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珠一听,忙差苏婆婆去买。

苏婆婆买回来奇怪道,“平时也不往这边来叫,咋地今个儿就来了?”

县衙后门这一块就住了他们这一户人家,除了路过,挑货郎都不怎么往这边过来。

“苏婆婆,您吃两块。”萧玉珠笑逐颜开,给苏婆婆挑了两块大的放到她手中,拿着油包就去寻她婆婆,“娘,娘…”

“桂花糖?”

“卖糖的在后面叫,我叫苏婆婆去买的,您尝尝。”

“诶,好,好。”狄赵氏在树下阴凉处剪辣椒串,萧玉珠怕她手中沾着辣味辣了嘴,把桂花糕放到婆婆嘴边让她咬。

等她咬了一口,她笑着问,“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狄赵氏连连点头,朝掩不住喜气的小儿媳好笑道,“吃个糖都这么欢喜,你这孩子。”

萧玉珠咬了一口糖,朝她笑眯了眼。

第二日淮安城起了很大的爆竹声,萧玉珠一听,就知这应该是来自萧府不假。

萧府离县衙不算远,按萧老太君打算给萧玉婵的排场,想来今日淮安城也是平静不了。

萧玉珠早心里有数,倒也平静。

淮安城的出嫁娘的娘家喜酒是早上吃,狄增一大早就去了,萧玉珠起来后帮婆婆抬筛筐出去晒萝卜白菜,忙起来也顾不上想东想西。

等到家里准备过冬的干货都搬出去晒之后,那边打扫好屋子,挑好了水,做好了自己份内活的如意走了过来,给萧玉珠倒了杯水,半晌后朝萧玉珠小声地道,“二小姐出嫁,二老爷应是回来了罢?”

萧玉珠听了好久都没说话。

这如意啊,那心看来还是没死。

萧府府中丫环都是乡下贫农手中买回来入府的,一般都心思少,像如意如花这种心思多的没几个,她们太不懂事,有了攀高枝的心思,萧老太君又不好在二叔不表态的情况下发卖了,就把这两人打发到了她这里来。

她们连作妾的身份都没有,她以为跟了她,这两丫环多少也明白了点,可哪想,还是没认命。

“去做事罢。”萧玉珠没回答她,淡淡说了这一句。

丫环们攀附的心思是有,但还是根本认不清她们的命。

连她这个萧府大小姐,因着嫁的人家背后无势,萧家都看不起,她们这种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的奴婢,萧府能有谁还能记起她们?

她们以后是好是歹都要看她,但还是没把她当真正的主子,蠢笨至此,萧玉珠也就没了那个调*教她们的心思。

下午卖桂花糖的卖货郎又来叫了,萧玉珠当时正跟狄赵氏在做针线活,听到叫声就拿着绣框站了起来,朝狄赵氏一福,笑道,“娘,我想买两块。”

瞧她那欢跃站不住脚的模样,狄赵氏笑着摇摇头,把铜针放发里磨了磨,淡淡地道,“买两块能顶什么用,多买两块,让娘也吃点。”

“诶,好。”萧玉珠一听,放下了绣框,去叫苏婆婆去了,“苏婆婆,苏婆婆…”

她走后,狄赵氏先是眉头一皱,后想起这怕是大儿让卖货郎挑到这边叫卖的,不由轻笑出声小声笑道,“这孩子。”

倒是真知道心疼媳妇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府那边二小姐高嫁,过了几日,打发了个下人过来给萧玉珠送了一篮子喜糖。

那厢狄家村来了人,挑了谷子桔子进了狄家。

谷子和桔子都是今年狄家村的收成,领着村人来的狄八伯说谷子刚晒好,就来得晚了些,就没来得及赶上送大郎他们去淮南。

这次乡下来了不少人,一则是给狄家送点谷子桔子吃,二则重点是到淮安来卖秋桔贴补家用的。

这次来的人不全是狄家兄弟里的,但都是族人,虽是各家卖各家的,狄增在淮安城为父母官,族人来了不可能让他们住到外面去,惯常留了他们的房,供他们的住宿和饭菜。

族里来了人,要做的事就多了,要打扫出几间屋子出来住人,屋子自是有丫环打扫,但做饭这些事萧玉珠就要搭把手了,近十个人的饭菜哪怕家里有帮手,做起来也还是费力,早上买回菜来洗好切好,就差不多到做午膳的时候了,吃完饭,歇不得一来个时辰,就要准备晚膳的菜了。

这次来的都是庄稼汉子,个顶个的都能吃,没两天米缸就到了底,又让苏婆婆换了新米回来。

走的时候,狄八伯他们去肉摊子上买了十来斤肉放到了狄家里。

狄赵氏也是各家都打发了东西回去,萧玉珠见状,把得的喜糖分了,一人包了一份糖到他们包袱里。

狄赵氏给糖的时候跟八伯他们笑着说,“小媳妇怕丑,就不出来跟列位叔伯道安了,这里有一小包糖,是我家小媳妇说回去给家里小孩儿吃的,望各位叔伯莫要嫌弃这份小心意。”

狄八伯是个不讲虚礼的,他点头收好糖包跟弟媳道,“成,等冬枣熟了,我就叫她伯娘挑些新鲜枣子上来给你们吃。”

“这哪使得。”

“不忙,回头有事上淮安再给你们捎。”狄八伯准备着要走,等几个族人跟狄赵氏告了别,就领着他们去前面县衙,打算跟兄弟说一声,推着放在前面的推车就回去。

狄家村的人这次的桔子卖得好,没三天就把推来的上千斤桔子卖完了,得了一笔钱,所以走的时候个个脸上都轻松。

狄赵氏送他们送到门口,回来跟出来了的萧玉珠笑着说,“今年是个收成的丰年,好兆头啊。”

萧玉珠一听好兆头就喜,连连点头,“是,是个好兆头,老天爷今年看得起我们狄家,肯定个个都有喜事发生。”

说着双手合掌,弯腰虔诚地朝老天拜了拜。

狄赵氏知她心思,朝她手上没香也拜得恭恭敬敬,脸上好笑得很,心下也甚是开怀。

她过去拉了小儿媳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跟儿媳说着心里话,“娘跟你说啊,我觉得这次咱们家准还有喜事发生,你看那喜鹊这几天老在咱们家树上叫,苏婆还说,有雁子要往咱们家廊下搭窝呢。”

“真的?”萧玉珠黑亮的眼睛瞬间瞪圆,“有雁子搭窝啊?这可是觉着咱们家好啊,在哪搭的,娘咱们过去瞅瞅。”

说着拉着狄赵氏的手就不愿意进屋了。

“好,好,好,这就过去看。”瞧她一脸迫不及待,狄赵氏拉了她到偏门的廊下去看,果真看到有雁子衔了东西往这边飞来,只是一见到她们,小东西一转小眼睛,一扭小屁股,调过背就飞走了。

萧玉珠见它飞走了,有点急,不由跺了脚,“怕我们作甚?你搭你的窝就是。”

狄赵氏“噗嗤”笑出声来。

“娘…”萧玉珠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好了,我们走,等会它就会回了。”狄赵氏拉她回去。

走得几步,萧玉珠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于是她走三步回头看一步,等到看到雁子真有飞回来,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着狄赵氏往主屋走。

“你这小淘气。”进屋时,狄赵氏拍了拍她的背,笑骂道。

“我哪儿淘气了,我就看看它会不会回,我又没吓它。”萧玉珠摇摇头,扶着狄赵氏入了座,在她身边坐了下去,拿过桌上的杯子给婆婆倒水喝。

这时苏婆婆进了门来,朝她们笑着说,“夫人,少夫人,老爷们都走了?”

“走了,你带着如意她们把被子晒晒,晒好了收到箱笼里。”狄赵氏道。

“诶,知道了,我这就去办。”苏婆子欠了欠身,说着就往外走去了。

“娘,中午咱们吃什么啊?”

“给你爹做点送过去,咱们随便对付着点,这几天你也忙坏了,吃完饭你回屋好好歇一会。”

“我不累。”

“听话,啊?”

萧玉珠笑着点了头,“娘也是。”

狄赵氏摸摸她的头发,微笑点了头。

两人说着家常话,倒是没有说起在淮南考试的狄禹祥他们,都是太担心,都忍着没说。

只是过了几天,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不再阳光灿烂,天阴了下来,下起了细雨,一下子,天儿就冷了。

这下,狄赵氏与萧玉珠都担心起了赶考的儿郎衣裳带的够不够暖。

“用蓝布做的那身衣裳有点厚,这点冷还是仗得住的,祥儿懂得这些事,知道冷了要添衣,也会叫弟弟们添的。”一聊起来,狄赵氏安慰着儿媳,也是安慰着自己。

“是呢,夫君什么都懂得,不怕。”萧玉珠赞同,看着外面的雨有些心不在焉,随即她转过头,见婆婆皱眉往外看,她不由道,“娘,我们要是备两件厚点的衣裳,差人送过去,你说…”

“看看罢,往年也没有这么冷得快,要是这点冷,带的衣裳也是够的。”狄赵氏道。

萧玉珠点头应了是,“知道了。”

但隔日起来,雨还在下着,天气又冷了一些,看样子,这天儿快入冬,是真正的要冷下来了。

萧玉珠跟狄赵氏又提了送衣的事。

萧玉珠是操心狄禹祥,狄赵氏是四个儿子都操心,忙让萧玉珠去收拾了大儿的衣物,她去给另三个收拾了衣物,差婆子叫了狄增回来,一通嘱咐,差人把包袱送到淮南去。

狄增觉得这天还不是太冷,说不定过两日这天就又晴起来,这番送衣有点大惊小怪,但狄赵氏着实操心儿子们冷暖,又说了几句有备无患的话,还是让狄增答应了下来。

这雨一下就连着下了七八天,越到后头,婆媳两都庆幸及早送去了衣物,若不然连着冻个好几日,这再好的身体也是撑不住。

**

等到月底,天气是放晴了,但天气比上旬那会是要冷了,知道考试的时间一过,萧玉珠就老往门边逛,看能不能听到什么脚步声。

等了两天,才等到狄禹祥他们回来。

萧玉珠当时没守在门边,正在厨房里腌要进坛子里的干菜,一听到院门吱吖一声,她连手都没擦,举着沾着干菜盐巴的手往门边去看,一看到真是狄禹祥带着二郎他们回来了,她刹那眼就笑得弯弯,远远朝得他一福,跑进门在有水的盆里洗了手,急急往外走去。

“您回来了。”她走到廊门前时,狄禹祥正在上台阶,他穿着她做的蓝色儒袍走在午后的烈阳下,背后的长发随着他的走动晃着浅浅的金光,萧玉珠咬着嘴忍着嘴边的欢喜,朝他一福。

“回来了。”狄禹祥见着她徘红的脸,那本有些漠然的眼柔和了起来,他上前握了她的手,朝后向弟弟们道,“跟嫂子请个安,去屋里把包袱放下出来。”

“是。”在狄家,狄禹祥一直是那个管他们念书,领他们长大的长兄,有着长兄的威严,狄禹鑫他们对他从不敢造次,得了他的话,二郎三郎四郎朝萧玉珠躬身行了礼,“请嫂嫂安。”

萧玉珠一笑,朝他们微微一福身,算是回了礼。

行过礼,狄禹鑫领着两个弟弟们朝他们屋子的方向走去,这边狄禹祥牵着小妻子的手往他们的屋走,问她,“娘呢?”

“先前还在等你们回家呢,后来外边来了人,说是王婶娘家有点事,请她过去一趟。”萧玉珠扯出被他握着的手,要去拿他肩上的包袱。

“重,我拿着,你别拿。”狄禹祥扯住了包袱,朝她摇头,重又拉了她的手,继续问她,“是师爷家的王婶子?”

“是,是那个婶子。”萧玉珠点头。

“你刚在腌干菜?”

“嗯嗯,”萧玉珠点头不已,“本来娘在和我做,走了就剩我了。”

“你的丫环呢?”

不知怎么地,虽然她夫君的这句话听着像是说得温和,但萧玉珠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偏过头看他,见他嘴角有点冷,看样子就是对丫环很不满,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王婶子家好像出大事了,来咱们家说是要多借几个人,这不,娘就让苏婆婆带着如意她们去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样,”狄禹祥紧了紧手中的手,“嗯”了一声,“你别担心,等会我出去问问。”

“诶,知道了。”他们走到了屋子前,他松了手去推门,萧玉珠去够他肩上的包袱,包袱一到手中真是好沉,她险要有些拿不住,不由轻“啊”了一声。

“给娘和你带了些东西。”见她讶住,狄禹祥笑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东西有点沉。”

作者有话要说:

“呀?”萧玉珠有点呆,“给娘和我带了东西?”

见她发傻,狄禹祥笑得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往后轻轻一拢,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笑着问她,“可是不信?”

萧玉珠咬着嘴角笑着摇头,只管笑不管说话。

她朝狄禹祥甜甜笑着,那样子,有着两分傻气,却甜蜜得足让站在她面前的少年郎为之心悸不已。

“打开了给你看,嗯?”

“嗯。”萧玉珠点了头,在狄禹祥欲要动手打开包袱的时候,她抓住了他欲要抽离的手,与他道,“你真好。”

这个人跟她以为的总是不一样…

她说得让狄禹祥失笑不已,他轻柔地拍拍她的手,解开了包袱。

萧玉珠探头仔细去看,看见衣物外还有一个包袱,她伸手去解开,发现了两面铜镜,还有两个包起来的共有二十来只镶了些银边的钗子。

“怎有这么多?”饶是萧玉珠是萧府大小姐出身,也是有些呆住了。

一次买这么多,再便宜,那也是不少银两。

“三文钱一支,我便挑了些买了。”见她惊得握住了嘴,狄禹祥却笑了起来,与她解说道,“这边的十二支是你的,这边的是娘的,晚些时候你给娘送去。”

“我怎能用得了这么多?”萧玉珠红了眼。

“用得了,一天一支罢。”狄禹祥除了笑,神色还是淡然。

萧玉珠愣了好一会,以为不着痕迹地轻呼了几口气,这才笑着说道,“那好,一天一支。”

说是这样说,但红了的眼睛还是透露出了她被感动的心迹。

她把包袱收了起来,把给婆婆的东西归整了一下,在狄禹祥看不见的地方又深吸了好几口气。

就是在萧府这么多年她已稳重成性,在出门的时候她还是连着看了狄禹祥好几眼,所幸她夫君不是个捉狭的,便是瞧得她看他,他也只温和一笑,眼睛里还有着柔光。

“夫君,你们可用了午膳?”

“用了。”

“赶了路可还是有些饿的罢?我去给你们下碗凉面,清热填腹,你看可好?”

“呆会罢。”

“我去罢,娘可能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萧玉珠笑着说。

狄禹祥好一会都没说话,在萧玉珠有些捺不住要重问前,他开了口,点头道,“也好。”

“那好,你跟二郎他们去主屋凉凉阴,桌上有凉茶,你们先喝几口,我一会就好。”萧玉珠朝他一福,轻快地迈了步子往厨房走去。

她这两天等着人回来,所以厨房里备着给人吃的凉面也好,还是八宝饭也好,都有准备一些,眼瞅今天热,下凉面也是好的,而且下面快,她松了火炉灶子烧起了热水,又一边去切放在凉水里冰着的肉做新鲜的肉臊子,忙得不亦乐乎。

厨房里的灶火是两个坑,一边烧热水,一边烧菜互不耽搁,等到水开,萧玉珠正要热油炒肉臊子的时候,看到狄禹祥进来了,她先是呆愣了一下,接着急道,“您怎地来了?快点出去,我这就做好了给你们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