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你在家里的好,长福一回来,最想看到的就是爹娘了。”

“是啊。”狄禹祥附和,坐到妻子身边,把刚送上来的鸡汤放到她手中。

“等会喝。”萧玉珠轻声拒绝了。

狄禹祥苦笑了一声,知道她喝不下,也没勉强。

萧知远换好衣裳后,过来打声招呼,就带着非要跟着长南一道去了。

长生长息已经醒了过来,穿戴一新洗漱好,按母亲的话都乖乖陪着外祖父。

一家人等在家里,等着长福无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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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午,萧知远才带着长南回了狄府,带来了好消息。

长福醒了,没事了,就是身上还扎着针,还要一天才能取下,取下了也不能立马动,要卧床休息两天,等体内的元气稳固了才能下床回来。

萧玉珠一听,眼泪湿了满眶,狄府上下这才松了口气下来。

萧知远知会过后,就让老父看着长南他们,他则和妹夫妹妹进了他们的院子,谈起了事。

“皇后娘娘昨晚一夜未睡,一直为长福下方子施针到今天,我去的时候她还没歇着,”萧知远说到这,深遂的眼睛在两夫妻脸上扫视,“这其中虽有小小请求之功,但你们别忘了,我与你们都欠皇后娘娘一次。”

“狄家也欠舅兄…

“罢,”萧知远抬手止了他的话,“你们家没有欠我什么,我做的都是为着我妹子,没什么欠不欠的,你只要想着不管她嫁出多少年都跟我们萧家分不开关系就是。”

她嫁出去再久,她的事还是他们萧家的事,理所应当的要管,没什么恩不恩的。

“永叔知道了。”狄禹祥吐了口气,也没再说感激之情。

他知道,如若不是舅兄过份疼爱妻子,他们狄家时至今日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说是不想依靠舅兄当官,但实则他现在受的情,多过了舅兄直接给人一个品大员的情,那份细心栽培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给人的。

“别跟我分得那么明白,”萧知远拍拍妹夫的肩,沉声与他道,“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是怎么确保九皇子的事,明白了吗?”

狄禹祥看向舅兄,知道他有话没说完。

“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多为九皇子想想。”萧知远说到这揉了揉额头,苦笑道,“这事啊,好在不是苦差事,九皇子是皇上的手中宝,皇上是没想过让别的人当太子。”

“这没什么罢?”萧玉珠犹豫地看了狄禹祥一眼,见他示意她接着说,她才道,“之前,我们两家,不都是依皇上的话办事吗?”

这多了一层恩,好像也没改变什么,还不是一样尽忠尽职。

“以后要做的就要多一些了,”狄禹祥轻声跟妻子解释,“多少也要多用点心。”

“你一直很用心。”萧玉珠低头淡道。

因她的话,狄禹祥忍不住笑了一下,心中阴霾被驱散了许多。

“皇上的意思是,皇后给长福施针的事也传出去了,我们两家都是确切无疑的九皇子党了…”萧知远说到这叹了口气,“行事怕也是要拘谨些了。”

“他们以前也觉得我们是九皇子党,”萧玉珠淡淡道,“现下不过是同样认为,没变什么。”

萧知远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与狄禹祥道,“好了,你看你媳妇都不当回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还是低调你的,我还是高调我的,以后行事只须更周全些即可,不会有什么多大变化。”

狄禹祥点点头,道,“永叔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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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去忙家中要务后,狄禹祥与舅兄的话就更多了点。

他仔细问过长福的病情后,得知长福只是底子薄,中了邪风而引起的高烧后,他沉默了下来。

萧知远知道他是在确定是不是有人害他家长福,但狄府这上下的人,他查过一遍,妹夫也是逐个都查过一遍,狄府上下没有可疑之人。

而妹妹更是小心,孩子们从不离护卫和亲人的眼睛,他听说就是前几日大宴宾客,孩子们也没有出来跑动,可见她的防心。

可长福病得这般厉害,差点小命休矣,确实邪乎,萧知远想了一阵,道,“等会我再细问问去。”

“我也进趟宫,谢恩去。”狄禹祥起身,整了整身上衣袍。

“长南已经替你谢了。”萧知远笑了。

“长南见过圣上了?”狄禹祥一愣。

“嗯,见过了,皇上许了他与我一同进宫,他说你的两个儿子生得好,比他们二叔都要长得俊俏几分,如若你四个儿子都如此,以后全可以当我们大易的探花郎。”萧知远说到这,眼睛都有了几分笑意。

狄禹祥也是失笑。

到底,小儿子的无事还是让他逐渐放松了下来,如此进宫后,文乐帝调侃他家是探花窝,后悔当年没点他当探花郎,狄禹祥也是全程笑着受了,道了众多个“皇上过赞”。

那厢狄长福在这天夜里再次醒来后,舅母怜爱地摸他身上的针眼,问他疼不疼的时候,长福摇头,笑道,“不疼的,舅母。”

施针的时候长福一声疼也不喊,醒来后也乖乖的,等清醒的他见到暮皇后,知道给他治病的人是皇后娘娘,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面前的暮皇后道,“皇后娘娘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等长福长大了,会做些事挣些银钱了,就来孝敬您。”

九皇子从小就被皇帝带到身边养,按皇帝的说法,是怕儿子给她带坏了,暮皇后要逗儿子,还得从皇帝手中抢人,至于庶子,一两岁的时候看他们几眼,他们娘就觉得她要害她们儿子,等庶子长大点,他们就认为她要害他们母亲了,甚至还认为她占了他们母亲的凤位,比起他们娘来不遑多让,更是觉得她是天生欠他们的,暮皇后看着这些人就烦,平时多瞄一眼都想回头洗眼睛,好不容易遇到个正常的,知道知恩图报的要孝敬她的,觉得太有意思了,就跟他说道,“我可不好养,怪费钱的。”

长福犹豫了一下,扳过手指算了算,答了暮皇后的话,“不怕的,我跟哥哥们要些,就够了。”

“你要,哥哥们就给啊?”

“给的。”长福点头,咧嘴笑,“现在就给,就是银钱都是爹娘的,不是挣的。”

“那他们挣的,给了你,就是你挣的了?”暮皇后不耻下问。

长福一听,怔了一下,摇了头,可惜地道,“还真不是我挣的,是哥哥们给的。”

暮小小本来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他们讲话,但见她二姐那张嘴连小孩都不放过,她哭笑不得,挤过了点过来,跟长福笑道,“别管这么多,你只管孝敬她,她高兴都来不及。”

长福乖顺地点头,眼睛好奇地朝暮皇后看去。

暮皇后本来还要逗弄几番,但小孩子的眼睛太纯净无辜,她觉得就冲着这眼睛,她姑且可以放人一马,遂就点了头,淡道,“能孝敬就好,哪得的,我也就不在意了。”

长福顿时欣然,觉得他占人家美丽的皇后娘娘便宜了。

第169章

皇后是个不太喜欢见宫外人的,一般不传人进去,暮小小虽说想让小姑子进来看一眼长福,也好放心,但终究还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二姐的规矩,她跟长福一商量,长福自己就出了主意,说他写信给母亲报平安。

萧玉珠收到嫂子送来的信,看长福愉快地写过两天他就可以回来见爹娘哥哥叔婶了,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暮小小见她笑靥如花,心中也是一阵安慰。

长福出事,两家都慌了,还好是没事,要是真有事,现在都不知是何情形。

“这几天,累着您了。”萧玉珠把信交给了婆子,让她拿去给在书房里的长南他们看,与暮小小说道。

暮小小摸着已经显怀了的肚子,与她摇头,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需与我客气。”

“诶,我知道了。”

暮小小这才突然发现,其实长福的乖巧也是有迹可循的,他应起声来的轻脆与干脆随了他娘。

“我二姐,喜欢他得紧…”暮小小说起长福在宫中的趣事来,“刚刚出宫的时候,他还给我姐姐削果子孝敬她,我二姐说要留他在宫中孝敬了,他还说要回来孝敬了你再回去孝敬她,那小心思可叫一个周全。”

提到皇后,萧玉珠还是有些不安的,“长福多数时间跟在我身边,跟着我没规矩惯了,没有几个兄长那样知礼,也不知…”

暮小小打断了她的话,摇头说,“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教出来的孩子都要叫没礼,咱们大易就没几个懂礼的了。”

“嫂子…”萧玉珠在她的盛赞之下不禁有些汗颜。

“长福的事,府里查过了?”暮小小别过了话,说起了正事。

“大郎不信,查过了。”萧玉珠嗯了一声。

“这病发得赁是奇怪得很…”暮小小轻吁了口气,想了想道,“我姐姐倒是问过我,府里有没有柳树。”

“啊?”萧玉珠身子不由坐直了一些,“柳树是有的,且不少,小假山那头有七八棵…”

“我姐姐和宫里太医都没查出长福身上有毒,不知是何物惹起的热邪,不过我姐姐说柳树三四月柳絮飞的时节,有些人易因这个引发病症,有些人闻不得柳絮,就是不知长福是不是因这个原因,但如若是,之前怎么会没事?这柳絮不是飘了一个来月了吗?”暮小小微皱着眉,她一听她二姐说的时候就觉得此理说不过去。

萧玉珠点了头,勉强一笑,“是。”

“让他们再查查罢,我也不放心。”暮小小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防不胜防啊,以后你们府里会更往上走,你就更要多几个心眼了。”

“家里一直很小心。”

“嗯,”暮小小点点头,“跟你弟妹们也好好说说,家里有些事的重要性,她们心中也要有数,省得到时托家里的后腿。”

“这一点,她们分得清轻重,心中都有数之人。”萧玉珠跟嫂子道。

暮小小知道她不是爱说别人是非的人,尤其是家中人,她拍了拍她的手,转过了另外的话题,“我等会就接咱们爹回去,我就不去宫里了,长福那,过两天就让你哥哥和你家夫郎去给你接回来。”

“诶。”萧玉珠应了声,扶了欲要起身的嫂子。

这厢暮小小刚带着公爹要回府,快到门口,得讯就过来狄府接他们的萧知远正好走到了门口,这两天他都没好好见妻子,第一眼就见妻子有些憔悴,他不由道,“辛苦你了。”

说着,就在另一边扶了她,萧元通也是满脸慈爱地回头看了一眼能干的儿媳妇,他在前面指点儿女小心着点路。

暮小小尤如被众星拱月,在宫里为小侄子操劳的那点小辛苦也就不见了。

日子愈久,她就愈深爱身边的这个男人,因她为他的每一分付出,他都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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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狄长福生病的第二天,狄府就紧闭门府自查原因,但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原因来,萧玉珠把嫂子的话告诉了夫郎,狄禹祥与她都认为柳絮传病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把家中的柳树都砍了,也下令让照顾长福的人以后别带小福公子去柳树边玩。

陈芙蓉与曾倩倩也得了自家夫郎的告诫,让她们以后别随意带人来府中,如若有,在开口之前要与大嫂先商量好。

两位夫人是分得轻重之人,尤其长福的这一病府中上下的慌乱让她们明白,在这个家里,有些事是乱不得的,如若不然,整个家都要乱了。

狄家这才刚开个头,如若是主心骨的主家都乱了,狄家这一族要是再有出头之日,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乱,狄家人人自省,就是狄长南都添了几分戒心,他素日爱带弟弟出去和他在外面结交的公子哥玩耍,现下也知道一定得问清人的来历,且和父母必须报备过后,才能再行事,不像过去那般随心所欲,想一出就弄一出。

长福过了两天就从宫里回来了,随即不出几天,宫里和妃娘娘,也就是皇帝的亲表妹和氏生的五皇子病了,病的乏症也是跟长福一模一样,高烧不止。

萧玉珠赶到萧府,发现嫂子气得满眼都是杀意,见到萧玉珠,暮小小与她道,“和妃是想借着先前的事,让皇后娘娘为五皇子治病…”

萧玉珠也是想到了此点,才满心的不安。

这皇后娘娘为他们狄家开了治人的戒,这跟着来的,怕是不少烦心事。

“嫂嫂,这事您看,还有什么法子想不?”

“不用想法子,”暮小小听了冷笑道,“和妃没长脑,自以仗着身份就可以跟我二姐对上,我还真是想看看,她这次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萧玉珠听了怔仲住了,心情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沉重——他们家,这次是完完全全卷进宫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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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妃求到了凤仪宫,暮皇后的人可不敢随便把宫妃就放进皇后的宫殿,但也不好赶人,任由人跪着,等到暮皇后午睡醒来,说和妃为高烧的五皇子救到她宫门前来时,她淡问,“请了人走没?”

“请了。”画眉垂着眼道。

“那就好。”暮皇后随意地应了一声,去了宫殿后头的小花园,接着看昨天只瞧了几行的诗文。

文乐帝赶到凤仪宫,刚走到殿门前,和妃一看到他,哭天喊地过来抱他的腿,文乐帝强忍住了一脚把她踹掉的冲动,让太监把她拉走才提步。

“皇上,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奇儿啊,皇上,皇上…”

一声尤如魔声穿耳,文乐帝直走到后殿,那声音才消失。

等见到暮皇后还在那看书喝茶,他冷着脸一股风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的面前,“你想如何?”

“嗯?”暮皇后把脸抬起起,看向他,“来了?你的心肝肉五皇儿没了?”

“你…”文乐帝想发火,但却无从发起,随即他闭闭眼,才歇了心中怒火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不觉得此事太巧?”暮皇后把诗经放到桌上,拍了拍大躺椅上另一半的位置。

文乐帝瞪她,但抗拒不能,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暮皇后把她那杯茶喂了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才开口继续说,“我想看看五皇子会不会有事,要是有事,那和妃有罪,要是没事,和妃还是有罪。”

左右都有罪,再称她的心意不过。

文乐帝好一会都没说话,良久,他才张口道,“你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别人会道你心狠。”

“怎么个怪法?是怪和妃好好的太医不找要来找我这个皇后给她生的儿子看病?还是怪我不纡尊屈贵去给个庶妃生的儿子当个太医看病?就是九皇子病了,我也是没给他看过病的,还不是由太医院说的算。”暮皇后淡然道,“而且就算怪,那又如何妨?我只救对你和我皇儿,对大易有用的人,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文乐帝“嗯”了一声,“你是不能去。”

如妃这一闹,他就是想保,也是保不了她了。

“和妃怎么就一点脑子也不带。”起初还想保那虽然不得他心,但还是有几许情份的表妹的文乐帝忍不住说了一句。

自己送上门来落入了皇后的手里,却还不知后果,在门外哭天喊地。

“怎么不带脑子了?”暮皇后笑了,“她现下正做着把我拉下马,她儿子当皇帝的美梦呢,在她的梦里,她可是皇后,你是她的那个负心汉,而我是那个该被她千刀万剐的贱人…”

“皇后!”文乐帝忍不住皱了眉,警告了她一声。

暮皇后没当回事,靠着软枕,看着蓝天白云悠悠,嘴里的话没停,“你的心肝表妹最好是没动狄家的儿子,萧知远那人你是明白的,他记仇的能力,跟他报恩的能力一样还算不错,至于狄家的那位狄永叔,我是没见过,不过听你们说,他也是个有能耐的年轻人?”

文乐帝没说话。

“江山还没收复,他们就要乱…”暮皇后垂下了头,漠然地看着前方,嘴里的口气也甚是冷然,“父皇到死都想着要圆了大易的版图,可有些畜牲,连你嘴里的话都不想等一句出来,无视你这个当皇帝的,为着一己之私动荡朝廷,皇上,如果你真狠不了那个心,我不介意做个千古罪人。”

第170章

五皇子用了太医院的两剂药就得已烧退,但和妃以下犯上之罪关在了她的和风宫里面壁三月,宫里的事当天就传到了萧玉珠的耳朵里。

这事是狄禹祥当天晚上说给她听的。

“就三月?”萧玉珠稍微有点讶异。

见心肠向来有点软的妻子都觉得惊讶,狄禹祥吻了吻她的嘴角,低声与怀中的人继续讲道,“罚得重了,朝廷上有些人就会冒死跟皇上进谏,朝廷上有着文武百官,且各自成派,人人心中都有本权衡利弊的帐本,你要知道,只要朝廷中有人站着那,那个朝廷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一个皇上的一言堂。”

即使是暴君统治的朝廷,也不会有一个每个人都是顺臣的朝堂。

“是么?”萧玉珠轻道。

“你当皇上为何这些年来定要扶兄长在朝廷中不倒?”狄禹祥摸了摸妻子柔软的耳垂,继续与她讲明,“有了兄长在朝廷中的威信力,现在跟皇帝唱反调的人较前几朝相比,已是少了许多了,听说先皇那个时候,还常有不怕死的言官跟暴脾气的先皇吵得红鼻子红眼的,现在却是少了,尤其这几年。不过虽然少了,但什么时候都会有突如其来的人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