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远一听,吹胡子瞪眼睛,“她敢?”

暮小小冷哼了一声,“你看她敢不敢,看来这些年她没对你动过气,你就又厚脸厚皮了。”

萧知远被她说得背后一紧,硬着头皮道,“她素来偏心我要多些。”

“这话你也信。”暮小小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你说我要是偏心我娘家兄弟多一些,你看你跟我闹不闹。”

“那不一样。”萧知远狡辩,“我跟她的感情跟你和你哥哥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我哥他们对我比你对她还更好呢,不像你,从小到大哥哥不像哥哥的正形,反倒要她这个当妹妹的操心你…”暮小小揭穿他。

“那我也不能让永叔太好过了。”萧知远说不过她,干脆承认道。

暮小小呵呵冷笑两声,“你看回头妹妹说不说你。”

果然没过两天,萧知远刚从妹夫招待客人的酒席上饶了个圈回来陪妻子,就见妹妹踏进了他们的门,一见到他,他妹子眉毛就是一扬,“哥哥今天没出去?”

“刚回来呢。”暮小小半倚在椅背上,用手小心地够着吃着温热的果饼,抽空回了一句道。

“嫂嫂…”萧玉珠朝大嫂施了一礼,过去拿盘子接了她的果饼,让她松下一手闲着,又与她道,“念恩刚跟他二表哥跑古安城里去了,要到半夜才回,我过来跟您说一句。”

“好。”在狄家的地盘上,又有几个表兄看着,对于儿子的安危暮小小是一点也不担心。

这段时日就让他跟着他有本事的几个表兄跑,这比他呆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京中强。

“嫂嫂,喝茶。”见嫂子吃完,萧玉珠放下盘子,把茶吹凉了一下,放到了她手中。

暮小小被她伺候得心花怒放,大方地朝她挥挥手,“我这喝着,你跟你哥说几句去。”

萧玉珠应了声,刚转过身去,就看到兄长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她看着傻眼,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她还是强止住了笑,看着像个老小孩一样的兄长,无奈问他,“刚才你去劝大郎的酒了?”

劝她丈夫多喝了六大杯,他自己一口没沾就回来了,还真像是个当舅兄的!

“没劝,我就过去看了两眼,打了个转。”萧知远脸不红心不跳地淡道,“谁知他喝了多少,我看他喝得很是痛快的样子,妹妹还是快去劝劝,他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再这么喝下去不好。”

他睁眼说瞎话,饶是暮小小听了都有些替他害臊,禁不住在旁边摇了摇头。

“那昨天也是不小心绕到中园,看他喝了几杯?”萧玉珠“哦”了一声,很淡定地问。

“可不是,很巧。”

“那前天也是路上不小心撞着他,拉着他跟裘大人喝了几杯?”

“有这事?我不记得了。”萧知远笑了一下。

“他喝得难受,回来遭罪的是我,哥哥是不是不知道?”萧玉珠回过头问嫂子。

暮小小翻白眼,“他知道也当作不知道,妹夫难受了他就高兴了,反正他觉得喝不死就行。”

“昨晚他回来,吐得满床都是,闹得我一夜都没法睡。”萧玉珠跟嫂子轻道。

“可怜见的…”暮小小安慰地去拍她的手臂。

“交给丫环去侍候,关你什么事。”

“好让丫环好爬床吗?”萧玉珠反问了一句。

她冷不丁的这一句让萧知远愣了一下,“不还有小厮?”

“狄丁他们安排在了另处,他们有他们的小家,另外全大和全二他们都跟着长生长息长福出去跑事去了,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现在都由我侍候着,桂花和阿桑婆都是成家了之人,不好近身侍候他。”萧玉珠淡道,“家里倒是有不少因我们回来钻进来的新丫头,一个个貌似天仙,哥哥得空好好瞅瞅,许是能看中好瞧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萧知远不悦地道。

“我都说了你了,你不听,”暮小小瞪了他一眼,“在狄家村里,妹妹不是最大的,妹夫不是最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知远许久没说话,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怎么这么讨厌。”

这话说得暮小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凶神恶煞的丈夫与小姑子道,“一到你跟前,年纪倒退三十岁都不止,这是犯小孩子脾气呢,比他儿子还不如…”

萧玉珠也是好笑又心酸,她也知道,只有在兄长认可的他们面前,知道他们会包容他,会心疼他,兄长才会忍不住犯浑。

她更知道,他就是太在乎她了,才做出格的事情引起她的注意。

他来狄家,她忙着新媳妇的事,确实是疏忽他了,连好好与他说次话也未曾。

他再老,也还是那个需要她关心的哥哥,她不能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忘了他。

第240章 最后更新

“你们赶紧回京。”萧知远不甚痛快地说了一句。

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谁敢给他妹妹找不痛快。

“哥哥…”萧玉珠看着闹脾气的老小孩,转身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不再提他与丈夫添堵的事,而是轻柔地问他,“我早上来给你和嫂嫂请安,都忘了问你最近可还有勤于习武…”

她只管他衣食住所妥贴了就行,都忘了多问他几句,好好与他说会儿话。

兄长从京到狄家来过年,本身就是拉了自己面子,自己有空,且身份也不弱,在别人家这等事,也只有兄嫂才会无所谓。

萧玉珠知道,这一切皆是因有她。

“你不知道吗?”刹那,萧知远吊起眼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句,随即恍然大悟地道,“哦,你是个大忙人,成天忙这忙那,还哪知道你兄长爱练不练武这等小事。”

这话酸得暮小小都有些受不了,在一旁揉着脑袋头疼地道,“快管管,妹妹,你快替我管管,这都多大的人了。”

萧玉珠笑着“诶”了一声,看向兄长的眼睛满是笑意,她小声地道,“定是练的罢,您从小就是个坚韧的人,认定的事一点也不愿意改,一日不练心里就会闹得慌。”

“哼哼,算你还知道。”就算有妻子嘲笑,萧知远也还是一点不懂脸薄为何物,还哼哼了两声。

“我都知道,我都记在心里。”萧玉珠探出手,抓着他宽大的衣袖过来,慢慢地为他抚平上面那一小点的褶纹,此时嘴边的笑意淡了,嘴里的话却显得厚重了起来,“可能就是知道再怎么轻待你,再怎么忽视你,我还是你的妹妹,你最疼爱的人,所以才有持无恐,做什么都不怕你会怪我。”

萧知远听了这话一愣,鼻子微微泛酸,过了一会他嘀咕着道,“随你怎样,你知道就好,我以后不会找妹夫喝酒了。”

萧玉珠朝他感激一笑,但也没有就此离去,又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把家里的事大的小的都与他提了一点,也不是要他与她拿主意,而是让他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在夫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一直都知道,只要她过得好,兄长其实是不在意那么多的,没有什么比她过得好更重要。

**

狄禹祥知道舅兄不会再找他麻烦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与妻子狐疑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舅兄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性情,一来跟他本身性格有关,二来,跟舅嫂和他这妻子的默默认同也不无关系。

她们都觉得他没什么不好,他更是不觉得他性格有什么可改之处,虽然因为年岁渐长这表面功夫越会做,但私下的霸道蛮横,却与当年还是不相上下的,一点也没有变得平和些。

萧玉珠对他的怀疑也是好笑,问他,“定要给什么好处才会答应?”

“要不呢?”狄禹祥反问。

萧玉珠想了想,她确实答应了兄长在他们在狄家的这段时日,隔三岔五陪兄长下会棋,聊会话,但这不是兄长提起的,而是她主动说的。

“是我答应要多陪他一会的。”萧玉珠老实道。

“还不都是一样。”狄禹祥嗤之以鼻。

看狄大人小鼻子小眼睛的,萧玉珠默了一会,才带着笑小声地问他,“大郎可是记仇了?”

妻子的声音很柔,即使是取笑,也带着众多的爱意,狄禹祥被她问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也是很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他老找我麻烦。”

“这是因他跟你一样,舍不得为难我,他只好为难与我最亲近的你了。”萧玉珠笑叹了一口气。

狄禹祥忍不住过气抱了她,亲了她发间一口,一会喟叹道,“算了,随他。”

就冲着她这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他为她受一点刁难又如何。

他娶了她这么多年,也早明白舅兄看似无意为之的事,其实也是在敲打他,让他规矩老实些。

狄禹祥也有些无奈都这么多年了,舅兄还不忘记做此举动。

不过从另一方面也可说明,她依旧还是当初那个能让人放在心上的人。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别人如此疼爱的。

**

临近过年,日子最不好过的当属狄长怡了,家里抬了各种好吃的回来,五湖四海的瓜果点心都被兄长们抬回来抬好祖母,母亲与舅母,而这些里头,她便是连个果子也不能得,她母亲是下了狠心了,谁给她点吃的,她就冶谁。

父亲也很严肃地确认了她的话。

虽然父亲的话在长怡看来完全作不得准,她拿眼睛多瞄父亲几眼,父亲就会举手投降,再难也会为她与母亲争取轻罚,但母亲的轻罚即使说来是轻,长怡也有些吃不消——她即使是多贪一个果子,也得去书房把与果子有关的诗词篇幅摘录一册出来,且不能重复。

谁要是敢救她,母亲说了,谁敢为她求一句话,往后她就与那人一个月不讲话。

兄长们对此惩罚都有些为难不已,这母亲要是不搭理他们,就是他们的不孝了,遂一个一个来跟长怡叮嘱,望她赶紧把这身肉减点下来,到时他们也好为她在母亲跟前讲话。

靠哥哥们是靠不住了,长怡也只得过起了苦行僧的日子。

狄家过年甚忙,夏初莲作为新媳妇,每天要忙家里的事,还要给大小长辈每日例行请安,因日子顺心顺意,她倒是越忙越精神,相比之下,每天捂着肚子的长怡就是个小苦瓜,每天那馋兮兮盯着点心盘子的眼看得夏初莲心疼不已,但作为新媳妇,她是家中最不敢违抗婆婆话的人,只能对她这个小姑子怪心疼不已。

夏初莲嫁进来不久,她身边夏家的人也只留下了两个,婆母给她说了话,让她这些日子注意着点家里的下人,有看上的,过年之后就调到她身边,让她调*教,日后这些人就是跟他们去南海的家人了。

长南听过母亲之意后,与夏初莲道,“选年轻一些的,老一点的跟母亲时日久了,她会舍不得。”

夏初莲应了诺,她半垂着头,不是很敢正视她这个丈夫。

成亲这些日子来,他待她也算是关心疼爱,但夏初莲也知道,他也在冷眼旁观她——他的心思,比起她父亲那辈人来,不见得更好猜些。

儿媳很美,大儿与儿媳却有些相敬如宾,狄禹祥作为父亲对此淡定不已,狄增身为祖父也知这对孙儿孙媳妇之间的相处,对此还有些满意,觉得狄家家风就是从不受美色盅惑,心术正的孙辈以后更是前途无量。

但暮小小私下与小姑子说起来的时候却是有些诧异,道,“这食色性也,咱们长南是不是太沉得住气了,像初莲这等的姑娘可不多见。”

这夫妻初婚,正是燕尔之际,哪像他忙得过去无异,头几天还算好,脸上还有些娶了新媳妇的喜气,这几天却是忙得不见人影了。

“他就这性子,”萧玉珠对此也是唏嘘,“他身边最信任的那几个人,皆是跟了他七**十年来着,才被他委以重用,我只是没想到他这性子用到媳妇身上也如此。”

“唉。”暮小小还是头一次知道大外甥情爱不开窍到这种地步。

“这其实有些像他父亲…”萧玉珠低声与亲嫂解释,“脑子冷静,算不上大坏处。”

“如今看来,小时候看着最为沉稳的长生长息还是最像公子哥的。”暮小小也是好笑,“长福更是个滑头,小时候看着那么乖,大了就像泥鳅谁也捉不住。”

说到为了新二媳妇置药莆开药庄一掷千金的二儿,还有不顾名声也要娶抛头露面的商家女的三儿,萧玉珠嘴边的笑是挡也挡不住,道,“再是兄弟,也是有不同之处,不能个个都相同。”

“家里的东西,你们就这么交给四兄弟了?”对于小姑子的宽心,暮小小也是有些小佩服。

算她这么经过权势富贵,没有恋眷反而想得开放得了手的,当属难得。

“总是要给他们的,现在给他们,有了好后盾,他们更能施得开拳脚,”萧玉珠淡道,“就算是失败了,他们还小,只要长着脑袋,心性还在,我就不会愁他们的将来以后,没什么是输不起的。”

他们是他们夫妻二人教出来的,不信他们,就等于不信他们自己一样,在决定给儿子们放权的这段时日,萧玉珠未曾犹豫过片刻,即使做了决定,在她来说,她已经深信她的儿子们已是雄鹰,该带着他们的资本在这世道翱翔了。

“嗯。”暮小小点头,心间也是明白,按小姑子的性子,定也是为外甥们想了后路可退了,她也无须担心太多。

她顿了一下,没把话说明白,只是含蓄地道,“有事,也与你兄长说一声,不要怕麻烦。”

萧玉珠点头,微笑道,“我何曾怕过。”

暮小小当下也是失笑不已。

**

这时前院,一个大冕过来与狄家贺喜的官员接到了大冕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当即决定不再久留,要起程回大冕。

这位曾姓官员是狄禹祥的学生,前来与狄禹祥告别,告知了珍王妃产下一男一女龙凤胎的消息,而珍王这时病危。

珍王病危,这事让狄禹祥诧异不已,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与舅兄商量了一下,也不管现在京中的动静,他们已写信去请了暮家人。

这厢,晚上晚归的长南也同时得了珍王的信,打开一看,连披风都未解的他急步向父母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二更不出意外在晚上。

第241章

珍王这些年只与长南有关系,狄禹祥已不与珍王来往,长南对此曾有疑问过,但父辈不说,他也未曾问过,心下也有几许猜测。

但这等时候,想来就是父亲,也不会袖手旁观了。

狄禹祥接过信看过后,才知珍王病重是其一,王妃有危险才是其二。

王妃怀孕本是铤而走险之事,这么多年珍王妃未曾怀孕过,突然有孕珍王也甚是奇怪,等查出真相后,事情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让珍王妃怀孕的是一方秘方,而此秘方,是当年沦落至行乞的萧玉兔,而秘方是兰家所出,此秘方因过于危险已被宫中禁止,而兰家是开国皇后的贴身侍女,所知秘方颇多,而珍王妃为了怀孕,与堂妹达成了交易。

而珍王妃在产下子女后,珍王不仅多了两个身带巨毒的儿女,而珍王妃也危在旦夕,此次珍王给长南来信,是希望长南这里派去两百亲兵过去。

世子萧佑的两队亲兵前去办事路中遇险,皆半死亡,皆半失踪,而珍王府因王妃之前的疏漏现在正在排查内奸中,占去了人手,珍王的亲兵也调去了一半给世子用,但现在珍王要派人送小公子和小小姐去暮山医病,人手不够,需长南这边急快调去人马,这也是狄家为何如此之快收到大冕消息的原因。

狄禹祥看过信,对过字迹和信符后,当即拍板,让长南去挑最强壮的精兵,连夜训话,让人赶去大冕。

这边,狄禹祥也让妻子准备家中的良材奇药,他亲自操笔写好药性,打包好让人一并带过去。

事出突然,狄禹祥也顾不得与珍王的那些芥蒂,在生死之前的非常时刻他已顾不得避嫌,要知珍王堪称是他的伯乐,要是无事,他们还能维持着那假装无事的君子之交,一旦有事,过去情义就显得格外突出,狄禹祥做不到袖手旁观。

另,狄禹祥写信与大谷与大冕皆凡能助他一臂之力之人,让他们尽力帮着珍王府度过这次的难关,另也写信与两地的商人,但凡珍王府用得上他们一时,希他们伸出相助之手。

狄禹祥这次连夜写了差不多二十封信出去,一直到欲要天明才毕,探子与精兵踏着晨光急马而去,带去了狄禹祥在大冕大谷所有的影响力。

这事,狄禹祥无法瞒住妻子,萧玉珠在知道珍王爷夫妇和新生公子小姐皆大病,危在旦夕后,也没有多问什么,等丈夫写完信,她也没问,让他用完膳,守着他睡下后,才去了兄嫂处,说了这事。

萧知远听了,眉头死皱,语气厌恶不已,“怎地这般糊涂?”

“是为的生孩子才与萧玉兔勾结?”暮小小扬了扬眉,也是有些诧异。

“说是。”萧玉珠没敢肯定,她多年不与萧玉宜来往,平时连封信都不通,已不知道这对夫妇的相处了。

他们是好是坏,她连点滴风声都未曾耳闻过。

“应是了,”萧知远眉头拧得紧紧的,“她也求过斐妹子,但珍王爷是个不易有子的,她要生的话不易,都说过不要多生了,珍王爷也没怎么她,怎地这般想不开?”

女人对孩子总有股执着,而且女人总觉得生的孩子越多,就越能拿捏住孩子们的父亲,这事暮小小与萧玉珠心里清楚明白得很,见萧知远说这话,她们俩都没有多说什么。

“唉,”暮小小转过话,叹了口气,道,“就是不知道妹夫的人过去,赶得及吗?”