊惑的人将永远迷失在这片树林中,身体成为养分,灵魂则被魔物吞噬。

一开始只是一些猎户樵民误入歧途,魔物吞噬的灵魂成为它的力量,久而久之,它逐渐成了气候,胃口也越来越大,敢把整座村庄的人诱骗进来。

最后方圆百里生灵涂炭,小小的魔物也成了为祸一方的大魔。

人间出了这样的祸害,吃供奉的神仙是不能不管的,一众神仙抽签,林璇这个非洲神不负众望地抽中,只身一神南下除魔,结果魔是除了,但也差点把自己折了进去。

仔细算起来,这件事是一切的源起,当初要是没抽中这支签,也许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小蛇也不会死……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明白,这十方境的境主不可能是夏栀。

所以这是她的执念吗?林璇看了一眼脚下,刚才还挺干净的林间小路,此时布满了白骨,人和兽的混杂在一起,白骨的缝隙和骷髅的眼眶里钻出各种叫不上名的植物,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林璇挑了挑眉,扬起鞭子往林中一甩,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压碎了无数白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声。

林璇把鞭子往回一抽,跳到倒下的大树上,把树干当成桥,不紧不慢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林璇一惊,她这个手机是阴阳两界通用版本,但是十方境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异空间,按理说应该是打不通的。

她狐疑地拿出手机一看,是吴梁。

林璇接起来,手机中传出坐骑的声音:“你那边什么情况?直播中断之后我一直在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林璇想了想,言简意赅道:“说来话长,我掉进十方境里了,外面怎么样?”

吴梁:“现场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正在往那儿赶,你怎么会掉进去的……等等,是谁的十方境?”

林璇有个猜测,不过还没有十足把握,于是她只是道:“我还在找境主,宋总在拍摄现场,你尽快过去接应他吧。”

“对了,”吴梁忽然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想告诉你。我们找司命星君查的档案有结果了。”

林璇顿时来了精神:“怎么样?”

坐骑不管情势多危急,讲话永远慢条斯理,他不慌不忙地说:“邹天的师父姓蒋名木春,和蒋维扬同族,上溯几百年都属于宋氏的旁支,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姓。算起来,蒋维扬还是蒋木春的祖先……”

手机信号不太好,听筒里传来干扰声,林璇皱起眉:“等等,你说谁是谁的祖先?”

吴梁大声重复了一遍:“蒋维扬是蒋木春的高祖父,蒋维扬在地府里的三代电子档案是伪造的,司命那边人工查到的档案里,他出生于明朝宣德三年,快五百岁了。”

林璇:“……”

吴梁:“司命让手下人把他们那支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发现他们族里出过几个特别长寿的人,寿命一般在两百到三百年之间,蒋维扬是其中最长的一个。”

林璇:“……这不叫长寿,这叫反常。”

虽然被困十方境,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司命也太不靠谱了吧!他辖区里出了那么多老不死的东西,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吴梁:“他管不到那么细的地方,况且蒋家那些人除了命长点没什么别的异常,管档案的阴差瞒报,他也不知道,这几年搞无纸化,电子版只录入了近三代,很容易被有心人钻空子。”

坐骑说得没错,这肯定是有人处心积虑地瞒天过海,事情就算出在她的辖区,她也不一定能发现。

林璇想了想:“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是寿终正寝的吗?”

坐骑:“稍等我看看……最近的一个是……交通事故,上一个是落水,再上一个……坠楼……”

没有一个寿终正寝,林璇打断他:“行了,蒋维扬之前,他们族里出过这样的人吗?”

吴梁沉默了几秒钟回答:“没有。”

林璇:“我知道了。”

吴梁:“你多加小心,尽量离蒋维扬远一点……”

林璇:“……这个恐怕不行,我好像在人家的十方境里。”

吴梁:“?”

林璇:“好了,不和你说了,我找到人了。”

话音刚落,她就挂断手机揣回了兜里。

这时候她已经身处密林深处,四周的树木反而变得稀疏,天光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照亮了林间的空地。

空地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颜色仿佛干涸的血,藤蔓上生出无数鲜红的花,密密麻麻的一片,乍一看洒了满地血,浓郁的魔香从花中散发出来,甜得几乎要把她的呼吸道堵塞住。

花间站着个男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色的长袍拖曳到地上,磨花像是有生命一样往他衣摆上爬,献血般触目惊心。

林璇停住脚步,摩挲了一下鞭柄:“你到底是什么人?”

“据说这种香气可以让人看见深埋心底的愿望,”男人转过身,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什么人,取决于你想看见什么。”

林璇一哂:“我可不想见到你,姓蒋的。”

话音未落,她的鞭子已经甩了出去,银鞭像利刃一样破开空气,照着蒋维扬的脸劈去。

蒋维扬不闪不避,甚至还伸手掸下一朵爬到他衣襟上的魔花,鞭子离他咫尺之遥,忽然停了下来。

蒋维扬轻巧地握住鞭梢:“它比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林璇瞳孔一缩,猛地一拽,迅速把鞭子收回手里:“你胡说!”

蒋维扬轻笑了一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林璇发现,他眼珠的颜色变得比原先还浅,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带点金的褐色。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自欺欺人,”他慢慢走过来,“你不是做梦也想让我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林璇浑身僵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不可能……你不是他。”

蒋维扬眯了眯眼:“怎么,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失望了?”魔花已经爬到了他领口,他也懒得去掸,任由它爬到自己苍白的脖颈上。

“原来你想复活的不是我,”蒋维扬一字一顿地道,“你只是想要那条对你百依百顺的蛇,一旦发现我不温顺,不驯服,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林璇摇了摇头:“不是……”

蒋维扬垂下眼帘,低低一笑:“你不用否认,说到底你只是想要个听话的宠物而已,可惜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抬起双臂,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落魄:“我复活了,可惜是个半人半魔的怪物,你是不是在想,‘这不是我的小蛇,他一定是假的’?”

“真是非常遗憾呐,”蒋维扬一脸无奈,“我就是那条傻乎乎的蛇,为了让你高兴,用两千年修成龙身,又为了救你堕魔,结果你怎么对我呢?”

不是这样的,林璇脑海中有个声音轻轻反驳道,但是蒋维扬的话像利刃一样直插进她的心底:“天下道门围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哦对,你最后赶来了,刚好赶上给我收尸,你知道被人扒皮抽筋的滋味吗?”

林璇依稀感到他说的并不是事实,但是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在这时候,她的胸口突然被烧灼般地疼了一下。

与此同时,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

树和花都消失了,她身处一片旷野中,目力所及,到处都淌着血,银色的血,在平原上蜿蜒,化成一道道水流,汇入远方的江河中。

她手上也沾满了这种血,融化的白银般的血,刚抽出的龙筋静静地躺在她脚边。

林璇坐在地上,望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白龙,曾经充满神采的浅金色眼睛变得暗淡无光,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角,但是还没碰到他,她就像被火烫了似的,迅速缩回手。

她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剑当作针,从神识中抽出一缕作线,开始替他缝合伤口。

线很快用完了,她又抽了一缕。抽取神识应该很疼,但是她浑身都木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机械地缝着。

缝完最后一针,她把神识切断,把龙筋仔仔细细地卷起来收进怀里。

这时候,从身后传来脚步声,林璇转过身,看见蒋维扬朝她走过来:“你这么做除了让自己好过点,又有什么用呢?”

林璇没回答,他说得没错,小蛇已经死了,这么做只能安慰她自己。

他看了眼泛着银光的龙筋:“凭这死物是不能让我活过来的。”

蒋维扬弯下腰,把林璇的一缕头发轻轻拨到耳后:“不过你的运气很好,当初有个道人把我一缕神识封印在他的血脉中,阴差阳错地保存了下来,现在我回来了,你又有机会赎罪了。”

林璇抬起眼:“你想要什么?”

蒋维扬眼里有贪婪的光一闪而过,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林璇背上,顺着她的脊椎慢慢滑动,停在一个地方:“神骨,只要短短的一小截,有了它我就可以回归神位,不用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只要你舍得……”

林璇掀了掀眼皮,冷冷道:“不舍得。”

她把卷起的龙筋塞进衣襟里,紧紧贴着心脏,然后提起剑:“以为不用鞭子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话音未落,她挥剑向蒋维扬劈去,蒋维扬吃了一惊,纵身一跃,堪堪躲过一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裂开一道深不可测的裂谷,蒋维扬往下一看,深谷中岩浆翻涌,要不是他躲得快,这时候大概已经在岩浆里泡澡了。

他觑了觑眼:“真是自私又无情啊,我为了你连天庭的灵珠都敢偷,你却连一根骨头都舍不得。”

林璇冷笑道:“滚!山寨丑八怪!”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剑,蒋维扬以为她又要劈自己,正准备躲,却见她把剑往裂谷里一掷,金色的剑刃化作一道金光,在岩壁上迅速凿刻出一个复杂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