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取?”狄禹祥问他。

郑非躬了一身,“老奴答应了。”

“那就去罢。”

“我不去,下边高铁拐去。”郑非回道,“我留在府中以防万一。”

府中一直不太平,外边偷偷摸摸来的人太多,郑非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就不会离开府中。

“如此甚好。”狄禹祥也是郑非说什么就说什么,等他们带来的人个个都派上用场后,他才明白舅兄对妻子的一片苦心。

他们这次来大冕,舅兄应是把他最好的好手分了一半给他们了。

他们说话间,长南在外边的院子里大呼小叫让弟弟们一个一个来,他轮着来背他们玩,萧玉珠听到声音不由靠近了窗子,去看着他们。

见她走开,狄禹祥轻声问了句郑非,“温北的事,你看与我大兄有没有牵扯?”

“不管何事,皆有益无害。”郑非笑起来也还是一脸的凶悍,他这笑里还有着几许冷酷,“萧家就是有个当王妃的小姐又如何,能在大人那翻了天,那得下辈子去了。”

“府里老太君那?”狄禹祥问了一句。

“温北也是想求个安心罢,”郑非淡淡道,“如若真想跟大人闹什么心眼,他们也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此,他看了眼从窗子探出头去看小儿的萧玉珠,问狄禹祥道,“是小姐担心罢?”

狄禹祥“嗯”了一声,看了她窈窕的身姿一眼,转过头来与郑非道,“我们送过去的信,一直没收到回信,即便她不多想,我也是有些忧虑了。”

知道了他们夫妻是担心起了他们大人的安危,郑非脸色好瞧了不少。

他虽是被萧知远差谴带着一众兄弟来狄家养老,但跟萧知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位大人都是对他们维护有加,从未苛待过他们,最后一趟从温北回来,是萧知远举着项上人头保他们回来的,若不然,他们早被有人之人以通国之名处决在了温北,末了他还替他们寻好了养老之处,所以即便是换了主子,他们也还是对他忠心耿耿,绝生绝不可能更改,见新主子跟他是同心,郑非别提有多欣慰了。

他们总算是没跟错人。

郑非对狄禹祥又多了许肯定,跟他说话的时候更恭敬了些,“公子放心,就是出事了,人也不会有事的,大人有自保之力。”

狄禹祥听了,觉得他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转念一想,妻子也是擅此道之人,他不由哑然失笑。

说来,这对性情完全截然不同的兄妹,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

郑非手下的高铁拐取东西的时候颇有点曲折,最后还是狄禹祥拿给他的那纸印了珍王的公文起了用,把萧玉宜要的东西从府中取了出来。

萧玉珠听说了此次取物的波折,知道从管家到府里的侍妾都有插手后,她不由略挑了下眉。

这王府,看样子也是有点不成样子了。

不知道往后王爷夫妇会怎么收拾。

她把取来的东西让萧玉宜清点了一下。

她是心细之人,在王府那取了什么东西,让王府那边的人画了押,取回来后,王府那边的证纸给了萧玉宜过目,面对面清点完什物,一件不落,这才松了口气。

萧玉宜以前与她打过交道,却没像这段时日跟她这般相处过,眼下见她这般一丝不苟,以前还会当她过于呆板正经,现下却是明白,这等事情丁是丁,卯是卯,一样归一样,还是分开说得清楚的好。

“多谢姐姐了。”

“应该的,你别太客气。”萧玉珠说到这,朝萧玉宜柔和地笑笑,“你是王妃,无需跟我这么客气,我知道我们是族中姐妹,你孤身一人住我这哪怕是身为王妃难免也有寄人篱下之感,但我我夫郎与我,我们都当你是珍王的王妃,以后珍王爷世子的母亲,你尊贵的身份无从改变。”

她客气,萧玉宜何尝不客气,但她客气是因为她身份低,理当尊上,而萧玉宜客气过度就不好了,即使是大郎不喜她接触她这个妹妹,但她每次该来请安说话的时候也没拦过她,应有的尊上他们一家都给了,她不想等以后萧玉宜哪日想起来在他们狄家如此委曲求全过,到时候再来说她的不是。

萧玉珠是多心之人,为免以后之忧,她先行一步把话说了出来,也表明他们对她的尊重。

萧玉宜完全没有萧玉珠想得那么远,听了后还小愣了一下,随后眼眶一红,面露了一丝感激,“多谢…”

萧玉珠一听,眼睛带笑看向她。

萧玉宜“噗嗤”一笑,“我知道了。”

那声谢便没再道了出来,萧玉珠心下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这等行事在她们这些世家小姐里难免被人看不出,觉得她太过于谦卑,无一丝嫡长小姐的傲气,但她深知今日之因明日之果的厉害,今天不注意不在意的东西,就可能是明天别人拿来伤害她的利器。

占小便宜,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萧玉宜只要没有大错,她身下儿子后,她一辈子都是王妃,而她萧玉珠身为狄家妇,即使是她的夫郎再能干,在易国的天下里,他也不可能权倾朝野,而他也不是那种喜于把自己置身风口浪尖之人,她一辈子都只是狄大人的妻子,是见了王妃要行礼的臣妇。

人贵自知,萧玉珠一点也不想在她家与她谦逊的王妃逞威风,与萧玉宜平辈称之不用敬称,也只是依了萧玉宜想与她亲近的心思。

**

九月秋天,萧玉宜肚中的孩子已快有七月,这时易修珍从大谷回了大冕,在王府住了几日,就又来了关西。

而这时,萧知远给妹夫妹妹精心挑选的二十人,以日行数百里之速,一个月从秦南赶到了关西。

萧玉珠这才知,兄长在秦南达山道时遇刺,与嫂嫂坠下山谷,数月行踪不明,在七月携嫂子出现后才收到了她的信,又花了一段时日为她调出人马,即刻就令人赶了过来。

萧玉珠听来的人说明了兄长这几月的情况,知道他在出现后为嫂嫂挡了毒箭,身上又添了重伤,现在尚还在养伤后,当下没忍住,撇过头拦着眼睛默默地掉着泪,狄禹祥听后也是良久无声。

就这样,还给他们送来人,舅兄啊舅兄,真是珠珠当之无愧的长兄了。

“公子…”郑非这时低下头,哑了嗓子与狄禹祥道,“他们也累了,就让他们下去稍作休息罢?”

“是,瞧我都忘了,你领他们下去罢,缺什么跟狄丁说。”

“是。”

领头的人跟着郑非走后,狄禹祥过去拿过她的帕子为她擦眼泪,心疼地道,“别哭了,要是知道你这么爱哭,大兄以后可能什么事都不告诉你了。”

“我哭,他也不告诉我…”没了外人,萧玉珠哭得更厉害了,她抬着泪脸悲伤不已,“一听就听他出了这么多事,我,我…我心里难受…”

第131章

易修珍日夜加急,提前了数月把大谷关东的事先暂时扫清,终于腾出了时间来接易玉宜回王府,与她一同待在王府待产。

狄禹祥本该因他的提前回来松一口气,却因遥在千里之外的舅兄之事,这口气又吊了上来。

易修珍来狄府不久就听萧知远的人来了,还小讶了一下,听狄禹祥回来说了萧大人的近况后,哑着这几月就没正常的嗓子与狄禹祥道,“秦南有先太后的母族,岂是那般好扫平的,他那计声东击西把人给惹毛了。”

就是因太后母族太凶悍,他皇伯才给现在的皇兄娶了不理朝政之事的暮家女儿当皇后。

“秦南武家,那硬骨头可难啃得很。”萧大人本该要代皇上巡查江南,轮阵却调了个头,直杀秦南,秦南那帮老家伙不慌才怪,心急之下,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易修珍敲了敲自己僵硬的肩膀,满脸胡子的疲惫男人朝狄禹祥道,“好了,我先把王妃接回去,清了王府那堆烂事,再来找你好好喝一通,说上会话,有事你来王府走找我。”

说罢就起了身。

“不歇息两天再回?”狄禹社跟上他。

“不了,早完早了事。”易修珍说到这,停下步子,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多谢你了,永叔。”

不仅替他护好了王妃,也查出了他府里那两个他断定不了的内贼。

“客气了。”狄禹祥摇摇头,语气也有些轻松,“把人接走了就好,内子为着您托付的她这事,操劳得人都不成形了。”

“她还是如珠似玉啊。”易修珍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脸面,“你看我当王爷当成这个样子,你落忍吗?你那娇妻貌美如花一年胜过一年,你还好意思说她累得不成形。”

说罢,想了一下他刚见到的王妃,长胖了不少,但脸上因着母性的光彩,整个人都明媚了许多…

他不由笑了起来,“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我接人回去。”

“嗯。”狄禹祥知道珍王所做决定之事,不是谁能改变得了的,他说送来就是送来,他们得接受,他说接回去那就是接回去,肯定是有法子保王妃世子平安,所以他也没再多言废话。

“对了,”易修珍王走到门口,大拍了下狄禹祥的背,朗声笑道,“再给你三千精兵,皆由你调谴,你看如何?”

这一次,易修珍带了大队人马回来,狄禹祥还想着要拐弯抹角去讨,哪想易修珍自行开口要给他三千,他不由笑着朝易修珍看去。

易修珍看着他的笑脸,微微一笑,抬头往天看去,“我皇兄说我性子有些像他,现在看来也是的,就是以前不像,进了京跟他学了点本事,还是有些像他了…”

所以,萧知远能从他皇兄那得多少,他就也能给狄禹祥多一些,只要他多留在大冕这边多一点时日。

“永叔啊,我的大冕两关之地现在不仅仅是缺人才,还缺活人啊…”大谷归了皇上,关东关西却是他的地方,而他的地方现在太大,但百姓太少,现下他关东辖地里的百姓是到处都有活做,有饭吃,饿不死,但很多的活计都没人干啊,连造个屋子都空有地没有人。

关西永叔治理得不错,易修珍见关西都有南方经商之人了,就知道他从那边引了不少人过来,他是真想把这个人多留在他的辖地里个十年二十年的,最好,不走了。

至于他想把关西治好,他的铁矿挖好就走的心思,那是想都别想了。

易修珍完全不想把这么个能做事的人放走。

他皇兄那,有处之才比他的多了去了,多一个永叔不算多,但少一个永叔也不算少。

狄禹祥知他言下之意,还是只笑了笑。

**

知萧玉宜要走,事挤在了一块,萧玉珠没空悲伤,与婆子们一道收拾萧玉宜的行李。

萧玉宜对她有些抱歉,因她要带走萧玉珠的几个婆子。

这几个婆子皆是八面玲珑照顾人的老手,有了她们的帮忙,她回府生子也安全些,所以她在王爷面前提了一句。

萧玉珠知晓她要带走婆子后笑了笑,道,“应该由她们送你回去的,你信她们,也是我们门府的荣幸,就由她们跟你去罢,等你生完了再回来就是。”

“多谢姐姐。”这次,萧玉宜用了十分的诚意在道谢。

萧玉珠微笑垂首。

等送走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的易修珍夫妇,萧玉珠瘫坐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竟像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样,已无力站起来。

狄禹祥在外头又与郑非说了一通事才回大屋,见妻子坐在那张他常坐在上面看她绣花的椅子上,眼神呆滞,他不由急步向前,蹲□去问她,“怎么了?”

萧玉珠本在发呆,见到他来,心里有了主,眼睛就又红了起来,“我担心我爹,担心哥哥嫂嫂,大郎,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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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值七月末时,大易秦南。

为了不让媳妇当寡妇,让他爹能抱上孙子,萧知远痛不欲生地每日灌四碗黑漆漆,奇臭无比,奇苦无比的汤药。

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最头疼的是这天他收到岳父谴急令送来的的急信,信中告知他如若还想他爹抱上壮实的小子,他这老头子还能抱上他小女儿的小儿子,就最好在半年之内别行闺房之事。

萧知远接到信后,摔了信就跟他媳妇发飙,“我看我是把你当娶回来当菩萨供的,这下连碰都碰不得了。”

暮小小好脾气地笑笑,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地哄,“哪是这样,我爹也是为我们好,你身体有着余毒,要排干净才行,回头我就给你生好几个大胖小子,个个都壮壮实实的。”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那事都…”萧知远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咳。”暮小小轻咳了一声,笑眼看他,示意他可别再孩子气了。

“算了…”萧知远见她娇颜似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奄奄一息地倒在了枕头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他睡后,一脸笑意的美艳女子脸上的笑就褪了下来,她一脸心疼地把她夫君的手放入被窝,又走到床尾摸了摸他的脚,见脚不太热,轻脚走到门边,在丫环耳边耳语了让她去灌汤婆子过来。

她刚走离了几步才一会,就听床上的人含糊地在喊,“小小,小小…”

暮小小连忙笑着轻声回应了一句,“在这呢,就来。”

“听话,别乱跑。”萧知远抓到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刚喝了药有些迷糊不清的人又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暮小小轻声地答了一句,“知道了,不乱跑。”

说罢,她偏过脸,让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无声地掉落在了地上,一点回音也没有。

秦南的人都疯了,不顾他们是谁,不择手段只想让他们死,那天因轿子翻倒,如若不是他扑来把她护在了他身下,那箭刺穿的就是她的背而不是他的手臂了…

一会,丫环送了汤婆子进来,暮小小放入他的脚边,又坐在床边看着他好一会,直到再三确认他沉睡了后,这才轻轻离开了屋里。

屋门前,青花领着她的三个大丫环站于门前。

暮小小已有几月没见她们了,她随夫郎落下山谷后,就一直跟着他在山林间东躲躲避追兵,直到回来,她的十二个大丫环只剩八个,前几日一役,现在就剩四个了。

“在门外守着,大人一有声响,就来叫我。”暮小小淡淡地说了一句,朝青花点了下头,示意她跟上,就下了台阶。

台阶下嵌着青石砖的大坪上,站着以大捡为首的众多大小将军。

“夫人。”她一下来,大捡领着众人沉声地道了一声。

“叫你们来,是让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暮小小微笑了起来,咬紧了那个“我”字,“前几日那群刺客,你们可是每个都抓着了?”

“是,除了死的,活口都抓着了。”

“可问出什么来了?”

“问出一点。”大捡低着头,有条不紊地答。

“谁指使的问出来了没有?”

大捡没有言语。

“问出来了没有!”暮小小怒声喝斥,艳光四射的脸变得威严了起来。

“问出来了。”大捡稍稍往后一退了一步,再度恭声道。

“谁?”她目含凶光,直直往大捡看去。

“武家外子,武解…”

“武解?很好。”暮小小回过头,看向了青花,语气徒然恢复了平静,“皇上赐我的宝剑尚在罢?”

“在。”

“去拿来。”

“奴婢这就去。”青花急施一礼,急步而去。

暮小小这时一笑,低头摸了摸自己洁如白玉的柔荑,声音越发轻柔,“那么,一并把他住在哪也告知了我罢。”

第132章

大捡又往后退了一步。

“说罢。”暮小小淡淡地道。

主母是恩威并施之人,大捡不敢违逆她,但实在怕她再出事,大人宰了他,又犹豫了一下。

见他怔仲,暮小小也不催促,由他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